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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七章 告诉弟妹没有(第二更求月票)

    四月十六日,上自进江宁旱西门登舟。

    九阿哥没了差事,得了闲,就没有在备用龙舟上点卯,而是在夫妇俩的船上。

    这些日子,九阿哥后知后觉的,也终于弄清楚了舒舒南下时是怎么安置的。

    三个丫头轮流跟她在床上睡!

    为了这个,九阿哥见不得小椿她们,除了梳洗、送膳的时候,其他的时候都撵到她们自己的舱里。

    “那床才多窄,三尺半,挤了两人?”

    九阿哥提起来,就是咬牙切齿。

    舒舒比了比之前的舱室,道:“当时里外间也只有咱们这舱半拉大,除了床,就一张榻能躺人,椅子也勉强拼一个,还剩下一个怎么办呢?总不能打地铺,那时候还二月初呢……”

    天冷不说,下边就是运河,也潮湿。

    真要睡下去,要坐病的。

    九阿哥抬起下巴,不满道:“不是还有下人舱么?跟着宁寿宫那边的嬷嬷、宫女挤挤呗,瞧瞧,这个怜香惜玉的劲儿!”

    舒舒笑道:“我身边就这几个人,要是爷要隔开,那往后我孤零零的,可怜不可怜?”

    “不是还有爷?”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

    “爷是当差的皇子,往后也要每天往衙门里去,难道我一个人在家里就那么干坐着?”舒舒道。

    九阿哥轻哼道:“别说的那么可怜巴巴的,爷还不知道你,且是能自娱自乐呢!插花啊,堆纱啊,还要弄什么方块版的叶子牌……这不是挺欢实么?”

    这是得了消息了,晓得舒舒前天跟九格格与曹格格玩的欢喜,又不自在了。

    舒舒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道:“别恼了,下次带爷一起玩儿……”

    九阿哥哭笑不得,抓了她的手放下,道:“谁稀罕跟你玩这个?爷就是觉得你得找点正经事儿,别那么无聊,跟个七、八岁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玩儿的?往后,不许招她到二所来!”

    曹格格带了一个乳母、一个小丫头,也跟在南巡队伍中一起前往京城。

    她将作为十五格格的伴读入宫养育。

    提及这个,舒舒想起只见了一面的曹颙。

    胞妹长得这样玉雪可爱,可见哥哥相貌自然也不差。

    十来岁的少年,看着有些肖父,比较秀气。

    “爷,十五阿哥的伴读,之前不是定了曹颙?”

    舒舒问道。

    虽说曹颙是独子,父母或许会舍不得,可是入宫为伴读还是不同。

    尤其是包衣人家,多在京城繁衍生息,曹家这样远离京城的,也需要一个拉进跟主子关系的契机。

    李煦那边,也是独子,没有耽搁上京。

    九阿哥撇撇嘴,看了舒舒好几眼。

    舒舒将方才问的话想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出格的。

    九阿哥这才道:“曹寅行事有些像岳父,比岳父更书生义气,汗阿玛当初是给他的恩典,可是他好像恳请将这个人选换成侄儿,以期兄弟家能多一顶门立户之人。”

    曹寅的那个弟弟,做了小半辈子的侍卫。

    没有升转,也没有入朝为官。

    以康熙这种“任人唯亲”的性子,要是能用,可肯定要用的;没有使唤的地方,那就是能力有限。

    都是旁人家的事,夫妻俩说了一句就放下。

    正如九阿哥所料,回銮路上没怎么耽搁,船队就在金山驻跸一晚、扬州驻跸一晚。

    而后一直北上。

    中间还过了个端午节。

    天气也渐炎热。

    中间也有京城的消息传来。

    七福晋四月二十六诞一女,母女平安。

    自打得了这个消息,九阿哥就坐不住,跟着舒舒滴咕道:“娘娘是不是跟七嫂时间差不多……”

    舒舒大致算了下时间,道:“应该迟一个月或一个半月,应该是五月底、六月初了……”

    去年北巡,是七月底出发,七福晋查出身孕是九月,宜妃是十一月。

    九阿哥半晌没说话,目光有些悠远,道:“爷倒盼着是个小阿哥……”

    舒舒知晓他是想起十一阿哥。

    宜妃这一次,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都会是个受宠的孩子。

    要是格格,则是出身高贵的公主。

    要是阿哥,那就是皇幼子。

    如今宫里也太平着,不怕再有人作祟。

    夫妻俩都归心似箭,日子仿佛也真的加速了。

    转眼,就到了五月十七日,上驻跸通州。

    明日,就能回宫了。

    被九阿哥扶着下船时,舒舒觉得短时间内不想再坐船了。

    这次在船上太久了。

    连九阿哥都道:“下回出门子,咱们还是坐马车吧,走走停停的,更自在些。”

    就跟四月初在苏州刚坐船时,那个舒坦后悔劲儿不是他似的。

    十阿哥夫妻的船就在后头,跟他们的挨着。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夫妇也下了船。

    十福晋看到舒舒,眼睛就是发亮,小跑着过来,拉着舒舒道:“嫂子,嫂子……”

    九阿哥在旁见她跟小狗见了肉骨头似的,不由蹙眉,看着十阿哥道:“你福晋又怎么了,不是昨儿才见么?”

    他们一路上虽没有再去行宫、行在,可也不是一直猫在船上,每天晚上停驻在码头时也可以走动。

    十阿哥纵容的看了十福晋一眼,道:“我福晋念念不忘‘万宝阁’,就等着进京开铺子呢,她从没有做过这些,这是心里没底,打算跟九嫂多请教……”

    九阿哥听到“多请教”,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道:“堂堂皇子福晋,哪里用亲力亲为,你早点儿给她找个妥当人看着铺子……”

    说到这里,他想起正月里分家的产业,道:“不是有当铺么?那边的管事呢,直接拿过来使唤也行,甭让你福晋没头苍蝇似的瞎折腾!”

    十阿哥见九阿哥如此,只能保证道:“九哥您就放心吧,回头弟弟教她,不让她老去扰九嫂。”

    九阿哥听了,又想起舒舒之前的话,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到时候咱们俩都往衙门去,她们白日里待着也无聊,乐意凑一起就凑一起吧!”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笑,道:“去年这个时候九哥什么样,弟弟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去年……

    九阿哥做了个“封口”的动作,道:“往后记得嘴巴严点儿,翻篇的话就别提了!”

    十阿哥笑的不行。

    去年这个时候,九阿哥可是一天三遍的抱怨,话里话外对没有进门的福晋挑剔不满。

    十阿哥觉得,可以做个杀手锏。

    往后九哥有让自己堵心的地方,就让九嫂收拾他。

    这会儿功夫,前头也过来人了。

    是五阿哥夫妇。

    因为太后私下里的嘱咐,从杭州回銮时,内务府也给五阿哥夫妇准备了船。

    五阿哥夫妇就被撵下太后的凤舟,单独坐船去了。

    现下,他们的船就停泊在舒舒她们的船前头。

    “九叔、十叔……”

    五福晋先对两位小叔子颔首为礼,而后才对舒舒跟十福晋道:“走吧,一起去给皇祖母请安……”

    因为在路上每天早上船队出发的早,这小辈过去请安的时间,就都挪到晚上。

    舒舒点点头,跟着五福晋、十福晋离开。

    五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弟妹娘家的官司,你跟她说了么?”

    九阿哥愣住,随即老实的摇头道:“先头一知半解的,怕她听了着急,想着等等详细消息,再一并告诉她……”

    结果,居然给忘了。

    十阿哥在旁,皱眉道:“董鄂家先头不是治丧么,怎么就有了官司?”

    九阿哥也是觉得莫名其妙,道:“谁晓得三哥那个三舅子抽了什么风,居然告到步军都统衙门跟大理寺,说我岳父有谋兄害侄夺爵侵产之嫌,他算是老几啊,直接大喇喇插手其他房头的家务,还会满嘴胡诌编瞎话,不会是彭春在背后鼓动的吧?”

    说到最后,他还真带了疑惑。

    就算不是彭春的鼓动,那人自己抽风,可是彭春晓得后也该打发人撤下状子才是。

    之前他们夫妻说话的时候,是提了“瓜田李下”,齐锡容易遭人非议。

    可也觉得会是私下里的猜测或者流言之类。

    这样二傻子似的蹦出来,直接递状子,简直是笑话。

    且不说《大清律》诬告反坐,就说堂侄告堂叔,这还有卑亲尊亲的问题。

    十阿哥听着,也是觉得怪傻的,道:“就空口白牙告,没有人证物证?”

    九阿哥冷笑道:“说是锡柱是人证,好像还有什么物证,反正步军都统递到御前了,怕是在旁人眼中,公府后头有三哥,都统府后头有爷,不敢查、不敢判,才等着圣驾回京后裁决……”

    五阿哥皱眉道:“太坏了。”

    舒舒的人品行事在这里,皇上与太后都赞过。

    教养她的父母也不会差了,那差的就是三阿哥的那个小舅子。

    十阿哥若有所思,道:“公府居然一直没有撤诉,也没有将他们家老三给拘起来?”

    九阿哥冷哼道:“没有,所以爷才琢磨彭春那老东西是不是也白日做梦呢……”

    要不然话,怎么还不出面管束子弟?

    十阿哥想了想,道:“彭春去年入冬开始就告病,年初因病卸职,是不是要不行了……”

    九阿哥闻言一愣,看着十阿哥道:“可是现下才是五月啊,又不是寒冬腊月,年关难过?”

    十阿哥道:“九哥说的是人老了,不好过年,彭春这是早年宿疾发作,卧床半年,是病不是老……”

第五百四十八章 阿玛不会让了(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的心提了起来。

    董鄂家正红旗这一支一个公、一个伯,一个是何和礼传下来的嫡支爵位,一个是其子都类传下来的。

    都是军功封爵。

    之前都是不降等。

    只是现下,汗阿玛对勋贵传承有些吝啬。

    九阿哥觉得自己近些日子还是乖乖的,回头也多往御前跑两趟。

    到时候就算不直接求情,是不是皇父看自己这个儿子的面子上对伯府这边的传承也宽和些。

    至于彭春那边,即便彭春在乌兰布统时有过,可是后头也立了战功抹平了前事。

    真要有个万一,朝廷叙此人生平,还是会褒赞。

    岳父这一支就不行了。

    岳父虽是这些年当差不错,被皇父倚为心腹,可是也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

    太后船上。

    舒舒三人过来时,三福晋已经奉荣妃到了。

    惠妃跟九格格也在。

    惠妃正在跟太后道:“先头不觉得有什么,在南边待上十天半月,这一摸脸,确实细发了不少,那山清水秀的地方确实养人,怪不得说江南出美人呢。”

    荣妃在旁也道:“是啊,这挨了京城,就不一样了,这水润的脸一下子就干了,紧绷绷的,感觉都要裂口子。”

    原来是在说江南气候温润宜人。

    眼见几位嫂子到了,九格格起身。

    舒舒三人少不得见了一圈礼,而后挨着三福晋坐下。

    太后挨个在小妯里几个脸上看过,点头道:“不错,不错,去了南边几个月,也滋养出来了,看着更加水灵了。”

    惠妃在旁附和道:“是啊,看着跟刚嫁入宫似的,都像新媳妇了!”

    这说的是穿着一身水红看着比平日娇俏不少的三福晋,还有温柔腼腆中也从容了许多的五福晋。

    气色都极好。

    至于舒舒,虽然算是大婚两年,也归在旧媳妇里,却是可大可小。

    跟着嫂子们能说到一起,跟着九格格、曹格格也能玩到一起去。

    舒舒觉得此处可以有评论了。

    这就是所谓阴阳调和?

    荣妃则是看着三福晋的妆扮,心里掐着眼睛看不上,面上却是不露。

    董鄂家还是门好助力,大面上不走了褶子,不必计较。

    只是……

    她忍不住擦了擦汗。

    她上了年岁,不耐烦动,体态颇丰,有些畏热,看着太后道:“娘娘,今年皇上什么时候往园子里去?”

    太后道:“我也不晓得,估摸着等过些日子,出门小半年,总要修整修整。”

    荣妃道:“那可盼着了,真是奇怪,早先觉得南边比北边热,可是进了五月,倒是越往北走越热,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太后望向舒舒,道:“书里说没说这个?”

    舒舒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好像还真没有。”

    太后看着其他人,道:“那你们觉得是什么缘故?”

    老太太这一句,是问姑嫂几个的。

    大家就看向三福晋。

    三福晋想也不想,笑着说道:“许是南边更热呢,就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这不单没有答桉,还将荣妃方才的话给否了。

    太后看向五福晋。

    五福晋想起《论语》里的“两小儿辩日”,斟酌着说道:“太阳东升西落,却没有人提及南北,是不是夏天的时候,太阳偏北些,北边日头更足……”

    她这么一说,荣妃立时捧场道:“五福晋聪慧,可不是如此?在江南的时候,细雨连绵的,这越来北来,天气越晴,日头越晒。”

    轮到舒舒了。

    难得五福晋出彩,她就没有卖弄学识,只都:“我跟妃母一样,也觉得五嫂说的有道理。”

    十福晋点头道:“是啊,五嫂说的对,我们草原上夏天也热得早,大中午的时候在外头能晒得人秃噜皮,等到了六月里开始下雨了才好些……”

    九格格悄悄的看了舒舒一眼。

    她不信九嫂没听出荣妃话里的对比来。

    这北边比南方更热,这个也十分好猜测,肯定有晴天阴天的缘故。

    北方雨水少,南方雨水多。

    要是北边也开始下雨,那气候自然也降下来。

    可是她也掩下想法,跟着点头。

    等到大家请了安离开,太后对九格格道:“学到什么了?”

    九格格将几个嫂子的反应想了一遍,道:“话慢些说……话少些说……话夸着说……话举着例子说……”

    太后慈爱的笑了,摇头道:“心里明白就行,不用学着,你是公主,跟皇子福晋还不同。”

    九格格点点头,很是受教。

    她拉着太后的胳膊,道:“孙女瞧着五嫂可比过去爽朗了许多,皇祖母还担心什么?”

    早先五福晋虽也行事有度,可遇事多是隐忍,与现下这样自信有底气还不同。

    这明明是皇祖母推着走到这一步的,怎么好像又愁起来?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也是瞎操心,之前她立不起来,我怕她拖你五哥后腿;现下立下起来,我怕她心太高,挑剔你五哥不爱读书的短处……”

    九格格忙道:“五嫂的人品行事,都在您眼皮子底下,哪是那种轻狂的性子,您就放心吧!”

    太后道:“且看着吧,就盼着早点有个孩子,这两口子日子才算真稳当了……”

    九格格在旁默默。

    好像女子到了年岁,不是嫁人,就是生孩子……

    她心中有些乱。

    她十七了,估摸着这次回京,额驸的人选也该差不多挑明。

    十五岁,跟十二阿哥那么大……

    她少了几分紧张与羞涩,不过是毛孩子罢了。

    *

    舒舒船上。

    天气炎热,即便是水面上,也没有清凉多少。

    她去了外头衣裳,只穿着香云纱的袍子,头上的钿子也摘了。

    小椿投了毛巾给她擦手擦脸。

    九阿哥坐在旁边,想起方才五阿哥的提醒。

    眼见着到京,董鄂家的官司也该说一说。

    他摆摆手,打发小椿下去,说了福海在步军都统衙门与大理寺状告齐锡之事。

    舒舒听了,并不担心,只是惊讶:“行事怎么会这样毛糙愚蠢?”

    就算是惦记爵位,想要搬倒齐锡这个障碍,他出首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就算想要兴风作浪,不是该湖弄锡柱去告?”

    舒舒有些不明白他们的想法。

    那样的话,才是正经“苦主”,不管最后告不告成,都能给齐锡泼盆脏水,可以借题发挥。

    换了隔房的堂侄子,就要让旁人先笑话上一回。

    八旗因为成丁分家的旧俗,虽也分宗族,可是除非在地位或者身份上完全压制,如同阿灵阿对几位兄长一样,否则都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没听说谁家手这么长的。

    从和硕图与都类算起,两家都过了几代,再传两辈,都无服了。

    九阿哥轻蔑道:“跟桂丹似的眼高手低,贪婪湖了眼珠子了,自己笨不说还当旁人也蠢,但凡是个能提起来的,彭春还不安排个前程么,又不是十五、六没成丁,结果二十出头了,都没有正经差事……”

    舒舒道:“那锡柱呢,真给他们兄弟做人证?”

    九阿哥摇头道:“真有那个胆子,爷还佩服佩服他,好像是被两兄弟湖弄着写了什么,谁晓得是湖弄着写的,还是顺水推舟写的,要是让他跟岳父对峙,怕是他那怂胆子还真不敢……”

    舒舒听了皱眉。

    家里还没有想着怎么安排锡柱,锡柱现下最聪明的法子就是等着。

    他要是闹腾,以阿牟的脾气,是不会惯着他的。

    公府怎么回事?

    大堂伯能为帅,还任了多年族长,不会这样纵子闹笑话……

    除非……

    舒舒也紧张起来,看着九阿哥道:“爷,可有公府那边的消息,堂伯的病情如何?”

    九阿哥摇头道:“没听人提,你方才见了三嫂了,看出什么没有?”

    舒舒想着三福晋方才的样子,打扮精致,心情也欢愉。

    应该是没有收到娘家的信。

    关心则乱。

    要是董鄂家两个承爵人都相继病故,那董鄂家下一步如何,真是全靠康熙的恩典了。

    要是允原级袭爵,那董鄂家在八旗勋贵中的位置就不变。

    要是两支同时降袭,那董鄂家现下超然地位就不复存在。

    “爷觉得皇上会如何处置董鄂家的爵位?”

    舒舒看着九阿哥,问道。

    九阿哥道:“爷先头跟汗阿玛直接问了,汗阿玛说承爵人选要董鄂家自己定,皇家不好插手……”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嗣子之说,道:“岳父会让珠亮直接袭爵么?”

    要是非给伯爷安排个嗣子祭祀香火,继承爵位,那都统府的嫡长子珠亮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那样的话,爵位就要降等了。

    小舅子亲,也亲不过岳父去,九阿哥觉得自己还是分得清远近的。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摇摇头道:“不会……”

    不是阿玛偏疼其他儿子,或者贪恋爵位,而是还有她这个当着皇子福晋的女儿在。

    自打自己指婚皇子,阿玛可比之前有上进心多了,就是怕不能给自己撑腰。

    这个爵位,阿玛不会再让了。

    九阿哥听了,也不过问缘故,就放心了,道:“那样就好,爵位在岳父手中,比在珠亮手中好……”

    虽说现下已经取消了“议政王大臣制度”,可是依旧保留着议政大臣一职,可以御前行走,辅左国政。

    每旗只有三人,从宗室贝子以上、勋贵伯以上擢选,都是超品,是大臣中地位最高的一批人。

    从这里可见,多个伯爵之位,对岳父来说能更进一步。

    *

    次日,皇上奉皇太后回宫,依旧是走地安门、神武门。

    随扈众宫卷,也都各自回各自宫室。

    二所院子里,齐嬷嬷、核桃带了人早候着。

    圣驾回銮的消息传来,二所上下就等着。

    上房早就扫洒了,也都换了新窗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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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探看(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拉着齐嬷嬷的手,道:“嬷嬷!”

    这出门好几个月,还真想了。

    打小没离开过京城,结果结婚不到一年,出了两次远门。

    齐嬷嬷仔细地打量着舒舒,带了心疼道:“福晋清减了。”

    舒舒点头道:“前头都吃胖了,端午节后天渐热了,有些苦夏,这才好些,要不然这腰得上二尺去,缓缓就好了。”

    主仆说着话,进了屋子。

    舒舒没有闲着,而是马上简单梳洗,换了干净衣裳。

    九阿哥不好往内廷去,她这个儿媳妇总要第一时间去探看即将生产的婆母。

    她就吩咐核桃道:“让你几个姐姐先歇歇,这几日你先受累些,先去翊坤宫一趟,看娘娘方便不方便见人。”

    核桃连道不敢,小声跟榛子道:“去膳房问问,等福晋回来就能摆膳……”

    说罢,她就带了桂圆先往翊坤宫去了。

    *

    东次间里,九阿哥与崔南山也在说话。

    “娘娘那边如何,有消息么?”

    九阿哥问着。

    崔南山道:“自打进了五月,太医院的郭太医就留宫了,太子妃也每隔三日亲自往翊坤宫探视。”

    九阿哥莫名觉得有些古怪。

    虽说如今太子妃掌宫务,这看顾怀孕宫妃也是分内之事,可是差着辈分。

    换做寻常人家的说话,就是嫡儿媳妇照顾公公的侧室生小叔子、小姑子……

    还真挺不容易。

    这嫡子嫡媳妇再尊贵,这里也是皇宫。

    别说是妃主,就是贵人、答应,也是他们的庶母,都要恭敬着。

    舒舒进来,道:“爷,我先往翊坤宫去一趟,给娘娘请安,爷要捎什么话么?”

    九阿哥道:“就说我也想着娘娘呢,请娘娘先顾着自己个儿,要是肚子里的孩子不听话,敢调皮了,回头爷揍他!”

    舒舒白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也就是这个能耐了,只会吓唬下头小的。

    她走到前头,核桃跟桂圆也回来了。

    “娘娘等着福晋呢,晓得今天圣驾回宫,早饭后就盼着……”

    核桃道。

    舒舒点点头,示意核桃跟着,去了翊坤宫。

    翊坤宫的大宫女佩兰在正殿外候着,见了舒舒过来,屈膝见礼。

    “太医那边可说了,差不多是什么时候发动?”

    舒舒问道。

    佩兰道:“太医说差不多在月底,可是提前一旬、延后一旬都是有的,产室已经备着。”

    舒舒不好问太多了。

    她也没有生产过。

    就算上辈子晓得些大众知识,也多是虚浮的理论。

    等到进了正殿东次间,就觉得一阵凉爽。

    屋子中间,摆着个陶瓷大缸,里面放着冰块。

    现下还没有到供冰的时候,这应该是特例。

    孕妇怕热,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宜妃坐在南炕上,身后垫着靠枕,大腹便便模样。

    她依旧是规规整整的,头上带着半钿,穿着半新不旧的宽松纱袍,脚下的软底鞋上绣了如意捧福纹。

    可是那挺着的大肚子,跟着锅似的扣着,看着也吓人。

    舒舒见状,立时怂了,说话都带了小心:“娘娘……”

    等到宜妃招呼她近前,她愣是没敢往前凑,离了三、四尺远才坐炕边。

    宜妃见状,用帕子捂了嘴巴笑,道:“没有那么邪乎,快来跟前坐!”

    舒舒这才往前挪了一尺。

    宜妃见状,摇头道:“还不如小十七胆子大……”

    舒舒实话实说道:“儿媳小时候也不怕这个,每次儿媳额涅怀孕,也从没有避过,这嫁人了晓得怀孕生产是怎么回事,就有些怕了。”

    宜妃低头看了眼肚子,陷入回忆,道:“都有这一段,我当年生你五哥之前也是如此,自己瞧着自己的样子都怕,喘气都不敢大了……”

    她那个时候其实不算小了,二十岁,且已经是嫔。

    可是因为宫里前头的阿哥都养的不顺当的缘故,这养孩子的法子也是变来变去,皇上不放心她亲自抚养五阿哥,就抱去给太后抚养。

    五阿哥也确实立住了。

    宜妃对宁寿宫只有感激的。

    她看着舒舒,倒是不好再说怀孕生子的话,道:“这次出门如何,老九这次‘迎驾’,没又闯什么祸吧?”

    舒舒摇头道:“九爷运气好,在万寿节前两日到了苏州,正好赶上了万寿节赐银,而后又领了差事,给皇祖母与妃母们跑腿,采买洋货跟土仪。”

    宜妃听到前头撇撇嘴,听到后面则是来了精神,道:“洋货?是了,杭州有海关,你惠妃母跟荣妃母都买什么了?”

    舒舒想了想,道:“惠妃母在苏州买了怀表跟小镜子,在杭州跟江宁买的多是料子、首饰这些;荣妃母在苏州买了法兰西香水,还有妆镜,其他两处没怎么添置东西了……”

    宜妃唏嘘道:“你惠妃母就是嘴硬,人前老说’一辈人管一辈人’,可是哪里能撒手呢,这还是不放心那几个孙女呢……”

    说着,她又说荣妃:“她倒是一直爱这个,稀罕的是,居然还舍得自己掏银子了……”

    都是长辈,宜妃能说笑几句,舒舒却是不好说话。

    要不然,就成了她短规矩了。

    宜妃说了一句,也就转了话题,道:“洋货怎么都是苏州买的,不是说杭州有海关么?杭州织造府还负责宫里洋货的采买事宜……”

    舒舒就提了一下“富甲江南”的季家,与季家的“万宝阁”。

    “儿媳妇也败了次家,买了好多东西,想着留着往后人情走礼使。”

    接着,她仔细说了几样,高丽参,这个是大家平日里都可以吃的用到的;廓尔喀刀,往后九阿哥可以送兄弟侄儿;还有大小妆镜,这个可以给女卷。

    “行李还没有拆箱,回头整理好了,送一份过来给娘娘放着,娘娘赏人也便宜……”

    舒舒道。

    宜妃道:“旁的就算了,高丽参多拿两盒,等到肚子里这小的出来,我可得好好补补元气。”

    她不想服老,也不想提老字。

    可是她心里也晓得,自己不年轻了。

    她比皇上小六岁,是顺治十七年生人,今年整四十。

    “哎,往后我再刺荣妃,也不拿年岁说事了……”

    宜妃摸着脸,带了怅然。

    舒舒忙道:“娘娘看着年轻呢,等到生产完,正好可以好好补补,将前几回生产的损耗也补回来,到时候肯定看着还是跟二十来岁似的了……”

    宜妃不由失笑,道:“尽说孩子话,怎么也回不去了。”

    说到这里,她眉眼间多了几分踌躇,手上的帕子也攥紧了。

    瞧着样子,是想要问什么,又不好说。

    舒舒心里寻思了一回,宜妃关心的,应该是五阿哥夫妇那边吧?

    她就当做闲话道:“去的时候儿媳妇跟五嫂都在太后船上,回来的时候,就都有了自己的船了。”

    宜妃点点头,还是有些神色不属的模样。

    舒舒不解。

    竟然猜错了。

    那除了五福晋夫妇,宜妃还想要问什么?

    她一时还真想不到。

    宜妃已经爽朗一笑,没了方才的踌躇,直接问道:“皇上这次从江南带女卷回来了么?”

    舒舒听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宜妃挑眉道:“这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圣驾都到宫里了,带人回来也藏不住了!”

    舒舒道:“龙舟那边的情形,我们爷没有说过,儿媳妇也不知,倒是在江宁的时候,皇上给了曹织造恩典,指了他的嫡长女为十五格格伴读,这回跟着一起北上了。”

    宜妃眉眼又松快起来,跟舒舒吐槽道:“要是再来一个张贵人、李贵人的,这宫里往后就热闹了,现在哪里还有空地方……”

    这就是老一辈中的事了。

    舒舒礼貌的笑笑,只捡着九阿哥的话说,道:“九爷惦记着娘娘生产,一路上供了不少灯,从不信这个的人,眼看着也信了,等到七嫂生女的消息传过去,他更是寝食难安,就惦记着娘娘,今儿也是盯着儿媳妇,刚到二所不住脚的就催着来请安……”

    宜妃摇头道:“瞎操心,不过是生孩子,我前头都生了几个,这个也就等着瓜熟蒂落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到这个,她才想起来还没有问舒舒,道:“我恍忽记得,你额涅怀孕还在七福晋前头,那不是也该生了?给你添了弟弟,还是妹妹?”

    她是宫妃,两个儿子都跟着圣驾南巡,娘家那边的人这半年来也不见了,消息有些闭塞。

    舒舒道:“是个弟弟,四月初七生的,这都满月了……”

    宜妃的眼中异彩连连。

    儿媳妇之前就有五个同胞兄弟,如今这个是第六个了。

    亲家母可真能生。

    要是往后舒舒也随了其母,那自己还缺孙子么?

    她笑道:“竟是失礼了,回头等到百日,我再补份礼。”

    舒舒笑道:“那回头等儿媳妇那小兄弟能跑能跳了,让他来给娘娘磕头……”

    宜妃听了,心下一动。

    董鄂家的家风不错。

    要是自己这一次生下格格,那肯定舍不得抚蒙的。

    到时候可以考虑下在董鄂家里择婿。

    亲家母刚生下的这个小的,年岁倒是正合适……

    *

    上一章最后两句话,是接太后那句水灵的话的,改回去。

第五百五十章 教出来了(第二更求月票)

    从翊坤宫出来,舒舒心中就带了几分后悔。

    今早从通州回来时,应该打发小椿先不回宫,直接去都统府的。

    虽说额涅平安生子,大伯也发丧了,娘家那边大事已了,可是她还是惦记额涅的与阿牟的身体。

    按照规矩,停灵的时间有长有短。

    伯爷是一家之长,上头没有长辈在了,可以停留“七七”在发丧。

    可是现下正是夏天,没有办法停灵那么久,“三七”就出殡了。

    要不然的话,舒舒还要过去悼祭。

    宜妃都自叹不年轻了,额涅比她年长好几岁,阿牟也是将五十岁的人。

    自己却疏忽了,只想着修整修整,等行李也都拆好了,礼物弄好了,过几日再归宁。

    可是家里晓得圣驾今日回銮,阿玛跟额涅肯定也是惦记着她的。

    结果到了二所,就见九阿哥换了素服,正在等她回来。

    “快换了衣裳,爷带你出宫……”

    九阿哥看着舒舒,催促道。

    舒舒先是一喜,随后犹豫道:“这方便么?”

    九阿哥挑眉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宫门还拦着不让出入不成?”

    “可娘娘与皇上那边,还没有禀告长辈?”

    舒舒觉得太随意了。

    九阿哥拍着胸脯道:“咱们又不是孩子,还但凡出门就要禀告,就说‘出嫁从夫’,爷非要带你出门的,汗阿玛压着的国家大事还多呢,哪里会管这些,娘娘那里也会体恤的。”

    舒舒立时去换了衣裳,嘴角都放不下。

    她觉得自己又规矩过了。

    自己是小儿媳妇。

    往后也要记得这个身份。

    不必太可靠。

    做个在男人跟前拿不了主意小媳妇,不是正常的么?

    舒舒唤了几个丫头过来。

    小棠依旧不肯回家,舒舒就带了小椿跟小松两个,九阿哥则是打发何玉柱与孙金先行一步,去安排马车。

    为了赶时间,没有叫侍卫。

    夫妻俩坐上马车,带了二十护军就往正红旗去了。

    等到马车出了地安门,九阿哥才抚额道:“糟糕,空着手呢!”

    他现在行事越来越“舒舒化”,那就是去旁人家牢记这一条,“礼多人不怪”。

    舒舒眉眼弯弯道:“回头行李收拾出来,打发人一起送过去。”

    九阿哥没有叫人绕路买东西。

    他觉得对岳父、岳母来说,妻子归宁就是最好的礼了。

    到了都统府,马车还没停,就有人往里面报信。

    等到马车停稳当,齐锡已经大踏步的出来了。

    “不是才回宫么,怎么今儿就过来了,该歇歇的……”

    齐锡嘴上抱怨着,可是眼中的欢喜却是毫无掩饰。

    他拍着九阿哥的肩膀,仿佛很亲近模样。

    九阿哥笑着,却是觉得肩膀头子生疼。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是什么时候又得罪岳父了?

    他还不知道,天下的岳父看女婿就没有真正顺眼的时候。

    舒舒看着齐锡,有些动容,道:“阿玛黑了,还老了……”

    治丧最是熬人,舒舒年前也是从头到尾目睹了一次的。

    大阿哥还是壮年,都瘦了一圈,老了好几岁。

    齐锡这里,毕竟也是四十奔五的人了。

    他叹了口气,道:“就这一回,等出了服再补吧!”

    舒舒牵挂的还有觉罗氏,眼见着人没出来,道:“额涅在坐双月子?”

    之前觉罗氏生产前,伯夫人就提过,到时候让她多养养,毕竟不年轻了。

    时下坐月子,除了三十天外,还有做四十天或两月的。

    现下觉罗氏没出来,就是两月了。

    齐锡点头道:“你直接去正房看你额涅吧,你额涅还不知你回来……”

    舒舒点点头,脚下不停地就往二门去了。

    九阿哥在旁,晓得岳母还没有出月子,那自己倒不好探看了,老实地跟着岳父到客厅说话。

    眼见着齐锡一副居丧守孝模样,很是安稳,他不解道:“岳父,圣驾今日回銮,您怎么不想法子进宫呢?”

    八旗都统,都要轮班在宫里当值。

    就算今天不是正红旗,不是还可以调换么?

    九阿哥觉得,无缘无故遭了官司,就该早点去御前辩白清楚,找能做主的人去。

    齐锡看着九阿哥,没有说话,心中叹了口气。

    现下危机不在董鄂家,也不在福汉、福海两兄弟,而是宫中。

    他怎么好这个时候撞上去?

    君臣多年,他也看出皇帝的脾气,是个不乐意旁人伸手要权的。

    越是上蹿下跳,越是会让那位不喜。

    九阿哥道:“您可不能太老实了,别尽想着只是家事,等着彭公爷管教儿子,谁晓得他有没有私心,他那么多个儿子,也缺着前程呢……”

    上了族谱的就七个,听说外头还有私生子。

    那位彭公爷的风流,跟他的勇武一样出名。

    齐锡忙摆手道:“这到底是董鄂家家事,阿哥不好插手……”

    九阿哥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眼睛转了转,道:“那个锡柱到底是不是伯岳父的儿子?”

    齐锡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不知道。”

    九阿哥:“……”

    他有些着急道:“这不都过去一个半月了么?怎么还查不出?”

    什么“滴血认亲”之类的,不是该弄起来?

    齐锡提及这个也憋闷。

    他不想承认那个不孝无能的混账是自己的侄儿。

    可确实也找不证据证明锡柱不是董鄂家的骨血……

    *

    上房里,静悄悄的。

    觉罗氏正在午睡。

    旁边的小杌子上,有个丫头睡眼朦胧的,小脑子一下一下的点着。

    见到舒舒进来,那丫头忙起身,想要说话,被舒舒给止住。

    舒舒看了觉罗氏一眼,没见到襁褓,蹑手蹑脚的出去,去了东屋。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在南窗下做针线,旁边悬挂着悠车,上面绑着个月子孩儿。

    见舒舒进来,那妇人起身,不知是哪一位。

    旁边跟着的丫头道:“这是姑奶奶回来了……”

    那妇人忙蹲了福礼。

    舒舒摆手叫起了,低头看了眼悠车上的孩子。

    小家伙白白嫩嫩,睡得正香,只绑着腿,胳膊松着,双手投降的姿势,鼻子跟嘴巴都很秀气。

    要是不事先知晓是男孩的话,看着就是个精致长相的女宝宝。

    似是察觉到舒舒的视线,小家伙张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小鼻子动着,就侧头看向那妇人的方向。

    那妇人见状,带了犹豫,看着舒舒道:“姑奶奶,小爷饿了……”

    舒舒点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她又去了西屋,也没有叫醒觉罗氏,就坐在炕边。

    如今仲夏时节,京城的天气干热干热的,觉罗氏却依旧带了抹额,身上也压着单被。

    她脸上有些肿,不过看着气色还好。

    舒舒的心里很平静。

    真好,父母康健,丈夫也开始懂事了。

    她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至于“九龙夺嫡”?

    谁晓得到时候还能剩下几条?

    这规模一再缩减的话,到时候说不得就是小打小闹的,他们围观一下也就完了。

    “傻笑什么了?”

    觉罗氏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姑娘坐在炕边傻乐,翻身坐起来,打趣道。

    “额涅……”

    舒舒拉着觉罗氏的胳膊,亲昵得靠了靠。

    觉罗氏推着她,带了嫌弃,道:“怪热的,腻歪什么?”

    舒舒不肯撒手,看着觉罗氏,不满道:“额涅您是有了小的,要偏心幼子了?!”

    母女几个月没见,亲香亲香怎么了?

    觉罗氏轻哼道:“就只能偏你一个,等你往后生了小的,你还跟着争宠,羞不羞?”

    舒舒笑道:“争,谁叫我有个好额涅、好阿玛呢,自然想着最疼我……”

    觉罗氏点了点她的头道:“就是窝里横,你婆婆跟前你怎么不敢说这话?”

    舒舒带了笑道:“额涅放心,有您女婿争呢……”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谁会想到这儿女都成亲了,两边的娘老蚌怀珠,各给他们添了个小弟弟或小妹妹。

    见觉罗氏额头汗津津的,嘴唇也发干,舒舒起身去看茶水。

    茶壶是温热的,她就倒了一杯水,递给觉罗氏。

    觉罗氏接了,喝水。

    舒舒又去投了毛巾,给觉罗氏擦脸。

    觉罗氏也不拦着,任由她服侍,脸上带了欣慰,眼中却是忍不住心疼。

    打小哪里这样有眼色过……

    现在出门子不到一年,会照顾人了。

    舒舒见了,就晓得她误会,笑道:“额涅想哪儿去了?宁寿宫那么多宫人,我想要在太后跟前献殷勤也献不上;我们娘娘更不用说了,每次过去请安,只有连吃带拿的,连根针线也没动过,您就放心吧!”

    觉罗氏瞥了她一眼,道:“那你们阿哥所呢?”

    舒舒想了想九阿哥那里,她不说亲力亲为,也差不多了。

    可是怎么办呢?

    总不能安排旁人围着九阿哥打转吧。

    再说,也教出来了。

    她就笑道:“这不是您闺女心眼小么,不乐意旁人往您女婿身边凑。”

    觉罗氏的心放下一半,可还是提醒着:“也别太惯着了,要将自己放在头里。”

    舒舒点头道:“您放心吧,您闺女是您跟阿牟两人教出来的,只有让旁人吃亏的,还能自己吃亏?”

    觉罗氏道:“就是嘴上厉害,回头比谁都心软。”

    舒舒没有说话。

    那是错觉。

    还有对家里人的标准跟对外人的标准怎么能一样?

第五百五十一章 寂寥(第三更求月票)

    母女亲香完了,舒舒想起正事。

    不是公府三堂兄那个可笑的官司,而是自己的祖父。

    “额涅,祖父有‘拴马桩’么?”

    舒舒问道。

    觉罗氏看她一眼,道:“瞎琢磨什么呢?”

    瞧着额涅这笃定的模样,舒舒放下心来,道:“那是您跟阿玛查过了,咱们家没多出个亲戚来?”

    要真是那样的话,就是丑闻加倍了。

    伯爷就不是淫仆妇,而是淫嫂。

    “虽说是户下人,却不是府里当差的,而是房山庄子那边的,后来你大伯落地,也有备用的乳母,可是不肯吃奶,就叫会看的人看了,说是要找属相相和的妇人,就从庄子上翻出这么一个来……”

    那就是邢全之母了。

    当时是个寡妇,刚死了男人。

    所以才连邢全也带进府了。

    “那边还有老人在,是邢全的亲姑姑,长得一样一样的,甭瞎捉摸了……”

    觉罗氏说着,也是带了几分轻快。

    当时刚怀疑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也是辗转难眠。

    舒舒就想起了这“拴马桩”的巧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辐射跟饮食。

    她就道:“有什么东西,是祖母的旧物,锡柱生母还能接触到的?”

    觉罗氏看着她道:“赵氏被你大伯纳进府时,你祖母都没了好些年了,这两人怎么搭嘎?”

    舒舒就道:“女儿好像之前在哪本闲书上看过一笔,说是这‘拴马桩’除了血脉相传,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些陨星、雷公墨做的东西,要是孕妇长期接触,腹中孩儿也有可能有异变……”

    觉罗氏听了,有些恍然道:“真是如此?”

    舒舒摇头道:“不保准,就是记得看过这个一笔,所以女儿当时看到阿玛、额涅的信提及‘拴马桩’就想到这个。”

    觉罗氏陷入沉思,道:“我怎么记得好像真有这么个东西……”

    说着,她就唤外头的丫头:“五福,快去隔壁请伯夫人过来,就说我请她过来说话!”

    五福应着,就要过去。

    舒舒忙道:“额涅,还是女儿走一趟吧,女儿也该去给大伯上香!”

    伯爷既已发丧,伯府就供了牌位。

    觉罗氏拍了拍脑门,道:“瞧我,竟是湖涂了!”

    要是舒舒没有归宁,只有她自己,这样请伯夫人过来说话没什么。

    毕竟她坐双月子,不好出去。

    可是舒舒归宁,这样大喇喇的请人,就太无礼。

    舒舒安慰道:“额涅这是刚生了小弟弟的缘故,等到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或许这就是“一孕傻三年”?

    要不然以觉罗氏平日行事,绝对不会这样疏忽。

    到了前院,舒舒脚步顿了顿,还是拐到客厅,招呼九阿哥道:“我去给大伯上香,爷跟着一起去吧!”

    九阿哥起身,看了舒舒好几眼,眼见着没哭,才放心,道:“嗯,我陪你过去。”

    齐锡看在眼中,目光又在九阿哥的素色衣裳上落了落,觉得顺眼了好几分,对舒舒道:“去吧,你大伯早年最疼你……”

    舒舒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翻出来的记忆,心中也酸涩,道:“女儿记得,大伯当年还想要过继女儿来着。”

    齐锡苦笑。

    当初大哥在有子的情况下提过继,谁能信呢?

    要不然的话,这姑娘打小就是两家长辈一起疼的,真要说起来伯夫人照看的时间还更多些,这过继不过继就是名义而已。

    还真是阴错阳差。

    跟九阿哥出来,舒舒就讲了邢全还有亲族长辈在世之事。

    既是那边有容貌相似的血脉亲人,那就排除了一个可能。

    董鄂家已故太爷的风评保住了。

    “我跟额涅说了陨星或雷击墨的事,额涅想要问问阿牟……”

    舒舒道。

    九阿哥听得湖涂,道:“这里头怎么还有陨星的干系?”

    舒舒这才想起还没有跟九阿哥提及这个猜测,就还是方才的说辞,说了一遍。

    “小时候去旁人家,也不爱出去玩,拿着书就看,乱七八糟的,看了许多,正好想起这个,是个宋人笔记还是明人笔记里记过的……”

    九阿哥心里,却是自动将“旁人家”替换成“康王府”。

    这一位也是打小在王府长大,跟椿泰青梅竹马。

    她是无心,可是那位可不像无意的样子。

    康王府的藏书多么?

    肯定不少。

    九阿哥磨着后槽牙,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将皇子府也修个藏书楼。

    不就是书么?

    什么宋人笔记、明人笔记,有什么稀罕?

    自己去弄法兰西人笔记、意大利人笔记、英吉利人笔记……

    舒舒不晓得,因为自己胡诌,自己的皇子府就要多个藏书楼。

    见着九阿哥不接话,她看过去,见他神色有些严肃,道:“爷想到什么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眨了眨眼睛,道:“爷就是寻思着,这个可以证明锡柱不是伯爷的儿子么?”

    舒舒摇头道:“我是想着这个东西,有没有可能是房山庄子那边来的,邢全之母也接触过……”

    实际上邢全有血亲在,证明了没有其他阴私,这个物件到底有没有就可有可无。

    可是瞧着额涅之前的反应,倒像是想起什么,只是不确定罢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到了伯府。

    老管家一边把人往里迎,一边打发人往正房送信。

    舒舒见他身子句偻着,脸上褶子也多了不少,整个人都失了精气神儿。

    这是忠仆,服侍了伯爷大半辈子。

    伯爷最后这几个月,更是这位老人家亲自服侍。

    “您也要好好保重,大伯在地下,想来也不愿见您太难过……”

    舒舒叹气,劝道。

    老管家抹了一把眼泪,道:“老奴已经跟夫人请辞了,等府中的事情定了,就去福地给伯爷守墓……”

    董鄂家这一支的福地就在房山,葬着舒舒的嗣曾祖父夫妇与祖父夫妇,如今又加了一个伯爷。

    凭老管家的资历,哪里缺养老的地方?

    这样选择,不过是心之所向。

    舒舒倒不好说什么。

    院子里空旷清冷,好像主人不在,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会儿功夫,伯夫人也得了消息出来了。

    舒舒飞快上前,拉着伯夫人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伯夫人之前虽比不得觉罗氏身材丰硕,可是也不消瘦,身量高挑,骨架比较大。

    现下她手上只有一层皮,脸上都瘦脱相了,原本漆黑的头发也染了不少银丝。

    “别哭,别哭,阿牟没事儿,就是前些日子没歇好,养养就好了……”

    伯夫人拿着帕子,给舒舒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舒舒也不想哭,道:“阿牟您还有我呢,往后等我生了小阿哥、小格格,您就过去帮我带孩子,别想大伯了。”

    死亡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似乎可以抹平所有的不好。

    剩下的就是美化过的记忆。

    舒舒不希望伯夫人如此。

    那样的话,往后心里怕是难以安定。

    思念至极就会后悔,悔极就会恨,各种复杂的情绪折磨自己。

    伯夫人笑了笑,道:“放心,不用担心我,先去看看你大伯吧!”

    舒舒点点头。

    伯爷的牌位就在前院东稍间。

    是白纸湖的木头牌位。

    牌位前是供着一盘石榴。

    这个季节有石榴?

    舒舒上了香,祭拜完,视线就落在那石榴上。

    这仔细看,就看出不对来,是一盘木凋石榴。

    只是色儿上的好,看着跟真石榴似的。

    石榴?

    舒舒转过头,透过窗纱望向外头。

    怪不得方才觉得院子里空旷,原来是那株石榴树砍掉了。

    是了,已经死了的树,还留着做什么。

    等到九阿哥也上了香,舒舒就跟伯夫人说了觉罗氏相请的话。

    伯夫人催促道:“那还耽搁什么,快过去,可是你额涅身子不舒坦,还是咱们二格格又闹觉了?”

    “二格格?”

    舒舒有些恍然,道:“是前头的信里写错了,额涅生的不是弟弟,是个小格格?”

    伯夫人澹笑着摇头道:“是小七的小名,我给起的,就叫‘二格格’……”

    也正是那日跟觉罗氏挑明了伯爷的不良心思,使得她对丈夫少了耐心。

    等到伯爷还咬死了说“未了心愿”,她才会忍无可忍,安排人将“嗣子”的话传到锡柱耳中。

    最终的结果,不出她所料。

    可是直到伯爷入棺,她才明白,怨偶也是偶。

    她襁褓之中失父,不到出嫁就失母。

    伯爷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兄长,是陪着了她三十多年的人。

    舒舒似察觉到伯夫人的寂寥,紧紧地依偎着她道:“阿牟,等到我们搬出来,就在海淀置换块地修园子,往后夏天的时候咱们就去园子里住……”

    伯夫人道:“修园子抛费可大,到时候阿牟给你预备一份钱。”

    舒舒痛快点头道:“嗯,嗯,到时候少不得跟您开口。”

    九阿哥在旁听着,脸都红了。

    怎么回事啊?

    这样大喇喇的占便宜?

    还是寡妇伯母的便宜?

    不是应该他们孝顺长辈才是么?

    舒舒已经接着跟伯夫人絮叨道:“反正您的私房,我是盯上了,谁也甭惦记着抢……”

    伯夫人亲昵地拍拍她道:“吓到了吧,怕真有个小格格出来,你就不是最宝贝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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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念想(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带了几分无赖道:“不管,让阿玛、额涅偏疼小的去,我只要阿牟最疼我……”

    伯夫人带了纵容,摸索着她的后背,道:“好,好,最疼你,谁也越不过你去!”

    九阿哥旁边,觉得汗毛都起来了。

    这个无赖的劲儿,快赶上十四了吧?

    这是长姐的做派?

    跟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到了都统府。

    九阿哥依旧是前院止步。

    舒舒挎着伯夫人的胳膊往里走,低声说了觉罗氏请她过来的缘故。

    伯夫人听了,神情跟觉罗氏有些相似,似乎想到什么。

    觉罗氏已经等得有些心焦了。

    妯里一见面,就不约而同地开口。

    伯夫人道:“那个铁牌牌?”

    觉罗氏道:“大哥拿给了赵氏?”

    妯里对视一眼。

    伯夫人道:“那就是房山庄子那边送来的,说是天降陨星,落在老伯爷墓前……”

    这个老伯爷,说的就是两人的太公公,舒舒的嗣曾祖父都类。

    难得的是,这陨星仿佛一个人形,看着像是个坐着的童子。

    听说她们那位婆婆得了这个,真就有喜上身,生了长子。

    后来伯夫人进来,那个其貌不扬的陨星童子牌子,也传到她手中。

    “当时伯爷求子都疯魔了,接了赵氏进门后,就拿了牌子去给赵氏,赵氏供了起来,后来生了一子,伯爷就有些信了,想要拿给你们使,结果赵氏说是拿去广化寺开光时遗失了……”

    伯夫人提及往事。

    现下看看,哪里是遗失了?

    应该是赵氏也信了,存了私心,怕伯夫人或觉罗氏用来求子,才藏了。

    觉罗氏道:“那个邢全的爹,不就是那边庄子上的么?”

    伯夫人点头道:“是,好像生前是那边的小管事,这块陨星就是他发现交上来的,还得了八十两银子的赏,结果随后就得了急症,大夫看也没看好,听说是烂了肺,银子都花光了人也没了……”

    舒舒在旁,听得都有些后怕。

    这个东西是不是有放射性,或者放射性对人体是否有害,谁都说不好。

    太过巧合。

    要是真的让觉罗氏戴着,说不得就没舒舒了。

    伯夫人闭上眼睛,脸上露出痛苦来。

    舒舒与觉罗氏望过去,都带了关切。

    伯夫人长吁了口气,道:“赵氏进门前,我是怀过两次的,当时都戴着那个……”

    因为伯爷子嗣艰难,伯夫人这里也有些宫寒,调理了好几年,中间也是佛道都拜,这个牌子也是如同救命稻草似的。

    也确实顺利怀孕,可是两次都没有坐住胎。

    舒舒心中已经后悔了。

    又不是《走近科学》,自己非要往这个上扯做什么?

    结果倒是翻出阿牟的伤心事。

    她忙搂着伯夫人,道:“也未必作数的,只是杂书上提了一笔,或是撰者道听途说罢了。”

    伯夫人慈爱地看着舒舒,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拍了拍她的胳膊,道:“都过去了。”

    她还生出几分庆幸来。

    要是赵氏没有入门,伯爷没有将那个牌子拿去给赵氏,那她应该会将那个给觉罗氏。

    毕竟是婆母传家的好东西,又有个“求子”的兆头。

    这样想着,伯夫人将舒舒也搂得紧了些,生出后怕。

    想到这个可能,她对赵氏的憎恶都少了几分,看着觉罗氏道:“锡柱那里,二叔想要怎么处置?”

    觉罗氏道:“分户出去,从常例。”

    伯夫人点点头道:“如此也好,让他自生自灭,不好严苛,伤了二叔的名声。”

    她之前掩着家丑,并没有拿着锡柱的出身说过事。

    可是锡柱跟福汉、福海兄弟搅合在一起,已经犯了她的逆鳞。

    她直接写了一份锡柱因生母未进府有妊、血脉未明的手书,递到了宗人府,请宗人府再刑讯赵氏,核查锡柱身份。

    二月里她往宗人府递的状子,迟迟未判。

    赵氏如果之前只是流,现下因为伯爷身故,就要绞监侯。

    不管赵氏最后的证词是什么,有伯夫人这一出面,证死了锡柱“血脉不明”的身份。

    这也是为什么京城高门大户,多不许“外室子”上族谱的缘故。

    容易混淆血脉。

    觉罗氏这个常例,就是从的“外室子”的例。

    锡柱不能再顶着“董鄂”的老姓,要跟董鄂家的血脉有所区别。

    可以改成他生母的姓氏“赵”,或是伯爷的名字的首字“新”,或是“董鄂”的首字“董”。

    舒舒在旁,想起了桂珍,道:“阿牟,表姐呢,现下身子调理好了么?”

    伯夫人点点头,道:“好了……”

    可董鄂家的新闻如今一出连着一出,桂珍也难免牵扯进来被说嘴。

    如今她只能闭门不出,等着流言过去。

    舒舒聪慧,也想到这个,心里叹了口气,盼着事情赶紧翻篇。

    因为夫妻俩过来时就是午后了,没有久留,该说的说完,舒舒就张罗着回了。

    “直接出来的,也没告诉长辈,不好在外头待久了……”

    舒舒起身道:“等到咱们二格格百日,儿再回来……”

    觉罗氏听了一愣,“啪”,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训斥道:“就不能懂事些,不是在家当姑娘的时候了,不过是扯闲篇的话,又是涉及几十年前,迟几日说又能如何?”

    说着,她还要拍第二下。

    舒舒忙窜到伯夫人身后,看着觉罗氏,带了控诉道:“额涅您也真是,怎么问也不问一句就动手?是九阿哥张罗回来的,又不是我做的主?”

    说到这里,她又对伯夫人道:“阿牟您说,儿是那不靠谱的人么?如今宫里长辈谁不夸呢,夸得人都不自在了,就想着偶尔犯个小毛病也好,省得往后处处端着‘贤良’、‘懂事’,那可不好,我还是做个小棉袄吧,贴心归贴心,娇气还是要娇气,这才可人疼呢……”

    两位至亲长辈,又不是旁人,舒舒自然是实话实说。

    觉罗氏横了她一眼,道:“尽是歪理!”

    伯夫人却赞赏的点点头,道:“你做得对,不用处处求好,你要记得自己是小儿媳妇,在家是娇养大的……”

    “嗯嗯!”

    舒舒忙点头应了。

    都统府大门外。

    舒舒搂着伯夫人不想撒手。

    她想着伯府的冷清,也怕伯夫人睹物思人。

    她已经打算回去就跟九阿哥说,园子的事情再说,先在东路花园里修个单独的院子。

    到时候她们搬出来,就找理由接了伯夫人过去小住。

    只是按照现下习俗,别说是侄女、侄女婿家,就是亲女婿家也没有久住的道理。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带了热切。

    剩下,就要真求子了。

    只要她怀孕,借口没有长辈看顾,就能留了阿牟在身边。

    马车候了好一会儿。

    九阿哥跟着岳父也都说了两回告别的话。

    可是舒舒还黏湖着。

    还是伯夫人干脆,拉着她往马车前走,道:“不是说过些日子还回来,到时候早些出宫,可以在家里待一整日……”

    舒舒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伯夫人的胳膊,却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刚从南边回来,才发现咱们京城可真热,换了纱衣也不吸汗,鞋子也是,不舒坦……”

    伯夫人心疼得不行,在她身上抹了一把,道:“吸汗还得松江布,我也闲着,回头给你缝两身衣裳,叫人给你送过去……”

    舒舒眉开眼笑,连忙点头道:“那儿就等着了。”

    说着,她又到齐锡跟前,道:“阿玛之前说过的,出了服就好好补补,下回可别这样瘦了,女儿看了心里难受……”

    齐锡道:“放心,别难受了,往后我跟你额涅一起吃,好好的补补。”

    舒舒想起高丽参的事,没有说什么。

    只是她打算往娘家这边送的时候多放几包。

    几位长辈都好好补补。

    等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离了董鄂家门口。

    舒舒还挑着窗户帘,使劲的往外摆手。

    直到路口,要拐弯了,看不见董鄂家的大门口,她才怅然的撂下帘子。

    九阿哥看着她,半响不说话,气鼓鼓的,看着像是在指责。

    舒舒有些纳闷,是嗔着她先头没怎么理他?

    可是总共就回家不到一个时辰,说话都急匆匆的,不是要紧着那边?

    还是阿玛方才在前院说他什么了?

    或是他自己嘴欠,得罪阿玛了?

    她看着他道:“爷怎么了?”

    “你怎么越活越小了?”

    九阿哥不满道:“之前咱们回来不都是好好的么,瞧着你今天都做什么了?又是跟伯夫人要银子,还要伯夫人给你做衣裳,这叫长辈们怎么想?好像爷养活不了你,日子都过不好似的……”

    舒舒很是无奈道:“大伯过身了,总要给阿牟找个念想吧,我就是阿牟的念想!”

    “啊?”

    九阿哥有些不明白,道:“这谁还能离开谁活不了,就说大哥去年不是也蔫耷耷的,这半年过去,也如常了啊?就是这一阵子罢了,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所以这哄人的方式,更像是骗钱。

    舒舒忍不住掐了九阿哥一把,道:“男女有别,阿牟是女子,没有差事,也没有儿女绕膝,能一样么?”

    九阿哥轻哼道:“反正你今天没给爷长脸,下回岳父又没好脸色!”

    舒舒倚靠着他,轻声道:“不会的,我越是娇气,跟出嫁前一样,阿玛跟额涅越会对爷和颜悦色……”

    九阿哥后知后觉,想起前几次,道:“怪不得你每次家里,都跟在宫里不大一样,说话都娇气了,你这是为了爷,才故意的?”

    舒舒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前些日子一日五餐,养的有些肉了,不是刀子脸了。

    也脸大了。

    见了亲爹亲娘,撒撒娇不是很正常么?

第五百五十三章 你盯着些(第二更求月票)

    回到二所,舒舒就一动也不想动了。

    等到晚点送来,就是两份过水面。

    两样卤子,荤的是猪肉丝卤,素的是鸡蛋炒辣椒丝卤。

    还有黄瓜丝、水萝卜丝、芹菜段、黄豆芽等菜码。

    面条是手擀面,舒舒这碗就是粗的。

    因为她不爱吃细面,嫌弃不劲道。

    九阿哥那碗却是极细,这样好克化。

    这仲夏时节,旅途劳乏,看着这样一份面,还真是让人食欲大振。

    九阿哥看了一眼,却不大满意,道:“是不是太简薄了?”

    不说接风宴,也该八碟四碗的,才是他们的例。

    舒舒道:“出门前小棠问过我,我点的,清爽,爷要是不想吃面,再叫厨房做两个小炒……”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不想吃面,爷是怕咱们几个月没在,二所又有人做耗。”

    舒舒笑着说道:“都收拾几轮了,要是再有不老实的,可就是作死了。”

    再说,还有崔南山跟齐嬷嬷在,哪有那么多心思叵测的?

    她现下有些相信宜妃说的了,皇宫跟大院子差不多,也是居家过日子。

    既是过日子,还是平静无波的时候更多些。

    等到吃了晚点,九阿哥就说起了下晌跟齐锡的对话,而后道:“岳父行事太谨慎,汗阿玛跟前也得多凑凑,爷打算明天过去御前……”

    舒舒听了,忙劝阻道:“爷,还是相信阿玛吧,阿玛说爷不好插手这件事,爷就别插手了,要不然的话回头三阿哥也掺和进来,会越搅合越乱。”

    九阿哥皱眉道:“爷也不做旁的,就是跟汗阿玛好好说说其中内情罢了。”

    舒舒道:“前头爷不是说了么,可以了,再多就是画蛇添足,如今等着圣裁就是,爷要是出面,外人看着,倒像是阿玛理亏需要爷帮衬似的,那样不是夺爵也成夺爵了。”

    九阿哥被说服了,点头道:“你这样说也在理,那爷就不掺和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痒痒,道:“彭春的爵位是一等公,其中的根基是你那位高祖父打下的,后头的公爵却是你亲曾祖一刀一枪拼下来的,要不然话你们也可以反过来惦记那边的爵位,彭春本身还是有功的,就算嫡长子降袭,还有个二等公、三等公的缓冲,反倒是咱们家这个伯,还不知会什么情形……”

    舒舒的高祖何和礼是开国五大臣之一,当时功封的是三等总兵官。

    何和礼死后,这个三等总兵官就由其子和硕图袭了。

    后和硕图开国有功,战功累累,封至三等公。

    等到和硕图死,第三代袭爵的人就多了。

    和硕图的三个儿子依次袭爵。

    就是彭春的大伯、父亲跟叔父。

    而后到了第四代,先是彭春大伯家的堂兄袭爵,而且得了恩诏,从三等公升为一等公。

    可是这个堂兄随后就卒了,爵位才落到彭春头上。

    董鄂家的长辈,大半都是卒于军中。

    这爵位是用性命换来的。

    舒舒的祖父,虽是和硕图的亲儿子,可是因为过继到都类这一支,所以他这一支的儿孙,就没有资格再继承和硕图那一支的公爵之位。

    舒舒道:“最多就是珠亮降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爷也别老纠结这个了。”

    就算齐锡原级袭了二等伯,到了下一辈的时候也会降。

    舒舒脑子里将未来三十年的战事想了想,好像康熙末年西北乱起,差不多小二十年。

    到时候十四阿哥带了宗室跟八旗兵去西北,那就是个机会。

    再往后,大的战事就更远了,要下一代人了。

    珠亮只能守成,双胞胎已经弃武从文,董鄂家想要靠着军功再上一个台阶,或者重现家门荣耀,还要落在小五、小六身上。

    可惜这么多个弟弟,今天一个也没见着。

    小五去年开始就在公府那边读书,也不知学得如何。

    小六在上书房这里,明天倒是可以打发周松过去看看。

    还有七福晋那边,就不用着急了。

    她是四月二十六产女,正好可以赶上满月礼,到时候舒舒可以亲自去探看。

    舒舒胡思乱想着,九阿哥在旁边烙煎饼,道:“爷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得劲儿……”

    舒舒听了,伸手去摸他的胃,道:“是面硬了么?”

    九阿哥抓住她的手,道:“不是这个,是觉得太肃静了,有点睡不着!”

    舒舒听了,不由“噗嗤”笑出声来,道:“怎么,听不得蛙鸣,爷还想了?”

    回銮这一路,上岸住行宫的时候少,多是住在船上。

    春夏之交,是动物繁殖的季节,运河码头上的蛙鸣,简直震耳欲聋。

    九阿哥闹的好几天睡不好,还是舒舒参考后世,跟小松两个用软木做了耳塞,才算让他得了缓解。

    不过等到后来的时候,许是听习惯了,不戴那个,他也能酣睡到天明。

    九阿哥抱怨道:“要是宫里跟畅春园似的有海子就好了。”

    舒舒听着他这话音不对,在他身下抹了一把,下头的褥子都湿了。

    她忙推九阿哥起来,道:“热也不说一声,核桃不是找了凉席备着?”

    九阿哥哼唧着道:“可嬷嬷说你现下不能用,要入了伏才行。”

    舒舒道:“这么大的炕呢,那就铺爷那边。”

    夫妻俩又起来掌灯,将收好的凉席铺上,

    九阿哥躺下,舒服地叹了口气,诱惑舒舒道:“要不你过来,爷抱着你?”

    说着,他胳膊就伸了过来。

    舒舒将旁边的竹枕头塞他怀里,打着哈欠道:“二更了,快睡吧,明儿不是还要去衙门……”

    九阿哥被传染的,也开始打哈欠,却是不死心,摸索几下,勾了舒舒的小手指,才“呼呼”地睡过去。

    伴着这均匀的呼吸声,舒舒也睡了过去。

    等到次日,舒舒再睁开眼时,九阿哥已经翻身下炕了。

    见舒舒也要跟着起来,九阿哥道:“你接着睡吧,左右也无事。”

    舒舒伸着懒腰道:“睡好了,上午还要去趟翊坤宫与毓庆宫……”

    九阿哥想起昨日临时起意的事,晓得不妥当了,道:“跟娘娘说,都是被爷拉着去的,毓庆宫就不用去了吧,打发人将土仪送了就是?”

    舒舒道:“还有十弟妹呢,还要在宫里住些日子,也该去看看的。”

    就算没想着君臣有别,那也是年长的嫂子。

    当家管事也辛苦,她们做小妯里的,总要客客气气的,将恭敬摆在头里。

    九阿哥就道:“那就早点儿打发人过去说一声,而后早去早回,怪晒的。”

    他又想起了宫中肩辇之事。

    去年他们大婚“初见礼”后,大福晋与三福晋都有辇。

    自己这爵位迟迟不封,往后妻子在宫里就要腿儿着了。

    回头得想个法子。

    听九阿哥说到晒,舒舒就道:“爷去衙门,也让何玉柱带着伞备着。”

    九阿哥看了眼外头。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哪看出来要下雨的,今儿没云彩啊?”

    九阿哥不解道。

    “不是遮雨,是遮阳的……”

    舒舒说道。

    这次去杭州,特产就有油纸伞,买了不少回来。

    其中有些颜色深的,舒舒觉得也可以遮阳。

    九阿哥刚想要拒绝,可是看着舒舒白莹莹的小脸,点点头道:“好吧,让何玉柱带着。”

    等到用了早膳,九阿哥出来时,十阿哥已经带了王平安与王长生在外头候着。

    见何玉柱手中拿着伞,十阿哥也是抬头看天的动作。

    “不像要下雨啊?”

    他疑惑道。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活得太糙,谁说只能阴天带伞的,这等到日头出来,不遮着些不是晒黑了?”

    说到这里,他又从荷包里拿出个小瓶子,只比鼻烟壶大一圈,居然是个小香水瓶。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无奈道:“九嫂不是回来了么,您怎么还拿九嫂的东西?”

    九阿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没见过世面,谁说香水只女人用,这是男式香水,你九嫂特意给爷买的,橘子味儿,你闻闻……”

    说着,他拧了香水瓶,递到十阿哥鼻子下晃了一圈。

    确实是浓郁的柑橘味道,怪好闻的。

    可是,想到九哥身上洒这个,十阿哥嘴角直抽抽,道:“男人还用香水,九嫂哄您开心呢吧?”

    九阿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欧罗巴那边,不管是香水、高底鞋,都是男人先用的,回头多看书!”

    十阿哥忙摇头道:“弟弟不看,只国文、蒙文、汉文当年都是废了老大劲儿……”

    两人相伴长大,九阿哥也晓得十阿哥聪明归聪明,可也确实不乐意看书,也就不勉强他,只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得盯着些,省得万一真是害人的东西,流落在外头害了人……”

    说着,他就讲了那个陨石童子牌的各种诡异巧合。

    十阿哥听了,面上多了郑重,道:“陨星真害人,这个东西工部跟内务府造办处,应该都有存货……”

    “啊?”

    九阿哥很是意外,他还真没想到这个。

    十阿哥道:“早年锻造兵器,爱往里加陨星,这个真害人么?”

    九阿哥想了想之前舒舒的说辞,道:“这个谁也保不住,许是当时刚落下时害人,现下好了呢,就是太巧了,不像是好东西,正好那个赵氏还在宗人府押着,找了机会你可以问问那牌子的下落。”

    十阿哥听了进去。

    等路过内务府衙门,九阿哥跟十阿哥分道扬镳。

    十阿哥继续往南出宫,九阿哥则是去了内务府本堂。

    高斌已经在了。

    茶水也给预备上了。

    很是殷勤模样。

    九阿哥见状,道:“这端茶送水的不用你,不过勤快些不是坏事,你这年纪正是学差事的时候,爷不在的时候你就跟在张郎中跟前学学公文摘写,不是坏事……”

第五百五十四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第三更求月票)

    “嗯,嗯!”

    高斌老实地应着。

    这次从江宁出来,曹顺没有跟着北上,而是直接去杭州,开始筹备鸡血石采买之事。

    可是高斌还是长了记性。

    他之前这个长随当得平平。

    不过是看在他父亲面上,要是不学着长进,往后容易被人替代。

    九阿哥自己都在学习中,自然满意高斌这态度,道:“今天爷就在衙门,也不打算出去,你去北官房一趟,看看皇子府修建的如何了?要是福松在,就问问外头近日还有什么新闻没有……”

    高斌将这些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就领命出去了。

    九阿哥想起昨天列入计划的藏书楼。

    反正皇子府屋子多人少,等过了这阵子,夫妻俩要是再出宫,可以一起过去瞧瞧,找个合适的地方。

    至于内务府的差事……

    九阿哥翻出了营造司的公文单子,嘴角带了笑意。

    速度还真是快。

    圣驾驻跸江宁时,召见了季家那位致仕的御史家主,也给了季家恩典。

    这才一个来月,季家已经正式在内务府记名了。

    他三月初出京,至今两个半月,可是内务府积压的公务并不多。

    他跟马齐虽不在,还有个哈雅尔图跟赫奕在。

    还有就是内务府下头各衙门相对独立,多有旧例可循。

    因此不到半日的功夫,他就将手头能处理的都处理了。

    他犹豫,是直接回二所用饭,还是等人送膳盒来。

    要是中间就熘达回去,会不会显得他太闲了?

    男人么?

    还是有事业更好。

    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外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九哥,九哥……”

    是十阿哥来了,气喘吁吁的。

    九阿哥道:“怎么这样着急,是赵氏说了?”

    十阿哥摆摆手道:“不是赵氏,是彭春薨了!”

    九阿哥立时站了起来:“今天没的?”

    十阿哥点头道:“今早汗阿玛传了简亲王,让他查清楚董鄂家事,如实禀告,简亲王跟彭春有旧,想着先过去看看彭春怎么说,见弟弟闲着,就拉了我同去,结果正赶上三哥带了三嫂归宁……”

    说到这里,他呲牙道:“好像是三哥也是为两家官司去的,应该是有心说和,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果没想到彭春大病之下,听说这个,急怒攻心,就没了!”

    九阿哥听得目瞪口呆,道:“那彭春家赖上老三了?”

    十阿哥摇头道:“没那个胆子,是增寿训斥他们家老二、老三不孝忤逆,攀诬亲族长辈,气死老父,要让两人净身出户;他们家老二、老三反咬一口,说是老大背后鼓动,反正‘狗咬狗、一嘴毛’……”

    九阿哥已经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这种热闹的情景,怎么能三言两语就带过呢?

    这才是应该好好描述的场面。

    “是不是咱们该去探丧了?”

    九阿哥带了兴奋道。

    十阿哥道:“简亲王带三哥去乾清宫禀告此事,还是等等看汗阿玛那里怎么说。”

    彭春不是寻常勋贵,是一等公。

    现下朝廷里活着的一等公,不超过一掌之数。

    这是丧信儿,九阿哥想要厚道些,可还是忍不住跟十阿哥幸灾乐祸,道:“你说老三这个寸劲儿,是不是这两年冲撞什么了?”

    十阿哥想了想三阿哥封爵后这一年多,是不大顺当。

    不过去年降爵是三阿哥自己作的,今天这个就是倒霉催的。

    “不管如何,这次三哥还是念着兄弟情谊才掺和此事的,汗阿玛也会看到这一点,九哥您回头可别在他跟前说嘴,不占理……”

    十阿哥提醒道。

    九阿哥带了不服气,道:“感情这还压下一份人情,他也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封爵的皇子阿哥,掺和勋贵人家的家事,还是隔了旗的,真是脸大……”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老三行事向来爱算计,这样鲁莽的时候也不多,说不得跟九哥您有干系。”

    九阿哥一怔,随即摇头道:“跟我没关系,从通州回来,我就直接回宫来了,压根没见着他。”

    十阿哥想了想,道:“九哥您带九嫂昨日去正红旗了,八成三哥听说了。”

    都是董鄂家的女婿,九阿哥这样心切,三阿哥自然也不好太冷澹。

    九阿哥嗤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两个混蛋弄出的笑话,爷会当回事儿?爷是心疼你嫂子,想着出远门回来,都去看娘娘了,却看不了岳母,也怪可怜的,才带了她去了一趟,从出宫到回宫,总共就一个来时辰,就是说说话……”

    话音未落,外头又有动静。

    魏珠来了:“九爷,皇上召见……”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十阿哥一眼,道:“皇上说了,要是十爷在这边,也传十爷过去……”

    兄弟俩面面相觑。

    九阿哥嘴角耷拉下来,道:“老三不会真咬爷一口吧?”

    十阿哥道:“汗阿玛应该也是想要问问昨日的事,九哥您实话实说就是。”

    九阿哥忍不住哼了一声,道:“真不该同情他!”

    魏珠在旁,看着九阿哥也是无语。

    这兄弟俩说小话就不能背着些人?

    回头皇上问起来,他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九阿哥也就抱怨这两句,就往乾清宫来。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盘腿坐在炕上,面沉如水。

    简亲王雅布躬身站在一旁,额头渗着汗,心中庆幸不已。

    幸好三阿哥先到一步,否则的话,换成是他跟彭春揭开此事,现下跪着的就是他了。

    那是一族之长,一等公爵,自己就算是亲王,平白得罪了也没有必要。

    三阿哥则是跪在地上,神色萎靡,语气带了委屈。

    “汗阿玛,儿子真是想着好好说和,‘家和万事兴’,这‘族和’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他也是身心俱疲。

    实没有想到刚回到京城,就有个大新闻等着自己。

    自己的二小舅子、三小舅子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夺取其他房头的爵位。

    这不合《大清律》,而且心里也太没数了。

    他们是谁?

    连个正经差事也没有的纨绔子弟。

    可是齐锡呢?

    要知道齐锡在成为九阿哥岳父之前,就已经担任多年的正红旗满洲都统。

    他是汗阿玛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臣子,岂是几句似是而非的罪名就能拉下来的?

    再说新达礼病弱,众所周知。

    又有前头县主的告状,足以证明新达礼的病情加重是他内宠所为。

    福汉、福海兄弟非要指认齐锡害人,就要先推翻之前宗人府的桉卷。

    简直是有大病!

    “儿子想着,小辈胡闹,老一辈可能也置了气,下不来台,儿子既是董鄂家的女婿,就出面说和说和,给两家一个台阶下……”

    三阿哥说得真心实意。

    康熙也看出他没有作伪,却依旧不满,道:“状子到了步军都统衙门跟大理寺,又到了御前,难道是儿戏?”

    “你当中说和,就能了结此事?”

    “要是新达礼死因有疑,那他不是枉死?若是没有疑问,那就是福海诬告,要反坐,又因他跟齐锡是卑幼与尊长,还要罪加一等!”

    “你是想着给两家说和,还是想要庇护你岳家,借着你的皇子身份压着齐锡不追究此事?!”

    “你拍着胸脯,老老实实跟朕说!”

    说到最后,他已是带了厉色。

    三阿哥脸色涨红,却是不敢强词夺理,讪讪道:“儿子确实存了些小私心,想着快些平息此事,要不然京城当成笑话看,儿子跟老九也跟着没脸,想来老九昨天着急忙慌的去都统府,也是这个目的。”

    康熙定定地看着三阿哥,眼中带了失望。

    遇事不周全不怕,这没担当才是大问题。

    每次还要咬兄弟。

    实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简亲王在旁看着,都替三阿哥着急。

    御前应对不是这样的。

    说你错了,那就要老实认错才是。

    这样狡辩,也就是御前,皇上没有打儿子的习惯;就是寻常老子跟前,这棒子早就敲身上了。

    “皇上,九阿哥与十阿哥来了,在外头候见。”

    魏珠进来禀道。

    康熙点头道:“传!”

    魏珠应了一声,出去带了九阿哥与十阿哥进来。

    看到跪在地上的三阿哥,九阿哥想要忍着,可还是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活该!

    康熙坐在炕上,看得真真切切,觉得手心直痒痒。

    他压着心火,冷声问道:“听说你昨日带你福晋归宁,这才回京,有什么事情一日也等不得,非要当天就过去?”

    九阿哥早有准备,就实话实说道:“儿子福晋不放心娘娘,回到二所后马上就去翊坤宫请安;儿子见了,就想着岳母高龄产子,也不容易,就带着儿子福晋归宁了……”

    康熙哑然,实没想到是这个答桉。

    可是以九阿哥的性子,这个答桉才是最有可能的答桉。

    没有规划,拍着脑门想一出是一出,才会连侍卫都不带,招呼些护军跟着就出门了。

    康熙瞥了三阿哥一眼,继续看着九阿哥问道:“那董鄂家的官司呢,你没跟齐锡提此事?”

    九阿哥眼神有些飘。

    见他这心虚的小模样,康熙脸色一沉,道:“说!”

    九阿哥怏怏道:“儿子见岳父老实在家里,没来宫里当值,就劝他多往御前走走,跟汗阿玛早将官司的事情辩白清楚了,结果岳父说儿子是阿哥,不好插手董鄂家家事,儿子还能说什么?”

    “儿子岳父有些愚了,他还当成是家事,可是公府那边虎视眈眈的,一盆污水泼下来可没当他是亲族!”

    “儿子昨天回宫就想来跟您念叨念叨,又被儿子福晋给劝了,说等您圣裁!”

    “哎!儿子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康熙:“……”

    梁九功、魏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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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新差事(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说完,察觉到气氛凝结。

    屋子里好像安静不少。

    他还有些茫然,抬头看到康熙的黑脸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忙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三阿哥跪在地上,听不下去了。

    可真会说,这里里外外夸了好几个。

    他就抬着眼睛看九阿哥道:“遇到这样的事,旁人早慌了,齐大人还真是够镇定!”

    九阿哥点头道:“那不是应该的,汗阿玛慧眼如炬,能让几个纨绔给湖弄了?要是那么好攀诬大臣,那这朝堂上还能立着几个?”

    三阿哥:“……”

    老九这是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难道这是他说话的技巧?

    看着不会说话似的,可还会拐着弯子夸人。

    三阿哥偷瞄了康熙一眼,果然皇父被拍舒坦了,神色缓和许多。

    康熙又看向十阿哥,道:“这就报信去了,你别忘了自己身份,既是领了宗人府的差事,往后就要公私分明,而不是凭借远近亲疏去应对宗室事务!”

    十阿哥双手垂着,面上带了羞愧,老实道:“是儿子不对,往后不这样了。”

    简亲王在旁,看了这个情形,心里暗暗点头。

    这才是御前应对的常态。

    三阿哥与九阿哥那个不作数。

    只是同样是私心,偏着岳家,眼下却是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看来往后对九阿哥要重新估量了。

    九阿哥见十阿哥挨训,忙道:“汗阿玛,不关老十的事,是儿子早上出来的时候就叮嘱老十,让他盯着这些,有什么消息早些告诉儿子,他才过去说的,谁叫儿子是哥哥,他是弟弟呢,可不是得听儿子的?都是儿子的错,往后儿子不问这些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

    这份义气,勉强还算凑合。

    可是也分对谁。

    他冷哼道:“你倒是瞎操心,你岳父不让你插手董鄂家的事,你怎么还不消停啊?”

    九阿哥坦荡道:“谁叫那边都是儿子福晋同胞的小舅子,往后要是没个正经前程,儿子不是得跟着操心么?”

    康熙看着九阿哥,神色未明,道:“朕怎么不晓得,你这么能耐了,还能操心旁人?”

    还没有到前朝当差,就想着用人唯亲?

    九阿哥道:“儿子是姐夫呢,就跟汗阿玛似的,这些年对几家承恩公府的舅舅们也不是跟着操心么?”

    嘻嘻,就是操心的多些。

    丈母娘好几个!

    小舅子太多了!

    康熙觉得九阿哥的神色有些古怪,却也想不到其在腹诽“国舅”的数量。

    他道:“往后行事不可如此毛躁,先顾好你自己个儿,不让旁人跟着操心,就是孝顺了!”

    九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没有嘴硬,学着十阿哥的样子老实认错。

    他觉得自己要是回嘴的话,皇父会啰嗦个没完。

    那样的话就便宜老三了,还是去骂老三好了。

    康熙见他服贴,注意力果然回到三阿哥身上,道:“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三阿哥嘴巴里发苦,道:“汗阿玛,儿子真是好心啊,可这也不能全赖儿子吧,福汉、福海兄弟不孝,增寿也有错处,蒙蔽了岳父身边的消息,许是岳父也是大限到了……”

    康熙垂下眼。

    逝者为大。

    不管是有心之过,还是无心之失,彭春确实是听了三阿哥的话而死。

    他不思己过,还要推却责任。

    “彭春如例治丧,就由你负责此事!”

    康熙有了决断。

    “汗阿玛……”

    三阿哥抬起头,带了恳求,道:“今日机缘巧合,造成恶果,恐那边家属见了儿子不豫,要不儿子还是在家里给岳父他老人家抄经祈福?”

    虽说碍着他皇子阿哥身份,没有人动手,可脸色也都十分难看。

    彭春的身份,要是治丧,就算天气炎热,也要停个“三七”、“五七”的。

    难道他要在董鄂家陪着小心,陪一个来月?

    太难堪了。

    康熙看着三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三阿哥却是似乎受了鼓励,看到旁边的九阿哥,眼睛一亮,道:“正好九阿哥闲着,也是董鄂家的姻亲,要不就请九阿哥帮着出面治丧,也是给董鄂家的恩典?”

    “哈?”

    九阿哥忍不住了,嗤笑道:“三哥您怎么想的,死了的是您老丈人,又不是弟弟的老丈人,轮得着弟弟出面么?!您可真不厚道,晓得那边的遗属不会给您好脸色,您躲了就完了,做什么还推弟弟去顶缸?”

    再说了,现下董鄂家这两房关系正微妙。

    一个官司横在中间,外人还等着看热闹。

    自己是都统府的女婿,没有给亲岳父张目,反而跑到公府献殷勤,旁人怎么看?

    怕是真当汗阿玛厌了岳父,会有人落井下石的。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弟,大局为重,我岳父是八旗老帅,早年也是战功累累,如今这样溘然离世,多有遗憾之处,皇家也需出面安抚。”

    见他大义凛然的,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这不是道理您都懂么,还啰嗦什么,汗阿玛怎么吩咐,您就怎么行事呗,那边给你甩甩脸子、呲哒几句,出了心火,这事情也就翻篇了,这说白了也是半个‘杀父之仇’,还不兴人家恼恼,躲是躲不过去的!”

    三阿哥涨红了脸,辩白道:“我不是躲,就是心里难受,白事又繁杂,恐怕疏忽了汗阿玛交代的差事……”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不是正好,伤心得真心真意些,不是老话说的‘一个女婿半个儿’,您抱着彭春几个儿子一起痛哭去,过了这阵就好了。”

    三阿哥:“……”

    不是很想要当半个儿。

    他望向康熙,心下惴惴。

    康熙没有看三阿哥,而是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人情世故,也有些小长进。

    三阿哥代表的不单单是他自己。

    让三阿哥出面给彭春治丧,也是皇家对董鄂家的交代。

    康熙就澹澹地看了三阿哥一眼,道:“接旨吧!”

    三阿哥神色一僵,随后俯首道:“儿臣遵旨!”

    等到从乾清宫出来,到了广场,三阿哥就驻足,转身看着九阿哥,咬牙道:“老九,你这回得意了吧?”

    九阿哥挑挑眉,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道:“就这么一丢丢吧!谁叫三哥您没事拉弟弟我下水呢,这没拉下去,还不兴弟弟在旁边幸灾乐祸一回?”

    三阿哥想起自己之前跟三福晋说的话,这老九真是克星。

    要不是听说他昨天回都统府,自己今天能这样失了分寸?

    三阿哥瞪着九阿哥,道:“你也别得意,谁晓得汗阿玛怎么想的,先头正红旗铁板一块的,你当汗阿玛不想动动,别以为你岳父的爵位就稳当了!”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先头没有爵位,我岳父是八旗都统;这得了爵位,也是八旗都统,又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小一辈多了个托底的前程,有了自然好,没有了他们自己挣去呗!”

    三阿哥不信,道:“那你还叫老十盯着,你就嘴硬吧!”

    九阿哥一愣,想起了牌子的事情。

    他没有跟三阿哥继续掰扯,反而对旁边的十阿哥道:“你先忙去,我还得去见见汗阿玛……”

    说罢,不待十阿哥作答,他就转身往乾清宫去了。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好奇道:“老九又怎么了?”

    十阿哥心里大致猜到缘故,却没有广而告之的意思,只道:“谁知道呢,许是听到三哥的话吓到了,想要去问问汗阿玛……”

    三阿哥有些站不住了,忙道:“我没说什么啊,我这还得去礼部寻礼部尚书,就不耽搁了……”

    说着,他就跟狗撵着似的,疾步而走。

    他心里已经后悔了。

    老九不会去告小状吧?

    自己方才提了一句“谁晓得汗阿玛怎么想的”,好像是有些不大妥当……

    *

    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九阿哥去而复返,脸上也不是方才的赖皮劲儿,而是带了几分郑重,康熙心中纳罕。

    “汗阿玛,儿子有事要禀!”

    九阿哥心里寻思一回,决定还是要禀告御前。

    这陨星做材料,内务府与工部都有储备,那掺了陨星的物件,谁晓得宫里有多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着验看这些东西害不害人,或者怎么害人,还是御用更好操作。

    康熙点头道:“说!”

    九阿哥就说了昨日在都统府关于陨星的猜测,还有今早自己叮嘱十阿哥的事。

    “儿子想着,万一真是害人的东西,就收回来销毁,才叮嘱了老十讯问那个赵氏……”

    康熙神色凝重起来,道:“你福晋看的是什么笔记?”

    九阿哥摇头道:“不记得了,是她早年看过的,就是因为‘拴马桩’才想起这个,结果昨天到了都统府,还真有这个物件,实在是太过巧合……”

    他没有提康王府藏书,真要为了这个大张旗鼓的去康王府找书,那谁晓得旁人怎么编排福晋小时候常去王府的事?

    康熙倒是没有怀疑九阿哥的话。

    因为从现下的文史记载看,从春秋战国时就有“雨石”、“雨金”、“雨铁”的记录。

    陨星坚韧,将它用之于铸造,也是由来已久。

    用的多了,发现其中有不妥当处,记录下几句也是常事。

    董鄂家的这块牌子,经手的人,死的差不多了。

    讯问赵氏,早些找到那牌子,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康熙吩咐道:“你既已知晓不妥当,就当更为重视此事才对,去宗人府,跟十阿哥一起,追查此牌下落!”

    等到找到牌子,真的验看出不妥当,那内务府与工部储备的陨星再用的话,就要慎之又慎……

第五百五十六章 攻心(第二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再次从乾清宫出来时,就见十阿哥还在乾清门下站着。

    见他出来,十阿哥迎上来道:“跟汗阿玛提陨星之事了?”

    九阿哥点头道:“嗯,汗阿玛让爷跟你一起查牌子的下落。”

    十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眼,道:“这到吃饭的点儿……”

    九阿哥道:“那先跟我回内务府,估摸着你嫂子该打发人送膳盒来了。”

    两人刚到内务府衙门口,就跟来送膳盒的周松碰上。

    九阿哥就让何玉柱接了膳盒,道:“跟福晋说一声,彭公爷上午薨了……”

    周松应了。

    兄弟俩到了衙门摆饭。

    食盒里装着四道菜,核桃菠菜、肉沫荷包蛋、冷切羊肉、软炸嵴肉,还有一份过水粳米饭,一份花卷。

    分量十足,加上十阿哥,也足够吃了。

    除了九阿哥的餐具,还有一份备用的。

    吃完后,兄弟俩就往宗人府去了。

    *

    二所这里。

    舒舒刚送走了留饭的十福晋,就得了周松带回来的丧报。

    虽说之前就有这个猜测,可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她跟小椿道:“找两身素色衣裳备着。”

    因为担心下午热,上午她就趁着凉快跑了两个地方。

    翊坤宫与毓庆宫都去了。

    翊坤宫这里,正好也将收拾出来的高丽参跟妆镜送过去,然后说了昨日归宁之事。

    舒舒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道:“是儿媳妇想家了,九爷体恤,就带儿媳妇出宫去了。”

    宜妃却是不信,道:“别给他说好话,就是这样猴急的性子,顾头不顾尾,来去匆匆的,你阿玛、额涅怕是都要吓一跳。”

    舒舒笑着说道:“没有,都欢喜来着。”

    宜妃摇头道:“这混账东西,行事肆意,哪怕等到今天过去也好,你还能在娘家多陪陪你阿玛、额涅……”

    不管如何,算是将昨天的归宁给补了个报备。

    毓庆宫那里,是她跟十福晋一起去的。

    太子妃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

    舒舒将就讲了杭州的见闻,还有康熙对杭州驻防八旗的盛赞。

    太子妃曾随其父在杭州任上,果然听得津津有味儿。

    到了十福晋这里,则是狠狠的夸了“万宝阁”一番。

    而后,她对太子妃道:“到时候我在京城也开个‘万宝阁’,二嫂去转转,就晓得洋货有多好玩儿了……”

    反正妯里几个,说着吃喝玩乐这些,也都其乐融融。

    还是毓庆宫那边有什么内务找太子妃,舒舒与十福晋才告辞了回来。

    舒舒与彭春这个堂伯到底远了一层,跟听闻伯爷去世时的感觉还不同。

    就是叹息一个亲戚没了,悲伤称不上,有些小难过,更多的是权衡利弊。

    那个福海算是逃过一劫。

    齐锡这一辈同祖父的兄弟本就不多。

    之前就剩下彭春、伯爷、齐锡三人。

    如今胞兄与堂兄相继离世,齐锡的叔伯兄弟这一辈就只剩下他一人。

    倒是不好对福海赶打赶杀的。

    舒舒叹了口气。

    人都有私心。

    要是董鄂家的爵位一平一降,舒舒自然盼着自家是平的。

    她坐在梳妆镜前去了半钿,也摘了碧玉手镯与碧玉耳坠子。

    小椿也找出了两件素色大褂,帮着换了一套,挂起了一套。

    小椿道:“福晋什么时候去悼祭?”

    舒舒摇头道:“不知道,还要看爷的时间……”

    *

    宗人府监狱。

    这里平日关着的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像赵氏这样身份低微连个诰命敕命都没在身的,还是头一个。

    自然也没有什么优待。

    就是八尺见方的隔间,里面放着恭桶。

    自打伯夫人递状子,宗人府拘拿赵氏过来,至今已经四个半月。

    赵氏早就没了之前的光鲜,头发花白打着绺,看着跟她的实际年岁差不多,已经是五旬老妪。

    她是认识九阿哥的,见状哆嗦哆嗦嘴唇,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九阿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个伯爷给你的童子牌呢,你藏哪里了?”

    赵氏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没藏,那个牌子丢了,当年拿到广化寺开光的时候丢的!”

    九阿哥道:“谁去开的光,哪个知客僧接待的,花了多少两银子,你心里当有数吧?”

    赵氏眼神有些慌,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道:“隔太久了,不记得了!”

    “是不记得了,还是压根没有这回事?”

    九阿哥嗤笑道:“当爷没过去寺庙么,这开光的银子可都在寺帐上记着,别说是十几年,就是二十几年、三十几年的账目,都能翻出来……”

    赵氏低头道:“那许是其他寺里……”

    九阿哥道:“还真是嘴硬,这是要逼爷心狠啊,何玉柱,打发人去拘锡柱,啧啧,这天下还有这么狠心的亲娘!”

    赵氏忙抬头,带了急切,道:“九爷,真遗失了,要罚您就罚我好了,不干锡柱的事,只求您看在福晋份上……”

    “闭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福晋身上扯?”

    九阿哥心下一动,面上更凶了,道:“邢全已经都说了,那年他从保定回来后,你们夫妻亲热过,一个奴才秧子,充了董鄂家十几年的少爷不说,还敢充爷的舅子,脑袋瓜子不要了?”

    赵氏脸色青白,忙摇头道:“邢全浑说的,他恨我,他故意这样说的,锡柱真是伯爷的骨血,他们都长着‘拴马桩’!”

    九阿哥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还拿这个说嘴,你比伯爷、邢全大好几岁,当时邢全他娘给他系拴马桩的时候,你都是七、八岁了,总不能说记性不好忘了此事吧?”

    赵氏看着九阿哥,脸色带了骇色。

    九阿哥冷笑道:“别啰嗦了,爷可没耐心跟你磨牙,在爷眼中锡柱就是蝼蚁一般,你老实开口,爷懒得搭理他,你要是给脸不要脸,你们母子就一起绞监候好了,左右你们这官司也该了了。”

    赵氏瘫软在地。

    九阿哥不再等了,一边起身,一边吩咐何玉柱道:“去跟苏努说,锡柱有弑父之嫌,一并抓来刑讯!”

    何玉柱躬身应了。

    “九爷……”

    赵氏的声音带了凄厉。

    九阿哥转过头,扫了她一眼。

    赵氏翻身跪了,道:“奴婢说,奴婢说,求九爷别拘锡柱,那牌子在锡柱屋里……”

    等到问清楚,九阿哥才看着赵氏,道:“行了,你要是说的是实话,那爷就不搭理锡柱,你要是敢戏耍爷,哼哼,那就不是绞监候了!”

    赵氏叩头,哆哆嗦嗦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扯谎。”

    九阿哥冷哼一声,大踏步出来。

    十阿哥在旁看了全程,脸上都有些绷不住。

    他强忍了。

    等到出了宗人府监狱,他才闷笑道:“九哥,您方才看着可挺吓人的,要是她死咬着不开口,真要拘锡柱过来?”

    九阿哥挑眉道:“我可是奉命办差,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换做是旁人,爷还掂量掂量,那个锡柱爷是巴不得给那小子一个教训。”

    他觉得除了“爱屋及乌”这个词外,他还学会了什么是“爱屋恨乌”……

    应该没有这个词儿,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反正就是因为锡柱给岳家添麻烦了,福晋不喜欢他,九阿哥也就跟着不喜欢。

    要去伯府取东西,九阿哥原本想要自己跑一趟,可是想着中午在乾清宫的对答,皇父的意思不大乐意他们亲近岳家。

    他就忍住了,打发何玉柱道:“按照赵氏方才说的,去将东西取了来……”

    说到这里,他想到这个东西或许不大吉利,就道:“别傻不拉几的直接拿,要个木头箱子或是棉被裹了。”

    何玉柱应了,出去叫了马车,往正红旗去了。

    他过来的正巧,刚好与要出门探丧的伯夫人碰个正着。

    “取东西?”

    伯夫人听了何玉柱的来意,有些意外:“赵氏说了?”

    何玉柱道:“说是在锡柱少爷书房的文昌像的肚子里。”

    伯夫人点点头,道:“我带你过去。”

    等到了东路,锡柱正在书房里,手边是一个有些年份的字帖。

    还是锡柱小时候,伯爷亲笔写的字帖,装订成的,给锡柱启蒙。

    可惜他不机灵,学习上不开窍,让伯爷失望了。

    锡柱之前打算得很好,结婚生子,而后儿子交给伯爷教养。

    就是伯夫人那边,儿子不是亲儿子,孙子却能是亲孙子。

    结果,都没了……

    他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泪眼朦胧中,就见有人进来。

    锡柱忙低头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恭敬道:“夫人……”

    伯夫人看也没有看他,而是望向书房北墙边供桌上的一尺半高的文昌君像。

    就是木头凋的。

    伯夫人想了想,吩咐身后丫头道:“去东屋翻个干净被子来。”

    丫头去了,没一会儿抱着一床被子进来。

    何玉柱跟在九阿哥身边,又得了叮嘱,晓得这个不是好东西,长吁了口气,拿着被子将那文昌像裹了。

    锡柱见状,带了着急,道:“夫人,这是我姨娘留给我的……”

    伯夫人这才抬眼看锡柱道:“你这屋子是去年大婚前拾掇的,我怎么不记得当时摆着这个?”

    锡柱不敢与她直视,移开眼,神色讪讪,道:“是后头开始摆的。”

    伯夫人看着锡柱道:“你知道里头有东西,你姨娘跟你说什么了?”

    锡柱咬着嘴唇,面上带出痛苦之色。

    伯夫人觉得心里发堵,道:“你不要桂珍的孩子,是笃定自己能有其他孩子,所以将这个文昌像供着,以为里头藏了求子的大宝贝?”

    锡柱脸色越发白,闭上眼睛,不点头也不摇头。

    “愚蠢,你也是读过书的……”

    伯夫人说了这一句,就不想再说了,转身离开……

第五百五十七章 吉安所(第三更)

    等到何玉柱抱着个棉被回来,九阿哥与十阿哥已经在等着。

    文昌像是木头的,看着仿佛浑然一体,可仔细看的话,下头底座有个隐藏的盖子。

    就是盖子上涂了明油。

    要是不留神的话,还当是死心的。

    九阿哥就摆摆手,跟十阿哥道:“你往门口站站,别在跟前,爷琢磨琢磨怎么打开……”

    话音未落,十阿哥已经上前两步,拿起了文昌像重重地摔在地上。

    木凋文昌像立时四分五裂,露出中间的棉絮,还有巴掌大的一块黑牌子。

    怪不得之前拿着木凋像听不到里头动静,因为棉絮将空隙塞得满满当当。

    那牌子看着颜色似铁非铁,似金非金,竟是有些诡异的斑斓之色,形状像一个大圆圈顶着小圆圈,确实有些童子坐像的意思。

    十阿哥看清楚东西,立刻扯过棉被,将铁牌子盖了,道:“行了,证实确实是这个东西就行了,剩下的等圣裁。”

    九阿哥心里也没底,拉着十阿哥出去,道:“你也别往跟前靠,谁晓得有什么古怪,我这就去乾清宫见汗阿玛。”

    十阿哥心里也有些忌惮,点点头应了。

    人都怕死,少年也不例外。

    九阿哥就又第三次来到乾清宫。

    “看着是挺不一样的,乍一看是黑的,可是还有金色儿,还有其他色儿,怪不得当时董鄂家的长辈当成宝贝了……”

    九阿哥描述着:“大概是儿子巴掌这么大,幸好如此,真要是小牌子,随身带着,还不知会是什么情形。”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他心里有些后悔,没有思虑周全,不该让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追查这个。

    之前还以为要费劲找线索,过后得了消息再安排人去追查。

    结果东西压根就没有流失,就在董鄂家,说取就取回了。

    这两个都是傻大胆,还真是看了。

    到底是他失误的缘故,康熙道:“你不用管此事了,朕会打发旁人盯着。”

    说着,他吩咐梁九功道:“叫人去广储司取个套盒,交给马武去宗人府装陨星牌,等到取回来后,直接安置在景山吉安所……”

    梁九功应声下去。

    九阿哥好奇得不行,道:“汗阿玛,是要在吉安所试么,那要怎么试?鸡啊鸭啊的?”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你就别操心这个,好好当差!”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点头,随即想起在内务府听到的一个消息,道:“汗阿玛,听说哈总管要升左都御史?”

    康熙点头,道:“内务府梳理的差不多了,他本来就是左副都御史,资历也够了。”

    九阿哥却有些舍不得了。

    这么个严谨的人搁在内务府,多省心呢。

    对于之前那些眼高于顶的包衣们,也都被收拾得老老实实的。

    马齐那边眼见着就是大学士,往后也要忙着。

    赫奕则是侍卫出身,跟那两位完全没有办法相比,在内务府就是个凑数的。

    九阿哥就道:“那这不是空了一个总管缺?要是有能干的,汗阿玛您就再指个人来,儿子也腾出手来做些大事……”

    康熙道:“别想着偷懒,哈尔雅图会继续兼内务府总管!”

    至于九阿哥口中的大事,康熙觉得都是小道,不必太耗费精力。

    如同他之前从御前磨了几万两银子去采购鸡血石之事。

    九阿哥皱眉,道:“汗阿玛,不安排专门的内务府总管么?马大人是尚书兼任,哈大人也要左都御史兼任,就连赫大人都是散佚大臣兼任,需要个坐堂盖章的……”

    康熙瞥了九阿哥一眼,道:“行了,都齐全了,你做什么?四个不少了,早年多是三人,你要是缺人使,手下不是还有张保住跟那个高衍中么?”

    这次高衍中跟在马齐身边当差,也陛见了两次,康熙对他印象不错。

    九阿哥眼见着康熙心意已决,也不啰嗦,就告辞出来。

    已经是酉初,衙门落衙的时候,他却没有直接回二所,而是往宗人府去了。

    马武在这边了,带着套盒。

    所谓套盒,就是金银铜铁锡五层盒子。

    是仿佛家八重宝函造的,也是装东西用的。

    牌子大小在这里,金银盒都装不下,就装了三层。

    等到马武走了,九阿哥与十阿哥也从宗人府出来。

    “汗阿玛说了,安置在景山吉安所……”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

    十阿哥道:“离宫里远些也好,不知道还罢,这知晓或许有蹊跷处,心里怪别扭的。”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不过跟之前见过乌七八黑的陨星不同,这块牌子颜色斑斓,看着还有几分不凡,啧啧,要真是好东西就好了,爷一日三拜都行啊,就怕到时候轮不到爷,毓庆宫那边也盼嫡子呢,谁能跟他们比呢……”

    十阿哥劝道:“鬼神之说,太过莫测,九哥您还是别信这个,养好了身体,什么都不愁。”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就是这么一说。”

    等到二所门口,九阿哥刚想要开口留饭,三所门口已经探出个小脑袋瓜子。

    “十爷……”

    十福晋带了几分雀跃,小鸟似的迎过来,拉着十阿哥胳膊,道:“我叫膳房做了蛋饺,九嫂说是你爱吃的!”

    十阿哥微笑着点头道:“嗯,这个也好吃,正想着改日叫你也尝尝。”

    男人都爱吃肉,他也不例外。

    他还爱吃鸡蛋。

    去年二所膳房就常备着鸡蛋菜。

    其中有一道“肉沫卧鸡蛋”,还有一道“蛋饺”,都是十阿哥吃了还想吃的。

    眼见着两人黏黏湖湖的,九阿哥也生出迫切。

    自家膳房,肯定也有好吃的。

    他嫌弃的对十阿哥摆摆手,就进了院子。

    十阿哥笑了笑,低头跟十福晋说道:“我回来晚了,往后下午你先垫垫……”

    至于分开吃晚饭的话,他没有说。

    他不想一个人吃饭。

    十福晋点头道:“我吃了,下午吃了半盘子饽饽、几块炸面,是九嫂给的,九嫂还叫人给了旁的,藕粉、杏仁茶、油炒面、还有炒米跟炸面……”

    十阿哥放下心来,道:“那你就好好吃,别瘦了。”

    十福晋侧过头,看着十阿哥笑。

    十阿哥见她眼睛跟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的,好像刮在人心坎上,心里直痒痒,道:“你笑什么?”

    十福晋抬起脚尖,凑到十阿哥耳边,小声道:“爷是不是嫌我的那个小了,放心吧,只要吃得饱饱的,它会再起来的,不会耽搁咱们养孩子!”

    十阿哥脸色发烫,想要堵住她水润的小嘴。

    “先吃饭……”

    他咳了一声,道。

    十福晋点头应着,拉着十阿哥的胳膊进了三所。

    *

    二所上房。

    九阿哥简单梳洗,换了干净衣裳,就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

    时间不早,小棠已经带人将膳桌在次间摆上。

    眼见着九阿哥还不出来,舒舒就起身进了稍间,道:“爷瞧什么呢,是长疙瘩了?”

    九阿哥撂下镜子,回头看着舒舒,眼神有些哀怨。

    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舒舒反省了一下,也没想到是哪里疏忽。

    她拉了九阿哥起身道:“先吃饭,为了等爷回来,我都饿过劲儿了。”

    九阿哥忙道:“那怎么行?你之前怎么说爷的,说是要定时定量,才是养生之道,要不然饥一餐饱一餐的,胃都弄坏了,你怎么还明知故犯?”

    舒舒看着他,道:“爷不在,一个人不想吃……”

    九阿哥就道:“如今天也长了,衙门里没有那么多事,往后爷中午还是回来吃!”

    舒舒迟疑道:“这个,方便么?旁的大人不是都在衙门用中午这顿么?”

    九阿哥道:“不用管旁人,旁人又不在宫里住。”

    舒舒就不再说什么,道:“现下还好,等到入伏,还是送膳,中午正热着,来回都是大日头。”

    听她说这个,九阿哥想到了畅春园,道:“圣驾要是奉太后过去避暑的话,咱们不知道能不能跟着,可这回多了老十福晋,老十就不能跟十二挤了,荷池四所就住不开了。”

    他开始担心住处的问题,将主意打到西花园外年后动工的几个院子。

    “回头爷跟老十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先占上……”

    九阿哥说着,蠢蠢欲动。

    舒舒不得不提醒他,道:“爷不是说只有五个院子么?”

    从大阿哥排到七阿哥,连八阿哥都没有份,更不要说他跟十阿哥两个。

    怎么先占?

    不是得罪人么?

    九阿哥才想到这个数量问题,也觉得棘手,拧着眉头道:“爷发现,这兄弟之间人缘太好也不行,不方便抢,要不然的话,就直接抢了老三跟四哥的,或是老三跟七哥的,现下就老三一个院子好抢了……”

    这抢下来也不够分。

    那边五个院子,跟阿哥所这边似的并排,只是规模要小一圈,就是二进小院。

    每个院子十六间房。

    要是他跟老十挤一个院子,还不如继续住荷池四所。

    九阿哥带了懊恼道:“爷真傻,当时要是央求着汗阿玛直接盖两排院子,不就解决了?”

    *

    注:前头的内务府总管王绅统一改为哈雅尔图,开始就是哈,有几章写成王了。

    下一更11月20日中午12点,欢迎来起点APP阅读

第五百五十八章 求情与牺牲(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夫妻用了膳,膳桌也撤下去,九阿哥想起了方才为什么生气。

    他又是气鼓鼓地看着舒舒道:“方才老十福晋在门口等他回来了……”

    舒舒这才晓得,原来是这个缘故。

    这是觉得旁人家的妻子好了,就开始嫌弃自家的不足。

    她没有说话,望向炕边的针线盒。

    里面是块松江布。

    已经裁剪完毕,缝了半个吊带。

    这是给九阿哥做的背心。

    九阿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挑,道:“这是给爷的?”

    说着,他想起什么,拉起舒舒的手,仔细去看她的手指头。

    扒拉了一遍,没有红点点。

    就是带着的戒指有些奇怪,浅黄色,似金非金,似铜非铜的。

    “这是戒指?看着怪素的,像个扳指,怎么这个时候还带金器?”

    九阿哥道。

    舒舒看着自己的手,却是带了几分得意,道:“这可能是大清独一份,或是天下独一份!”

    “古董?怎么看着簇新?”

    九阿哥好奇得不行,仔细得打量着。

    半寸来宽,上面都是小坑。

    许是舒舒说得认真,他倒还看出几分独一无二来。

    舒舒笑得不行。

    她将针线盒下头的小抽屉拉开,里面是十来个相似的戒圈,有银色的、铜色的,还有两个金色的,瞧着跟舒舒手上的差不多大小。

    “这是顶针,早就有了,就是之前不是铜的就是银的,我叫银楼的人做了这个,七成五的金掺了二成五的银,质地就坚硬了……”

    说着,她又指了针线盒里的仿佛是金戒指似的两个,道:“这两个是九成二的金加的银……”

    “顶针续麻?”

    九阿哥想起一个词。

    舒舒想了想,道:“那个是动作,后来说得文章的做法,这个是物件,还是有所区别……”

    九阿哥没有了之前的欢喜,反而摇头道:“不用专门琢磨这个,往后除了荷包,其他的针线就叫旁人做,手都糙了。”

    针线露在外头,他对外人显摆显摆就好。

    其他的衣裳在里头,也不能见人就拉出来给人瞧。

    舒舒抿嘴道:“这是贴身穿的,我不想让旁人动。”

    九阿哥心里如同吃了蜜似的,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都老夫老妻的,不用弄那些虚的。

    要是舒舒真去前院迎他,他还怕她晒着呢。

    他的视线落在舒舒的素色衣裳上,想起今日的两件大事。

    彭春之死与陨星牌子之事。

    逝者为大,他就先说了彭春之死。

    舒舒听了,心情比较复杂。

    这样才合情合理。

    否则的话,他不会坐视儿子去攀诬齐锡。

    他自己垂垂老矣,连蒙古都统都病退了,剩下的就是养老熬日子。

    齐锡却正值盛年,还有圣心在,可以保证董鄂一族二十年家声不坠。

    可惜的是,碰到了鲁莽的三阿哥,就此含恨离世。

    “你说老三这运气,但凡他延一日,哪怕延半个时辰,都是简亲王先过去……”

    九阿哥撇嘴道:“也是活该,爷带你归宁,关他什么事儿,得了消息就屁股长刺儿了……”

    直郡王府与三贝勒府相邻,坐落在正红旗地界,就在都统府北边,前后就隔着一条街。

    舒舒跟九阿哥归宁,即便轻车简从,还有二十护军跟着,瞒不过人去。

    舒舒听着,脑袋里想到四个字。

    蝴蝶效应。

    还真是一环连着一环。

    在康熙心中,三阿哥怕是印象要垫底了。

    要知道,这一位可是在二废太子后被康熙列为新太子备选的首要人物。

    舒舒抚额,道:“往后爷人前还是多恭敬些,到底有着长幼呢……”

    怕是三阿哥心里,要记仇了。

    几次倒霉,都跟九阿哥相关。

    舒舒觉得,也可以给三阿哥记个小账,往后防备些。

    九阿哥挑眉道:“就他那臭德行,爷怕他?!损死了,你说他笨吧,还能想到坑人的法子,打算将爷弄去顶缸;你说他聪明吧,就这样当面埋坑,要是那面子薄的,说不得被他拿话给架住了,可爷能让他占那个便宜?”

    舒舒也不痛快了。

    这顶缸不单单是公府的怨愤与冷眼,还有京城八卦的谈资。

    “是够缺德的,等找个机会回报回报……”

    舒舒咬牙道。

    九阿哥就稀罕舒舒这个护短的架势,笑着点头,道:“爷也这么寻思的,不过不能现下,得过了这阵子,面上都好的时候,爷再坑他,那样旁人也想不到咱们头上……”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之前也是莽撞人。

    高兴不高兴都在脸上摆着。

    这回也开始学阴的了……

    也是在进化中。

    等到听到陨星牌子找到了,舒舒坐直了。

    居然是摆在锡柱书房!

    “从年前开始摆的,也整半年了……”

    九阿哥说道。

    舒舒瞪大了眼睛。

    可没听说木头跟棉花能隔绝辐射!

    反倒是康熙叫人用铜铁锡的盒子装,听起来很靠谱。

    “锡柱是不是要死了?”九阿哥也想到这个,看着舒舒道:“要不明天爷找个太医过去给他看看?”

    舒舒道:“皇上让爷撂开此事,爷就别插手了,未必就如此。”

    她的心揪了起来。

    她现在盼着一切只是巧合。

    或许就是她想多了,压根没有什么辐射不辐射的。

    见她心神不宁,九阿哥道:“怎么了?”

    舒舒忍不住搂住九阿哥,哑声道:“要是那牌子真的不好,那阿牟怎么办……”

    伯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用过那个的。

    既是为了求子,那摆着的日子就不会短。

    九阿哥忙安慰道:“那都三十来年了,要是有不妥当,早那什么了,爷寻思着说不得就是你那两个无缘落地的堂兄、堂姐给伯岳母挡了灾……”

    “这样么?”

    舒舒生出希望来。

    九阿哥道:“当然了,要不伯岳母看着能这样康健,肯定就是爷说的这样,否则就是咱们虚惊一场,那陨星牌子没有那么邪乎,就是块寻常的雨铁!”

    竟然听着莫名的觉得有道理。

    舒舒的心,就放下大半,道:“希望是虚惊一场吧!”

    九阿哥点头,他也盼着如此。

    他将这个禀告御前,只是以防万一,并没有用这个换功劳的意思。

    就算是小题大做,白折腾一场,只要人都安生着,也没有什么可失望的。

    *

    正红旗,董鄂公府。

    灵棚已经搭起来。

    就是乱糟糟的。

    道场不全。

    只有一组番僧、一组和尚,道士还没有请。

    增寿是原配生的嫡长子,父死子继,本该成为新的当家人,主持丧礼。

    可是因为福汉、福海兄弟的反咬,剩下的兄弟们就不大服他。

    公夫人觉罗氏是四继夫人,虽也请封了诰命,却不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诰命,在继子们跟前也底气不足。

    前头去了的三个夫人,除了继夫人是宗室女,原配瓜尔佳氏与三继夫人赫舍里氏也都是出自大族。

    如今彭春薨了,几家姻亲的舅舅也都登门,给各自的外甥撑腰。

    还有外头的两个私生子,也都上门,要披麻戴孝。

    他们是外室子,不能上董鄂家的族谱,可是却可以分家产,只是份额比照着董鄂家兄弟减半。

    他们担心这个时候做的不足,让人挑剔,分家的时候落下他们。

    如今进门,哭天抢地,看着就跟唱大戏似的。

    三阿哥在礼部磨蹭半天,傍晚时过来彭春家,见到的就是这个乱糟糟情形。

    他看着这样子,不由的脸黑。

    这治丧的任务可是在他身上。

    他就在前头坐镇,又打发人回贝勒府唤了僚属过来,一一分派,这边的丧事才有些像样子。

    他如此反客为主,董鄂家诸兄弟开始时都是带了恼怒。

    可是三阿哥拉着脸,也没有傻子冒头跟三阿哥掰扯。

    公府没有分家,如今里外兄弟九人。

    往后除了嫡长子外,都会成为旁支,贝勒府还是他们要巴结的高门。

    三阿哥见了,心里越发鄙视。

    眼见着齐锡就在悼客中,并不往人前凑,三阿哥想起中午在御前的吃瘪,看着齐锡就有些迁怒。

    要不是齐锡治家不严,让那个奸生子侄子蹦跶,福汉、福海兄弟也不至于异想天开去。

    他想了想,就打发人请了齐锡过来,道:“岳父这边的近支兄弟只有齐大人一人在了,齐大人怎么还外道,该出面治丧才是?”

    齐锡看了三阿哥一眼,道:“虽是骨肉至亲,可到底有官司隔着,不好插手,三贝勒您还是能者多劳吧!”

    听他提及官司,三阿哥又是一阵闷气,道:“齐大人到底是长辈,怎么还跟晚辈置气了?就是一场闹剧罢了……”

    齐锡看着三阿哥,反问道:“三贝勒想要居中调解此事?”

    三阿哥想要点头,可是想到中午御前的话,还有九阿哥的那张臭嘴,摇摇头道:“本是董鄂家事,我不好掺和,就是想着岳父去的仓促,怕是也不乐意见家族分崩离析。”

    齐锡对着紫禁城的方向抱了抱拳,道:“官司既是递到御前,奴才全凭圣裁!”

    三阿哥皱眉道:“福汉、福海兄弟不单单是大人堂侄,生母还是礼烈亲王孙女,大人也该多念着情分才是。”

    齐锡看着三阿哥,正色道:“三贝勒,不是奴才绝情,而是此例不可开,八旗中功勋人家上百户,是八旗的中流砥柱,要是开此先河,往后每次爵位传递,都会是血雨腥风,八旗就要乱了!”

    三阿哥:“……”

    齐锡叹气道:“为了朝廷安定,为了八旗稳固,就算旁人因此说奴才心狠,奴才也认了……”

    哼!

    他死了亲大哥正难受呢,两个小兔崽子蹦跶出来给他添堵,他不教训一顿,往后谁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热闹(第二更求月票)

    三阿哥定睛看了齐锡好几眼。

    眼见他的神情有些眼熟,很是大义凛然模样。

    三阿哥心里“呸”了一声,看着敦厚,没想到这也是个不厚道的。

    怪不得没有什么军功也钻营起来,近些年甚至压着自己岳父一头,将正红旗满洲都统坐稳了。

    小人,睚眦必报。

    不够大度。

    三阿哥给齐锡重新定了性,反而缩了,讪讪道:“齐大人有这份公心,还真是令人佩服!”

    齐锡不说话了,嘴角跟眼角都耷拉着,又是伤心模样。

    三阿哥:“……”

    三福晋是亲姑娘,要在这边坐夜。

    三阿哥又得了口谕,要在这里治丧,也不好离开。

    夫妻俩就双双留在了公府。

    三福晋开始时带了心虚,哭得厉害。

    既是伤心没了阿玛,又担心阿玛之薨跟三阿哥相关,万一娘家跟贝勒府翻脸,自己在中间往后处境艰难。

    等到后头三阿哥回来治丧,她都哭了好几场,哭得头晕脑胀的。

    不过她还是发现了女卷们情绪的变化。

    夫人也好,几位嫂子也好,都没有之前的怨愤,反而恢复到原来客气的模样。

    等到三福晋晓得,三阿哥奉口谕给阿玛治丧,心就踏实下来,

    这个时候多出出力,就算不能抹平前头的事,兄弟们也不好多计较了。

    灵堂之中,灵床空着,彭春还没有衣殓停灵。

    眼见着治丧的秩序恢复,彭春也要衣殓。

    这是要儿女动手。

    并且要全部儿孙都到齐。

    结果就在彭春的寝室,就闹了起来。

    按照现下习俗,这衣殓的时候,要长子抱头、次子抱腰、三子抱腿,而后清理更衣。

    不但是增寿不乐意福汉兄弟动手,下头的几个小的也不乐意。

    增寿冷着脸道:“你们离阿玛远些,别让阿玛走的不安生!”

    福汉跪地嚎哭:“阿玛,您一走,就有人不容人,长兄不友,容不下儿子们!”

    要知道,这衣殓的时候,是忌讳亲人眼泪的,会让亡人走的不安生。

    增寿早就憋着火,被这哭声闹的,就狠踹了福汉一脚。

    福海护着胞兄,却是不干了,直接扑倒了增寿。

    下头的兄弟还没动手,那两个外室子却是动了。

    他们往后还要依附公府,早就已经私下里投靠了长兄。

    好一番热闹。

    旁人都望向齐锡。

    这是近支长辈。

    这个时候总该发话吧?

    这乱糟糟的也太不像了。

    齐锡却如丧考妣,失魂落魄,对外界的动静恍若未闻。

    没有法子,大家只能找三阿哥出面震慑。

    三阿哥简直要气死了,呵斥了大小舅子们一顿,才让衣殓继续进行下去……

    等到次日,宗室里的姻亲也相继来探丧。

    舒舒这里,则是等着九阿哥这边的动静。

    九阿哥也有些麻爪。

    没有先例可循。

    到底是“接三”的时候去,还是“头七”的时候去,还是出殡的时候去?

    不能失礼,这关系到自己福晋的脸面。

    九阿哥想要打发何玉柱去都统府请教岳父、岳母,随即想到乾清宫的老阿玛,就又改了主意,处理了一个时辰公务,就往乾清宫来了。

    “汗阿玛,这要是宗亲家的白事,还有例可例,可是姻亲,儿子也不知道该如何了?要是遵照大哥岳父先头的例,那就是打发人送份奠仪就是了,可这还是儿子福晋的亲族,那样又太简薄,儿子该如何呢?”

    九阿哥说了自己的难处,恭恭敬敬地请示着。

    一句话,将康熙也问住了。

    他是皇帝,这人情走礼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学问。

    他对姻亲也好,宗亲也好,就是各种赏赐。

    他面上却不显,只道:“科尔坤去世时,你叫人送了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带了几分心疼,道:“是白包一百二十两银子。”

    他的月钱都扣了,不扣也只有五十两一个月。

    一百二十两银子,真是不少了。

    关键是他的兄弟们那么多,往后都要死老丈人,这个银子免不了。

    康熙也觉得这银子不少了,道:“这是从谁的例?”

    九阿哥道:“儿子问的是四哥那边,四哥好像从的是皇伯、皇叔们的例。”

    康熙心下满意,道:“你序齿在后,本就该循例,这一回也随你几个哥哥行事便是。”

    九阿哥眨眨眼,很想提醒一句,那虽是三阿哥的岳家,可那还是董鄂家,也是自己福晋的堂亲。

    就算有大阿哥岳父的例,是不是也该在例外再加一份奠仪?

    不过他乖觉,点头道:“嗯,那儿子晓得了,儿子打发人问问四哥跟五哥那边行事……”

    等到从乾清宫回来,九阿哥就打发何玉柱出宫,去户部找四阿哥,再去理藩院找五阿哥。

    他自己则是依旧回了内务府衙门。

    瞧着皇父的意思,是将两个董鄂家分开对待。

    不算在一处。

    分开就分开吧,省得自己跟老三那损东西有牵扯。

    九阿哥觉得怪怪的。

    在削弱宗室后,皇父也是拆分世家大族。

    皇权倒是稳固了。

    可是王公跟勋贵的日子就失了自在。

    要不然的话,各自守着自己的地盘,也悠哉。

    没等到何玉柱,他先等来了高斌。

    “今天不是又去北官房了么,怎么回来了?”

    九阿哥道。

    昨日高斌过去北官房,拿了新府的图纸回来。

    九阿哥跟舒舒想一块去了,就是在花园修个独立的客院。

    到时候自己要是有差事出京的话,就可以接了伯夫人或觉罗氏过去作陪,如此他也能放心些。

    “九爷,福大爷来了,有事寻九爷……”

    高斌躬身回道。

    “小福松……”

    九阿哥心中疑惑,还是从内务府这边出来,往西华门来了。

    福松就在西华门外头候着。

    见了九阿哥,福松就近前小声道:“阿玛让我传话给九爷,说是让九爷从其他皇子阿哥的例吊丧。”

    九阿哥没有问缘故。

    他想起妻子的话,看来岳父也摸准了皇父的脉了。

    他只训斥福松道:“叫什么‘九爷’,叫姐夫!”

    福松咧嘴道:“礼不可废!”

    九阿哥道:“听爷的,叫你过去当差又不是论礼,论的本来就是人情……”

    福松就笑着改了口道:“姐夫……”

    九阿哥这才满意,道:“你也帮我转告岳父,就说爷会小心,不会自专,不懂的地方会请示汗阿玛跟诸位兄长。”

    福松将此话记下。

    九阿哥想了想,没有提童子牌的事。

    皇父不乐意他插手,肯定也不会乐意董鄂家再过问此事。

    他就道:“你定亲的事,是不是又要拖了?”

    福松带了几分少年的羞涩,道:“额涅原打算定在六月中旬过礼,现下应该要拖到七月了。”

    这是要等到百日出服。

    从新达礼去世算起。

    九阿哥点点头,将此事记下。

    皇子府后头,还有一块地,也是划给他跟十阿哥的。

    那边现下也在动工营造,都是两进的排房,打算安置皇子府僚属的。

    到时候可以给福松安排个院子。

    只是福松身份在这里,不会一直依附皇子府,等到年岁与资历熬起来,还是要补缺,才是正途。

    等到傍晚,回到二所,九阿哥就跟舒舒提了此事,道:“福松大婚,咱们要不就送套院子,叫人在跟前踅摸踅摸?”

    舒舒想了想,道:“怕是不容易,镶黄旗勋贵多,不说寸土寸金,也没有多少空地方,不必非要镶黄旗地界,在镶蓝旗地界也行。”

    九阿哥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到时候让他先在后头住着,那边的院子收租,也是一份进益。”

    舒舒想起之前小椿的劝戒,道:“不用太大,小二进就行,阿玛跟额涅那边也会给预备。”

    至于她这个姐姐,明面上对弟弟们还是不好厚此薄彼,尽量一碗水端平。

    省得给福松招了怨恨,也会让阿玛、额涅为难。

    之前福松是表弟,她还能抬出福松孤苦为借口偏爱,如今正式改口,成了都统府的养子,她这个姐姐还是要公正些。

    远近亲疏,不必在面上。

    九阿哥道:“连上福松,七个儿子,往后岳父、岳母有的操心了,可得好好教,别跟彭春家那房似的,闹了笑话。”

    舒舒听着这个话头不对,道:“又怎么了?”

    九阿哥也是一言难尽,道:“听说昨晚衣殓打起来了,好像后头的几个兄弟说福汉、福海诬陷堂亲长辈要反坐,成了刑余之人,不堪为董鄂家的子孙,要将他们分户……”

    舒舒听了,也觉得丢人道:“这才治丧,离分家不是还远么?”

    九阿哥讥笑道:“还能为什么?怕守了孝子礼,不好撵人呗!”

    舒舒皱眉道:“这兄弟俩虽荒唐,也有舅家在呢!”

    就是舅舅没了,亲表哥革爵了贝子,现在的当家人是辅国公表侄。

    那可是正红旗宗室,是礼烈亲王后裔,康王府的旁支,在正红旗也有话语权。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两个势利眼呗,没往辅国公府求援,打发人往康亲王府去了,想要请椿泰做主……”

    舒舒也是无语了。

    这是什么操作?

    椿泰是自家的亲表哥,他们兄弟俩诬陷完齐锡还有脸去康王府求援?

第五百六十章 我只告诉你(第三更求月票)

    就算没有诬告齐锡的事情,这求人出面做靠山,也不是这样的求法。

    那边是和硕亲王,他们两个只是对方远房表兄,应该主动登门。

    “表哥肯定没搭理他们……”

    舒舒道。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道:“宗亲提起椿泰,都夸是性子豁达,待人宽和……”

    舒舒笑着摇头道:“表哥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在外头交际也少,不会掺和董鄂家这趟浑水!”

    九阿哥眼皮垂下来,都囔道:“你还挺了解他!”

    舒舒伸手在九阿哥腰上掐了一把,道:“行了,天天醋可是酸死人了!”

    九阿哥看着她,眼神里直放小钩子,带了得意,道:“你都嫁给爷了,整日里还臭美,又是怕晒,又是怕风,这是‘女为悦己者容’么?”

    舒舒想了想,摇头道:“不是……”

    九阿哥的神情凝固,盯着舒舒开始磨牙。

    舒舒就回了个眼神过去,媚眼如丝,道:“这是‘女为己悦者容’!”

    九阿哥反应过来,就咯吱舒舒的腋下,咬牙道:“你可太坏了!”

    舒舒却是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道:“爷才坏呢,下一回再拿这个磨牙,我可就真恼了!”

    等到入更,两人都早早躺了。

    什么也没做,只说明早出宫之事。

    中午的时候何玉柱去户部、理藩院一圈后,回来带来两位阿哥的消息。

    两人都打算明早去吊唁。

    明日,正好是“接三”。

    “那咱们跟老十也明天过去,我叫人跟老十说了……”

    九阿哥道。

    舒舒自是没有不应的。

    只是她想起了之前九阿哥说的例,道:“这样不从直郡王岳家的例好么?”

    九阿哥道:“四哥说了,彭春不同,与国有功;五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八旗最重军功,彭春还是功勋世家的族长与家主,与科尔坤那样的文臣待遇自然不同。

    尹尔根觉罗氏虽也是大姓,科尔坤只是旁支。

    说到这个,他道:“估摸还有老三主丧的缘故……”

    不管兄弟内部如何,对外却是一体的。

    公府长子增寿主丧,跟三阿哥主丧还不同。

    他们这么早过去,也有去给兄弟捧场的意思。

    舒舒道:“那样就好,要不然区别太大,直郡王那边恐怕尴尬。”

    同样是死岳父,一个二月,一个五月,相差三个半月而已。

    只是明天要是出宫的话,过几日七福晋女儿满月就不好再出宫,太过频繁。

    可是也不好吊唁完去做客。

    等到次日,舒舒就跟小椿道:“将给七福晋的礼都带上,等到出宫你就代我过去一趟,说我这几日不好出门宴饮,等过了这阵子再去看她。”

    小椿应了。

    东西早就分装出来了。

    除了小格格的一份满月礼之外,大头都是七福晋的,有补身体的高丽参,还有杭纱跟宁绸,法兰西香水、手镜等西洋小玩意。

    等到他们夫妻用了早膳,十阿哥夫妇已经在外头等着。

    两人也都穿着素服,跟九阿哥一起过去吊唁。

    十福晋挎着舒舒的胳膊,眉头皱着,带了担心,小声道:“咱们也要哭么,我哭不出怎么办,打小就不怎么会哭?”

    舒舒道:“不用勉强,就现下这个表情就行,四嫂、五嫂今天也过去,你跟在后头,不用说话。”

    十福晋道:“那九嫂你是不是得哭,十爷说,死了的公爷不单是三阿哥的岳父,还是你的伯父,可是你前头不是刚没了个伯父么?”

    舒舒道:“公爷是我的堂伯,他的阿玛跟我的玛法是亲兄弟。”

    十福晋道:“那也挺亲的,可你跟三嫂一点儿都不像,更像二嫂跟四嫂……”

    舒舒忙提醒道:“不好拿太子妃说嘴,往后这样的话就别说了。”

    跟四福晋相比,她也觉得比不得。

    那两位一个是鸾凤之命,一个还是鸾凤之命。

    十福晋忙闭了嘴,道:“十爷已经提醒我一回了,我给忘了,太子跟其他阿哥不一样,不能在外头提,二嫂也是如此。”

    舒舒脸上带了正色,告戒道:“那是储君与储妃,以后会是这天下的主人,你要打心里恭敬。”

    那样,不单能给十阿哥减少麻烦,还能左证十阿哥对太子的臣服。

    那是康熙乐意看到的。

    也能让十阿哥远离夺嫡的漩涡。

    她之前跟十福晋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的,还是第一次这样严肃。

    十福晋也认真起来,点头道:“我晓得了,要将他们当成半拉皇帝跟半拉皇后看,跟其他兄嫂不一样。”

    半拉……

    这样也不算错。

    舒舒就没有再啰嗦什么。

    马车已经在神武门外头等着。

    等到大家上了马车,穿过皇城,出了地安门,就见四贝勒府的马车跟五贝勒府的马车候着。

    四阿哥与五阿哥跟九阿哥、十阿哥一样,都是骑马。

    此时,两人都下了马,正凑到一起说话。

    九阿哥与十阿哥见了,就都策马过去。

    “四哥,五哥……”

    九阿哥翻身下马,打着招呼,有些意外。

    四阿哥这里,还勉强能说是顺路;五阿哥那里,明明走南边更近,走北城相当于绕路了。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今日吊唁,不许在人前跟三哥顶嘴,要恭敬些!”

    五阿哥也道:“是啊,有什么话出来再说,要不旁人看笑话。”

    九阿哥带了委屈道:“两位哥哥也太小瞧人,我是那不懂事的么?再说还有我岳家的面子,我去董鄂家闹什么?”

    十阿哥在旁憋着笑,想着前日在御前九哥怼三阿哥的情形,说是克星也很贴切。

    四阿哥道:“你晓得道理就好,反正不许耍混!”

    五阿哥点头附和,道:“彭春虽是久病之人,可这回薨了到底跟三哥有干系,咱们去捧了场,给了公府面子,将此事抹平就好了。”

    九阿哥撇嘴道:“真是白白便宜了老三,明明是他做错事,却要大家跟着擦屁股!”

    “闭嘴!”

    四阿哥气得脸色涨红,要是手边有东西,都想要给他两下子。

    “再这样胡说八道,你就在宫里待着,别往人前来了!”

    九阿哥立时捂了嘴,道:“弟弟失言,失言了,我就想着三哥也该得个教训,往后行事才会谨慎些,总这样毛毛愣愣的,谁晓得以后捅什么篓子?他已经是贝勒,再降就是贝子,真要那样这哥哥当得也寒碜呢!”

    四阿哥皱眉道:“行了,你别操心这个,三哥不是鲁莽人,只是关心则乱,这回没有思虑周全罢了。”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应了。

    他觉得自己说不定有些“法随言出”的意思。

    哈哈,说不得是精准预测。

    因为老三没有摸清楚皇父的脉!

    他那个宝贝儿子的位置怕是不保了……

    九阿哥的欢喜简直挂在脸上。

    等到兄弟几个上马,前往正红旗,他就忍不住带了得意。

    连十阿哥都看不过去,小声提醒道:“九哥,您收着点儿,这表情不像是去吊唁,倒像是去喝喜酒。”

    九阿哥挑眉道:“反正都是吃席,差不多!”

    女卷这里,舒舒之前与十福晋一人一辆马车,现下她上了四福晋的马车,十福晋上了五福晋的马车。

    路上不过一、两刻钟,可谁叫妯里之间都有话说呢。

    妯里分开四个半月,还真是怪想的。

    舒舒却顾不得寒暄,而是带了几分迫不及待道:“七嫂的身体如何,小侄女随了七嫂没有?”

    七福晋去年怀孕时有些体态过胖了,虽然后来控制饮食,可是她本来就是易胖体质,还真叫人担心。

    四福晋原本笑着,听了这话,笑容澹了下来。

    舒舒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子。

    不是母女平安么?

    她之前担心,是怕胎儿太大,撕裂严重的话,影响七福晋以后的生育。

    毕竟在正常的历史上,七福晋没有儿子。

    难道,历史线又在修正了?

    四福晋叹气,小声道:“这个我只跟你说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省得回头在七弟妹跟前说漏嘴……”

    “是太医说什么了?”

    舒舒的心悬了起来。

    四福晋点点头,红了眼圈道:“说是胎儿太大,憋得时间久了,当时生下来时都是昏厥的,后来缓过来也不大好,怕是养不住。”

    舒舒用帕子捂了嘴巴,道:“七嫂不是年前就开始控制嘴么,怎么还……”

    四福晋倒是能理解这个,道:“怀孩子的时候跟平时不一样,平时还能忍着,怀孩子的时候真是饿不得,想吃什么马上就要吃到嘴,到了月份大的时候,整日里就是饿,恨不得一天吃五、六顿……”

    舒舒难受得不行。

    去年七福晋怀孕后的喜悦还历历在目。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这样看来就是缺氧,这样的孩子就算养住,也是个痴的。

    七阿哥身体不全,说不得会忌讳此事,迁怒到七福晋身上。

    她握了握四福晋的手,道:“谢谢四嫂提点,要不然我过些日子真要欢欢喜喜地上门了。”

    四福晋摇头道:“不算什么,只盼着能有转机。”

    她这样一说,舒舒也生出希望来。

    这才是满月娃,能看出什么?

    这脑子不好使,也分好多种。

    有的是不能生活自理,有的就是比寻常人笨一点点……

    *

    室温28.5,太热了,坐不住,脑子都昏昏沉沉的,以后赶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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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出嫁从夫(第一更求月票)

    五福晋的马车中,十福晋过来请教的是给太妃请安之事。

    端顺太妃是她的姑祖母,她不知道以后在宫里要不要单独去请安,就想要参考五福晋这边行事。

    五福晋听了,也拿不定主意,想了想,道:“九弟妹那边怎么说?”

    十福晋道:“我还没问呢……”

    她就是听说五福晋除了跟着她们一拨给太后请安之外,有时候还会单独请安,就想着自己要不要从五福晋的例。

    正巧发现舒舒跟四福晋有话说似的,她就上了五福晋的马车,顺便问问这个。

    五福晋斟酌道:“先不用成定例,回头私下里见了太妃时,还是问问太妃的意思为好,”

    按照礼法来说,不管是嫁入皇家,还是嫁入寻常百姓人家,都要从婆家这边算辈分跟关系。

    就像舒舒跟三福晋似的,人前称呼的是“三嫂”与“九弟妹”,而不是“堂姐”与“堂妹”。

    可是礼法是礼法,人情是人情。

    十福晋能被指婚为皇子福晋,多少与端顺太妃有干系。

    否则的话,蒙古四十多个旗,哪个旗里没有格格?

    端顺太妃作为硕果仅存的两位太妃之一,许是太后与康熙怜惜她晚年寂寥,才会从阿霸亥择了个皇子福晋。

    十福晋要是待太妃生疏,想来皇上跟太后不会高兴。

    可要是太热络,越过太后去,那样也不大合规矩。

    十福晋点头道:“嗯,嗯,那我下回问问姑祖母。”

    五福晋耐心提醒道:“这个称呼弟妹跟太妃私下里叫就好,人前还是当随着阿哥们称呼,尊称‘太妃’……”

    十福晋继续老实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是汉人定的规矩,叫‘出嫁从夫’。”

    她虽懵懂,不如京城的八旗闺秀端庄知礼,可是这样受教的样子也挺可爱。

    五福晋就好心提醒道:“孝心也不是就在请安次数上,平日里也多想着些,皇子膳房可以‘敬菜’,外头得了好玩的、好用的,也可以孝顺给长辈,只是别忘了淑惠太妃那份,即便弟妹跟端顺太妃有亲,可如今两位太妃在一处,不好太厚此薄彼。”

    说到这里,她就道:“平日拿不定主意的,就问阿哥,或是问你九嫂,礼多人不怪,尤其是侍奉长辈,宁肯多礼,不可失礼……”

    十福晋都记了下来。

    等到了公府,就有人往里送消息。

    虽说三福晋是嫂子,来的都是弟妹,可是她是主家,就也跟着继母同几个嫂子、弟妹迎到门口。

    听说来了几位皇子福晋,三福晋也觉得面上有光彩。

    可是见着舒舒从四福晋马车上下来,十福晋从五福晋马车上下来,她心里就有些犯酸。

    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公府与都统府现在还隔着官司呢,这是弟妹们都站队了?

    都是偏着舒舒的?

    等到见了礼,她就迎大家去花厅看茶。

    今日“接三”,还有其他女卷来吊唁,三福晋就让继母跟其他人招待去了,她这边招待几个皇子福晋。

    等到进了花厅,她请四福晋坐在客座的东首位。

    四福晋没有入座,而是在西首位坐了。

    旁人也就跟着四福晋依次东西分坐了。

    三福晋抿了抿鬓角,自己在东首位坐了。

    她就对四福晋道:“这是约好了一起来的,四弟妹跟九弟妹关系倒好?”

    四福晋不好提七福晋之事,笑着点头道:“许久没见,是有些想了,又是顺道,正好路上可以说说话。”

    三福晋心塞,又望向下首的五福晋,就见五福晋跟舒舒正打着眉眼官司。

    三福晋看着向舒舒,压着不快,道:“九弟妹还真是贤惠,倒是晓得‘出嫁从夫’……”

    舒舒看了三福晋一眼,这是挑理了?

    她没想到官司上去,只当嫌弃她吊唁来迟。

    倒也不算挑错,还有三福晋这里的情分。

    当时新达礼的丧报过去,三福晋马上过去安慰舒舒来着。

    这回舒舒只想着夫妻一体,却忘了跟三福晋之间的“礼尚往来”。

    虽说当时同在南巡队伍中,三福晋过去道恼方便,如今她这里却隔着宫墙,可是疏忽就是疏忽。

    舒舒就起身认错道:“是我来迟了,三嫂还请节哀顺变!”

    三福晋:“……”

    每次都被怼回来,这么老实,还叫人不会了。

    十福晋见状,脸上就有些迷湖。

    她看看三福晋,又看看舒舒,跟上首的五福晋道:“五嫂,不是说‘出嫁从夫’么?九嫂不等九哥,还应该单独来一次么?”

    五福晋缄默,她也不明白三福晋为什么挑理。

    毕竟她们都是去年才搬出宫,之前都在宫里住过,晓得皇子福晋出宫的麻烦。

    跟着皇子出门还好些,对长辈们有个交代;这自己出宫门,还没有人有过。

    两家是堂亲不假,可又不是亲叔伯。

    三福晋脸上有些泛红,看着十福晋,只当她是故意的,带了不快道:“十弟妹跟九弟妹还真好,护得严实,容不得旁人说一句!”

    十福晋听清楚前一句,就笑着点头,道:“九嫂像姐姐一样的,四嫂、五嫂也像姐姐一样,二……太子妃也像姐姐……”

    三福晋觉得不对劲,好像落了自己跟七福晋。

    七福晋是因为之前待产的缘故,跟十福晋没有打交道,自己这边却是南巡时相处了两个来月的。

    她看着十福晋,似笑非笑道:“看来是我不够好,弟妹就单落下我一个?”

    十福晋仔细想了想,点头又摇头道:“不知道好不好,三嫂就像嫂子……”

    “哈?”

    三福晋寻思了一下,这是说自己有威严么?

    她就问出来道:“这嫂子跟姐姐是怎么分的?”

    十福晋认真说道:“嫂子更厉害些……”

    姐姐更亲些。

    三福晋倒不好追问这个“厉害”跟“威严”是不是一回事。

    难得弟妹们今天都乖觉,她倒是不敢再太招惹了。

    她看了眼舒舒,想到两家官司,跟三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觉得那个官司很扯澹,没有赢的可能。

    她就对四福晋、五福晋、十福晋说了一声道:“弟妹们稍坐,我寻九弟妹说几句话。”

    说罢,她起身,招呼舒舒跟她出去。

    舒舒很不想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出来。

    到了跨院无人处,三福晋就拉着舒舒的手,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董鄂来,你能不能劝劝二叔,别跟我二哥、三哥计较,那两个不懂事的混账,平日里在家里也没人待见,都是湖涂人……”

    舒舒抽回自己的手,道:“您还真是宽厚,大伯身故,虽也有久病的缘故,可更多的还是被两个逆子任意妄为气死的,您不记仇,倒是还护上了?”

    “我怎么不恨呢?也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可是外头都是看咱们家笑话的,还是早日平息此事才好……

    三福晋满脸无奈道。

    舒舒澹然道:“那您放心吧,官司都递到御前了,不会拖太久的,现下没有人来拘福汉、福海,应该是皇上给大伯体面,不愿意这个时候惊扰了逝者……”

    三福晋带了急切道:“哪里就到了拘人的地步?那不成了咱们董鄂家窝里斗了,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舒舒瞥了三福晋一眼,道:“《大清律》上写的清楚,‘诬告反坐’,两人以‘卑幼’诬告‘尊长’,罪加一等!”

    三福晋道:“二叔怎么能这样心狠?我阿玛尸骨未寒,就要收拾亲侄儿?小辈们不懂事,该打打,该骂骂就是,哪里非要‘丁是丁、卯是卯’的?”

    舒舒不想跟她费舌头了,转身就走。

    三福晋忙追了上来,道:“咱们这两房,虽是隔了房头,可到底还是一家血脉,如今我阿玛跟新大叔都故去,正是需要齐心合力的时候……”

    舒舒加快了脚步。

    真是不知所谓。

    福汉、福海兄弟攀诬的可不是小罪名。

    八旗显贵人家,晓得这两兄弟发痴,可也不乏有人觉得“无风不起浪”。

    自己阿玛好好的名声,如今已经毁了大半。

    三福晋却是闭口不提阿玛的损失,只想着公府不能出现刑余之人,省得皇上迁怒她其他兄弟,公府就此沉寂。

    实际上,公府现下沉寂才是好事。

    康熙之前明显不待见这边了,压着彭春十来年不说,人死了也没有赐谥号,也没有赐陀罗经被,只是如例治丧。

    对一个与国有功的老帅来说,这本就是不正常。

    这个时候,就是该老实袭爵,消停做人。

    等到下一任帝王上来时再说。

    *

    前头男客处,亦是三阿哥带了增寿兄弟来迎了几位阿哥进来。

    他想着昨日在齐锡那里碰的软钉子,看着九阿哥都顺眼了几分。

    这样精明的老丈人,还有个母老虎福晋,九阿哥往后的日子也难熬。

    九阿哥觉得他眼神有些诡异,道:“三哥想说什么?”

    虽说四阿哥与五阿哥都叮嘱他,不让他在人前跟三阿哥顶嘴,可是要是三阿哥嘴欠,非要挑衅他,那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哈哈!

    三阿哥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着齐大人这两日在这边坐夜,早上才走,要不你们翁婿倒是正好碰上。”

    这是克星,别招他了。

    三阿哥怂了。

    九阿哥挑眉道:“那还真是不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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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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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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