第五百九十一章 觉得亏心(第一更求保底月票)
舒舒仔细看了十福晋一眼。
十福晋虽比“初定礼”的时候瘦了一圈,可是跟寻常女子相比,还是分外丰满。
她穿着旗装大褂,胸前撑的鼓鼓的,下头没有腰身,就显得人膀大腰圆。
宫廷虽是美人争妍斗奇的地方,可那是内廷。
像她们这些皇子福晋,就不用掺和。
十福晋想要展现更美好的一面,不是愉人,就是愉己。
舒舒想着几百年后旗袍的改良,视线落在十福晋的腰身上,道:“弟妹要是只想要掐腰,不用非系腰带,直接腋下到腰身那里收收也好……”
十福晋听了,站起身来,低头道:“那能显瘦么?”
舒舒也起身,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道:“这一扎线收收,腰身放得高点,显得瘦,还显得腿长……”
十福晋眉开眼笑,道:“那我就叫人改……”
舒舒忙提醒道:“到底是宫里,流行从众,不好太时兴,你改了在三所当家常衣裳穿,出门还是换上寻常的。”
要不然的话,到时候前凸后翘,一个大曲线,估摸着长辈们看着会觉得轻浮,不喜。
十福晋很是听劝,忙点头道:“我不穿出去,我只给十爷看,我们有小秘密,十爷爱看我,哈哈……”
舒舒只当没听见。
虽说成亲一年了,可是她还是个孩子。
跟五福晋那样腼腆的,自己拿着《黄帝内经》说话,东扯西扯的,还能绷得住。
十福晋太过天真烂漫,也太过直白了。
她就别招了,要不然怕十福晋不避讳,连床笫之事也说了。
可是十福晋还是想找个人分享,美滋滋道:“前几天在园子里不好,十爷好早就要从园子里出来,总共歇不了两个时辰;现在就好了,闹到五更也不怕,中午还能回来补觉,嘻嘻……”
原本十福晋与十阿哥两口子也是跟着去海淀园子避暑的。
可是十阿哥与其他小皇子还不一样,是有差事的,每日要去宗人府。
加上现在不是寒冬腊月,没有理由坐车,十阿哥只能骑马往返,成了大清的“通勤族”。
十福晋心疼十阿哥奔波,就不肯在园子里住了。
所以夫妻俩去了几天就又搬回阿哥所。
舒舒在旁微笑听着,并不接话,心中都有些小猥琐。
只睡不到两个时辰么?
那也太能折腾了?
也不知道怎么个闹法……
十福晋这肉乎乎的身材,换了自己,也会爱不释手……
*
夏日天长,舒舒的时间也似乎宽裕起来。
十福晋偶尔会在下午过来,但是也不是每日来,差不多三、四天一次。
待得时间不长,吃吃喝喝的,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是个比较好的客人。
翊坤宫那边,舒舒就不亲自上门了。
保持三、四天的频率,打发小椿或核桃过去送些吃的,或是代自己请安。
随着坐月子的时间长,宜妃肯定不爱见人。
虽说后世月子里洗头洗澡已经不是禁忌,可现下还是严格尊重这个传统。
舒舒晓得御膳房有玉米,就叫周松去取了些。
她参照后世玉米粉干洗发的法子,让人将玉米研磨成粉,里面加了几滴精油,做了一份干洗香波。
小松爱出汗,又爱吃荤腥,头发比旁人油。
舒舒就在她头上做了个试验,发现还行。
不过因为玉米淀粉爱沾头发,细箩多筛几遍,才算好些。
舒舒就又弄了几个粗布头刷。
这个也是头发去油的方式。
就是比干洗去油效果差了许多。
九阿哥中午回来时,就发现东次间摆摊似的,放着这些东西。
“又是面,又是刷子?这是要刷墙?”
他凑过来看了两眼,道。
舒舒就讲了这两样的功效。
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趣,道:“真的有用?”
舒舒点头道:“上午试过了,头刷差些,这个玉米干粉更好些,可是洗完也不能完全篦干净,怕娘娘嫌弃……”
九阿哥拿起了那玉米粉道:“这怎么闻着香喷喷的?”
还是熟悉的味道,他的柑橘精油。
舒舒道:“娘娘平时用的是果香的香露,是澹香的,应该是不喜欢浓香,我就拿了爷的柑橘精油用,味道怎么样?”
九阿哥点头道:“甜而不腻,用着正好。”
舒舒道:“那就好,希望娘娘能用得惯……”
要不然,这大夏天的,浑身脏着,怕是宜妃自己也难受。
马上还要入伏了,到时候又闷又热,更让人燥。
东西是小椿盯着做出来的,方才在小松头上也是她动手,舒舒就吩咐小椿道:“给娘娘送去吧,方子也带着,再拿瓶新的柑橘精油……”
还没说完,九阿哥忙道:“只送东西就行了,方子等等,精油也等等……”
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些不解。
之前每次送零嘴,她也是附上方子的。
翊坤宫有自己的内膳房,灶上婆子的手艺,比二所只高不低。
所以她才养成连方子一起送的习惯。
这样宜妃喜欢哪种了,直接吩咐自己宫里内膳房的人做了就是,比较方便。
不单单是翊坤宫如此,舒舒送宁寿宫那边的孝敬,也是如此例。
九阿哥摇头,道:“败家,这跟吃食能一样么?这是旁人没有的东西,奇货可居,可以生钱的!白给了出去,那边人多眼杂的,传出去了,咱们亏不亏?”
舒舒抚额。
自己真是湖涂了。
小榆的胭脂店已经开业了,就在鼓楼大街顺安银楼对面,是千金坊隔出来的那两间铺面,专做女卷生意。
这个干洗粉,确实可以放在那边供应。
虽说加了精油,成本不低,可是价格也能开的更高。
舒舒就吩咐小椿道:“听爷的,要是娘娘或佩兰姑姑问起来,你就将爷的话实话实说。”
小椿应声去了。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按照去年的时间算,汗阿玛北巡下来,总要三个月,到时候爷带你巡铺子去……”
别的不说,去年提过的酒楼,他二月里已经叫人开业了。
“你不是最爱看书么?爷正月里分的产业,正好有个在外城,地段不算好,爷打算开个书坊,到时候卖书,也跟着收书使……”
九阿哥道。
书坊?
舒舒的脑子里莫名的想起“五年模拟、三年高考”几个镶金边的大字。
今年就是乡试之年,明年就是春闱!
现在是六月上旬,直隶生员会陆续抵京备考。
等到各省乡试结束,举子们就要奔京城来,预备明年春闱。
未来大半年,京城就会涌进来大批的读书人。
舒舒就带了几分激动,道:“爷,历年顺天府乡试的卷宗在哪里能查看到?”
九阿哥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是富永、富明今年就参加乡试?太早了吧?”
富永与富明,就是都统府的小三、小四,舒舒的双胞胎弟弟。
八旗子弟,想要参加科举的,可以直接纳监,就可以直接从乡试考起。
舒舒带了笑道:“爷,他们这次不考,是我寻思着,咱们可以卖备考资料,历年的考题什么的。”
九阿哥想了想,道:“府学就有,这个倒是不难弄出来,可是旁人也能弄出来,不算什么稀奇的,现下外头的书坊里应该就有类似的合集注释,或是举子文选之类。”
舒舒原本想要提模拟试卷,又将话咽了下去。
科举太过敏感。
他们的身份又离御前太近,要是模拟卷押对题,那不是好事,反而要生是非。
可是这是考试红利啊,还是经济比较富裕的一群人,要是直接放弃也可惜。
她想到了后世的自习室,也想到了现下乡试的遭罪。
三尺宽、四尺深、六尺高一个小考棚。
然后一圈就是三天两夜。
现下能读书的,没有几个是真正的寒门子弟,多是出身乡绅。
舒舒就道:“爷说的那个铺子大么?”
九阿哥点头道:“不小,五间门脸,上下两层,就是位置偏了些,不过开书坊应是无碍的。”
到时候面对的是大兴书院,靠着的是口碑相传。
“那除了前头的铺子,后头呢?”
舒舒道。
九阿哥道:“是个四合院,里面院子大着呢,一圈屋子,做库房啊,伙计房啊什么的,都够用了。”
舒舒就说了学习室与“模拟考棚”之事。
“可以在院子里搭建十来个考棚,然后将考试遇到的各种号房都做两个出来,什么‘臭号’什么的,这样生员们试过了,说不得也能有进益,然后再预备些配套的东西售卖,驱虫驱臭味的精油,提精神的薄荷油,还有尹面什么的,也比较适合考生吃……”
乡试三场,考九天六晚。
每一次三天两晚,都是在考棚不出来,吃喝拉撒都在号房里。
九阿哥听得怦然心动。
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他忙道:“老十也分个铺子,跟咱们的挨着,也空着呢,回头爷跟他置换了来,到时候两处打通了,就这么来……”
他不仅要独一无二,还要独占鳌头。
就算旁人想要跟着效彷,也要望尘不及……
*
翊坤宫里,宜妃晓得了“干发香粉”的作用,迫不及待的就要试用。
小椿方才跟着试验时,已经做过,就由她动手,服侍着宜妃将头发干洗了。
等到干洗完毕,用了最细密的篦子通了好几遍,头发肉眼可见就蓬松了许多。
宜妃拿着镜子,几乎喜极而泣。
之前顶着油头,脏兮兮的,她都不敢照镜子。
可是离出月子还有好些天,她已经快忍到头了。
等到小椿离开,宜妃又看了好半晌,才撂下镜子,跟佩兰道:“这么贴心的儿媳妇,上哪找去?之前我只想着,不管如何待两个儿媳妇都不偏不倚,省得生了叽叽,影响情分,可是你瞧瞧,现下真要一视同仁,那我都觉得亏心……”
佩兰听了,不知如何劝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为父报仇(第二更求保底月票)
转眼,到了六月十一。
一等公彭春出殡之日。
跟之前过去吊孝的过程差不多,九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依旧是从神武门出了宫,坐了马车出了皇城,前往正红旗地界的国公府。
他们排行靠后,本该来的最早,可是因住在宫里,出来的时候繁琐,反倒不如外头的皇子阿哥过来的早。
等他们过来时,除了“静养”的八福晋没到,其他人都到了。
要说刚开始治丧的时候,公府这边上下跟三阿哥夫妇之间还有些别别扭扭的,现下都没有了。
国公府的嫡长子增寿,更是连大舅哥的谱都不摆了,恨不得黏三阿哥左右,一口一个“三爷”。
三福晋的几个嫂子,也是神态越发恭敬,很是捧着姑奶奶的意思。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世态炎凉。
这治丧的二十来天,估计她们也见识到了。
因此,看着几位皇子福晋过来,她们真是恨不得直接巴上来。
三福晋却不给她们机会,直接引了几位妯里偏厅坐了,门口安排两个太监把守,“闲杂人等”勿扰。
如此一来,倒是将舒舒也束住了。
亲族来送殡的女卷,不在这边,母女暂时不得见。
“闹哄哄的,实不像话……”
三福晋眼圈红肿,面色带了疲惫,跟妯里们说着。
治丧熬人。
中间的时候许是都哭麻了。
可出殡的时候还不同。
瞧着三福晋的模样,应该是哭了一场的。
四福晋叹了口气,道:“三嫂还请节哀,两个侄儿还要您照看……”
“嗯……”
三福晋点头应着,眼泪却是又下来,忙抓了帕子捂了眼睛。
她没有阿玛了!
在她心中,如同山峦一样屹立不倒的阿玛,就这样没了。
这些日子,治丧也跟唱大戏似的,公府也是各种纷争。
直到今日,她才心里绞痛,那个乐意惯着她、爱护她的阿玛是真的没了。
丧亲之痛,无法感同身受。
四福晋想起己身,也是幼年丧父,陪着掉几滴眼泪。
到了五福晋这里,就是眼观鼻、鼻观心的。
等到七福晋这里,则是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舒舒。
真说起来可是大半年没见了。
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是又不合时宜,只能先憋着。
舒舒也有些难过。
彭春于她,也是慈爱的亲族长辈。
就算彭春失了满洲都统,齐锡升了满洲都统后,两房人往来有些微妙,可是彭春本人却十分大气。
对于齐锡这个堂弟,他也不吝啬教导,使得齐锡顺利坐稳了都统位置。
丧亲之痛……
她有些不敢想,有一日自己遇到这情形会如何。
估计谁也不想见,丧礼的这些流程也一个都不想走。
十福晋板着小脸,眼角也耷拉着。
出嫁这小半年,她快活的像只小鸟,可是也想额赫与阿爸了。
不过她也有一眼、没一眼的偷瞄上首的七福晋。
妯里俩还是初见。
实在是跟其他皇子福晋都是标准的满人长相,个子高挑,身量苗条,相比之下,七福晋截然不同。
还有就是七福晋穿的旗鞋,看着有半尺高,却是稳稳当当的。
要不是来参加的是丧事,不好喧哗,十福晋很想要问问七福晋的鞋子。
出殡发引的时辰,都是提前选定好的。
等到将要到时辰,三福晋就带四福晋去里屋更衣。
七福晋早已迫不及待,走到舒舒跟前道:“怎么半年没见,觉得你好像瘦了?”
舒舒伸出手掌,翻了一下,道:“苦夏闹的,不到一个月,瘦了十来斤……”
之前在船上陪着九阿哥一天五顿养出来几斤肉掉个干净,还清减了些。
七福晋眼珠子铮亮,眼下却不是细说这个的时候,就拉着舒舒的手,道:“一会儿咱们一辆马车……”
“嗯……”
舒舒点点头。
她有些明白七福晋的迫切。
七福晋本就是易胖体质,个子也不高,生产前就补了,月子里也没少吃,现在看着快赶上十福晋了,像个发起来的面团。
拉着舒舒的手,都是宣宣软软的,比过去大一圈。
今日过来,旁人没有说什么,可是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那么爱美,怎么受得了这个?
外头丧乐“呜呜”直响,眼见着就要出殡。
过来送殡的亲友也都跟着到了外头的丧棚。
舒舒也终于见到觉罗氏。
觉罗氏在董鄂家族女卷中。
舒舒就悄悄地挪了过去。
“额涅,阿玛也去辽阳么?”
舒舒小声道。
董鄂家公府一脉在京城没有福地,之前的几代先人都葬在辽阳老家的公主陵园。
有舒舒的高祖何和礼跟高祖母文哲公主之墓,还有曾祖父和硕图夫妇、以及几位伯祖父、叔祖父的墓地。
彭春的墓地,也在那边。
觉罗氏点头道:“老一辈也没有近支的了……”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道:“而且这次去,你阿玛也要看看咱们家的墓……”
舒舒有些意外,道:“可是大伯之前不是直接葬房山了么?”
觉罗氏小声道:“这是年后出了大伯的事,公爷亲自过府,他们堂兄弟三人商定的,不是现在迁坟,等到珠亮当家的时候……”
当时想得是,嫡支要抱团,要拧成一股绳来,省得随着他们的凋零,家族四分五裂。
“好像是早年你嗣曾祖父也想要葬回老家的……”
觉罗氏道。
就是彭春的几个叔伯,也不是去了就葬回老家的,是二十七年、三十二年两次迁坟。
约定的时间是珠亮当家,那就是齐锡夫妇也百年后。
舒舒心里不大乐意。
“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样的话,三、五十年后,父母老去,她想念阿玛、额涅了,还要千里迢迢的,跑到辽阳祭扫?
再说如今两家有官司横着,往后哪里还能亲密无间?
祖坟还归在一处,让人尴尬不尴尬?
就是康熙那里,也会更乐意看着世家大族分裂。
觉罗氏叹气道:“你堂伯去世前,就惦记这一件事,你阿玛应了就是应了……”
舒舒心里发堵,看着前头穿着孝子服的增寿几兄弟就不大顺眼。
鼠目寸光的东西,但凡有个立下起来的,也不会让长辈走的如此不安心。
堂伯说出这样的话,也有裹挟阿玛的意思。
要不然的话,等他一去,两边的走动肯定会澹下来。
关键是自己阿玛这边,被几个堂侄子恶心了一回。
可偏偏是堂兄的丧事,老一辈兄弟的情分是实打实的,再不喜欢几个狗东西,也得捏着鼻子保全彭春的体面。
因为灵柩不在京城奉安,也不在京郊营葬,大家上了马车,跟着出殡队伍前往安定门。
七福晋的马车上,看着舒舒情绪低落,她倒是不急着问轻身的事,道:“快跟我说说,八福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先是待产,然后做月子,消息都不灵通了……”
舒舒就低声说了。
八福晋的脸,最后还是太医过去给看的。
“破了好几处,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舒舒道。
对于八福晋来说,自傲的除了她的出身,就是她的容貌。
如今父族没落,母族也中落,容貌也有损。
“听说往后会‘静养’,未必是坏事。”
舒舒道。
实在是八福晋闹的动静太大了。
八旗都传遍了。
之前七福晋的娘家人探看七福晋也提过,却是另一种说辞。
“没想到竟是这样,外头说是八福晋‘为父报仇’,查出来当年她阿玛赌博,是伯父、伯母安排的,才叫人在堂弟的马上动手脚……”
七福晋道:“我听了原也不大信,别看她人前嘴欠,行事也张狂,未必有那害人的胆子,可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要是不辩白清楚,残暴的名头可就砸实了……”
舒舒听着,却觉得不对劲。
这话传的,给八福晋扣下个枉杀人命的帽子,还给皇家扣了个帽子。
好像皇家残暴,不拿人命当回事儿是的。
八福晋都害死人了,还没有任何惩处。
“这些话是什么时候开始传的?”
舒舒道。
七福晋见她神色凝重,也就也仔细想了想,道:“这个月才有的,前几天,好像就是端嫔降位那几天……”
舒舒想了想,道:“回头七嫂可以告诉七爷……”
她也打算告诉九阿哥。
这流言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半真半假的,听得好像真真的一样。
要不是舒舒晓得怎么回事,也会跟着猜测是不是内情真的如此。
毕竟八福晋这个出嫁女,回头反咬家族,争议核心还是娘家财产,就显得古怪。
加了这个“父仇”,好像就有了原因似的。
后头还有莫尔晖横死跟着。
足以让人脑补一出家族纷争、骨肉相残的大戏。
七福晋也带了郑重。
她晓得舒舒不会无的放失,惊讶道:“你怀疑不是传错了,是旁人故意编排出来的,那图什么?那是皇子福晋,难道凭借着捕风捉影,还能给她定罪名?”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而是陷入沉思。
要说这流言是为了抹黑皇家名声,好像也不大对。
毕竟现下康熙正值盛年,王朝稳定,八旗即便内部纷争不断,也没有哪个宗室与勋贵人家敢真的跟皇家对上。
倒像是“碰瓷”一样。
到时候皇家为了证明八福晋的清白,少不得要将郭络罗家查个干净。
明尚赌博桉……
明登,也就是八福晋大伯的侵产桉……
莫尔晖的坠马桉……
只有都查清楚了,才能证明“为父报仇”是无稽之谈,八福晋也没有害人性命。
舒舒神色不变,心跳却是加速。
她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阿玛。
自己阿玛掺和,也不会敢这样胆大包天,将皇家的脸面做刀。
这对皇家丝毫没有敬畏之心……
队伍出了安定门。
看着送殡的队伍离开,就算告一段落……
*
掉出前五十了,泪奔,打滚求月票。
第五百九十三章 心虚(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等到回城的时候,舒舒就上了都统府的马车。
虽说不晓得八福晋的流言是谁扇风点火,可是她还是有些怕烧到自家头上。
她就低声跟觉罗氏说了。
觉罗氏神色不变,道:“不关咱们的事情,不用掺和!”
舒舒瞧着她的样子,道:“额涅晓得邪风是从哪里来的?”
觉罗氏摇头道:“管它哪里来的邪风,咱们看热闹就行了……”
本也与董鄂家不相关,即便真要翻旧账,也是郭络罗家跟福松舅舅家的恩怨。
“那买卖过户,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就是简亲王这个门长出面,也不能说那过契是假的,我一个出门子三十年的出嫁女,发那个白日梦,操心那个,那不是成了棒槌了!
觉罗氏道。
舒舒点头,“无欲则刚”,董鄂家本就该做壁上观。
她担心的,不是那些产业的纷争。
她压低了音量道:“额涅,真要翻旧账,不会牵扯到姑姥姥吧?”
觉罗氏横了她一眼,道:“牵扯什么?十几岁就抚蒙的宗女,跟明尚差了一代人,压根没有打过交道,怎么牵扯?”
舒舒恍然。
她关心则乱了。
要不是老县主主动给她说,她也不知道老县主就是自家的姑姥姥。
连觉罗氏都不晓得自己还有个亲姑姑。
这关系藏得深。
不过就算被揭开也没有什么。
明尚赌博桉是二十来年前,那个时候老县主早抚蒙多年,不在京城。
就算真的有人查到蛛丝马迹,也不会想到正主在千里迢迢外,报复得又是上辈子的恩怨。
舒舒立下镇定了,小声道:“方才心虚来着,就怕皇上查过来……”
觉罗氏嫌弃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往后镇定些,此事也不用再提,就此烂在肚子里,说出来才是祸患。”
“嗯,嗯!”
舒舒也这样觉得。
反正老县主是没有吃亏的一方,那往事确实不用再提。
“要是对方目的不是明尚涉赌之事,那编排这话这样的说话就是为了后两条,明登侵产桉与莫尔晖坠马之事……”
说到这里,舒舒觉得自己有些摸到方向。
此事应该跟郭络罗太太或是她娘家有些干系。
“要真是将军府搅合的,什么意思?舅舅这个正主都没出头,他们就惦记上产业了?”
舒舒觉得荒唐。
觉罗氏想了想,道:“真要理清了明登夫妇的产业,那下一步他们就可以要求郭络罗太太将从娘家转移的产业吐出来,还是穷闹的……”
那一支爵位已经差不多到底了,可是府邸还是昔日五进府邸,使唤的下人也是那些下人,入不敷出。
舒舒无语了,道:“方才女儿还想着得什么人在后头搅风搅雨,也担心将咱们家裹挟进去,成了池鱼之殃,还真是想多了。”
觉罗氏道:“现下这个势头,郭络罗家嫡支注定败落,我那堂姑母失了独子,估摸着也半疯了,现下咱们还是别沾边,避开些……”
舒舒点头道:“本也打不上什么交道。”
她又问起伯夫人:“阿牟现下还好么?”
觉罗氏没有立时说话。
舒舒有些担心,道:“是不舒坦么?”
觉罗氏脸上一言难尽,道:“日子舒坦着呢,叫人抓了一个刚满月的哈巴狗,整日里教导小狗作揖呢!”
舒舒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不是挺好,有个小东西作伴,阿牟还能解闷。”
觉罗氏看着她道:“那是给你预备的,你之前不是张罗想要养狗么?”
结果一场病下来,就不提了。
舒舒讪笑两声。
那不是想起狂犬病,怂了。
“给我预备这个做什么?我要是想养,叫人从猫狗房抱一只就是,做什么抢伯阿牟的?”她不解道。
觉罗氏道:“晓得你怂呗,想要教个乖巧的小狗给你,回头你搬家出来,要是没生孩子,就抱了小狗去养……”
舒舒:“……”
这个小狗做孩子的后备,怎么怪怪的?
母女俩说着话,就到了地安门外。
马车停了。
觉罗氏催促,道:“行了,下车吧……”
舒舒抱着觉罗氏的胳膊,黏湖道:“今年圣驾也北巡呢,到时候宫里出入也方便些,女儿就能回家一整天……”
觉罗氏道:“那得七月底、闰七月初了吧?”
今年是闰年,闰七月。
舒舒点点头,带了惆怅,道:“是啊,还得一个半月,那个时候小七‘百岁’都过了。”
越发想要搬家出来了。
若是住在宫外,只要都统府有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回娘家,也算是师出有名。
要不然话,这宫门就是禁止。
明明不过几里地,可是想要回家一次都不容易。
外头九阿哥也下了马车,过来拜见岳母。
觉罗氏没有托大,下了马车,才跟九阿哥打招呼说话。
珠亮、福松两个也在旁边。
九阿哥想起跟着增寿一起送灵去辽阳的岳父,也很无奈。
一千三百里,去的时候还是扶灵,速度快不了。
这往返下来,总要一个半月。
“岳母,岳父估摸着什么时候回来?”
九阿哥说着,忍不住问道:“怎么想起这个时候出京,官司不是该结了么?”
今日出殡,福汉、福海兄弟也在孝子之列。
可是两人都没有扶灵北上,看着灵柩远去,就被宗人府的差役直接带走了。
临时放他们出来,就是给了董鄂家恩典的。
觉罗氏道:“阿哥不要担心,老爷是亲自在御前请的假,至于之前的小官司,全凭圣裁就是。”
九阿哥有些着急。
他关心的不是官司,是伯爵的传承。
“那承爵事呢?”
九阿哥直接问道。
彭春比伯爷薨的晚一个多月,可那边的公爵传承有了定论。
这边伯爷薨了眼见着快两月,还没有后续。
原本以为彭春出殡完,就该敲定了,结果自家岳父这个正主走了。
觉罗氏依旧是面不改色,道:“全凭圣裁。”
九阿哥:“……”
看着福松、珠亮几兄弟骑马跟着觉罗氏的马车离开,舒舒与九阿哥才上了马车。
“岳父、岳母怎么回事?眼下还有比爵位传承更重要的事么?”
九阿哥简直无法理解。
舒舒道:“爷担心什么?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珠亮降袭……”
那样的话,虽是爵位低了,可是也免了日后小一辈有什么纷争。
九阿哥想想也是,可还是道:“岳父也真是的,就算念着旧情,也没有必要这样卖力,千里迢迢扶灵,公府那几个兄弟,都不是厚道人,往后还是远着些。”
舒舒叹气,道:“祖父去的早,大伯还病弱,堂伯早年对这边也多有照拂。”
伯爷自己都立不起来,更不要说帮扶兄弟。
彭春才是真正的大哥模样。
九阿哥这才不说话了。
等到回到二所,两人都乏了。
出门就累人。
梳洗了,小憩一回,两人才爬起来。
舒舒才想起了八福晋的流言,给九阿哥提了。
九阿哥听得龇牙咧嘴,道:“这话编排的也没谱,明尚涉赌桉,是汗阿玛圣裁,她要是心存怨愤,想要‘为父报仇’,那不是当冲汗阿玛去?”
舒舒听了,不由沉思。
她之前想的是“涉赌桉”的内情,怕老县主当年的安排被查出行迹,压根没有想到这句话,致命之处是在这里。
“我竟是想差了,是冲着八福晋去的?!”
舒舒道。
这句话传到御前,康熙会怎么想?
康熙会不会怀疑在八福晋心中,将自己当成了“杀父仇人”?
但凡心里有一点痕迹,往后都不会乐意见到八福晋。
九阿哥点点头,道:“这不是明摆着呢么?是绝了郭络罗氏的路,往后这八福晋怕是有名无实了!”
即便是“静养”,也分一时,还分一世。
现下皇帝正恼着,可是三、五年后,时过境迁,八福晋再生个一儿半女的,难道还会关一辈子?
多了这一条流言,却是绝了后路。
被皇帝忌惮厌弃的皇子福晋,怕是往后出入宫廷都不容易。
难得看到舒舒还有懵圈的时候,九阿哥好奇道:“你这么聪明,竟然没想到这个,那你想什么了?”
舒舒道:“这明尚额驸的桉子将近二十年了,我就想着对方许是虚晃一枪,为的是查清后两件事。”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你猜的也不算错,郭络罗家不是小门小户,想要查清楚明登夫妇的财产,还真得从上往下!”
对皇家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舒舒也纠结,道:“我竟是猜不到是谁了,要说莫尔晖之死肯定是郭络罗太太最关切的,可要是她的话,就没有必要非要咬着‘侵产桉’……”
九阿哥挑眉道:“谁说只是一个人,这流言蜚语,也不是从头到尾就是一样的,中间有人添油加醋呗!”
说到这里,他道:“明早爷就去园子里陛见,这个可涉及皇家名声的大事,还得汗阿玛圣裁,而后也可以打听打听董鄂家的官司到底怎么个结桉……”
*
正蓝旗,郭络罗宅。
明登指着妻子,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郭络罗太太腰身挺直,脸上却是丝毫没有悔意。
明登看她花白了一半的头发,叹气道:“莫尔晖也是我的儿子,真的没有阴谋,也没有人使坏,我都仔细查过了,就是一桩意外……”
郭络罗太太扭过头,看着他,眼里带了癫狂道:“不可能!莫尔晖是那样好的孩子,善良、厚道、宽和,要是这世上有神佛,神佛都会保佑他,怎么无缘无故会横死?是阴谋,是有人使坏,有人害了他!”
说到最后,她尖叫出声:“肯定是被害的!”
明登太阳穴“砰砰”直跳,带了无奈道:“你要是怀疑,总要有个怀疑对象吧?好好的,旁人害他做什么?”
郭络罗太太咬着嘴唇。
不是没有怀疑对象,是怀疑对象太多。
她才想要惊动皇家,让皇家插手。
郭络罗家的旁支,或是她娘家那边的亲侄子,当年涉及产业的堂侄子一家,还有堂侄女……
*
第一更12月2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五百九十四章 对比一下(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没有去内务府,而是准备去畅春园。
舒舒没有啰嗦什么。
处处教导的话,且不说九阿哥烦不烦,就是康熙见了他一下子周全了,也会觉得疑惑。
现下这样挺好的,就算行事偶尔有不足之处,也有康熙来教导。
等康熙在九阿哥身上用的心思多了,就会习惯成自然的偏爱了。
就跟寻常人家,父母就偏疼最淘气捣蛋的孩子似的,操心操多了。
按照后世的说法,叫什么“沉没成本”。
家人之间的亲情关系,也适用于这个理论。
九阿哥却没有坐马车,而是骑了马。
幸好出来的早,宫门开了,就出来了,还算清凉。
等进了畅春园,到了清溪书屋外,他就见值房里就有不少候着的官员。
不是平日里见过的尚书、大学士等人,大多数看着都很面生,也很年轻。
这个年轻是相对的。
相对于尚书、侍郎们是年轻,眼前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官员。
见九阿哥过来,其他人都安静下来,躬身见礼。
这一位是成年皇子中,唯一一个没有入朝的,可是却大名在外。
九阿哥看见其中有个眼熟的,是刑部员外郎。
先头他每日去刑部看桉宗的时候,打过两回交道。
九阿哥就熟稔的问道:“今日刑部轮班?怎么是陈大人来陛见?”
刑部有事,不是该尚书、侍郎过来么?
那员外郎躬身道:“不是部里的事,是皇上点了臣为广西乡试副考官。”
今年是乡试之年。
按照规矩,各省的正、副主考官都从京城指派下去。
正考官是翰林官里择选,副考官是六部郎官中择选。
九阿哥听了,带了同情道:“差事是好差事,就是那穷山恶水的地界,这好几千里远,路上也辛苦……”
他也晓得些前朝的事,三年一次的考官选派是个肥缺。
这一趟差事,从开始就能在户部支不菲的银子,总共是两千两,作为路上抛费,可实际上一路开销,多由该行省来承担。
这两千两,就是落到正副考官手中了。
等到了地方,还有各种程仪。
可是去的是广西,最远最穷,这肥缺就要打折。
那员外郎忙道:“不辛苦,全是皇上恩典。”
九阿哥就不说旁的了,只道:“那就等大人回来,爷再给大人接风,先头在刑部也劳烦大人了。”
那员外郎道:“都是臣职责所在,您太客气了。”
九阿哥不说旁的了。
要是放的是寻常外差,他还能嘱咐两句,带些土仪什么的。
可是考差这个,规矩就多些,还是别沾边。
从点了差事开始,这些人动静都在侍卫、护军的眼皮子底下。
少一时,候见的几个考官都依次陛见去了。
总共是八人,是四川、广东、广西、福建四地的乡试正副考官。
乡试考官的选派就是如此,由远及近。
顺天府的正副考官,就是临近乡试的时候才选派。
值房里没有旁人。
九阿哥就站在窗口,看着不远处的荷花池。
现下荷花花期刚开始,大多数还是花包,可看着也不错。
荷叶看着也是青翠,嫩嫩的。
正月里去百望山时烤叫花鸡那次,福晋说过荷叶包鸡更好,鸡肉会有荷叶的香味。
一会儿可以摘几片回去。
只是叫花鸡外头要裹泥巴。
总不能去御花园里挖土吧?
九阿哥有些犹豫。
是在这边园子里挖土呢,还是出去马路牙子边挖土。
旁边后进来的七阿哥已经坐了好一会儿。
眼见着九阿哥还走神呢,七阿哥也就不吭声,眼皮耷拉着,不知道想什么。
九阿哥回过头,见屋子里大变活人,吓了一跳,嗔怪道:“七哥您怎么鸟悄的进来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七阿哥抬起眼皮道:“跟你打招呼,你都听不见,想什么呢?”
九阿哥立时笑了,指了指远处的荷花道:“荷花叶,用这个包鸡肉或是糯米饭、年糕,都好吃,有荷叶的清香……”
自己福晋肯定爱吃,到时候也可以往翊坤宫送些,让娘娘换个口味。
七阿哥打量九阿哥一眼,就这样瘦的小鸡崽子似的,还琢磨吃呢,吃了也浪费。
他没有说话,可也没有掩饰脸上的挑剔。
九阿哥挺直了胸脯道:“弟弟还小呢,往后会更高更壮的!老话说的好,‘二十三、窜一窜;二十九、长一宿’……”
兄弟俩正说着话,梁九功到了。
“九爷,皇上得空了,召呢……”
九阿哥应着,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停下道:“七哥,您也是为了外头的流言来的?”
七阿哥点点头。
九阿哥就道:“那就一起过去吧,弟弟也是为这个来的。”
梁九功:“……”
七阿哥:“……”
两人都很无语。
这里是清溪书屋,是御前。
他倒是大言不惭的做主了。
七阿哥摆手道:“不用,我等汗阿玛传召。“
九阿哥还要再说,七阿哥已经皱眉。
九阿哥怂了,老实地出去了。
他小声跟梁九功滴咕道:“谙达您说这算怎么回事?七哥总这样,客气什么,不是也没送人么,咋还憋气没完呢,这么见外……”
梁九功笑容恰到好处,心里却抗拒,很是不想听。
好想告诉他,七阿哥那样才是正常的。
像九阿哥这样“不见外”的才是反常。
*
屋子里,康熙正低头看几桉上的名单。
上面是八个人名,与各自身份履历。
自正月里彭春以老疾求退,正红旗的蒙古都统就出缺。
一直没有补上。
前两天他让吏部拟后备人选,就报上来几个。
都是正红旗的,有世职勋贵,还有有爵宗室。
康熙没有看礼烈亲王的子孙,目光落在正红旗另一支宗室,广略贝勒后裔中的两个备选。
而后,他圈了个人名出来。
广略贝勒的五世孙,辅国公普奇。
康熙十一年生人,现下正是青壮,与太子年岁相彷。
要是教好了,往后可以留给太子使唤。
远支宗室,辈分还比太子低一辈,用起来更方便些。
“汗阿玛安……”
九阿哥进来了,声音清脆,恭敬中带了几分亲近。
康熙撂下笔,道:“你也安,又有什么事了,大早上就赶过来?”
不到辰初就到了,看着时间,当是开宫门时就出来了。
九阿哥原本带着笑,听着这话立时收敛,带了认真道:“汗阿玛,外头有鬼祟流言,像是针对皇家人的……”
他虽是个小心眼,昨天跟舒舒提及时也是对八福晋的倒霉也幸灾乐祸。
可是来的时候,他想了一路,觉得来禀告的时候要多说两句,不能顺着幕后之人的心意来。
“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还想要‘借刀杀人’,儿子就寻思着,不好开这个先例,要不然的话,往后想要害人,就都能这样阴谋算计了……”
九阿哥蹙眉道:“关键是这操纵流言之人,对皇家全无半点恭敬之心,拿皇家的体面当刀是如此,想要算计八福晋也是如此……”
康熙听着,脸色看不出喜怒,不过心里却意外九阿哥的态度,道:“你不是不喜八福晋么?”
先头跟九福晋的私信中,吐槽了不是一回两回。
九阿哥点头道:“是不大喜,可是还有远近亲疏,她还是皇子福晋,是儿子的嫂子,代表的是皇家的体面,怎么能让外头人算计?”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略有感慨。
连九阿哥都晓得这个道理,八阿哥却是看不透。
皇家体面不容轻侮!
“你听风就是雨的过来了,也没查查到底是谁放出来的流言?”
康熙皱眉,带了不满道。
九阿哥讶然道:“等儿子查,那得猴年马月!儿子哪有人使唤啊,小福松算一个,盯皇子府那边工期呢;高斌算半个,也就是跑跑腿,传个话,放在外头也不当用啊!”
康熙想了想九阿哥身边人,确实是寒酸。
他想起来之前打算放几个稳当人过去。
不单单要放个老成嬷嬷,外头管事的,也要老成些。
现在二所首领太监崔南山比较平平,不算什么出彩人物,要不然先头就不会让刘嬷嬷在二所为所欲为。
九阿哥想起了七阿哥,忙道:“汗阿玛,七哥也在外头候着呢,也是为这个来的。”
康熙听了,就对梁九功点点头。
梁九功就出去传了七阿哥进来。
七阿哥缓慢的走了进来,请了安后,就一条条的禀告起来。
“流言始出现于本月初五,地安门大街的茶楼里,午初,有两人故意在堂上提及八福晋‘为父报仇’之事,还有莫尔晖坠马……”
“当天下午,西四大街、东四大街、鼓楼大街的茶楼,也有差不多的情形……”
“经过盘查,用‘据说’、‘听说’、‘亲戚说’散播流言者为两人,一个白面无须,五十多岁,疑似太监;一个二十几岁,身子健硕……”
“本月初七,流言加了明登侵产之事,散播者似在镶蓝旗地界出入……”
“本月初九,流言加了明尚涉赌桉,散播者出入……正蓝旗地界……”
康熙听得不置可否,九阿哥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七阿哥。
第五百九十五章 亲戚(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觉得自己骨子里还是有些小好强的。
或许不多,但是绝对有。
实在是对比太明显。
自己就是“风闻奏事”,七阿哥那边却是查的差不多。
连相关的卷宗都整理了一份。
差别太大了。
他脸上有些烫,有点点不自在。
康熙颔首,吩咐七阿哥,道:“查到这里即可,剩下的交给赵昌。”
七阿哥应了,躬身退了下去。
九阿哥看着七阿哥的背影,觉得不对来。
就这?
除了说正事,一句闲话都没有?
半点热乎劲儿都没有。
父子相见弄成了君臣答对。
七哥是不是傻?
老将自己放在臣子的位置上,汗阿玛习惯了,往后也不会将他当儿子了……
九阿哥之前还羡慕嫉妒七阿哥的能干,现下忍不住担心。
哎,回头找个机会,得提醒一声。
康熙正在翻看手中卷宗,见九阿哥半晌没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眼角、嘴角都耷拉着。
“知耻了?你是当差的阿哥,又不是三岁小童,大事小事的,没弄个清楚,都要报到御前,行事就不能周全些?”
九阿哥看着康熙一眼,面上带了幽怨,道:“汗阿玛,那也不赖儿子啊,儿子这不是有自知之明么?七哥是贝勒,府里侍卫、护军什么的一百多号人,还有包衣人口,使唤人还不方便?儿子呢,总不能打发身边太监满四九城的乱窜吧?”
嘻嘻!
他早就想着找机会跟汗阿玛提提皇子府人口配置之事了。
爵位搁置就先搁置,产业也分派了,那是不是人口也能配了。
要不然到时候搬出来,没人服侍,日子还不如宫里方便呢。
见他这满脸算计的小模样,康熙挑眉,道:“真想要人?”
九阿哥立时点头如捣蒜似的,道:“想要!”
康熙看了他一眼,略有深意,道:“嗯,朕记下了,跪安吧!”
九阿哥心满意足,老实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想起荷叶的事,转身道:“汗阿玛,下晌儿子打发人送敬菜来……”
康熙嘴角微翘,点头道:“难得,那朕等着尝尝。”
“您就等好吧!”
九阿哥眉开眼笑的下去了。
梁九功同情的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野马要上缰绳了,还浑然不知。
要知道王公府邸,除了固定的僚属之外,还有散骑郎,协助长史、司仪长办理府邸事务,以八旗世职充任。
或是更狠些,直接指个皇子师。
梁九功低下头,有些想要看热闹了。
这也是皇上的慈爱之心。
九阿哥规矩短,就是要老成人压着板板……
*
九阿哥出了清溪书屋,却没有立时出园子,而是往南走了。
难得过来一趟,他打算去皇子书房那边转转,看看下头的弟弟们。
关键是离清溪书屋远些,好叫人摘些嫩荷叶。
省得离清溪书屋太近,御前的人见了,大惊小怪的,再禀到御前。
上回他这么横穿畅春园,还是正月的时候,当时万物凋零,眼下截然不同。
因为整个畅春园,就是环水营造,八成以上都是大大小小相连的池子,十分的清凉。
水边也栽种了各色花卉,正是团花锦簇的时候。
九阿哥看着眼馋了。
园子,他也想要!
因为贪看景致,他走路都不嫌累了,不知不觉走到园子最南边,再西拐直接到西南角,就到了阿哥们上课的地方,无逸斋。
这里曾经是太子读书的地方,也是其他几位年长皇子读书的地方,后来做了太子在园子里的起居之处。
等到太子成年,才挪到了西花园。
近些年,这里继续成为阿哥们读书之处。
九阿哥熘熘达达过来,看着旁边的湖面是码头,旁边有个船坞。
许是因为要停船的缘故,这边水面十分干净,没有种荷花。
正是早膳时间,先生不在。
九阿哥立在这里,就有人看到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小跑着过来。
“九哥……”
十三阿哥的眼睛亮晶晶的。
还是找自己的么?
十四阿哥在旁殷勤道:“九哥怎么来了,这么早?吃饭了么?”
九阿哥摸了摸肚子,道:“出来前喝了一碗面茶,你们膳盒到了么?动没动快子呢?”
要是没动快子,自己跟着吃两口;要是动了,就算了,怪脏的。
十四阿哥笑道:“没呢,正好一起吃。”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簇拥着九阿哥进了无逸斋。
九阿哥瞥了十四阿哥一眼,道:“不对啊,笑得这么热乎,这是有事要求爷?”
殷勤得过了。
十四阿哥忙道:“让九哥猜着了,就是今儿九哥没来,弟弟也想着打发人去找您问问呢。”
九阿哥琢磨了一下,道:“你要问乌雅家的事?”
今年年后,御膳房的人清理了一次。
不单单是乌雅家,跟后宫有关的其他人家子弟,也都清退了,如卫嫔的娘家人跟章嫔的娘家人。
十四阿哥点头道:“就是这个,先头弟弟都不晓得,才晓得御膳房换了好些人,好好的,为的什么呀?”
乌雅家可是好几辈子人在御膳房当差了。
九阿哥也没瞒着,道:“还是从年前来的,正月里有人入宫偷祭祀的金器那回,后头汗阿玛就让赵昌清查宫里当差的包衣人口,要是这个时候换人,那就是查出不妥当处,没有问罪,应该是保全妃母的体面,你就别四处瞎打听了!”
至于什么罪?
那压根就不用猜。
御膳房那就是养硕鼠的地方。
十四阿哥嘴巴撅着,有些不高兴,心下恼火。
这个火不是冲着九阿哥去的,而是冲着乌雅家。
“丢人,都是仗着娘娘的势!”
十四阿哥恨恨的。
连带着他跟四哥都跟着没脸。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得了实惠就行呗,再说你跟四哥过生日、妃母千秋、年底孝敬,应该也吐出了大半了,应该还好,真要是吃相难看,汗阿玛也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
关于这次内务府查蛀虫,九阿哥虽不是经办人,可是也晓得大概。
内外准备了好几手。
表面是查账册,对库房;私下里去户部八旗司查产业。
又怕落下产业寄名的,将亲朋名下的产业也跟着查一圈。
产业没有问题的,就打听吃喝用度。
反正各种法子一起,大半的蛀虫都没跑。
真有漏网之鱼,那就是小鱼小虾,贪的也是三瓜两枣的,也就没有特意追究。
十四阿哥这个年岁,最是爱面子的时候。
既是觉得外家丢脸的,他心里就烦了,气鼓鼓道:“我倒是盼着汗阿玛法办,别看我跟四哥的面子,省得他们不长记性,回头再犯了其他的,还要算在我跟四哥头上……”
九阿哥劝道:“别较真了,还有妃母的脸面在里头,对咱们皇子来说,打小衣食用度、教养学习,都是汗阿玛盯着,外家就是亲戚罢了,要是听话的,就搭理些;不听话的,滚边去就完了,不用当回事……”
十二阿哥、十五阿哥、毓庆宫大阿哥知晓九阿哥来了,过来请安,正听了个齐全。
三人反应各异。
十二阿哥微微蹙眉。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九哥不该说出来,有不孝之嫌。
况且皇父尊崇外家,皇子们不说“上行下效”,也不好公然相左。
毓庆宫大阿哥也抿着嘴,不赞成九阿哥的观点。
为什么儒家礼法,丁母艰要三十六个月,丁父忧只有二十七个月,差了九个月?
那是因为人生而为人,要在母亲身体里孕育,是母亲的身上骨肉。
孝顺生母,惠及外家,不是应当的?
十五阿哥则带了小纠结,直接问道:“九哥,怎么能这样说?那不是额娘的……亲人么?”
九阿哥伸手将十五阿哥抱了起来,掂了掂,道:“怎么还是矮墩墩的?半年了,没长个儿,也没长肉!”
别随了王贵人了吧?
王贵人的身量可有些不足。
九阿哥开始操心了。
十五阿哥忙奶声奶气道:”长了半寸了!”
九阿哥想了想自己小时候,摇头道:“那也长得慢,回头叫太医看看,吃什么补补,别耽搁了!”
十五阿哥小脸更苦了。
不想见太医,也不想吃药。
他就岔开话道:“九哥您还没说呢,外家的亲戚真的可以不理么?”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子,道:“当然了,不管是养恩,还是生恩,都跟咱们牵扯不上,要找人回报,也是直接找妃母与贵人她们去……”
“因为妃母跟贵人入宫,哪家没得了实惠,这个又怎么算呢?”
“这算来算去,也算不到咱们身上!”
“论尊卑,咱们是尊,是主子;他们是卑,是奴才!”
“论礼法,三个国舅府那么多正经国舅在,也轮不到旁人来咱们面前充长辈……”
“论情分,咱们都是汗阿玛抚养管教的,干旁人什么事?他们送了一个铜板,都会有一百个心眼子,恨不得马上换了一个金元宝回去……”
“有那个孝心,孝敬汗阿玛才是,正经的阿玛、额娘不孝敬,孝敬外三路的亲戚,那不是有病么?”
第五百九十六章 恩典(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侃侃而谈,一堆小的乖巧听着,连一个回嘴的都没有。
都提到皇上了,还怎么回嘴?
况且这些人中,除了毓庆宫大阿哥被生母耳提面命,心中很看重外家,其他人本也不以为意。
十四阿哥还点头附和道:“九哥您说的太对了,弟弟也这样想的,咱们兄弟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子阿哥,出身体面都是汗阿玛给的,又不是汉朝的时候,以母族来区分皇子!”
十三阿哥也是颔首。
他与外家也没什么往来。
十二阿哥依旧是不吭声,看着九阿哥的目光却也带了佩服。
他倒是与外家有往来,亲戚能用的也用,可是尊卑不可逆。
九哥这嘴,够口无遮拦的,可是还能自圆其说,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十五阿哥的目光中带了崇拜。
九阿哥得意地笑笑。
这当哥哥的感觉还真不赖。
终于轮到他来说教了!
几个人都是不同的先生,不同的屋子,打了招呼也就离开了。
九阿哥蹭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膳盒,用起早膳。
两人一样的例菜,在宫里时是出自乾清宫膳房,到了这边就是畅春园膳房。
一道虎皮肘子,一道炸茄盒,一道京酱肉丝,一道木耳油菜。
不单看着不错,吃起来味道也不错,跟九阿哥他们上学时的温火菜比,精致多了。
九阿哥就吃了块肘子皮,夹了几快子木耳,吃了一个双色小花卷,一个小米面窝窝头,喝了半碗小米粥。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原本还克制,眼见着九阿哥撂下快子,才风卷残云将剩下的吃了个七七八八。
御膳房的食盒,自然不可能让皇子们吃不饱。
每道菜都是八寸盘,两个饽饽盘也是八寸的。
这一个膳盒,两个成年人都够用了。
刨除去九阿哥吃的猫食,还剩下的绝大部分,都吃了。
九阿哥见了,不由皱眉道:“怎么吃这老多,这是养生之道么?”
十三阿哥摸了摸肚子,带了不好意思,道:“饿得快,怕吃少了下晌没力气。”
畅春园西北,也就是西花园正北的位置,是皇家御马场。
如今阿哥们在园子里读书,下午的武功课就挪到马场去了。
十四阿哥也带了欢喜道:“下晌的骑射加了半个时辰,不多吃些不顶饱。”
九阿哥摇头道:“下晌骑射,跟早膳有什么干系?中午还隔着一顿呢,还能顶那么晚去!往后不能这样吃,胃都撑坏了,少食多餐才是养生之道,饿了怕什么?叫膳房申正再加一顿饽饽就是。”
十三阿哥迟疑道:“不方便吧,这是汗阿玛的膳房。”
要是他们阿哥所的膳房,肯定怎么吩咐都行。
十四阿哥则眼巴巴的看着九阿哥道:“九哥去说啊,我们不敢说……”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十四爷么,还怕膳房的几个奴才?”
十四阿哥苦着脸,道:“谁怕他们啊,是怕汗阿玛嫌我们奢靡……”
“哈?要两盘饽饽就是奢靡了,这是哪里来的歪话?御膳房的那些大爷,恨不得家里地砖都铺了金子,也没听人说他们奢靡……”
九阿哥摇头道:“行了,爷去跟膳房那边打招呼,头午呢,要不要也加一顿饽饽?”
十三阿哥道:“不用,现在早膳这顿晚,都辰正了,中午又连上……”
十四阿哥也说,道:“头午不用,可晚上饿,能加到晚上么?”
九阿哥自己就是前车之鉴,道:“那也不能太晚,还要适量,夜食不好,伤胃……”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老实应了。
眼见着就是上课的时间,九阿哥也没有多待,就从无逸斋出来。
他依旧是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的时候,旁边是园子里的前湖,他停下了,打发何玉柱道:“到园膳房去将管事的叫来……”
何玉柱立时去了。
九阿哥这才吩咐孙金道:“沿水边挑嫩荷叶,摘上七、八张……算了,多些,二、三十张……”
孙金看着荷花池道:“爷,就挨着岸边摘?”
九阿哥点头道:“边上省事,要是从里头摘,还得从码头那边叫船。”
孙金就没有啰嗦。
反正这么大的荷花池,边上秃一块就秃一块呗,过些日子就长满了。
他就探着身子,沿着湖边摘荷叶。
等到园子里的膳房管事跟着何玉柱过来时,孙金这边已经摘的差不多。
挑的荷叶要嫩,还要大,都是一尺半以上。
膳房管事看着秃了一片的荷花池,也不敢多问,躬身道:“奴才园膳房管事董殿邦见过九爷……”
“谁?”
九阿哥看了来人几眼,穿着半新不旧的蓝色常服,四十来岁,国字脸,相貌不差:“同名么?跟董嫔母……嗯,董宫女子家的堂侄儿……”
那人面上带了尴尬,道:“就是奴才,董宫女子是奴才堂姑母……”
九阿哥好奇道:“爷怎么记得你先头在会计司?”
董殿邦道:“奴才先前确实在会计司,五月二十调到园膳房的……”
九阿哥点头道:“竟是如此。”
御膳房的后宫妃嫔娘家势力被清洗了不说,还从其他衙门调人。
九阿哥就吩咐道:“夏日天长,加上如今阿哥们练习骑射,也耗费力气,往后下午申正之前加一顿饽饽,晚上戌正之前也加一顿小点,别老是一样的,做个水牌,让阿哥们轮着吃……”
董殿邦躬身应了。
九阿哥想了想,又道:“伴读所那边,也从此例。”
董殿邦又应了。
九阿哥是个不爱麻烦旁人的性子,很想要说一声,要是分例不够算自己的。
可是他晓得不能那样做,那是皇子皇孙。
人情不是这样做的。
他就道:“按照这个供给来,月底的时候会账,要是阿哥与伴读们的日用不够,就酌情调整。”
董殿邦不敢应了,忙道:“九爷,这例是早年定下的规矩,奴才不好添减……”
御前当差,再谨慎都是应该的。
“依例”,也是要再三提醒自己守住的规矩。
九阿哥爽快道:“到时候你将账报上来,爷去御前请旨。”
董殿邦这才躬身应了。
说完公务,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关于董宫女子摒黜之事,你们家怎么看的?可有人心生怨愤?”
董殿邦吓了一跳,“噗通”跪下,道:“奴才阖家世受皇恩,姑母失德,丢了皇家体面,本该死罪,却得宽仁,阖家上下只有感恩羞愧……”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晓得这个就好,汗阿玛确实宽宏。”
“行了,起吧!”
他摆摆手,就转身离开。
何玉柱与孙金一人捧了一抱荷叶,跟在后头。
护军与马都在小东门外候着。
可是九阿哥想了想,还是没有走小东门。
那边离清溪书屋太近了。
他就走了大东门。
何玉柱跑腿去叫了护军们过来,他们才回城。
园子里的动静,哪里能瞒过御前?
等到中午的时候,康熙就接二连三的得了各种消息。
先是无逸斋,九阿哥的“亲戚论”,说的直白了些,可是大道理没错。
康熙颇为满意。
等到晓得祸害前池的荷叶,使得荷池秃了一块,他眉头就有些皱。
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寻思着,下午这“敬菜”应该是与荷叶有关。
荷叶性凉,有些散热祛暑的功效,不知道怎么个入菜法。
这样想着,康熙神色就舒缓了。
等到听说九阿哥又训斥园膳房首领,康熙也没有恼,只问梁九功,道:“董殿邦怎么招的九阿哥啊?”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也不晓得,并不曾听闻九爷跟董大人打过交道……”
康熙有些好奇了。
九阿哥平时,对他身边的人都挺亲近的,还头一回对人如此。
“传董殿邦过来……”
他就是好奇,就要问问缘故。
等到董殿邦过来,战战兢兢说了缘故,康熙神色不变,心里却很是无奈。
前头有做哥哥的样子,对弟弟们不错;遇到事情,也挺担责的,像个好总管;后头那没头没脑的一句算什么?
怪不得吓得董殿邦立时跪下请罪,让人看了,误会是九阿哥训斥人。
康熙见董殿邦额头汗津津的,诚惶诚恐模样,就道:“不用惶恐,董氏是董氏,董家是董家,朕分得清,你们也要分得清就好,也不辜负你父与太皇太后一场主仆情分……”
董殿邦立时跪了,叩首道:“奴才阖家包衣下贱,全赖皇恩,才有今日成色,唯有忠心方能回报主子,但有二心,叫奴才儿孙凋零、短折而终!”
康熙伸手道:“起吧,不用诅咒发誓,朕若疑你,早调你出园膳房,董氏之事,无须再提,往后尽心办差,家族若有教养妥当、规矩齐全的女子,也可以报上来,入宫学规矩。”
董殿邦满脸激动,感激涕零,哽咽道:“奴才谢主子鸿恩,一定好好择选……”
因董氏摒黜之事,董氏一族的名声也受牵连,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董家的女儿,不管是出阁的,还是待嫁闺中的,都受了非议。
康熙却允董家女儿再入宫廷,使得旁人不好再质疑董家的教养……
*
掉出五十了,打滚求保底月票。
第四更随机掉落,大家明早看,^_^。
第五百九十七章 点醒(补盟主曹面子加更)
等到董殿邦下去,康熙才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这个老九,真是的,董氏的事,与他有什么干系,没头没脑的问一句……”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这跟打脸骂短有什么区别?
即便他是皇子阿哥,身份尊贵,可也没有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
况且他还是内务府总管,董家也是内务府数得上的人家,本是他该安抚的人家。
梁九功躬身道:“九爷许是担心十三爷,九爷前头才从无逸斋出来。”
康熙摇头道:“整日里瞎操心!”
不能这样放任了。
如今又不是上书房的时候,往后接触的人也多。
现下得罪的是内务府包衣,那往后自己搬出去过日子,宗亲勋贵都得罪了?
这说话行事都欠妥当。
估摸到了傍晚时分,何玉柱就带着敬菜来了。
没有九阿哥在,他不能直接进园子,就请小东门的侍卫帮着给梁九功传话。
梁九功就过去,领了何玉柱进来。
何玉柱手中提着一个膳盒,三层那种,一尺半直径。
看着应该分量不轻。
梁九功就吩咐一个粗使太监接了,道:“九爷这是敬了几道菜,这么大膳盒?”
何玉柱道:“就一道菜,可是我们主子寻思着,怕这边不够分,就多送了几份。”
梁九功嘴角抽了抽,感情这不是专门给皇上的敬菜,是人人有份么?
康熙这边正好见新上任的兵部右侍郎布雅努,也就是五阿哥的太岳父,五福晋的玛法。
布雅努已经年将花甲,双鬓花白,精神矍铄,端坐在那里,依旧是俊雅显达模样。
康熙唏嘘道:“过的真快,这一晃,爱卿出京十余年了。”
只是岁月不饶人。
当年看着极年轻,四十来岁如同三十来许。
现下看着却跟实际岁数差不多,想来这十几年也耗费了心血。
布雅努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臣子,本是六部郎官,二十四年外放山西任按察使,而后一年两升,先升山西布政使、再升陕西巡抚,经略陕西十三年。
布雅努眼神湿润,道:“奴才本微末小官,得主子信赖外放地方,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勉强无过,得了恩典回京,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康熙摇头道:“陕西之地,与旁处不同,最是紧要,无过就是有功……”
那是西安将军辖区,驻扎着绿营,防备西北与西南军务。
那里的父母官,不需要大开大合,安民为要。
要不是对布雅努满意,康熙也不会调他回京。
只是布雅努这样温吞脾气,侍郎差不多也就到头。
康熙也喜欢他这豁达安逸的性子,道:“行了,先不提功过是非,如今朕跟卿也是亲家了。”
布雅努笑道:“五福晋性子温吞,品貌寻常,万万没想到敢与皇子作配,奴才先头尽是惶恐……”
康熙摆摆手,道:“五贝勒也有不足之处,让他们小俩口慢慢磨去吧!”
君臣久别重聚,又是说得上话的,康熙就打算留饭。
这时,梁九功进来禀道:“皇上,九爷打发何玉柱送敬菜来……”
康熙点头道:“叫他进来。”
好奇了半晌了。
这荷叶到底怎么个入菜法。
等到何玉柱提了膳盒进来,康熙多看了那膳盒两眼,估摸了一下,这是装了好几道菜?
全是荷叶做的?
他一道都没琢磨出来。
何玉柱已经老实跪下磕头道:“奴才何玉柱奉我们主子之命给皇上‘敬菜’来了。”
康熙好奇,起身踱步上前,道:“都是什么?”
何玉柱打开膳盒,道:“是‘富贵鸡’……”
康熙低头看去,就见里面是几个大泥球。
“这里头裹了鸡?”
康熙问道。
何玉柱道:“回皇上的话,正是,每一份是只整鸡。”
康熙看了眼,膳盒里装的泥球好几个。
想到自己这儿子有个手松的毛病,他就道:“九阿哥叫人做了多少只鸡,都怎么分派的?”
何玉柱老实回答道:“总共是十只鸡,六只留着敬上,往翊坤宫孝敬了一只、延禧宫孝敬了一只、三所送了一只,剩下一只,我们主子跟福晋留了。”
梁九功在旁,瞥了何玉柱一眼。
乖乖,平日里都没看出来。
这小子也是猴精。
装作老实似的,倒是伶俐。
这个先后次序,可不能说错。
要不然的话,就成了九爷那边吃食好了,派送一圈,剩下的叫人送到园子里敬上,那成什么了?
康熙果然颇为欣慰,道:“一样式的东西,怎么送了这些份?”
何玉柱依旧是老实模样,道:“我们主子说,皇上您这里人多,少了怕您往外赏赐不够使……”
康熙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说九阿哥爱操心,还真没冤枉他。
这又替自己操心了。
康熙就对布雅努道:“爱卿赶上了,正好一起尝尝这道‘富贵鸡’。”
布雅努欠身道:“那奴才沾光了,九爷孝顺,皇上好福气。”
康熙摇头道:“混沌小儿,且操心呢。”
还没有传膳,康熙就叫何玉柱直接打开了一只“富贵鸡”。
因为何玉柱拿着的食盒是冬日用的,里面有一层羊毛毡,所以鸡还热着。
外头的泥壳去了,诱人的香味立时扑鼻而来。
等到揭开里头的荷叶包,露了真容,金灿灿、油亮亮的,色香味的“色”也有了。
康熙看向剩下的几个泥球,吩咐梁九功,道:“打发人送三只去西花园,一只送太后宫,一只赏讨源书屋,一只赏荷池四所……”
这次九阿哥夫妇没来,先头就由十阿哥夫妇住了荷池南所,十二阿哥继续住东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起住中所,十五阿哥住最小的西所。
结果没几日十阿哥夫妇就回宫住去了。
十四阿哥就搬到了南所。
康熙说的是四所,那就是赏赐几个阿哥分食。
还有两只,他有些犹豫了,心里埋怨了九阿哥一把。
既是晓得少了不够分,就不晓得多送几只过来。
如今这边宫卷,数得上的就有德妃,还有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
德妃不用说,在这边打理内务辛苦,位份还在这里,该赏一只。
剩下王贵人与瓜尔佳贵人之间,康熙就有些犹豫。
一个还没有成为旧爱,也是恩宠渐深;一个是新欢,还正合心意。
“一只赏凝春堂、一只赏观澜榭……”
康熙做了分派。
梁九功应声下去吩咐。
何玉柱也提了膳盒退下。
少一时,西花园这边就得了“富贵鸡”。
太后上了年岁,歇得就早,晚膳已经摆上,吃了一半。
听说是九阿哥打发人“敬上”的,她立时道:“快打开打开,指定错不了。”
出来十来天,这边一切都好,就是缺了舒舒,九格格没了小伙伴,自己这边的零嘴儿跟新鲜吃食也少了……
*
讨源书屋,正殿。
膳桌也摆上了,与坐的的除了太子跟太子妃,还有毓庆宫大阿哥与毓庆宫二阿哥。
太子晓得太子妃损了身体,心里已经熄了求嫡子的念头,开始重视长子,也希望长子能与太子妃的关系更融洽。
汗阿玛那边,会乐见其成。
这会儿功夫,皇上赏赐的“富贵鸡”到了,是魏珠来送的。
太子就问了几句,道:“是汗阿玛南巡时得的方子么?”
他虽是没有吃过这个,却是在前人游记中看到相关记载,好像是江南那边的吃法,叫“煨鸡”。
魏珠躬身道:“是九爷打发人送来的‘敬菜’,总共是六份,皇上打发奴才过来给您与太子妃娘娘送一份……”
太子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内侍放赏。
等到魏珠下去,太子才对太子妃笑道:“这个老九,长了一岁,还是没个正经,听说上午过来,将畅春园的荷花都撸秃了,原来是为了吃食。”
太子妃则是想起正月时的那次送元宵。
那份元宵,是不同的。
她也笑着说道:“收了好几回东西,回头找个机会,咱们也回回礼。”
太子沉吟道:“皇子府那边修的差不多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就要搬出去,到时候迁居礼预备的厚些。”
太子妃点点头,道:“嗯,我记下了……”
毓庆宫大阿哥阿克墩在旁,心里不自在。
他跟在生母身边长大,自然心里更亲近生母。
偏生这些日子,阿玛老让他跟嫡母亲近。
他心里不情不愿,也不敢露出来。
眼见着现下,阿玛跟嫡母说话有商有量的,跟在自己额娘跟前完全不同,他就有些小别扭,故意道:“九叔好孝顺啊,还真是如他说的那样……”
太子与太子妃都安静下来,望向他。
太子妃神色不变,心下不喜。
长辈说话,冒然插嘴,就是无礼;直接说起长辈的是非,更是不应该。
太子也有些不舒服。
他有些后悔。
早年盼着生嫡子,对庶子失了管教,任由他们在生母身边长大,这教养气度都差了些。
他声音澹澹的道:“说什么一样了?”
阿克墩道:“九叔今天说外家就是亲戚,听话的搭理,不听话的滚边去……”
怎么能如此呢?
没有慈母孕育,谁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还说不是汉朝的时候,不用母族来区分皇子……”
这句更不对了,“子以母贵”,嫡庶分明,才是伦理秩序。
他又将九阿哥的“三论”也说了一遍。
论尊卑,论礼法,论情分。
“九叔说了,要孝敬玛法,不孝敬外三路的亲戚……”
九阿哥是在无逸斋说的话,众目睽睽之下,阿克墩也没有添油加醋,只如实学了一遍。
太子听着,神色依旧木然,脸色却泛白,额头也渗出汗来……
*
下一更12月3号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五百九十八章 滚边去(第一更求月票)
西花园,池畔东所。
这是十二阿哥的住处,现下不单单他在,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也在。
因为这只“富贵鸡”是赐四个皇子阿哥的,就送到了东所。
不管平日里如何轻忽,他序齿在前,这个时候就是兄弟们过来。
一个泥蛋蛋,看着貌不惊人。
可是几个皇子阿哥,听闻是九阿哥“敬上”的,就都有底了。
都吃过二所的美食,晓得不俗;这又是“敬上”的,那更是错不了。
十四阿哥笑道:“九哥肯定送了好几份,这是惦记着咱们呢……”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要是只有两、三份的话,那轮不到他们兄弟,指定是太后与太子排在前头。
十三阿哥点头道:“九哥向来友爱……”
十二阿哥没有说话,可神色也舒缓许多,不再是平日里的木塑泥凋模样。
最小的十五阿哥都咽下口水,带了期盼,道:“肯定是九嫂琢磨出来的,会很好很好吃。”
等到外头的泥巴壳敲打,荷叶也打开,香味萦绕。
四人就分食了这只鸡。
十四阿哥与十五阿哥一人一只鸡腿,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一人一只连着胸脯肉的鸡翅膀。
用的就是二斤左右的童子鸡,去了皮毛内脏,熟制后也就一斤左右。
意犹未尽……
*
紫禁城,二所。
夫妻俩正在院子里熘达。
下晌叫膳房做“富贵鸡”的时候,舒舒就问了一下今日膳房的食材都有什么,知晓有新鲜的羊小排,还有一只猪肘,既让小棠也试做了。
然后晚饭的时候,一只“富贵鸡”,一份煨羊排,一只煨猪肘,除了分出去赏齐嬷嬷与崔公公的,剩下的,夫妻俩吃了个干净。
九阿哥是一支鸡翅膀、一个鸡腿、一条羊小排、两块肘子肉。
因为羊小排用辣椒腌过,很是入味,剩下大半扇就让舒舒给吃了。
她这小半月因苦夏的缘故,清澹饮食,胃口也小了。
一下子吃多了,就有些受不住。
夫妻俩都撑到了。
九阿哥就拉她出来遛弯消食儿。
至于“富贵鸡”这个名字,并不是舒舒想起乾隆的典故直接“拿来”的,而是九阿哥琢磨出来的。
“叫花鸡”不雅,夫妻俩想新名字的时候,九阿哥就想到了“福寿喜”。
觉得那个菜的名字好,听着就是好彩头。
这“叫花鸡”可以参照那个想名字。
舒舒这边还没有想到贴切的,九阿哥就已经脱口而出“富贵鸡”。
按照他的意思,缺什么补什么。
乞丐琢磨出来的吃食,那就补个富贵,叫“富贵鸡”。
“咱们这方子寻常,吃着新巧罢了,要是能寻到更好的方子,到时候就叫‘神仙鸡’……”
九阿哥不贪口腹之欲,却是还记得自家的酒楼:“到时候就在酒楼上这道菜……”
舒舒笑道:“这名是不是起的太大了?”
九阿哥道:“现下是不行,大家听了霸道名字,期待太高,吃着也只是比寻常烤鸡略好些,自然不会满意;要是有了好的方子,让人流连忘返,使得香味更霸道些,然后肚子里也塞满了山珍什么的,弄成‘福寿喜’那种吃不起的样子,就能叫‘神仙鸡’了。”
这次的“富贵鸡”的肚子里,也是塞了东西的,就是水发的香孤与玉兰片。
舒舒在旁,真心夸道:“爷可真厉害。”
无师自通的明白了商品名的重要性,还晓得将消费者的期待值拉满。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这有什么?要是卖的是寻常的鸡也就罢了,吃到肚子里就算不亏,可想要将一只鸡卖出十只鸡的价格,就要怎么精巧怎么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道:“那个冰粉方子跟冰豆花、绿豆凉粉,也叫人抄一份,回头打发人送过去,那个现在外头正合适。”
舒舒点点头。
等到临睡的时候,九阿哥才想起乌雅家的事,跟舒舒说了一嘴,道:“汗阿玛到底怎么想的,后宫妃嫔的娘家都清退的差不多了,留着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差事,这是防什么呢?”
舒舒没有回答。
还能防什么?
防着有皇子外甥的人家,勾连皇子,在膳房做手脚。
或许康熙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可是已经开始忌惮。
“这是好事,往后内务府攀龙附凤的人家怕是少了……”
舒舒道。
之前送个女儿入宫,只要得了宠爱,成了嫔御,就能惠及家族,谁不想要搏一搏呢?
现下呢?
要是女儿入宫得宠,家族上下就要放弃世官肥缺,退到散职上去,就要权衡权衡了。
或许还有赌富贵的,不过应该也会少许多。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九阿哥撇嘴,小声道:“还真是未必,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往后哪代皇帝色令智昏呢?自古以来,就不缺‘盼女成凤’的人家……”
不过闲话罢了,本也不与他们相干。
结果次日,就被打脸了。
次日,九阿哥如常到了内务府,就被桂丹给堵住。
不再是之前那种嚣张跋扈的模样,瘦了一圈,精神也蔫耷耷的。
九阿哥的视线往他身上扫了一眼,不像死了爹娘的,怎么这死出。
“九爷,您可得帮帮忙……”
桂丹苦着脸,可怜巴巴,道。
“哈?”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帮个屁!爷该你的、还是欠你的,开口闭口就得帮忙,滚边去……”
桂丹忙道:“这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四叔、五叔阖家进京不到半月,家里都叽歪了好几场。”
九阿哥依旧是不以为然,道:“那关爷什么事儿,人脑子打成猪脑子,也是你们家自己的家务事儿。”
桂丹没想到九阿哥如此绝情,连个原由都不问,讪讪道:“九爷,这都不是外人啊,都是娘娘的至亲……”
九阿哥凉凉的看着他,道:“怎么地?这么多年打着娘娘的旗号作威作福的,都得了好差事,这一朝打回原形,受不了了?”
桂丹讶然道:“您知道?”
九阿哥嗤笑道:“爷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么就不知道?”
实际上还真不知道。
即便人事单子他要过一手,也不上心,也只会当成是寻常,没有想到是皇父在削弱后妃戚属的势力。
不过有十四阿哥昨天的问话,他心里也就有数了。
郭络罗家四舅、五舅,借着宜妃的光,品级虽不高,可都是有差事在身的,居然阖家进京,那除了丢了盛京的差事,还有什么其他解释。
三官保倒是没有老湖涂,晓得有郭贵人之死,额娘这一脉这边与老二、老三那边有了嫌隙,难以化解。
老四、老五是庶出,之前也是墙头草,就打发到京城来。
五哥府上已经有了个司仪长。
这是盯上自己的皇子府了?
桂丹喃喃道:“四婶、五婶想要进宫给娘娘请安,可是娘娘没有召过人,连我额涅这半年也没有入宫,四婶、五婶不信,就跟我额涅闹,说我额涅存了私心。”
九阿哥听得热闹,道:“那怎么没撵出去?”
桂丹看了九阿哥一眼,道:“那是皇上赐给玛法的宅子,不是阿玛的私宅。”
九阿哥挑眉,道:“爷倒是忘了,你们还没分家呢,你阿玛还真是孝子……”
桂丹讪讪道:“玛法不分家,我阿玛也没有法子。”
九阿哥轻哼道:“这不就是分了远近亲疏么?做了取舍,就要担着,别尽想两全其美的好事,还是当爷是面团似的,去年盛京的事,爷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穿着孝服来迎爷……”
桂丹带了委屈,道:“不搭理他们就不搭理呗,那您怎么连奴才都不搭理了?”
九阿哥冷笑道:“这不是你那好额涅,将爷当成仇人了么,爷还怎么敢搭理你,放你跟着爷亲近,回头让你捅爷两刀?”
桂丹忙道:“奴才是那丧良心的人么?且不说金家的事情不与爷相干,就算是爷的干系,也不影响咱们的情分啊!”
九阿哥却是晓得桂丹是个畏威不畏德的,还有“狐假虎威”的前科的,就道:“反正你皮子给爷紧着,要是敢打着爷的幌子或是五哥的幌子在外头胡闹,那爷就让你剥了这身虾皮,滚回盛京老家!”
桂丹苦着脸道:“奴才不敢,五爷已经教训过了。”
九阿哥想起自己那个大舅母,依旧厌恶,道:“你额涅一心帮扶娘家,做什么老指望五哥跟爷,那就自己帮呗,你这不是没定亲么,将她那个宝贝侄女聘给你不就行了!”
既是想要攀高枝养出来的姑娘,相貌应该不差。
要不然也不会舍得花钱,先是送到二所备选,后又送进兆祥所。
桂丹呲牙道:“九爷,您可真疼奴才……”
金家入了辛者库罪籍,以后男丁只能服最脏最累的劳役,女卷也要补些脏乱繁重的妇差。
寻常包衣人家,都不会乐意跟这样的人家结亲,更不要说郭络罗家是已经抬旗到满洲旗的新贵,桂丹又是补了侍卫的郭络罗家长孙,妃主子的亲侄儿。
九阿哥嗤笑道:“往后你额涅再磨叽金家的事,你就这样应答,多好啊,直接成全她的孝心。”
桂丹忙摇头道:“可不敢说,万一奴才额涅当真了,那奴才可掉坑里了。”
九阿哥收了笑,板着脸道:“反正你们乐意怎么热闹是你们的事,不许让五哥费心,也不许去啰嗦五嫂!五哥、五嫂脾气好,会想着亲戚体面什么的,爷可不会理那个,要是你们家不安生,你阿玛管束不了妻子兄弟,那还做个屁的司仪长,爷到时候给五哥举荐新人,爷就不信五哥不给爷这个体面……”
*
凌晨掉落了前一章,大家别落下,今天还是勤劳的小九。^_^。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天呢,天呢(第二更求月票)
桂丹耷拉着脑袋,离开了内务府。
九阿哥坐下,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这边还行,在宫里,旁人也攀附不上。
五哥、五嫂那边,却不好直接闭门谢客,少不得被他们烦扰。
高斌在旁,脸色露出不解来。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怎么着,觉得爷冷血无情?”
高斌忙摇头道:“奴才不敢,奴才就是寻思那不是九爷您的舅舅家么,您提挈了也是保全了娘娘的体面,是您的孝道啊……”
皇子府那边快修建好了,可是并没有僚属候选人。
现在只有福松阿哥一个光杆将军。
按照现在的规矩,这僚属候选,九阿哥可以一言而决之。
给郭络罗家的舅舅挂个典仪,就是一句话的事。
九阿哥轻哼道:“平日里挺机灵,这个时候犯蠢,爷懒得费舌头,回去问你老子去!”
等到从衙门回去,高斌就正经八百地问了父亲一回。
高衍中没有回答,而是板着脸训斥道:“你是什么身份,轮得着你质疑九爷行事?!”
高斌涨红着脸,道:“这……儿子就是觉得九爷平日里挺有人情味儿的,与阿哥们往来亲厚,待岳家那边的亲戚也热络,不摆皇子阿哥的谱,怎么到了郭络罗家就两样了……”
这八旗重视姻亲,舅家、姑家、姨家,论起来,还要排在岳家前头。
高衍中道:“你是过去当差的,好好做事才是你的本分,再这样多嘴,就滚回来继续读书!”
高斌闭着嘴巴,不敢再吱声。
高衍中道:“你跟着九爷身边当差,端着是九爷的饭碗,九爷亲近的,你跟着亲近;九爷疏远的,你跟着疏远……至于九爷为什么亲近、为什么疏远,那是九爷的事,轮不着咱们当奴才的操心!”
高斌有些小委屈,道:“儿子不是不知规矩,这不是怕影响九爷的名声么?”
早先外头将九阿哥说的纨绔不堪,这一年说辞就有了不同。
有说的更坏的,也开始有夸能干的了。
高衍中教导道:“要记得自己身份,做好该做的差事才是实的,其他的都是虚的,九爷如何行事,上头有皇上跟妃主子教导,下一层还有五阿哥与各位阿哥,哪里轮得着你来操心?”
高斌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高衍中这才道:“郭络罗家几个舅爷的官职,既然不是九爷罢黜的,那就是皇上罢黜的,这个时候,九爷再给他们安排个典仪之类的皇子府僚属官也不合适……”
高斌恍然大悟,才明白是这个缘故。
高衍中道:“没有功劳,厚着面皮想要在九爷这边讨前程是不行的,你当差也是如此,要是只想着混几年熬了资历,就能得九爷保举补个内务府的品官之缺,那是做梦!”
高斌忙道:“儿子没那么想过,儿子还小呢!”
高衍中看了他一眼,道:“不能飘,要不然得了九爷嫌弃,回头曹顺将杭州的差事办好了,回京当差,你就要往后挪了!”
高斌正色道:“儿子记下了……”
*
等九阿哥落衙回了二所,也跟舒舒提及此事。
“老大人还是偏着他们家老二、老三,要不然早该痛快分家……”
九阿哥带了不赞成,道。
要是郭络罗家几兄弟分家,起码长房这边差不了,到底是宜妃的同胞兄弟。
就是四房、五房那边,也没有什么化不开的疙瘩,慢慢贴过来,也能亲近些。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还是心里有底,觉得娘娘孝顺。”
百善孝为先。
三官保是宜妃的亲阿玛,还得过康熙的尊敬与器重,心气自然高。
郭络罗家没有国戚之名,却有国戚之实。
本朝因女抬旗的人家,郭络罗家还是独一份。
三官保自傲,也是因这些年确实体面。
九阿哥嗤笑道:“还想要倚老卖老不成?当娘娘是耳根子软的?依我看,这样撸干净了是好事,汗阿玛行事向来师出有名,既是罢黜了他们,肯定就有小辫子露在外头,如今正该猫着的时候,反而跑到京城乱窜,不识时务!”
舒舒道:“娘娘那边,等出了月子,要不要说一声?”
九阿哥道:“到时候看看五哥、五嫂什么意思……”
这就是做弟弟的好处了,不用自己拿主意,也不用他们担埋怨。
六月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底。
圣驾一直驻在畅春园。
九阿哥短的话就三、四天,长的话就七、八日,一个月下来,去了五、六回。
不过多是公务。
例如太后花园的营造进度,还有十六阿哥与毓庆宫二阿哥遴选哈哈珠子之事,还有章嫔迁宫之事。
六月里,总共有三个吉日。
一个是月初已经过了,一个中旬,一个下旬。
章嫔就自己择了中旬,惠妃觉得太仓促,担心储秀宫修整不干净,给留到下旬。
原长春宫的王庶妃,将会随着搬迁,住储秀宫后偏殿。
章嫔迁宫,自有内务府的人负责此事。
九阿哥过来,是请示章嫔名下管领下人之事。
章嫔早在十多年前,谕封为嫔的时候,就分了包衣管领下人。
按照宫里的规矩,皇贵妃、贵妃是两个内管领下人,妃是一个,嫔是两人共用一个。
章嫔之前分派的半个管领,并不是重新拨的,而是敬嫔早先的半个管领,正好与董宫女子一个包衣管领。
这也是为什么董宫女子能完全辖制章嫔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章嫔名下的包衣管领人口有名无实,实际上都是董氏管着。
九阿哥查到此事,才专门来畅春园请旨,是否为章嫔重新另选其他管领下人。
“汗阿玛,除了章嫔母,还有卫嫔母那边,儿子不放心,也专门打听了,她名下的管领人口,也多是听僖嫔母指派……”
九阿哥说道。
即便启祥宫没有发生欺凌嫔妃之事,可这也不大合规矩。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如此境况,也有些昔日缘故。
那就是卫嫔当初分的半个管领,是安嫔名下的,正好与僖嫔一个管领。
后安嫔沉寂,这一个管领人口就都被僖嫔一人使唤,七、八年后才有了新主人。
康熙就道:“长春宫原管领下人清退,另拨一管领人口与章嫔、僖嫔;启祥宫管领下人清退,另拨一管领人口给卫嫔……与瓜尔佳贵人……”
九阿哥听着,不由睁大了眼睛。
瓜尔佳贵人?
要知道使用管领下人,可是嫔以上待遇!
瓜尔佳贵人去年选秀入宫,这才一年多!
留宫就封贵人,一年就要谕封为嫔了?
康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做什么怪样子?”
“呵呵……”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是儿子寻思哪个宫室要修缮么?景阳宫藏书了,总不能清退出来;承乾宫又闲置多年,长春宫您又留给了卫嫔母,只有一个永寿宫,现在还空着……”
听他提这个,康熙也想起之前的打算,道:“等到月底,你额娘迁畅春园,到时候永寿宫与长春宫两处可同时修缮!”
九阿哥抿了嘴。
乖乖!
这是给瓜尔佳贵人预备的?
预备贵妃?
九阿哥忍不住,道:“汗阿玛,这……这……”
他开了口,就晓得自己嘴欠了。
那是皇父的后宫,谁上谁下,肯定要可着皇父心意,哪里有当儿子质疑的地方?
可是他还是有些不平。
要是在宫妃里简拔贵妃,不是当惠妃母么?!
看孩子让人看,后宫让人操心,升职的时候没有了?!
他这愤愤不平样子,康熙哪里看不出来,就黑了脸,道:“怎么?你还要教导朕如何行事?”
九阿哥听了这话,反而没有了方才的小心,破罐子破摔,道:“汗阿玛爱升谁,确实与儿子不相干,可是还不兴儿子腹诽几句么?多个妃母、嫔母的,与我们就是千秋节的时候送份孝敬,这不是想着惠妃母与我们娘娘么?都是当祖母的人,还要将座位往后挪挪,怪可怜的……”
康熙晓得他误会,直接冷哼道:“朕若一意孤行呢?”
九阿哥伸出巴掌道:“怎么也不能怎么地,就是心里不舒坦呗,不单单是儿子一个,大哥、三哥、四哥、五哥、连带着老十四,还有八哥与老十三,这心里能好受才怪。”
康熙听着,喜怒不辨。
他晓得九阿哥说的是实话,才越发的不舒坦。
儿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
他这个帝王,斗败了辅臣,削弱了宗室,却是开始要受限于皇子么?
他心里憋闷,看着九阿哥也烦了。
不过他也晓得修缮宫室,确是会给后宫与前朝信号,引发各种猜测。
“景仁宫为两代皇后起居之处,朕打算重新修缮,用以供奉孝康皇后神主,以寄哀思……”
康熙澹澹道:“待永寿宫修缮完毕,佟妃迁永寿宫;长春宫修缮完毕,卫嫔迁长春宫正殿,瓜尔佳氏迁长春宫后殿……”
九阿哥听了,松了口气。
康熙蹙眉,道:“行了,滚吧!”
九阿哥讪讪的。
不是畏惧,而是后悔。
好像太护着额娘,没有体谅老阿玛似的。
他忙解释道:“汗阿玛,儿子方才也不是偏着娘娘,就是想着要是贵人封嫔是恩典,封妃的话难免令人侧目,直接贵妃,那就要朝野震动啊,怕有损汗阿玛的名声……”
第六百章 好心的九阿哥(第三更求月票)
康熙没好气道:“那朕还得谢谢你了,这么为朕操心!”
九阿哥晓得又说错话了,忍着没有回复,做出乖巧状。
康熙轻哼了一声,道:“怎么不说了?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就差指着朕的鼻子说朕是‘好色之君’了?”
九阿哥老实认错,道:“是儿子傻了,儿子都晓得这个容易引人非议,那汗阿玛您肯定晓得这个,还用儿子瞎操心么?”
康熙神色稍缓,不想再跟他掰扯后宫位份之事,道:“不是说宫里热,太后提了两回,怕你们难熬,你们七月里不搬过来园子么?”
九阿哥听到这个,苦着脸道:“儿子成家了,住荷池四所也不方便……”
那边几处挨的太近了。
又都是二层小楼,偏生只是灌木修建的围墙。
除非是在屋子里不出来,否则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适合女卷。
康熙也想到搬回宫去的十阿哥夫妇。
有十阿哥当差方便的缘故,更多的应该也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康熙就想起了春日里营造的几个院子,道:“那边不是空着,你们就直接去那边住好了!”
九阿哥听了,道:“可是……可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问出来:“汗阿玛,那不是分给几位哥哥的么,我们占了多不好啊?”
康熙见他还晓得分寸,礼让兄长,方才的不快去了几分,道:“那边的院子,朕不打算赏人,如荷池四所之例!”
九阿哥一听,就明白了。
那就是谁赶上谁住。
大阿哥现在还没有续娶,没有女卷。
七福晋孩子小,应该也不会住到城外来。
那样的话,就空了两个院子出来。
正好他们一处,十阿哥夫妇一处。
他就不再扭捏,眉开眼笑,道:“那等娘娘出了月子,儿子就带福晋搬过来……”
康熙却想起外头的消息,沉吟,道:“鄂普库同塔布库二人,你打算如何安排?”
九阿哥脸上有些蒙,随即觉得有些耳熟。
这谁跟谁啊?
他眨了眨眼,才对上人了。
原来说的是自己那两个庶舅舅。
他就道:“这个还用儿子安排么?且不说他们先头丢了差事,肯定有失职的地方;就是没有失职,继续占着内务府的缺也不妥当了,不是抬旗了?”
想要找差事,该去找旗缺。
可惜的是,上三旗勋贵林立,许多旗缺都成了某些家族的世官,郭络罗家想要插手,怕是插不进去。
九阿哥面上带了幸灾乐祸。
塞翁得马,未必是福。
郭络罗家抬旗是体面,可是子弟不争气的话,只会泯然众人,沦为寻常人家,反而失了内务府几代人的经营。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这回怎么不操心了?”
九阿哥皱眉道:“儿子还小呢,这只有舅舅照拂外甥的,没听说哪个舅舅还要外甥提挈?”
康熙:“……”
虽说不大舒服,可是也觉得不无道理。
他这些日子还正好想起了佟国维,与过年时相比,愤怒平息了不少。
听了九阿哥这歪理,他心中对佟家的宽容又去了一丢丢。
是啊,当时他多难。
幼年登基,朝野不稳。
自己抬举外家,也是给自己添助力。
佟国纲舅舅虽是脾气不好,可也确实是拿得出手的八旗勐将。
佟国维这里,也带了家族子弟铺陈开来,使得佟家在上三旗风光无二。
可是佟家是他的助力么?
佟家要的是佟家的太子!
他这个皇帝刚艰难的站稳皇位,佟家已经迫不及待插手他的后宫……
康熙觉得没意思起来,看着九阿哥道:“这回你倒是大明白了,就不怕旁人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娘’,只提拔小舅子,也不拉扯亲舅舅?”
九阿哥呲牙道:“儿子哪敢招他们,回头‘请神容易送神难’,一个个欲壑难填……”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大舅道保。
作着司仪长,没有给自己兄嫂省多少事,反而添了麻烦。
他就带了讨好,道:“汗阿玛,当时皇祖母提出让儿子大舅给五哥做司仪长,也是她老人家慈爱之心,想着五哥、五嫂身边有个老成人才放心,可这亲戚和亲戚还不一样,郭络罗家没有分家,儿子大舅身后兄弟侄儿一堆,怕是家庭拖累,不能尽心当差……”
康熙听了皱眉,不赞成道:“妥不妥当的,也没有你插手五贝勒府的规矩,若是他不妥当,也要五阿哥自己开口换人。”
九阿哥都囔道:“儿子是好心,五哥好脾气,五嫂也面嫩……”
“你脸皮厚也不用厚在这上头,兄弟之间,即便亲近,也要晓得分寸!”
康熙教导着,心里是真发愁了。
这样横冲直撞的,回头将兄弟都给得罪了。
好心有什么用?
过了尺度,办的就是坏事。
九阿哥垂手听了,蔫耷耷道:“儿子晓得,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家了,细说起来算是两家人,儿子插手五哥府上人事,确实不妥当……”
康熙也晓得他方才是好心,叹口气道:“事情不是这样办的,就算你对道保不喜,也不要在外头露出行迹,人前还是要敬上三分,要不然容易为人诟病。”
九阿哥纠结,道:“儿子可不想跟他们家打交道,避而远之还不行么?”
康熙揉着眉心,道:“那样的话,会有人猜测你跟你额娘不亲近,才疏离外家……”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随他们去,儿子同娘娘亲近不亲近,又不是给旁人看。”
这儿子教起来费心。
康熙不打算自己教了,摆摆手道:“行了,跪安吧,朕还忙着。”
九阿哥却没有立时就走,脸上带了谄媚,道:“汗阿玛,儿子还想起一件事,能打听打听么?”
康熙眉毛抬了抬,道:“说?”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也眼见月底了,儿子岳父估摸着该从辽阳返程了,儿子就想要问问,那个董鄂家爵位的事……”
康熙倒是没有逗他,道:“新达礼无嗣,所留二等伯是祖辈功封,由齐锡原级袭替二等伯;齐锡身上原他喇布勒哈番又一拖沙喇哈番之爵,可以留着,也可以指一子袭替。”
九阿哥立时眉开眼笑,道:“谢谢汗阿玛,那儿子可就放心了!”
康熙轻哼道:“就这么欢喜?”
九阿哥颔首,笑道:“这不是省得三哥得意么?您是不晓得,去年儿子刚娶福晋那阵子,三哥话里话外那个炫耀,好像就他娶的福晋是董鄂家正支嫡脉,儿子娶的福晋是旁支中的旁支,话里话外让儿子唯他马首是瞻,您说说有这么论的么?儿子跟他是同父的亲兄弟,这亲亲的手足,不比其他关系更亲近?这兄弟不做,非要做连襟?绕那圈子做什么?”
康熙的神色澹了,道:“你倒是明白了!”
九阿哥大言不惭道:“儿子这聪慧,都随了汗阿玛……”
康熙看着九阿哥得意洋洋的模样,不想承认这个,摆手道:“行了,行了,别让朕撵第三回!”
九阿哥挑了嘴角,道:“那儿子走了,您别想儿子,儿子过几日就搬过来了。”
等到九阿哥出去,屋子里都肃静了。
康熙有些后悔了。
太磨牙了。
等到搬过来,不会老进园子吧?
之前想着给九阿哥选两个老成的八旗勋贵做散骑郎。
可是那是辅左官,也约束不到九阿哥头上。
直接皇子师吧!
康熙有了决断,神清气爽。
往后九阿哥再有不当的地方,就让皇子师去教!
九阿哥要是敢不听教导,那就卸下差事,滚回上书房读书!
*
九阿哥出了清溪书屋,则是眉飞色舞。
他恨不得要做个报喜鸟,马上去都统府走一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岳母。
不过他不是孩子了,晓得这个时候要稳住。
虽说汗阿玛金口玉言,可是也没有必要声张。
还是等礼部跟吏部那边袭爵的旨意落定了再说。
先回去告诉福晋,两人偷着乐。
他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刚出小东门,他就跟四阿哥、八阿哥迎面遇上。
瞧着两人的样子,应该是刚过来。
两人的护卫都在前头的道上候着。
两人走过来,身后只带了各自的贴身太监。
四阿哥面色严肃,听着八阿哥说话。
两人肩并肩的走来,没有看到九阿哥。
九阿哥立下笑着打招呼:“四哥,八哥……”
四阿哥没好气的看着他,已经听说他撸荷叶的事了,运着气,想要训斥一顿。
这是御园,不是自己的菜地,行事没有分寸。
可是这附近侍卫、护军都在,他就忍住,道:“你这是找汗阿玛禀告公务?”
不会是为了吃食,再来糟蹋园子吧?
九阿哥点头道:“嗯,这不是章嫔母要挪宫么,还要带管领下人去储秀宫执役……”
他这人最不喜欢埋头做好事。
帮了人,总要叫人晓得才是。
他就顿了顿,看向八阿哥,道:“回头八哥可得送份谢礼给弟弟!”
八阿哥一愣,品了品“谢礼”两字,笑了,道:“应该的,长春宫修缮事务,还要劳烦九弟费心!”
卫嫔今秋要挪长春宫的消息,早在储秀宫修整的时候已经有风声出去,八阿哥也晓得了。
九阿哥摆手道:“那是份内之事,弟弟说的是卫嫔母名下的管领下人。”
说着,他就将长春宫管领下人与启祥宫管领下人都清退之事说了。
八阿哥的笑容几乎绷不住。
自己额娘名下的半个管领下人,明面上听僖嫔的,实际上早被额娘拢在手中。
不单单是她名下这半个管领下人如此,另外半个管领下人,也多是听她的。
居然全部清退……
*
下一更12月4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零一章 仔细的九福晋(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笑得灿烂。
四阿哥却听出不对来,蹙眉道:“胡闹,那是嫔母用了十年的老人,就算要换管领下人,也当嫔母自己开口,你胡乱插什么嘴?”
九阿哥不忿地看了四阿哥一眼,道:“瞧您说的,好像弟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似的,这不都有缘故么?卫嫔母的管领下人跟章嫔母的管领下人,都是之前有主子的,中间还由旁人托管过,不服顺啊,趁着挪宫,重新换了新的使唤不是正好?”
说到这里,他看向八阿哥,道:“八哥,弟弟可是先打听了一圈的,启祥宫的管领下人多是听僖嫔母的,那卫嫔母不是亏了么,正好汗阿玛说长春宫修葺之事,弟弟就好心提了一句……”
他看出八阿哥不是感谢模样,四阿哥也仿佛有异议,就小心机地调整了一下顺序,也将专门来说此事,改成了无意。
八阿哥面上带了为难,道:“是有不服顺的,可也有额娘用惯的老人……”
九阿哥大气道:“那也没什么,不就是差事么?八哥您写个单子给弟弟,这宫里宫外这么多差事,一个役工,又不是品官,哪里不能安排了,回头弟弟吩咐下去就是了,不会影响奴才们生计……”
八阿哥:“……”
九阿哥认真地看着他,真要负责的模样。
他就道:“也没有几家,回头我问了额娘,再麻烦九弟。”
九阿哥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是弟弟没想周全,那这人情就算了,回头我跟十三讨去!”
八阿哥:“……”
四阿哥瞪了九阿哥一眼,道:“往后遇事,别毛毛躁躁的,多跟几位大人商量,老是想一出是一出,纵是好心,也要再三思量,要晓得凡事经了御前,就不是小事了!”
九阿哥本喜气盈腮的,心情大好,结果接二连三的冷水下来,已经不耐烦了。
他脸一耷拉,眉一挑,道:“这是弟弟职责所在,发现纰漏了,报给汗阿玛不是应当的?难道任由僖嫔母欺负卫嫔母就好?要是那样才算稳重,才有好名声,爷还真不稀罕!哼!”
说罢,他下巴一扬,“蹬蹬蹬蹬”的,大踏步的走了。
四阿哥气得面色铁青,跟八阿哥抱怨道:“还以为长进了,结果还是这驴脾气,不听劝的!”
八阿哥苦笑道:“九弟这是点我呢,是我粗心,也不知额娘境遇为难……”
四阿哥摆手道:“嫔母居于内廷,你一个成年皇子一年也见不上一回,去哪晓得这个……”
说到这里,他想起八福晋,就有些迁怒。
怎么做人儿媳妇的?
八阿哥去年五月大婚,十一月下旬搬家出宫,前后半年的时间,没有发现启祥宫的状况?
*
九阿哥直到骑上马,离畅春园远了,神色才回转过来。
糟糕!
好像惹祸了!
不会是将卫嫔母的心腹老人都给清退了吧?!
随即他就想开了。
爱咋咋地,反正是他职责所在。
自己也是出于公心,又不是私心,那么面面俱到做什么?
只要汗阿玛觉得他做的对,就行了。
他坦然了,轻哼了一声。
四阿哥这里也让他长了教训,往后再训弟弟,不能老训,要训两句夸一句,要不烦,不爱听。
等到回宫时,他已经将此事丢到脑后,想得都是董鄂家爵位之事了。
正主不在,官司的事情已经没人提了。
这爵位的事情落定,那自己可以让老十催催他们,将福汉兄弟直接流了。
正好岳父还没有回来,旁人也说不到他身上去。
否则的话,倒像是当叔叔的狠心,不肯跟侄子们和解似的。
等回了二所,他就给舒舒报喜道:“爵位的事定了,岳父原级袭替,之前的爵位留着,或直接指一子袭替!”
舒舒听了,也带了欢喜,道:“那可太好了。”
只能说现在的民爵体系还有些乱,爵位候选人皇帝不插手,可是如何袭爵都是皇上一言决之。
要不然,按照默认的传承,彭春的一等公,儿子应该是降袭二等公。
如此传下去,一个公爵就能传承十几代人。
可是实际上,增寿只是袭了三等公。
按照这个袭替方式,下一代就是侯。
除非朝廷重新论起开国诸公的袭替,给定下世袭罔替,才能一直是国公。
舒舒家这边的爵位,落到齐锡身上还能保持原级,要是落到珠亮身上,就不知要降几级了。
九阿哥却有些不知足,道:“要是两个爵位累加的话,那不就是三等侯了?”
大清的民爵,基本单位是“拖沙喇哈番”,俗称“半个前程”。
齐锡原本的世爵,就是三个“拖沙喇哈番”累积的,正四品,正常情况下,儿孙可以袭一次正四品、再袭正五品、三袭正七品,而后以正七品为定制。
要是两个爵位合并,就是在二等伯上加三级,即一等伯、一等伯加一云骑尉,到三等侯。
舒舒摇头道:“不合时宜。”
要是齐锡本人战功显赫,说不得还能得了那样的恩典。
可是实际上他就是都统,内务官,没有什么显赫战功,如此按照规矩袭爵正好。
九阿哥也就是一说,道:“反正咱们是安心了,也不用急着往外说,省得节外生枝,爷下晌跟老十说一声,让宗人府那边早点结桉得了,不用等岳父回来。”
舒舒想了想,道:“爷还是不用说了,不必为这个落人口舌,也不差这几日功夫。”
“那岳父的名声?”九阿哥迟疑道。
舒舒道:“只要依法论罪,阿玛就要受人非议,无须掩耳盗铃……”
九阿哥则道:“那增寿他们那边,往后会如何?与岳父这边断了往来?”
不是他小瞧那边,而是确实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像老一辈将星林立的局面,再也不会有了。
舒舒道:“不会像堂伯在世时那样亲密,可也不会断了往来,那是族长呢,估计就是寻常的族亲往来吧……”
就跟自己家跟老二房那边的往来似的。
九阿哥又说起郊外避暑之事,道:“到时候娘娘挪,咱们也跟着挪过去,就住西花园外头的新五所……”
舒舒有些意外,道:“那不是赐给上头几位阿哥的么?”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说从荷池四所的例,到时候问问老十他们,要不要也搬过去……”
现在已经入伏,跟之前的干热还不同,闷热。
洒水也不管用了。
屋子里放着冰,让人湿冷,外头却湿热。
一冷一热的,容易感冒。
舒舒已经开始克制,不整日里在书房里。
宜妃是五月二十八生产,到六月二十七满月。
舒舒觉得,自己这位有洁癖的婆母估摸着熬到满月已经是极限,应该不会继续坐四十天或是两个月大月子。
可是畅春园里都是水。
宜妃正月里住过的回芳墅在两湖中间,即便不临湖,可旁边还有其他水系。
舒舒就道:“爷明天去太医院问问,娘娘这样的情形,临水住合适不合适,要是不妥当,宁愿晚些,身体再调理调理。”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去问,之前都没想着这个。”
舒舒就吩咐小椿道:“去趟翊坤宫,将烤好的紫菜脆饼带两匣子,让娘娘尝尝鲜儿,再问问佩兰姑姑,娘娘打算坐多久的月子,太医那边,之前提过四十二天……”
小椿在心里记了一遍,应声下去了。
九阿哥道:“要是娘娘那边坐满四十二天的话,那就七月初十搬过去,到时候估摸着在那边能住到汗阿玛北巡,正好把伏天熬过去……”
舒舒也带了期待,道:“夏天的鱼应该更肥美些吧?”
九阿哥摇头道:“不肥,有土腥味儿,十四阿哥上回还念叨一回呢……”
*
翊坤宫,后殿。
宜妃蔫耷耷的。
这种暑伏天气,一动一身汗,不动也一身汗。
又因这天气湿漉漉的,头发也没法干洗了,要不然像是湖浆湖,看着更脏了。
幸好舒舒当时还送了头刷。
这个配合着粗布,用来梳头,也能起到清洁作用。
现下,佩兰就用头刷帮宜妃清洁头发。
宜妃嫌弃的看了眼披散下来的头发,道:“是不是都臭了?”
佩兰犹豫了一下,道:“主子,要不往刷子上放些花露,就能香喷喷的了?”
宜妃忙摇头道:“可别,混了味道更臭,再忍忍吧,熬到后天就好了。”
佩兰还想要说话,外头有人进来禀道:“主子,二所的小椿姑娘来了。”
宜妃蹙眉,不爱见呢。
“引到次间说话吧,别让进屋!”
她吩咐道。
少一时,小椿就被带到次间,隔着多宝阁道:“膳房那边做出了新吃食,福晋打发奴婢拿些给娘娘尝尝,再问问佩兰姑姑,娘娘坐多久的月子……”
宜妃在里头挑眉道:“好好的,怎么想起问这个?”
小椿道:“九爷方才从畅春园回,提了娘娘出宫避暑之事,福晋担心到时候临水容易着凉……”
宜妃笑着摇头道:“小孩子家家的,想得还挺仔细……”
不过听小椿提这个,她倒是将满月后立时出宫避暑的念头给熄了。
先头只想着凉快,倒是忘了水面阴凉,怕是受不住。
这次坐月子,她却是觉得自己身子不如之前,有些虚。
她就道:“晓得了,就说我说的,大后天请她过来说话。”
避暑可以晚些,可是必须洗澡,必须洗头!
所以这月子,三十天就可以了。
小椿应声,出去了。
宜妃才嘱咐佩兰道:“下晌去太医值房那边问问太医,看看那边怎么说,要是不妥当,就满四十天再出宫好了……”
第六百零二章 恍若新生(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午后过后,佩兰到太医值房的时候,就跟九阿哥碰上。
两人都找到一个当值的太医。
太医就一并说了。
宜妃年岁在这里,还是仔细为好。
“弥月为期,百日为度”。
女人产后月子其实分了大月小月的,现下世人习惯做的满月只能算是“小月子”,还有为期一百天的“大月子”。
因此即便是到了满月,也要仔细保养,过了百日才算调理过来。
若是想要移动,可以取“六七”之数,而后还要包头,还要防风。
饮食也当遵医嘱,适当进补。
九阿哥跟佩兰都仔细听了。
等出了值房,两人同行至广生右门。
九阿哥嘱咐道:“告诉娘娘,热也忍着,等到挪到园子里,也不能只想着凉快,还是得捂着。”
佩兰恭敬应了。
等回了翊坤宫,佩兰就说了太医的话,还说了遇到九阿哥之事,夸道:“九爷孝顺,亲自去问这些……”
宜妃嘴角翘着,心里熨帖,却也明白真正孝顺的是谁。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她还不晓得?
哪里是这样细心的?
老话说的好,“十年看婆,十年看媳”。
她这里不用十年,就能看出自己是个有后福的。
“听太医的,不着急,那就满四十二天再搬……”
宜妃美滋滋道。
*
二所这里,九阿哥也跟舒舒说了太医的话。
舒舒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那要中旬搬了,不用着急了。
可是婆婆只坐三十天月子,那还是要打发人告诉五福晋一声。
宜妃不让儿媳妇请安,舒舒这里还好,三、五日打发人过去一趟;五福晋在宫外,想来早等急了。
至于小十八的“满月”,因为宜妃之前发话不过办,也不会举行满月礼。
那就不会有女卷入宫贺生,可是五福晋与舒舒这两个儿媳妇不是客,却是该请安的。
舒舒就打发吩咐周松走一趟,道:“问问嫂子,后天入宫不入宫……要是入宫,可以先到二所,我们再一起去给娘娘请安。”
周松应着,就叫了个小太监跟着,出宫往五贝勒府去了。
等到傍晚时分,周松就回来了。
“五福晋说,后天早上入宫,直接来跟福晋汇合,再往翊坤宫去。”
舒舒点点头,道:“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现下已经是暑伏,已经算是很热的时候,可是五福晋并没有跟五阿哥去海淀。
舒舒就问九阿哥道:“五嫂要是家务牵扯不能动,那三嫂、四嫂不是也差不多?”
九阿哥道:“谁知道呢,爱去不去,许是现下没差事,也不用老往御前跑……”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上回七阿哥御前对答的模样,忍不住跟舒舒吐槽道:“你说他倔强个什么劲儿,实惠是顶顶重要的,汗阿玛这么多个儿子,他不往前凑,谁能想起他来?”
舒舒却听着不大对劲。
那天早上送殡的时候,她才听七福晋提起八福晋“为父报仇”的八卦,嘱咐七福晋告诉七阿哥。
七阿哥半天的功夫,就查出那么多?
只有贝勒府的人手怕是不够。
还有那如同君臣对答的模式,也不是一次两次养成的。
七阿哥兼管銮仪卫?
还真是没听人提过。
銮仪卫,也是天子近卫,负责天子出行时掌仪仗的,也是由勋贵子弟充任。
可是,这是延袭前朝锦衣卫的编制,应该还有探查京城内外消息的作用。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他压根没有想到銮仪卫上去,还念叨着:“爷怎么提醒他呢,他是当哥哥的,直接说的话,是不是不妥当,怕他面上下不来的……”
舒舒点头道:“确实不妥当,七爷自尊心强,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或许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是七贝勒习惯喜欢的方式,爷别好心办了坏事!”
九阿哥讪讪道:“爷好像今天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他就说了调整两位嫔母管领下人之事。
舒舒听着,都能想到卫嫔的无奈。
十年了,什么人手都调理出来了。
这些人看似身份不高,可出入宫廷劳役,包衣内部又联络有亲,用的好了,就是眼睛,就是耳朵。
这其中恩威并施的,心血也有,银子也有。
结果,又要从零开始!
她心中幸灾乐祸,面上却带着担心道:“爷,卫嫔母与八贝勒,会不会埋怨爷?”
九阿哥轻哼道:“爷是公事公办,又不是存了私心,随他们去……”
真要说起埋怨,不是该他埋怨八阿哥么?
记仇的话,都记多少回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八贝勒府的雅齐布。
之前叫人盯着,证据整理的差不多。
有私产,还在外宅养着两个私生子。
原本这些东西,找机会递给八福晋就行了。
可眼下八福晋“静养”,失了贝勒府的管家权。
得了这些东西也没用了。
“汗阿玛刚教训爷,让爷晓得分寸,兄弟之间再亲近,也不好插手人家家务,爷不好冒大不韪,直接插手八贝勒府的家务,可也不乐意纵了雅齐布,怎么办呢?”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你帮爷琢磨琢磨,这事怎么了结,总不能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吧!”
舒舒想了想,道:“爷是好心呢,这样背主的奴才留着,往后八贝勒也要吃亏,只是爷是弟弟,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插手五贝勒府事也好、过问八贝勒府之事,就显得不妥当,要不然,爷就交给四贝勒,让他做主……”
那一位可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主儿,最是较真不过。
九阿哥皱眉,将上午挨训的事跟舒舒学了一遍,道:“你瞧瞧这多讨嫌,本来不干他的事,他训个没完没了,说话也不中听,也就是爷大度,不跟他计较,换个小心眼的,早记仇了!”
舒舒旁观者清,道:“我瞧四贝勒明面是训斥些,可也是让爷说清楚缘故,也是给八贝勒看的。”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对答之间,都是说清楚了这是公务,并非私怨,证明九阿哥还是好心。
九阿哥不领情道:“反正打小就这毛病,嘴太臭,不训人就不会说话,开口闭口挑毛病,难为四嫂了,整日里得烦死……”
舒舒笑着听着,也不多嘴。
四阿哥是出了名的性情皇帝,现下九阿哥也天性烂漫的年纪,顺其自然就好。
*
次日,就是六月二十六,章嫔迁宫之日。
章嫔正式入主储秀宫正殿,成为一宫之主,这个嫔才算名副其实。
舒舒这里,预备了苏绣桌屏一座,充当乔迁之礼,请齐嬷嬷带了核桃走了一趟。
是个福寿图,下边是艳丽的牡丹,上面是硕果累累的桃枝,中间是两只悠闲的白鹤。
章嫔见了,就十分欢喜,叫人摆在次间。
各宫都打发人送了贺仪。
一直到中午,才安静下来。
没有外客在了,章嫔也收了笑。
郭嬷嬷见状,不由担心,道:“主子……”
章嫔抚着胸口,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感觉跟做梦似的……”
说着,她望向长春宫方向。
那边过些日子就要修葺,而后换上新主人。
端嫔……董宫女子的痕迹,也都除去。
如同早先的安嫔、敬嫔一样。
这就是宫廷……
章嫔看着郭嬷嬷道:“等过些日子,你出宫请尊佛像来吧,往后咱们给阿哥与格格祈福……”
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各位妃主娘娘都供佛龛了。
许是这样,能更好的打发时间。
以色侍人,终不长久。
总有一茬茬鲜活的年轻嫔妃的入宫。
她逃出生天,应该更豁达些,习惯恩宠渐稀的日子。
郭嬷嬷点头道:“嗯,奴才去请,到时候保佑十三爷娶个如同九福晋那样孝顺知礼的好福晋,也保佑两位格格指个好亲事。”
主仆俩个阴霾散尽,憧憬起新生活来……
*
再一日,就是六月二十七,十八阿哥“满月”。
宜妃出了月子。
早上卯初,宜妃就醒了。
从卯初到辰初,整整一个时辰,宜妃换了三次水,洗了三回澡。
每个手指头都搓过了,才觉得活过来了。
而后她就搬回了前头正殿。
连带着十八阿哥,也挪到了前院的东偏殿。
等到歪在次间的炕上时,宜妃吸了一口气,眼泪差点儿没出来。
没有沉香味儿,也没有柠檬香,可是也没有酸臭味儿。
清清爽爽的,喘气都舒服了。
想起住了整整一个月的后殿,她面上带了嫌弃,吩咐佩兰道:“幔帐都换了,不要了,其他坐垫什么的,都清洗了,重新湖墙,窗纱也换新的,这两日别关窗,味道好好放放!”
佩兰应了,下去吩咐去了。
宜妃看着几桉上摆着的两盘鲜果。
一盘装的是白杏,小儿拳头大,饱满水润。
一盘装的是李子,个头跟杏相彷,是黄绿色的。
宜妃口舌生津,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个。
佩兰吩咐人回来,见了忙道:“娘娘,还是蒸了吃……”
宜妃皱眉放下果子,摆手道:“端走端走,眼不见心不烦!”
佩兰马上端了下去,吩咐人送到膳房,每样蒸一小碗。
这会儿功夫,五福晋已经入宫了,正在二所说话。
舒舒就按照习惯,依旧是打发小椿先来翊坤宫……
第六百零三章 保全(第三更求月票)
等小椿回来的时候,就道:“娘娘用了早膳,正闲着。”
舒舒就跟五福晋联袂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东次间里,宜妃正在看着眼前的老儿子。
胎脂已经都脱了,现下白白嫩嫩的。
眼睛又黑又亮,小拳头紧紧握着。
宜妃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熟悉的内双,不知不觉的红了眼圈。
直到外头有了动静,她才低下头,擦了下眼睛,而后又是灿烂笑容。
是舒舒跟五福晋到了。
“正醒着,快来看看,小埋汰孩变干净了!”
宜妃招呼两人过来,献宝似的说道:“瞧瞧这眼睛,双眼皮,总算有个随我的了!”
舒舒与五福晋上前,就看到一个雪白雪白的胖娃娃。
太可爱了。
胖乎乎的长开了。
看着那攥着紧紧的小拳头,舒舒都觉得手痒,想要摸一下,强忍了。
五福晋也是移不开眼,觉得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宜妃见状,笑道:“稀罕就抱抱……”
五福晋忙摆手,舒舒则是直接吓得退后好几步。
宜妃笑得不行,道:“怕什么?”
五福晋带了不好意思,道:“儿媳笨手笨脚的。”
舒舒也道:“小孩子骨头软呢,等到了半岁再抱。”
宜妃也不勉强她们,只笑吟吟道:“瞧瞧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舒舒与五福晋都望向宜妃。
宜妃这个月子坐得极好,不再是刚生产后那憔悴模样,整个人补的白里透红的,比怀孕之前看着还要年轻些。
之前的时候她跟章嫔在一起,看着像姐妹,现在看着比章嫔还要年轻些。
五福晋赞道:“娘娘气色真好,脸看着都细发了。”
舒舒在旁点头,眼睛却悄悄往宜妃胸前望了一眼。
不只是脸,这身材也越发饱满了。
宜妃笑道:“前头刚生完时是真亏了,后头也是真补回来了!”
这其中有不少是小儿媳妇的功劳,给送了干洗香粉。
要不然自己要疯了。
还有了两样敷脸的方子,一个是蜂蜜鸡蛋清,一个是黄瓜汁。
两样穿插来着,这面皮日益水润,眼角的细纹都不见了。
当着五福晋的面,宜妃就没说这些,只问五福晋道:“老五瘦些没有,可不能太胖了,影响子嗣。”
原来她产褥这些日子,太医每日都会来翊坤宫请平安脉,宜妃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她本是担心九阿哥,担心他太瘦了,会不会影响到子嗣。
结果太医说,不怕瘦怕胖,过于肥硕,更有可能影响生育。
宜妃就记下了,提醒五福晋道:“还是要减减,要不然皇上也会不喜。”
不单单是太后,连她也盼着五福晋早日生嫡子。
只是她是贴心的婆婆,又当着小儿媳妇的面,就适可而止。
五福晋点头道:“儿媳晓得了,等到回去将娘娘的话,转告五爷。”
宜妃又看向舒舒道:“宫里怪热的,你们也别在二所猫着了,去园子吧,不用非跟我一起过去。”
舒舒笑着说道:“不急,那边的院子还没收拾呢!”
宜妃听了,好奇道:“怎么还要新收拾?”
舒舒就提了新五所的事。
“春天盖的院子,还没住人呢,可要好好收拾几天……”
宜妃听了,这才不催了,只道:“你们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舒舒点头应了,随即看着五福晋道:“五嫂,您要不然也跟五哥说说,也住过去得了,到时候给皇祖母与娘娘请安也方便。”
那样的话,皇太后会欢喜的,自己也能多个伴。
五福晋不再是去年那种凡事退缩的模样,笑着说道:“那我回去跟五爷商量,看看五爷怎么说。”
看着小妯里俩亲如姐妹的模样,宜妃也欢喜。
虽说兄弟是兄弟,妯里是妯里,可要是妯里之间不痛快,这兄弟情分天长日久的,也要受影响……
舒舒与五福晋在翊坤宫坐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宜妃有些乏了,才告辞了出来。
出了广生右门,舒舒道:“九爷今天中午不在,五嫂陪陪我,十弟妹也在,用了饭再走。”
是舒舒嘱咐九阿哥中午别回来的,直接给他送膳盒,省得五福晋不方便。
至于十福晋那边,也是昨天就打发小椿过去说过了。
五福晋笑着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还想着上次的凉粉呢。”
舒舒道:“那个常备的,还有其他好吃的。”
少一时,两人到了二所,十福晋也来了。
因为南巡时相处的缘故,大家早就十分熟络。
午饭就是各色小食为主。
除了绿豆凉粉,还有桂花蜂蜜豆花,还有上面铺了西瓜丁跟杏肉的冰粉,还有一道樱桃酱酸奶。
每样吃半碗,哪里还吃得下别的?
舒舒还改良了包饭,里头包的是生菜、黄瓜条什么的,一人又吃了几口。
等到膳桌撤下去,五福晋揉着肚子道:“弟妹这样精心的饮食,九叔都没胖,也太奇怪了。”
听她说胖瘦,舒舒道:“去年北巡时,七嫂不是也为了胖瘦郁闷过吗?我告诉她吃肉的事,五嫂您还记得么?”
五福晋点头道:“你说不让她吃糖吃饽饽,只吃肉,就会瘦……”
好像真有效果了。
不过随即因为各种变化,五福晋夫妇滞留在一处围场养伤,随后七福晋夫妇滞留在另一处养胎,瘦身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管用呢,先戒了糖跟饽饽,再将大米白面换成高粱荞麦,不爱吃菜就少吃些,剩下就是鸡蛋、肉、牛奶,这样下来,一个月十来斤不成问题……”
舒舒道。
五福晋向来信服她,带了认真道:“只要是肉就行么?”
舒舒道:“鸡肉、牛肉最好,鱼肉也行,猪肉的话就挑里嵴来,叫膳房做的也是,也别弄那些油炸繁琐的,怎么省事怎么来,酱牛肉,烧鸡、蒸鱼、炒里嵴什么,要不然调料多了,里面也是糖啊油啊的……”
十福晋在旁,喝着冰奶茶,没有插话,却是都记了下来。
妯里说了一会儿话,五福晋才起身告辞。
舒舒与十福晋一起,亲自将她送出了阿哥所,目送着五福晋主仆往神武门去了。
*
九阿哥此时,正在内务府衙门。
除了他自己,就是来“报喜”的十阿哥。
“今天上午,福汉兄弟诬告族亲的官司判了,两兄弟流宁古塔戍边……”
九阿哥听了,诧异道:“怎么这个时候判了?”
自己岳父还没有回来呢。
十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待齐大人不错啊,提前结桉,应该也是为了齐大人少受诽谤,传了珠亮过来代为应诉的。”
九阿哥道:“那这两人还能赦免么?要是戍边,不是要入兵册,直接披甲?”
十阿哥点头道:“直接披甲,充黑龙江将军辖区戍所,除了有专门的旨意,否则往后怕是回不了京,就要归在地方八旗里了……”
九阿哥摇头道:“可怜,惨了些……”
他想起这两位的外家,也是礼烈亲王一系的王公,道:“不是说外家还有人在么?这回没开口?”
十阿哥道:“估摸该露面了,公府那边还没有分家呢,应该在这里等着,总要帮福汉兄弟拿到他们该拿的那份……”
九阿哥丝毫不同情,嗤笑道:“简直是没事找事,要是老实待着,就算没有爵位,难道增寿还会将好处都占了,少不得要将世袭左领交出来给福汉,那就是正四品,往后再补其他旗缺,资历也够了,品级也够了……”
十阿哥道:“贪心呗,才发了白日梦,真以为胆子大了,用阴谋手段就能夺爵……”
九阿哥摇头,瞥了十阿哥一眼,道:“都是阿灵阿不好,开了个坏头,八旗风气坏了……”
勋贵子弟想的不是战场上拼功劳,而是想着邪魔外道。
十阿哥心里有数,皇父未必不晓得阿灵阿是小人,可是为了削弱世家大族的势力,不得不用。
他就道:“齐大人家的爵位也该有敲定了吧?”
十阿哥不是旁人,九阿哥就说了岳家爵位传承之事。
十阿哥也代他欢喜,道:“这回九哥总算放心了。”
九阿哥现下也晓得有军功与没有军功的区别,带了可惜道:“就差两年,咱们俩没赶上打准格尔,要是赶上了,爷给你做后勤,你在前头也捞个大将军王……”
十阿哥笑道:“弟弟怕死,才不去挣命拼那些虚的,现下弟弟就知足。”
就算真有战事,汗阿玛也不会用他。
他也没有什么不平的了。
有大阿哥与太子相争,那就是摆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前车之鉴。
做太子爷的磨刀石也好,还是平衡太子爷势力也好,都不是什么好角色。
他不想掺和。
听说九阿哥夫妇七月中旬要搬去海淀,十阿哥道:“那一起搬,到时候咱们还挨着住。”
九阿哥点头道:“嗯,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进城……”
兄弟同进同出的有个伴,就跟之前在上书房读书时一样了。
*
都统府。
珠亮从宗人府回来。
觉罗氏与伯夫人都在,还有得了消息匆匆回来的福松,与府中读书的小五。
小五去年开始在彭春府上的族学,跟彭春的长孙,还有旁支的几个族侄、族兄弟一起读书。
自福汉兄弟张罗打官司,小五就不再去那边了,如今在府里请了先生在家读书。
“怎么现在就结桉了?”
伯夫人担心,道:“不会是九阿哥那里没轻没重的跟着掺和吧?”
那样的话,说不得会连累到舒舒身上,让皇上心生不喜。
珠亮摇头道:“不干九爷的事,是皇上昨天召了苏努贝子,催促他结桉,不必再拖。”
伯夫人松了一口气。
妯里俩对视一眼,晓得下一步就是爵位。
觉罗氏就吩咐福松他们道:“没事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遇到那边的人也无须僵着,面上还要过得去。”
福松几个应声下去。
伯夫人才笑着说道:“二叔简在帝心,皇上有保全之意,这爵位应该还是直接落定在二叔身上。”
觉罗氏苦笑道:“嫂子,不怕您笑话,我这心里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忧心……”
虽说都是她的儿子,现下看着还好,可往后都会大了,会晓得有爵与无爵的差距。
伯夫人蹙眉,道:“要是真有不懂事的,想要惦记爵位,那直接分家出去就是……”
珠亮是长子长兄,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要是下头小的想要争爵,那就是不孝不恭,真是没有必要留着碍眼……
*
下一更12月5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六百零四章 想得多了(第一更求月票)
三贝勒府。
当天也得了消息。
三贝勒过来正房,眉头皱得紧紧的,跟三福晋说了此事。
三福晋心里也不舒坦。
即便与福汉、福海情分寻常,那也是她的兄弟,也是她儿子的舅舅,如今军流了,说起来也不好听。
加上公府那边还没有分家,其他兄弟难免也会受到影响。
“皇上怎么想的?”
三福晋小声滴咕道:“这也太偏着那边了吧?”
即便她晓得是非对错,可人都有偏颇,还是希望事情有转机。
尤其是齐锡亲自扶灵北上,这就是还念着骨肉情分,谁晓得是不是转圜了心意?
原本还想着等他回来,再去游说一二,没想到这个时候结桉。
齐锡不在,增寿这个新公爷也不在,竟是宗人府随意决断了。
三阿哥看了她一眼。
虽不想承认,可是老九这一年来确实比他体面。
汗阿玛如此偏颇,未尝没有这方面的缘故。
不过他嘴上并不承认,皱眉道:“浑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汗阿玛这是对公府的保全,是念着岳父的功劳……”
“啊?”
三福晋有些湖涂,道:“这样念的功劳?怎么看不出来,大哥直接降两等袭,二哥、三哥直接流了?”
要是恩典的话,不是该大哥原级袭替么?
要知道自己阿玛除了一等公在身外,还有两个“半个前程”在身。
本来可以直接另指一子袭替。
或者直接加到原来的一等公上,大哥就应依旧袭一等公。
结果就因为“老疾”,两个“半个前程”直接削了。
大哥也降袭。
而且阿玛还没有谥号,也没有赐经被。
因这个缘故,外头还有些猜测,怀疑阿玛是乌兰布统之战的时候有什么大罪,身后事才这样简薄。
三阿哥道:“这爵位连着前朝,到时候要在朝廷排班的,舅兄年岁在这里,也没有军功,直接领了一等公排班在前,让其他老辈公侯怎么办?”
三福晋却没有被他绕进去,道:“大哥也是将三十的人,哪里还小了?这些年娃娃王爷、娃娃国公都有,他这一比,已经是年岁顶合适的了。”
三阿哥带了不耐烦道:“反正就是汗阿玛的恩典,福汉、福海两个搅屎棍要是没有重判,那就是几十板子的事,到时候允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然后呢,留着他们在京,公府那边往后还能消停了?外头的爵位抢了一回,抢不到;那家里的呢?还有其他几个小舅子,要是不‘杀鸡骇猴’,跟着效彷,那公府怕是离败亡也差不了多久了,想想阿灵阿家,之前是多么风光,现下如何?”
三福晋一听,就觉得有道理了。
毕竟谁都能看出来,钮祜禄家嫡支现在处境寻常。
阿灵阿得了爵位,可是好像不怎么得圣心。
自从过年时伤病卸职,养了半年了,还没有回去当差。
又因为先头出了两条人命的缘故,钮祜禄家兄弟子侄之间,怕是比陌生人还不如,看着是有些冷清了。
三福晋就点头道:“爷说的对,皇上这样,说不得确实是对公府的保全之心。”
“嗯!”
三阿哥应着,心里有些担心,能预料到,未来二十年,董鄂家的领头羊是齐锡。
董鄂家……
他想起了董鄂家老二房的噶礼,道:“公府跟王伯外家那边往来亲厚么?”
三福晋听了,摇头道:“那边的族伯母性子各色,族兄行事也轻浮,阿玛不喜,继夫人也应酬不来,也就是面子情,本来血脉也远了……”
三阿哥摇头都:“岳父袭爵太早,位置太高,应该学学齐锡的钻营,与那边也跟堂亲骨肉似的,噶礼外放山西巡抚了……”
那是王伯的亲表弟,还是皇父的乳兄弟,往后也可以走动起来……
*
到了七月,九阿哥就招呼十阿哥,打发一起几个人去收拾新五所的园子。
舒舒就提醒道:“只要干净就好,能不动的就不要动。”
九阿哥不解道:“那是为什么,回头要住一个多月呢,说不得两、三个月,等到中秋凉快了再回来……”
舒舒道:“不是咱们自己的院子,收拾多了,回头旁人住着不自在,只墙纸、窗纱这几样换新的就好……”
要不然的话,倒像是去占地盘了。
之前在西花园南所的时候,舒舒也注意到这点。
不给旁人添麻烦。
九阿哥听了,陷入沉思,道:“不行,爷还得跟汗阿玛说一声,回头再修一排院子,要不然是挺膈应的,今年咱们过去,那边有富裕,住着是新屋子,明年没有富裕了怎么办?趁着北花园还在营造,拨人过去也方便。”
舒舒不说话了。
她也觉得一家一个院子更干净些。
天热过去避暑也方便。
要不然他们排在中不熘,既不好跟上头的哥哥们争,也不好跟后头的弟弟们争,还真是不上不下。
新五所的院子才叫人收拾好,九阿哥这边就得了消息。
齐锡回京了。
董鄂家这一房承爵的旨意当天也下来了。
齐锡原级袭替。
九阿哥彻底踏实了,当天回来就跟舒舒道:“爷下晌打发人去都统府报喜了,也跟岳母说了,明天带你归宁……”
舒舒听了,欢喜道:“可盼着这一天了,那咱们早点去。”
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外加上这确实是她娘家的大喜事。
两人回去,也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可是……
舒舒少不得找补一下,吩咐小椿道:“代我给娘娘请安,就说明日九爷带我归宁,问问娘娘有什么想吃的,想顽的,我们在外头带了来。”
小椿应声去了。
九阿哥见状道:“是爷心急了,该回来跟你商量下的。”
他现在也晓得妻子跟自己终是不同。
自己是阿玛、额娘亲生的,骂了、打了也是亲的,不会不喜。
舒舒是儿媳妇,行事就要小心的多。
八福晋就是前车之鉴。
虽然八福晋如今下场是自作自受,可九阿哥觉得这就是儿媳妇了;要是女儿呢,再多的不是,该教还是教的,而不是这样直接舍弃。
舒舒笑道:“我跟爷一样心急,娘娘宽宏,偶尔一次不会计较……”
九阿哥已经安排上了,说起明日,道:“咱们早早的出发,过去陪岳父、岳母半天,用了午饭后出来,去皇子府转转,看看哪里有不合心要更改的地方。”
那边的基本营造都进行完了,剩下的就是精修跟调整。
至于内城外城的几个铺子,现在天气热,这次时间也紧,还是等入秋了凉快了再转……
*
翊坤宫里,正殿。
宜妃听了小椿的话,就笑了,道:“可是都统府那边有什么喜事?”
要不然的话,过几日就去园子里住了,那个时候归宁更方便。
亲家母所出的小小子快百日了?
还是大的正式定亲过礼了?
小椿道:“今日我们老爷袭替了二等伯……”
宜妃颔首道:“这确实是大喜事……”
八旗人家,谁不晓得爵位的金贵?
越是高爵,越是不容易。
等到小椿走了,宜妃跟佩兰笑道:“瞧瞧,这有福之人不用忙!”
自己这儿媳妇,之前虽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到底不是袭爵那一支,身份比太子妃、三福晋还是差一等。
如今随着她阿玛袭爵,这个出身也不差什么了……
也就是便宜了老九,但凡爵位早两年下来,这门亲事皇上都要掂量再掂量。
伯爷还没有出百日,都统府这边也不会宴请。
因此虽有姻亲族人上来贺喜,齐锡夫妇也只是谢了,提了一句福松亲事已定,月底换贴,到时候会宴请。
大家就也心中有数。
这是要等到伯爷百日再庆贺了。
至于锡柱,本是晚辈,又是横死,也不需要百日的规矩。
因此等到舒舒跟九阿哥次日过来时,并没有外客,就是一家子。
齐锡夫妇带了儿子们,在门口迎侯。
舒舒下了马车,原本是笑的,可看清楚齐锡的模样,眼泪差点没出来。
瘦了一圈不说,鬓角也都白了。
没有成了伯爷的春风得意,反而神色带了几分落拓。
“阿玛您这是怎么了?”
舒舒扶着齐锡的胳膊,声音带了哽咽。
齐锡忙道:“阿玛没事,既是这阵子奔波赶路,有些乏了,歇几天就好了。”
舒舒看着齐锡的黑眼圈,不置可否。
赶路还失眠?
这奔波劳乏,不是该睡的更好么?
等到进了宅邸,舒舒就问起觉罗氏缘故。
“阿玛到底怎么了?”
舒舒问道。
觉罗氏叹气道:“后悔了,当时福汉、福海两人刚胡闹时,就去公府将此事说开,也不至于闹到后来这一步……”
舒舒蹙眉,不赞成道:“都过去了,还想这些,不是白难受?”
觉罗氏小声道:“你阿玛说福汉与福海是小人心性,怕给你们养仇人。”
舒舒闭了嘴,晓得了齐锡的纠结。
养仇人,怕儿女们往后吃亏。
不养仇人,又能如何呢?
还能想着斩草除根不成?
这世上事情做了就有行迹在外头。
觉罗氏又道:“还有噶礼外放巡抚,也是让你阿玛夜不安枕,那是个贪的,军备都敢伸手,如今到了地方,又是山西那等富庶之地……”
第六百零五章 想一出是一出的(第二更求月票)
“额涅,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族兄贪墨之事瞒不过族人,还能瞒过御前?”
舒舒小声道:“这样的人还放出去当个地方官,怎么想的?”
觉罗氏道:“还能为什么缘故,无人可用罢了。”
舒舒:“……”
下五旗的官员让人不放心,有二层主子,可不是还有那么多汉官?
学的是三纲五常,科举上来的,也不放心么?
觉罗氏压低了音量道:“汉人的书上写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打小学得就是这个,那叫皇上怎么办?可以使唤他们干活,可要说信赖,还得是八旗,八旗是大清的根基,也是皇家的根基……”
舒舒觉得滋味儿很酸爽。
不过想想朝廷的格局。
六部之中,都是满汉官的配置。
双尚书,汉尚书干活,满尚书掌印。
四个侍郎,这个时候就有些平衡的意思。
觉罗氏道:“你也快搬出来了,到时候内务府也会拨包衣下人过来,你到时候怎么用?”
舒舒想了想,说不得还真是任人唯亲。
她最信任的就是小椿几个,而后就是核桃、孙金这些阿哥所服侍的,这前后也磨合了一年。
到时候到了府里新拨下的人,也不会让她们排在小椿她们前头。
不单单是资历问题,而是她更信任小椿等人。
这就是心腹了。
舒舒低声道:“皇上不会是故意养蛀虫吧?”
到时候得了好名声,还能得了实惠。
说完,她自己就摇头。
不至于。
现下跟乾隆朝末年还不一样。
当时西北、西南接二连三的打仗,国家财政出问题了。
大家才阴谋论了一把。
现下整个朝廷与地方的景象还是趋于太平。
康熙也正是壮年。
或许就是随心。
“怕是开了不好的先河……”
舒舒小声道。
人都不是圣人,要是没有律法禁止,这小贪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官员自己不贪,还有亲族手下。
小贪过后,就会大贪。
胆子与贪欲,就是这样一点点养大的。
觉罗氏点了她的脑门道:“真是胆子大了,什么都敢说,这些事心里有数就好,不许在人前露出来,谁家妇人关心这个?”
舒舒撒娇道:“这是当着额涅的面,当着九爷的面,女儿都不提这个。”
觉罗氏点头道:“那样才好,做人要心里有数,别被人湖弄;可也不必将精明挂在脸上,叫人防着。”
舒舒笑着点头,道:“额涅您就放心吧。”
她跟九阿哥夫妻俩出来的早,现在才是早膳的时间。
舒舒就起身道:“早上就对付了一口,我去陪阿牟吃早饭,一会儿再过来。”
伯夫人现在身份与过去不一样了。
成了寡居之人,还在夫孝之内,倒不好过来吃席。
觉罗氏摆手道:“去吧,去吧!”
舒舒就带了核桃去伯府去了。
至于小椿、小松两个,也跟了回来,被舒舒放了假,跟亲人团聚去了。
伯府,正房。
膳桌才摆上来,伯夫人还没有动快子。
见了舒舒过来,伯夫人脸上带了笑。
舒舒却是先找脸盆架,洗了手,道:“早上起早了,吃不下,就胡乱对付了两口……”
等到碗快拿了,舒舒坐下,看到炸得巴掌大的葱花油饼、羊肉烧麦,酱瓜咸菜、芥菜丝拌芹菜、双黄咸鸭蛋、麻酱萝卜皮,都是她爱吃的。
都是打小看着她长大了,哪里不晓得她的毛病?
有时候稳重是真稳重,可是有时候脾气也急躁。
昨日既说了今日归宁,那今早肯定早早就要出发。
舒舒就着金灿灿的小米粥,里面一粒米也没有那种,吃了两个葱花油饼、半盘子羊肉烧麦,咸蛋黄也吃了干净。
等到撂下快子,她才道:“没想到这次隔了这么久才能回家,之前还以为圣驾挪到园子里,我们出入就方便了呢……”
外头关于端嫔摒黜之事,也各种传言。
伯夫人已经过了爱八卦的年岁,只道:“牵扯不到你们身上吧?”
舒舒点点头,道:“不相干,就是宫里几位娘娘挪宫,我们要预备几份乔迁礼。”
至于其他的,就不用给阿牟细说了,省得她担心。
“嗯……”
门口传来细小的哼唧声。
舒舒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正在门口。
样子怂怂的。
“这就是阿牟养的小狗?”
舒舒看过去,应该就是那种长不大的哈巴狗的幼生期。
她上前两步,那小狗就退后两步。
“如意,过来……”
伯夫人对那小狗招手。
“汪……”
小狗叫了一声,颠颠地跑进来,围着伯夫人,使劲地摇尾巴。
伯夫人伸手抱起来,示意丫鬟拿了干净的毛巾,将如意四个小爪子都擦了,又将它身上也擦了,才对舒舒道:“你来摸摸……”
舒舒上前,抹了一把。
雪白雪白的毛发,十分细软。
小狗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依旧亲昵的顶着伯夫人的手腕。
伯夫人的脸上也柔和许多,道:“怂怂的,怕生,可也不敢咬人……回头你开府出来,叫它给你解闷!”
舒舒道:“我可不敢养它,回头阿牟过去跟我住,再带它过去,阿牟养着……”
伯夫人想了想,摇头道:“不妥当,别想这个了,左右也没有多远……”
舒舒没有说什么,可是修园子的心更加迫切了。
皇子府这边,伯夫人或许能偶尔小住,那还是在她生产之类的特殊情况,寻常却是不方便久住。
倒是别院,那庄子本就是伯夫人给她的,她到时候修园子的时候,可以单独给伯夫人修一个别墅再孝敬给伯夫人。
那样,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伯夫人住在自己的地界,也能舒坦些。
*
都统府前院。
九阿哥看着岳父的沧桑模样,还以为是扶灵治丧累的,心里很是不赞成。
这样劳心费力,压根就落不下好,旁人看了说不得还觉得他虚伪作态。
只是他晓得婉转了,嘴上还是带了关切,道:“逝者已逝,您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齐锡点点头,道:“已经没事了。”
九阿哥看了下首的福松一眼,道:“换帖的时间定在月底么?”
福松面色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那边已经出孝小半年,福松这里的户口也早就分好了。
就是董鄂家一桩事情连着一桩,给耽搁了。
“媒人呢?”
九阿哥道。
要是没有合适的,或者他们夫妻可以充当媒人?
福松不是外人,往后要跟着他们夫妻在一处的。
福松道:“大媒请的是苏努贝子。”
九阿哥道:“那是不是定了亲,就能择日子了?”
他们夫妻还打算给福松置产,要是日子定得早,那还真要赶紧了。
福松道:“不着急,明年再说。”
八旗贵女,许多人家都要留着十七、八再出阁的,九阿哥也以为是钮祜禄家的意思,就没有再问。
他又望向珠亮,还有一年就成丁。
珠亮的亲事是早定好的,那就要担心前程了。
“康王府那边怎么说?侍卫有缺么?”
九阿哥道。
勋贵子弟,成丁后多是补侍卫。
区别是上三旗补宫里的侍卫,下五旗补王府侍卫。
董鄂家的地位在,与康王府还是姻亲,一个王府侍卫缺应该不难。
珠亮点头道:“嗯,不过阿玛说让我留在都统府跟着学差事,日后随旗行走,这个人情留着,回头等小五成丁再补……”
九阿哥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看来岳父对小舅子们也有了大致安排。
早先的时候或许不需要这样明确,现在局面,早落定早好,每个人也心里有数。
两个年长的都有爵,小四功课最好,八旗科举出仕,看似没有助力,那往后的亲事多半是八旗里的科举人家,小六是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以后也能跟着十五阿哥下旗。
小五这里的前程也定了,家里人心也就稳了。
至于襁褓中的小七,那是幼子。
旗人有“幼子守灶”的风气。
现在有的爵位都分派了,未来二十年岳父再有什么功劳,应该就会落到这幼子身上。
即便到时候不如意,没有新的功绩,家产上也会比其他哥哥丰厚些。
舒舒在伯府陪了伯夫人一个时辰,才从里头出来。
之前的老管家已经去房山给伯爷守墓,现在前头的管事是伯夫人的陪房下人。
“福晋,夫人前些日子就叫人收拾王府后街的宅子……”
管事亲自送了舒舒出来,小声禀告着。
舒舒脚步一顿,望向那管事,道:“收拾宅子做什么?”
说完,她带了恍然道:“是要给桂珍表姐添妆么,表姐的亲事定了?”
桂珍与锡柱和离已经小半年,年轻女子总不好一直独居,少不得有做媒的。
桂珍不是有爵宗室女,可是嫁妆丰厚,还是顺承王府大格格。
正红旗的人家,应该有不少乐意说亲的。
管事的摇头,迟疑道:“瞧着夫人的意思,是夫人想要搬……”
舒舒立时转身,重新回了正房。
伯夫人正抱着如意,低头摸索着。
听到门口动静,伯夫人抬起头来,带了讶然。
舒舒带了不痛快,气鼓鼓的挨着伯夫人坐了。
“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了,怎么了?”
伯夫人道。
舒舒道:“阿牟您怎么这样啊,想一出是一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