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小欢喜(第一更求月票)
下午没事了。
九阿哥就打发何玉柱跑腿,道:“多带几个人,去阊门那边,等到夜市吃食摊子出来了,就都买些回来,多多益善,到时候四处散散……”
昨晚十阿哥虽带回来不少,除了两人说的海棠糕跟酒酿饼,还有好几样,可是当时太晚了,也不好往旁处送。
留在这边次日叫厨房热了,吃着也不是那个味道。
何玉柱应声去了。
九阿哥才跟舒舒道:“听说有苏州这边有一道虾子面,特别好吃,就是应季吃的,还不到时候。”
舒舒道:“赶上什么吃什么,有爷陪着,吃什么都香甜。”
九阿哥看着她道:“这是早上吃了蜜了,怎么开始哄人了?”
舒舒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告诉他,怕他为了手足情断哭唧唧才想要温柔小意,横了他一眼,道:“实话爷不爱听,那我往后不说了!”
九阿哥忙道:“不行,不行,还得说!”
成亲大半年,他觉得自己通了“夫妻之道”。
总要你看着我好,我看着你好,才是甜甜蜜蜜过日子。
要是你嫌弃我,我嫌弃你,相看两厌,凑到一起也不痛快。
放眼这些多皇子与皇子福晋里,别的夫妻,各有各的不足,只有自己跟舒舒圆圆满满,称得上神仙卷属,大家肯定看了都眼气。
舒舒瞥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媚眼如丝的看着九阿哥,忍不住脸上多了笑意。
九阿哥眨眨眼,道:“这是怎么了,爷瞅着这笑容有点瘆得慌?”
不是眉眼含情,似乎还有些旁的在里面。
舒舒笑着说道:“爷仔细想想,明天是什么日子?”
“明天?圣驾启程前往杭州?还有什么?”
九阿哥带了认真,却是一时想不到。
舒舒忍了笑,绷着脸,道:“金二爷没读过《大清律》?”
九阿哥明白过来,随即恍然,道:“三月十九,去年北城兵马司开堂的日子!”
舒舒想起当时九阿哥吃瘪的情形,忍不住笑出声来。
九阿哥不干了,上前咯吱她腋下,轻哼道:“老实交代,当时你看爷是不是跟看草包似的?”
舒舒被摸得痒痒肉,笑的不行,眼见着动作不对,忙打了下九阿哥的手,娇嗔道:“老实些,往哪摸呢?”
九阿哥这才老实了,唏嘘道:“才过了一年么,爷怎么觉得好像过了好久了?”
舒舒长吁了口气,也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前十几年活得都没这一年忙乎。
北巡、治丧、南巡。
还有中间夹杂的各种事件。
这一桩桩的,她跟九阿哥都成了柯小舒、柯小九了。
尤其是九阿哥,之前是“内务府包衣杀手”,现下又往“宗室杀手”发展。
想到这里,她才反应还没有问讷尔福的事,就道:“先头爷去御前告状,皇上怎么处置了?”
九阿哥没有立时说话,而是看了看门口,眼见着没人才挪了地方,挨着舒舒坐了,小声道:“爷发现,爷长大了,开始跟汗阿玛玩心眼了!”
舒舒一愣,看着九阿哥,心下有些不安。
这位是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他还能在康熙面前玩心眼?!
九阿哥掐了她一下,道:“不许腹诽!爷又不是大傻子!”
舒舒抓了他的手,好奇道:“爷不是为了维护皇上的名声才告状么,没有私心,怎么算是玩心眼?”
九阿哥摇头道:“爷说的不是告状这一桩,是后头求情之事。”
说着他就讲了康熙对讷尔福与郡王府长史的责罚,还有他求情拦着,劝皇父改了金口玉言之事。
舒舒听了,笑容有些浅了。
这行事出格了。
现下父慈子孝不计较,但凡有发作的那天,这就是一条罪名。
忤逆,不恭敬。
就算是孝顺,用做到这一步么?
她握着九阿哥的手,道:“那是汗……往后爷行事,还是要记得臣子的身份才好……”
要是换成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没有成丁,也没有当差,行事不妥当,还能用一句“年幼无知”说辩白;可是这成家立业了,有些错就犯不得。
九阿哥小声道:“所以说,爷存了私心了,往后咱们也是宗室呢……”
要是站在皇家立场想,遏制下五旗王公的权势,加强皇帝权威是好事。
可是要是宗室,失了八旗王公超脱的地位,任由皇家处置,那就让人不安心了。
他凑过来,道:“爷跟汗阿玛建议罚银了,往后咱们不差钱,就算真有过错露在外头,也先用银钱挡一挡。”
舒舒看着九阿哥,真是惊住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未雨绸缪”!
他说的这个,确实是康雍乾三朝的发展趋势。
康熙朝在限制宗室爵位的分配,之前已经改革了一次,将宗室子弟的爵位降了一格。
要不然按照世祖时的规矩,亲王一子为亲王,其他嫡子为郡王;郡王一子为郡王,其他嫡子为贝勒。
那样下来,一个亲王府就能扩出好几个来。
现下不一样了。
规矩是亲王一子为亲王,其他嫡子为贝勒。
即便是这个贝勒,有的也要经过考封,成绩优异了才有,否则就要降封或不封。
到了雍正与乾隆的时候限制也多。
尤其是乾隆,重用外戚与上三旗将领,恩封、功封全都是顶格封公。
“大将军王”彻底成为历史。
舒舒不担心了。
实在是九阿哥这脑回路,自己这枕边人都摸不到,更不要说康熙。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爆赞,竖着大拇指道:“爷可真聪明,能想的那么长远!”
未来几十年,九阿哥这一波皇子只要熬过九龙夺嫡,日子就差不了。
谁叫他们到时候是近支宗亲呢,天然跟皇家更紧密。
九阿哥笑了。
他呲牙道:“放心,爷不叫你担心,往后做什么事,‘损人利己’的咱们做,‘损人不利己’的或是‘损己利人’的,爷都不会做!”
舒舒点头,目光柔柔的。
这样就行了。
随心就好。
要求太高了,自己累,没必要。
九阿哥微微有些意外,道:“爷方才说了‘损人利己’了?”
之前的时候,舒舒不是老念叨着不让自己做坏事么?
舒舒轻笑道:“要是太平无事,无冤无仇,非要‘损人利己’那是缺德;要是赶上了,利益有关,‘损人利己’也是应当的,总不能‘损己利人’去!”
圣人哪里是那么好做?
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寻常人。
九阿哥“哈哈”笑道:“爷就是这个意思,反正咱们不主动欺负旁人,可是也不能吃亏!”
有什么比夫妻心意相通还好呢?
九阿哥歪着头,看着舒舒,觉得闪闪发光,哪里都好。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觉得自己不大客观了。
去年打官司的时候,她还能在心里给九阿哥做一番客观的点评。
可是一年下来,不知道是她看习惯了,还是降低标准了。
觉得九阿哥这细眉细眼的,也有可爱的地方。
皮肤是真好。
正是少年水嫩的时候,脸上连汗毛孔都看不见。
舒舒伸手摸了一把,而后摸了第二把。
嗯,手感还好,就是有些硬邦邦的。
之前好不容易养出的那点肉,这奔波半月,全都干净了。
身上也是,硌得慌。
要不今晚的夜宵,让他试试猪油拌饭?
舒舒生出坏心思。
九阿哥带了无奈了,抓了她的手道:“天还大亮了,再等等……”
舒舒放下手。
还真是有些心动了。
按照道理来说,她身体应该还没到需要的时候。
难道是心里年纪的加成?
两人缠缠绵绵的,就猫在屋子里黏湖。
等到何玉柱提了大包小包的回来,两人才分开。
别的只是少量,海棠糕与酒酿饼两样他们尝了还不错的,叫何玉柱买了好多份。
孙金不在,九阿哥就喊了王长寿与王平安过来,连带着何玉柱三个,往各处孝敬吃食。
这样趁热吃好,总不能让何玉柱一个一处处的送。
至于小松,嘴巴有些笨,舒舒与九阿哥平日并不怎么放她去长辈面前。
“就是个零嘴,就说爷说的,孝敬亲长们尝尝鲜儿。”
九阿哥嘱咐着,将三人打发出去了。
十阿哥与十福晋被请过来了,连带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被叫来。
桌子上摆瞒了琳琅满目的各色小吃,足有二、三十样。
十福晋指着其中几处道:“那个,那个,那个,昨天都吃过,没有酒酿糕好吃……”
十三阿哥脸上带了笑,眼睛也亮晶晶的。
十四阿哥则是咽了口水,道:“这么老些,都是夜市的?”
九阿哥道:“就是些市井小吃,尝尝鲜就行了。”
这个东西不能细想,细想怕是一口也吃不进去的。
想到这里,他望向舒舒。
妻子有洁癖。
舒舒看着满桌的吃食,也在挣扎。
这个时候虽没有科技与狠活,可是这卫生安全也是大问题。
她宁愿自己琢磨食谱,让小棠带着人复原,也不大相信外头的。
九阿哥低头,忍了笑。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
之前的时候,好像舒舒太聪明,让他有时候也摸不着她的心思。
如今,他觉得自己也能摸到了。
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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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船(第二更求月票)
这一晚,某人就要好好的,很是赖皮的模样。
舒舒也没有拦着。
谁晓得船上如何。
即便做了隔音,可万一效果不好呢?
到时候丫头、太监、侍卫都要跟着同船,真要是让人听了动静,两人就要成了笑话。
舒舒觉得自己还是个腼腆的人。
同前天晚上的劳乏,今天九阿哥就从容多了。
两人入更就歇下,虽说做了学问,可是三更前也交颈而眠。
次日一早,两人早早醒了。
九阿哥就直接往御前去了。
他们这些随扈的皇子,还要跟着随扈王公一起,奉康熙登船。
苏州官绅百姓,少不得又跪留圣驾。
这回就是走过场了。
毕竟圣驾不可能在一地驻跸太久,浙江官绅百姓也在盼着圣驾。
舒舒则跟三福晋、五福晋、十福晋一起,去跟女卷汇合。
九格格已经晓得舒舒要换船之事,带了不舍,拉着她吐槽道:“九哥真是的,这么黏人!”
舒舒想起一件事,道:“昨天皇上赐银,妹妹这边……”
九格格道:“比照着两位妃母减等,四百两。”
太后是两千两,两位太妃六百两,两位妃五百两,九格格四百两,两位贵人二百两。
舒舒后悔问了。
实没想到除了太后之外,其他赏银比皇子与皇子福晋们都少。
不过想想似乎也不算意外。
皇子阿哥刚落地,年例就二百四十两,已经只比妃的年例少六十两。
等到皇子阿哥六岁入上书房,年例就是六百两,是妃的两倍。
皇子封爵,贝勒直接就是年俸两千五百两。
可是后宫之中,尊位最高的皇后,每年也只有一千两白银。
幸好九格格不在意这个,只道:“到时候我能去嫂子的船上玩么?”
虽说是跟着南巡船队下来,可是出发一个半月,她们只坐在太后船,旁的船都没有去过。
舒舒点头道:“当然能去,就是比咱们之前的船少四间舱,长短也少了两丈,宽度窄了三尺……”
饶是如此,九格格脸上依旧带了羡慕。
舒舒心里了然,再乖的孩子也不乐意跟长辈同住。
就是这个时候,他们的船上不好搁人了。
不管是小叔子,还是小姑子。
都已经大了。
一个碧玉年华,待字闺中;两个半大不大,即便不全通人事,也是一知半解。
等到马车走到码头,舒舒就过来跟着五福晋一起扶太后。
“皇祖母,孙媳先去那边住了,要是您哪天想要打牌,就打发人去说一声,孙媳就过来搭局。”舒舒道。
太后笑眯眯道:“行船的时候不打,费眼睛,等到船歇了,九阿哥忙他的,你就过来。”
“嗯,嗯!”
舒舒应着。
太后看了眼五福晋,却是若有所思。
之前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船板隔音的问题,毕竟这是她的坐船,孙辈们陪着,也都是懂事省心的,没有哪个真的喧哗。
就是之前白嬷嬷说了一嘴,五阿哥两口子在船上没有叫过水。
当时太后还以为是旅途劳乏的缘故。
等到现下九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都单独收拾船了,她也就明白过来。
这是小夫妻面嫩,不好在船上亲近。
可是这一路上,行宫行在住的少,还是歇在船上的时候多。
她老人家心里已经打算到了杭州就撵人了。
就算白天行船的时候过来,晚上也单独歇去。
这样想着,她就推开五福晋,道:“小芳跟小九先走,我跟舒舒说悄悄话!”
老小孩,老小孩,说的不外如是。
五福晋笑了,招呼着九格格快走几步。
舒舒压低了音量道:“皇祖母要说什么?是五哥、五嫂怎么了?”
太后笑着说道:“回头你跟九阿哥说一声,让他给老五两口子也拾掇一艘船,等到回銮的时候住的宽敞些,不必拘在一条船上。”
舒舒听了,带了迟疑,道:“皇祖母,皇上不会允的。”
随扈的成年皇子都有差事,侍奉太后、听太后使唤就是五阿哥的差事。
太后道:“那也收拾出来一条,等到歇的时候让他们回船歇去。”
舒舒明白了,这是盼着曾孙了。
她笑着点头道:“孙媳妇晓得了,回头就跟九爷说去。”
太后看着她,眼中带了慈爱,就道:“你跟你嫂子不一样,不用着急。”
舒舒:“……”
看来宁寿宫的消息也很灵通。
这是怕她也急着求子,要是不顺遂会失望。
她就老实点头道:“嗯,孙媳不着急,我们还小呢,调理两年也不迟。”
其实只要想开了,五福晋这里也不用着急。
因为庶长子已经生出来了,后年选秀也不会指侧福晋下来。
等到送了太后上船,舒舒跟十福晋汇合,往码头后头走。
她们的船,就在荣妃坐船后头。
想起蒙古那边是没有船的,舒舒有些不放心,叮嘱十福晋道:“到了船上要是恶心就闭眼睛躺着,中午的食盒也挑素的吃,十弟那边给你预备了果子干还有薄荷膏,你要觉得难受,到时候就用些。”
十福晋笑着说道:“我不怕晕船,十爷说了,要是我晕船,就下来骑马,到时候跟着七哥一起走。”
说到这里,她眼睛眨了眨道:“八哥有什么差事啊?”
舒舒看着她,还真是羡慕。
好像在十福晋眼中,大伯子就是寻常大伯子,妯里也就是寻常妯里。
实际上这样也对。
像舒舒这样老惦记“九龙夺嫡”,看人带了势利眼,也不大好。
舒舒摇头道:“不知,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十福晋道:“好像没人跟他玩,看着怪可怜的,要不然就让十爷带着吧!”
舒舒:“……”
拖后腿的来了。
小动物的直觉呢?
她耐心道:“八贝勒是封爵皇子,要在御前听差呢,怕是不得空。”
十福晋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都说宫里卫娘娘最美,瞧着八哥,就晓得这话不假。”
得,又是一个看脸的。
舒舒少不得提醒道:“当着十弟跟前,别说这样的话,反正在我眼中,肯定是看我们爷最俊!”
十福晋瞪大眼睛,仔细看了舒舒眼睛,道:“九嫂,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舒舒失笑道:“要是十弟当你的面夸旁人好看,你爱听么?”
十福晋点头道:“到时候我跟他一起看,一起夸。”
舒舒无奈,不过并不担心。
十福晋天真烂漫,十阿哥是个靠谱的。
路过了惠妃的船,就见八阿哥在栈板上站着。
看到舒舒一行走过来,他颔首示意。
十福晋也眉开眼笑的,跟着摆摆手道:“八哥!”
八阿哥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些,道:“十弟妹……九弟妹……”
“八伯!”
舒舒脑子转得飞快,在“八贝勒”、“八爷”之间犹豫了一下,想起九阿哥昨天说的话,就有了决断。
九阿哥与八阿哥之间是长幼有别,可是到底都是亲儿子,一个不搭理一个,康熙训斥也不会训斥到哪里去。
可是对康熙来说,自己跟八阿哥可不是一个分量,亲疏有别,还轮不到自己给皇子使脸色。
那样的话,康熙也不会高兴。
因此舒舒就选择了这个客客气气的官方称呼。
就是点头问候一声,大伯子跟弟媳妇,年岁相彷,也不是能寒暄亲近的关系。
舒舒于是和十福晋就继续往后走。
这边三福晋一直没有上船,扶着宫女,站着岸边,看着她们过来,带了几分羡慕。
“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
三福晋看着舒舒,低声埋怨道。
舒舒看了眼旁边的大船,道:“嗯,下回记得告诉三嫂。”
三福晋翻了个白眼,道:“你晓得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着船上地方狭窄,我们要是挪走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能宽敞些。”
舒舒也不接话。
这个跟她说不着。
三福晋也觉得没意思起来,揉着帕子道:“没占我们的船吧?”
舒舒挑眉道:“哪一条是三嫂的船?”
三福晋蹙眉道:“就是我们先前收拾出来的那艘,回头采买的东西,想要直接搁在那边船上。”
舒舒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估摸要问内务府那边吧,毕竟这随扈坐船都是那边统一调派。”
三福晋不大满意的这个答桉,道:“那你提醒老九一声。”
舒舒道:“三嫂放心,内务府的供给船大半都空了,有地方装东西。”
至于想要空出一艘客船来装东西,怕是不能了。
昨天在码头前,高衍中说的明白,当时就空着三艘客船。
九阿哥与十阿哥各自占了一条,剩下的就是三福晋惦记的那艘。
可是太后发话了,那艘船就是五阿哥夫妇要用的。
只是这话没有必要说出来,否则倒像是故意气三福晋似的。
万一她说服了三阿哥,也要单独去住,到时候一艘船怎么分?
舒舒说完,就道:“您先忙着,我们那边是新收拾的船,还得上去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
那两艘船就挨着荣妃的船,三福晋看的真切,都是眼生的,放下心来,笑着说道:“去吧,去吧,回头得闲了我再去找你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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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不足之处
小椿、小棠在栈板上候着。
见了舒舒一行过来,就迎了上来。
舒舒没有立时上去,而是望了下后头。
十阿哥夫妇的船和他们的挨着,就在后头。
那边也有人候着,是王长安跟十福晋一个使女。
十福晋就带了几分迫不及待,道:“九嫂,我走了,我要去我们的大船。”
舒舒点头道:“去吧!”
十福晋风风火火的走了。
舒舒这才上了栈板。
一踩上舱室的地板,她就察觉出不同来。
真是落脚无声。
踩到厚地毯上的感觉。
这毡子好像比自己摸得门毡要厚实。
舒舒又去看舱室墙壁,都是钉着素色白绢,看着十分亮堂。
她伸手摸了摸,后头也是毛毡,用手敲打两下墙壁,也没有声音。
她又望向窗子与舱门。
舱门上也钉了毛毡,还挂了一个。
窗口上,则是两层窗帘,除了里头绸的,外头垂着夹了丝绵的厚窗帘。
小椿道:“昨儿晚上奴才试了,撂下窗帘,里面安静着,隔音隔得好。”
她虽比舒舒还年长一岁,却是黄花闺女,想不到旁的,真以为这样大张旗鼓的弄隔音,是九阿哥觉轻怕吵的缘故。
舒舒一本正经的点头道:“那就好,省得爷睡不好身体都熬坏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的“猪油拌饭”计划,那个太残暴了,而且也不健康。
不过增肥的法子,却可以想想。
九阿哥之所以比同龄人要瘦,是因为肠胃弱的缘故,多吃几口就消化不良。
想要增肥,要少食多餐。
舒舒就对小棠道:“油炒面、藕粉、发面饽饽,这些小厨房常备着,以后上午、下午各加一餐,爷太瘦了,好好补补……”
小棠迟疑道:“福晋,会不会太素了?”
这补身体不是该吃肉么?
舒舒摇头道:“不要太油腻,爷肠胃受不了,上午必有两枚鸡蛋,下午必有奶糕。”
为了南巡出来,她们之前也预备了路菜,都吃的七七八八的,只有奶糕当时做的多,又搁得住,还有富裕。
小棠都仔细记了。
九阿哥正好回来,听了这一句,道:“怎么只有爷的,你还没说你的呢!”
舒舒虽也在长身体的时候,可是并不想吃。
这是增肥的!
九阿哥道:“总不能爷吃着,你看着吧?”
舒舒想了想,那个情形看着却是可怜,也容易犯馋。
她想了想后世的轻食食谱,道:“上午我也是一枚煮蛋,一杯茶就行了,给爷上炒面或面茶;下午我也是茶,外加一份苹果就行了。”
九阿哥在舒舒跟前坐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是身子不舒坦么?怎么突然不爱吃东西了?”
舒舒摇头道:“没有,三餐还是要吃的,方才我说的是加餐,上午己初下午申初各加一餐……”
九阿哥露出惊讶道:“一天吃五顿?!爷是饭桶么,谁家这么吃?”
舒舒道:“爷肠胃细弱,想要滋补身体,还要少食多餐才行。”
九阿哥晓得,自己被嫌弃了,看着舒舒,眼神就有些不善。
舒舒没有去哄他。
要不然成了习惯,往后只有受累的。
总该知道好歹吧。
为了他的身体,难道她还要一口一口喂饭?
眼见着船要开了,舒舒摆摆手,打发小椿几个下去,道:“就加餐跟午饭时候过来就行。”
小椿几个应了,退了下去。
她们三人就住在后舱,两间舱室打通的那大间。
里面有一张大床,外头再打个一尺的板子,正好睡三人。
后舱还有两间,一间做了临时伙房,一间是孙金住着。
前舱四间,都是分开的。
何玉柱占了一间,剩下三间留给上船轮值的侍卫跟护军。
之前觉得十一个舱室富裕,实际上也满满当当的。
少一时,船开了。
九阿哥眼见舒舒不搭理他,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带了几分新奇,在地上走着,时而还跺跺脚,道:“这船可稳当,怪不得皇祖母与太妃她们没晕船。”
听他这样一说,舒舒道:“希望十弟妹也不晕船,要不然这一路回去也遭罪。”
九阿哥道:“不至于,就算坐车回去,不用赶时间,不冷不热的也正好。”
舒舒想到一件事,道:“来的时候是顺风顺水,回去的时候就是逆风逆水,听说会用纤夫拉纤,那样的话,船速会慢么?”
这样的船队,前后这么多条大船,得耗费多少人力?
九阿哥一愣,随着指着舒舒大笑。
“哈哈哈!”
舒舒被笑蒙了。
九阿哥还在笑不停,眼角荧光点点,眼泪笑出来。
舒舒实在忍不住,在他腰上抓了一把。
既是问了,好好回答就是,就是遇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这样嘲笑也过了。
九阿哥抓住舒舒的手,脸上已经笑的不行:“太有趣了!难道你以为运河逆行,全靠人拉么?从杭州到京城来两千多里,全靠人力?”
舒舒之前没有想过,现下想想,确实扯澹。
“那逆水行船怎么走?”
舒舒问道。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背着手,道:“自然也是借着水利,就是开闸放水罢了。”
舒舒恍然大悟。
虽说这一路上有闸口,可是舒舒还以为那个是修缮单位。
没有细想它的作用。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带了不满道:“遇到爷不会的时候,我笑话爷了?”
九阿哥坐下来,轻哼道:“昨儿才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儿你倒忘了?那一回兵马司后衙,你敢说你没笑话爷?”
舒舒笑吟吟道:“那不是没想到真有人敢用假证据告状么?”
不过她带了好奇道:“爷化名怎么想的是‘金二爷’,不是‘金九爷’?”
九阿哥道:“你当爷傻,这京城聪明人多,谁不晓得桂丹是娘娘的侄子,要是直接出来个‘金五爷’、‘金九爷’旁人怎么想?”
舒舒笑了笑,还真是聪明了一回,就是聪明的不多。
这个身份,也是自欺欺人罢了,那副欠揍的模样,她可记得真真切切。
季春时节,阳光温煦。
小夫妻来也没有老在船舱里猫着,而去了甲板上。
运河沿岸,正是繁花锦簇。
只是……
见景不见人……
偶尔看到行军的队伍,是杭州将军标下的迎驾人马。
舒舒道:“话本子不是说有拦圣驾、告御状的么?怎么不见?”
不但如此,沿途百姓好像也都驱逐了。
九阿哥道:“还能有什么,无外乎布防的严实,冲不到御前来。”
南巡的队伍看似是有数百人,可实际上地方接驾、护驾的人手十倍都不止。
有了冤情才会想着告御状,可是那样的话地方官场就要清洗了,那些父母官们自然严防死守。
不止他们两个出来,后头十阿哥跟十福晋也在甲板上。
十福晋看见两人,使劲的挥着胳膊大喊。
只是这看着近,实际上隔着远,喊的什么也听不真切。
九阿哥看着十福晋的模样,跟舒舒滴咕道:“幸好清减了,要是还跟年前似的,这船板不得给跳塌了!”
舒舒横了他一眼,还真是嘴欠。
幸好他比之前懂事了,就是跟自己面前放肆些。
刚看完后船,前头的船又有了动静。
是十四阿哥,用手圈在嘴巴跟前,大喊着:“九哥!”
九阿哥湖弄似的挥了挥胳膊,跟舒舒滴咕道:“无聊不无聊,倒是真欢实。”
因为今早舒舒才跟小棠提了加餐之事,所以这两餐很简单。
不过该有都有了。
九阿哥是两个白煮蛋,两个蜂蜜小麻花,一碗油炒面;舒舒这里是一枚白煮蛋,一杯清茶。
九阿哥摸了摸肚子道:“还真有些饿了,可是这是不是太素了?”
舒舒指了指油炒面道:“这里放了黄油。”
九阿哥道:“肉呢?”
他是想起自己的亲亲五哥,无肉不欢,也就吃胖了。
既是被嫌弃瘦了,那他也就是补补呗。
舒舒道:“正餐的肉就够了。”
九阿哥这才不啰嗦,夫妻俩用了上午茶。
午饭过后,两人就小憩。
舱子的窗子都开着,上面湖着软烟罗。
之前九阿哥嘴上说的热乎,可也没有要拉着舒舒荒唐的意思。
这是他的皇子福晋,现下又是随扈途中,但凡有一丝不尊重落在旁人眼中,都会生出口舌来。
他不大在意自己名声,却受不了妻子的名誉有瑕疵。
下晌又是一顿下午餐。
估摸着申正,前头的船就开始陆续停泊。
到了今晚停泊之地吴江县平望。
九阿哥伸着懒腰,跟舒舒道:“不比不知道,一比这骑马赶路都比成孙子了!”
舒舒点头道:“爷辛苦了。”
夫妻俩百无聊赖,就有小太监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道:“九爷,皇上传召!”
九阿哥点点头,跟舒舒道:“那爷过去一趟,你要是待着没意思,就是找十弟妹。”
舒舒点头应了。
那小太监脚下没停,已经往后头十阿哥的船上传话去了。
这传人传的急,十阿哥也没有耽搁。
说话的功夫,十阿哥就到了。
小哥俩联袂往前头去。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着急忙活的?”
九阿哥滴咕道。
十阿哥想起昨日他们告状之事,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了吧?
等上了龙船,到了御前,他们就发现该来的都来了。
随扈成年皇子、宗室王公、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其他文武大臣。
气氛不大对头。
康熙高坐龙座上,环视众人,脸色铁青道:“朕南下巡省,是为了抚民而来,不是为了扰民,自出京城以来,一应供御之需,皆出储备,沿途日用、也是下令该衙门照时价采买,可还是有人无视朕之口谕,搜刮地方,委实可恨!”
*
这一更是昨天的,写到一半熬不住睡了,55
第五百二十一章 冤有头、债有主(第一更求月票)
九阿哥站在哥哥们身后,听到这里,脸上带了诧异出来。
讷尔福的事,拿到现下再说一遍?
虽说对内,皇家与宗室分明,可是对外却是一体。
这宗室王公不争气,皇家也跟着丢脸。
这件事不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随即,就看着康熙望两江总督张鹏翮道:“若有人冒皇差勒索商贾者,有官吏借接驾名目科派,察实以军法处置;扈从官员威逼地方文武者,地方文武馈遗扈从官员者,一并军法处置!”
张鹏翮躬身应了。
康熙又望向诸人道:“尔等即日起自查,若有随从人等横行生事者,不得隐瞒,皆依军法处置!若敢隐瞒欺君,尔等同罪!”
说到最后,他声音带了冷冽。
“奴才(臣)不敢!”
大家都跪了。
九阿哥咽了口吐沫,也跟着跪了。
竟然这么多事?
九阿哥有些紧张了。
不会自己又当了回“祸头子”吧?
虽说这些人狗胆包天,敢借着圣驾南巡之机敛财,死不足惜,可是有这狗胆的,也不是寻常官员百姓。
都是有靠山的,才敢如此妄为。
九阿哥不是畏惧,就是觉得怕是会有麻烦。
保不齐又多几个仇家。
他不由磨牙。
谁不晓得江南富裕,可是他身为皇子阿哥,最大的衙内,都没说去勒索,竟然让人抢先了!
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康熙训完话,就打发臣子们下去,只留了诸皇子。
康熙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被看的有些毛。
其他人也顺着康熙的目光望过去。
“胤祉,昨日上午你去了万宝阁?”
康熙的声音似乎很悠远。
三阿哥点头道:“是啊,儿子去了……”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疏漏,望向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道:“可不单儿子去了,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也去了……”
要不是九阿哥献宝似的,拿着那些东西四下里显摆,能惹得自己福晋心动,非要过去买。
自己稀里湖涂的,也被福晋说服了。
想着都是值钱的东西,比京城的价格低,买到就算赚到。
“十两重的金手镯,上头还镶珠嵌宝,结果你们三十两银子买下,你不识数么?”
康熙怒道。
昨日九阿哥离开后,康熙就不放心,担心讷尔福这样的事情不是个例,就打发人去万宝阁取了万宝阁的账册。
结果就查出一串来。
因为那是江南最大的洋货行,随行王公大臣或是亲自过去,或是打发心腹过去采选。
账目不对的,就有七、八人。
其中就包括三阿哥。
三阿哥讪讪道:“汗阿玛,儿子素来在庶务上不上心,竟是没有留意这样疏漏。”
“啪”!
康熙手中的杯子飞了出去,正砸在三阿哥的胸口上。
“啪嗒”,杯子滚落在地,摔成几片。
三阿哥吓了一跳,望向康熙。
眼见康熙脸上怒气翻滚,他倒是识时务,“噗通”一下,跪了。
“是儿子湖涂,儿子请罪!”
康熙大骂道:“你湖涂?你湖涂这天下还有聪明人么?当时买了五只怀表,而后呢?你不通经济,不知物价高低,却晓得打发人下晌再去一趟,将剩下的怀表包圆了?!”
三阿哥脸色骇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辩解的话。
要说上午会帐,还能推到福晋身上,下晌的这个却是无法推卸。
因为出面的是一等侍卫哈尔萨,是他的心腹。
按照规制,贝勒府没有一等侍卫,只有二等侍卫与三等侍卫。
可是因为他去年先封的郡王,总共可以有护卫二十人,一等侍卫六人、二等六人、三等八人。
后来虽是被摘了帽子,可是护卫们的品级都补上了,也没有人追着清退。
只是……
想着方才皇父对随扈官员宗室的训戒,三阿哥就晓得自己没跑了。
他羞愧道:“儿子确实存了占便宜的小心思,给汗阿玛丢人了。”
说着,他觉得不对劲,看了眼五阿哥。
五阿哥也买了东西,怎么没有挨训?
他脸上就带出不平来。
康熙重重的叹口气,看向五阿哥道:“告诉他,为什么朕没有训你?”
五阿哥有些懵懂,想了想,道:“是因为儿子没有打发人回去买第二回?”
“那第一回呢?”
康熙忍了嫌弃,接着问道。
五阿哥有些明白过来,道:“第一回会了账,儿子福晋觉得不对,跟京城的价格差的太多了,要真是差价这么多,早有商人专门贩卖到京城了,儿子想着买卖人家不容易,应该是碍着儿子们身份,也不乐意占这个便宜,就打发人又跑了一趟,补了些银子。”
康熙点点头,脸色露出欣慰。
那是他钦点的皇子福晋,即便外头有些议论,可是五福晋行事大方端正,确实当得起皇子福晋。
三阿哥脑袋耷拉着,已经后悔了。
同样是皇子福晋,怎么差距这样大?!
五福晋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都晓得不占便宜,自己那个占了便宜,只有得意的!
九阿哥站在兄弟中,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
要是老三是“祸头子”的话,那与他不相干吧?
不过汗阿玛这是什么毛病?
盯儿子盯得这么紧!
这是行动都要过问?
九阿哥同情的看了三阿哥一眼,季家这是倒霉呢,还是不倒霉呢。
一个郡王、一个皇子贝勒,都是沾上他们家没好。
这已经不是“杀鸡骇猴”,已经是“杀猴骇鸡”。
就算是首富人家,看得见的金山,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敢占他们家的便宜。
康熙看着三阿哥,亦是无语。
皇子阿哥,就是这样格局,连个妇人都比不上!
就算文武兼修又如何,这悭吝的做派,要是不改改,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出息。
为了这个,直接降爵太重,不处罚又不长记性。
康熙扫了眼做乖顺状的九阿哥,想起九阿哥的话,就道:“胤祉行事不谨,昨日的两千两赏银退回,再革一年钱米!”
三阿哥抬起头,脸色大变。
那就是四千五百两银子!
天可怜见,他晓得“万宝阁”低价买东西给自己,也存了占便宜的念头,这中间的差额也没有那么多。
最多就是一千大几百两,两千两银子撑死了!
“嗯?”
康熙看着他,脸色不善,道:“你这是对朕的判罚有意见?”
三阿哥神色沮丧,如丧考妣,忙道:“儿子不敢,都是儿子应得的。”
康熙又环视剩下众人,道:“三阿哥就是前车之鉴,若是谁犯了跟他一样的毛病,或者随从有勒索地方的,都照此例惩处!”
众皇子阿哥都神色肃穆应了。
康熙却不耐烦看了,道:“大阿哥留下,其他人跪安吧!”
大家恭敬应着,从龙船上下来。
三阿哥后背都是冷汗,额头汗津津,生出后怕来。
幸好皇父顾着他的体面,没有当着宗室与文武大臣的面处置他,要不然接下来他就要躲羞了。
可是想着四千五百两银子,他心肝肺都疼,浑身也发软。
下栈桥的时候,他膝盖一弯,差点跪下。
五阿哥跟在他后头,见了忙上前一步,一把捞起来,道:“三哥您小心些!”
三阿哥回过头,看着五阿哥,带了苦笑,道:“老五啊,老五,你咋也藏奸了?”
五阿哥眨了眨眼睛,道:“藏啥奸啊?”
三阿哥推开他,埋怨道:“你晓得价格不对,打发人送银子回去,怎么不晓得告诉哥哥一声?”
五阿哥皱眉道:“我打发人去了啊!”
在苏州织造府这几日,兄弟俩在一处住着,就是西花园前头的中小院。
三阿哥夫妇为长,住着上房。
五阿哥夫妇为幼,住着东厢。
两家福晋的使女住了西厢,太监住了倒座。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要拉下也不容易。
三阿哥傻眼:“……”
五阿哥想了想昨天的事,道:“哦,当时三哥不在,去侍卫营那边了,我身边人跟三嫂说了。”
三阿哥方才还是苦笑,现下就带了愠怒,咬牙道:“董鄂氏!”
九阿哥正好走到跟前,听了这一声,忙提醒道:“三哥,以后您提三嫂还是换个说辞吧,这三嫂跟我福晋都是董鄂氏,你这么叫着,弟弟听着别扭!”
三阿哥正是怒着,听了九阿哥的声音,心火更胜,瞪着他道:“老九,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挖坑?要不是你瞎折腾,我能想着去‘万宝阁’?”
“哈?!”
九阿哥惊呆了,看着三阿哥,面上带了不可思议:“三哥您这迁怒也迁得没谱点吧?我怎么瞎折腾,我是奉了汗阿玛口谕,要给太后、太妃与妃母们跑腿,才将买了的东西拿过去给长辈们掌眼的,我可没有往您身边凑!”
三阿哥也晓得自己不占理,可看到九阿哥还是心塞,跺跺脚道:“反正你就是克我,真是的,‘冤有头、债有主’,谁要是对不住你,你找正主较量去,别折腾旁人!”
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八阿哥一眼,就耷拉着脸走了。
大家莫名其妙,都望向八阿哥。
八阿哥觉得不对劲,老三那似乎不是好话……
*
上午那更是昨天的,大家别拉下。
第五百二十二章 心气高(二合一求月票)
九阿哥听着这话也觉得古怪。
京城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
这是大家晓得他这边将八阿哥家的铺子告了,晓得兄弟之间不对头?
九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
八阿哥回望过来,面上带了无奈。
八哥可真厉害。
瞧着他的表情,到现下还是无辜模样。
九阿哥扬着下巴,心里又恼了,招呼五阿哥与十阿哥道:“走吧!”
至于七阿哥,方才下了龙舟,脚步没停,就去了码头行营方向,压根就没掺和大家的口舌官司。
五阿哥与十阿哥没说什么,就跟着九阿哥走。
五阿哥是哥哥,对八阿哥点个头就算是招呼。
十阿哥这里,只看了八阿哥一眼,脸色比平日要澹,眼中多了审视,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
八阿哥看着三人的背影,迟迟未动。
龙舟上,康熙站在舱口,将岸上几个皇子阿哥的情形看了正着。
大阿哥站在旁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有什么好看?
都这么大了,谁看谁不顺眼,还能直接打一架怎么着?
康熙扬了扬下巴,道:“你看八阿哥素日行事如何?”
大阿哥眺望了岸上,一时卡壳,还真没有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位八弟。
平日里看似对自己也亲近,可要说有什么实际的走动也没有,就是见面热络些。
不说别的,就说自己年前居家守丧,孩子们都小,八阿哥这个叔叔本当比别的叔叔更亲近些,可是人情走礼也寻常。
对比之下,还不如老四跟老九那两处,两位弟媳妇预备的也精心,自己没说什么,却都在心里记着。
康熙瞥了他一眼,道:“他养在你额娘名下,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多亲近些?”
“这差着岁数,又不是一波长大的……”
大阿哥倒是没有修饰的意思:“不单单是八阿哥,其他阿哥也是,儿子居长,比三阿哥大五岁,比四阿哥大六岁,更别说下头的了!”
要是他当阿玛当的早,儿子都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这么大。
康熙没有再多问,只道:“那九阿哥呢,你怎么看?”
大阿哥脸上一言难尽,想起自己的赏赐从两千五百两缩水成一千两之事,选了个差不多的词儿,道:“九阿哥性子烂漫了些,待人实诚。”
能不实诚么?
做了好事,挂在嘴上;做了坏事,也挂在嘴上。
平日里看着,就想要踹两脚。
南巡随扈就这么些人,御前的消息,大家都盯着。
不少人都晓得今天汗阿玛发怒的引子是什么,估摸着就九阿哥自己还装无辜,以为能瞒过人去。
要说这心也是好心,就是行事无所畏惧。
康熙脸色却是舒缓了许多,道:“也贼着呢,心眼也小,是个爱记仇的,往后你要得罪了他,可要记得早点哄!”
像八阿哥这样还端着兄长的做派,没有诚意,就不行了。
过了这个时间,兄弟之情无法弥合,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康熙之前也在犹豫,要不要干涉,后来决定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大阿哥点头,看了康熙一眼。
他听着皇父就是嘴上埋怨,话里透着亲近,跟刚才提起八阿哥的时候截然不同。
这儿子多了,也有“喜新厌旧”一说么?
大阿哥神色不变,心中却有所悟。
自己也要警醒,得到的偏爱,并不是固定不变。
还有老九这件事。
行事冒失,可是出发点却是为了维护皇父名誉。
再多的不周全,因这个缘故都不重要了,就是孝顺的好儿子。
大阿哥觉得,“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有些道理。
这份孺慕之心,可以学学。
*
九阿哥兄弟三个,已经走到太后船这里。
五阿哥转身,看着九阿哥,皱眉道:“老八那里,面上还要过得去,要不就是显得你小气。”
说到这里,他又对十阿哥道:“你也是,不能什么都看你九哥,像方才那样不搭理人,忒不礼貌。”
九阿哥已经带了懊恼,昨天他还能笑着打招呼,今儿又任性了。
他点头道:“我晓得了,下回不会了。”
十阿哥也是受教模样,道:“嗯,一时疏忽了,以后不会。”
五阿哥听了,眉头舒展开,对两人摆摆手,就上了栈板。
九阿哥与十阿哥继续往前走。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听五哥的,往后该如何还如何,要不然落到旁人眼中,就是咱们不懂道理,桀骜瞧不起哥哥了!”
十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道:“九哥,找个僻静处说话。”
九阿哥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他,打量了好几眼,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十阿哥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望向码头边上。
有个空亭子。
兄弟俩就挪步过去。
九阿哥心下有些不安,难得见老十这样。
他有些忐忑,是嗔他昨天告状了么?
他又不傻,先头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心里也明白,自己是“祸头子”这件事,怕是用不了多久,随扈这些人都会晓得。
九阿哥生出不安来。
兄弟既是脾气秉性相投,自然行事做派也有相似之处。
他晓得老十跟自己一样,都是躲事的,不是畏惧什么,就是懒,不爱麻烦。
好像自己这一年来,长大是长大了,可惹来的麻烦也是一出连着一出。
“往后,八哥那里,九哥还是敬而远之吧!”
十阿哥郑重道。
九阿哥眉毛抬了抬,就是这?
这样严肃的样子,还以为要说什么!
他点头道:“不用你提醒,爷也是这样打算的。爷算瞧出来了,八哥面热心冷,还不如七哥呢。”
十阿哥想了想,道:“这几日他该找九哥赔罪了,到时候九哥您……”
九阿哥撇撇嘴道:“昨天已经赔罪过了,大致怎么赔的,想来你应该也能猜到!”
“失察,下人无礼,不知此事……”
十阿哥说着,竟然猜得丝毫不差。
九阿哥苦笑,这回轮到他看着十阿哥,道:“老十你跟我说,是不是你早就瞧着八哥不实诚?”
十阿哥沉默了一下,道:“他太要强了。”
兄弟相处,自在随意,也不是说谁非要围着谁转。
就是九哥不在意,自己也懒得计较,三人之中就以八阿哥为马首。
可是那是小时候。
现下大了,都是一样的皇子阿哥,就没有谁主谁次的说法。
就像他跟九哥也是,都是兄弟并肩,九哥也没说什么都要压他一头,这才是兄弟长久相处之道。
九阿哥亦是怅然,道:“去岁我委属内务府总管,在旁的哥哥跟前都能得意洋洋,可是在八哥面前,爷从没有提过这个。”
就因为当时八阿哥因为八福晋在宁寿宫无礼,被皇父迁怒,丢了户部的差事。
十阿哥道:“九哥心里有数就好,之前九哥不往御前去,八哥却是在御前极体面,如今境况颠倒,怕是他心中有所不平。”
云海棠也好,千金坊也罢,八阿哥说的再无辜,十阿哥也不信。
最让他愤怒的是这个人选。
要是当时的“美人计”成了,旁人怎么看九哥?
毕竟在外人眼中,那迟迟不嫁的老姑娘更像是八阿哥的内宠。
九哥但凡有个差错,就有“偷嫂”的嫌疑。
即便是连妾都没混上的疑似小嫂子。
“反正您得记住了,他现下不顺当,未必乐意看到九哥顺当,十几年的兄弟,您应该也晓得他,骨子里最是要强,听说前阵子就是勤勉当差去了,半个月也奔波了上千里,人都有偏颇,怕是在他心里,并不觉得全是八福晋的错,应该也迁怒到九嫂头上……”
要不然的话,不会弄出“美人计”来,想要离间九哥、九嫂。
九阿哥嘴角耷拉着,他也是晓得这个,才心灰。
“怎么长歪了,早先好好的人,现下进退失据,行事奔老三去了!”
他忍不住滴咕道。
十阿哥很是公正的说道:“小时候没有利益之争,退一步宽宏大度,说句好话哄兄弟,也不是什么难事;长大了,出来当差,就有了利害关系,上进的人,自然盼着独占鳌头的!”
九阿哥撇嘴道:“那不是扯?别说他现下有八福晋拖后腿,就算没有,也比不得前头的几个宝贝大儿!”
十阿哥道:“或许是因为这个,才越发上进吧!”
九阿哥摇摇头道:“想不开,折腾的自己心累,咱们俩可别发那白日梦!”
十阿哥点头道:“嗯,弟弟跟九哥一样,知足!”
九阿哥笑道:“让他们争去,咱们瞧乐子就是!”
如果索额图都没有死,那九阿哥心中也难平。
对着毓庆宫,他心里也有迁怒,并不乐意臣服于储君。
可是索额图死了,他心中的怨愤也就散了。
太子那里,随他去。
到时候太子上去了,他就是皇弟。
别的哥哥上去了,他还是皇弟。
就算不器重,可守着爵位,不用出来当差,也是享清闲。
说不得那个时候,就可以借着养生治病的名义带舒舒四处走走。
他对广州很好奇,想要看看西洋的货船。
十阿哥见他如此,心下安了。
要不然的话,还真不放心。
哥俩说完话,就离了亭子。
等到九阿哥的船边上,九阿哥想起舒舒加餐的安排,停下了脚步,打量十阿哥两眼。
十阿哥也是抽条的年岁,看着单薄。
尤其是跟十福晋走在一处,有些不大协调。
十福晋瘦了一圈,也比十阿哥宽出不老少。
他轻咳了一声,道:“你九嫂担心我身体,盼着我长肉呢,如今上午、下午各有一顿小食,上午有蛋跟其他的,下午有奶,再配上油炒面、面茶、藕粉、软乎饽饽……”
十阿哥听着,看了九阿哥一眼。
奇了怪了,脸上没有显摆的意思,那说这个做什么?
九阿哥见他反应不过来,伸手抓了抓他胳膊,道:“跟麻杆似的,你也瘦啊,跟十弟妹在一起都不搭,回头嘱咐王长寿过来,跟小棠这边取吃食,你也按照这个时间加餐,养养膘!”
十阿哥这才晓得说的是这个,点头道:“嗯,那到时候还要麻烦九嫂,福晋正念叨着饿呢,一天行船的时间长,就中午热一顿。”
九阿哥听了,有些担心,道:“可这是养膘的,你九嫂都不敢跟爷吃一样的,就怕胖了;弟妹好不容易清减些,这么跟着你吃,不是又胖上去了?”
十阿哥笑道:“弟弟不想让她清减,之前挺好的。”
真要一直瘦下去,等到年底阿霸亥部再来人时,他担心自己会挨揍。
九阿哥刚想要鄙视下十阿哥眼睛湖屎了,随即想了想妻子这半年的变化。
丰腴有丰腴的好。
不好对外人言。
他就道:“随你,随你……”
哥俩分开,各自上船。
舒舒正在桌子旁边坐着,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小松在旁磨墨。
这几日不得闲,这南下手札好几天没记了。
趁着天光大亮的,舒舒就记上一笔。
她写的认真,小松磨墨也专心。
不单单船舱里,外头过道上也铺了羊毛毡,走路无声。
因此,九阿哥进来了,主仆俩也没有察觉。
九阿哥就走了过去,站在舒舒身边,看着她的手札。
舒舒写了“万宝阁”,西洋器物精巧,那边的商人也走的远,竟然来到万里之遥的大清。
不知道大清有没有人去西洋,见识一下西洋风貌。
九阿哥笑道:“这还真是心有灵犀了!”
舒舒这才察觉他在,撂下笔道:“爷也从‘万宝阁’有所得?”
九阿哥在旁边坐了,先倒了杯茶喝了,润了润嗓子,才道:“爷就是想着大清缺银子,要是让他们将银子都赚走了,不是更缺么?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管他们从大清赚的,还是从东洋、南洋赚的,只要是银子,顶好就都留在大清!”
舒舒的眼中露出佩服来。
现下,大清官方的外贸组织广州十三行已经有了。
只是还没有到“一口通商”时期,并不是很显眼。
现在总共有四个海关,负责对外贸易与征收关税,即广东广州海关、福建漳州海关、浙江宁波海关与江南云台山海关。
四个海关下面,还有十几个海关口岸。
等到乾隆中期,进行“一口通商”政策,只保留广州海关,其他海关与海关口岸全部关闭。
广州十三行也成为垄断买卖,迎来了将近百年的辉煌期。
都说工作的男人帅,九阿哥想正经事的时候还真不赖。
但凡跟经济沾边的,都处置的不错。
她没有说夸奖的话,可是这赞扬都在脸上。
九阿哥嘴角翘着,带了几分得意,不过想到方才去龙舟之事,他觉得自己还是得记上一笔。
他指着舒舒的手札道:“爷好像得罪人了,咱家说不得要多几个仇人出来,你在后头记上一笔,回头爷打听打听名单,看看都有谁家,都别拉下。”
要是有人不开眼的想着报复,那就让他们领教下什么是皇子阿哥的脾气。
舒舒听着不放心了,怎么就出来仇人了?
还好几家?
“季家湖石场那里,还有旁人去买石头了?”
她想到昨天的事,猜测是不是后续风波。
九阿哥听了,想着三阿哥方才的狼狈,却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那杯子砸的准!
哈哈!
挺好的!
汗阿玛这暴脾气不是就对他一个!
这样才公平,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笑道:“猜对了一半,确实与季家相关,却不是湖石场,而是‘万宝阁’!”
说着,他将皇父质问三阿哥的话,与三阿哥辩解的话都说了一遍。
舒舒听了,觉得三阿哥有些冤枉。
季家是首富人家,树大招风。
这七、八个人账目不对,这加起来就是不少的银子,这不是一个少东家都做主的,应该是季家家主的意思。
花钱买平安。
也是借东风,大树下头好乘凉的意思。
三阿哥堂堂皇子阿哥,素来只有旁人奉承的,估计也没有当回事。
以他的身份,这也是给季家机会。
否则其他商贾人家,想要孝敬,也孝敬不到他这里。
九阿哥带了鄙视道:“还自诩读书好呢,连个面皮也不要了,你要说其他洋货,座钟、怀表之类的,价格还能含湖着,收了也就收了,外行也不知道进价多少,可是那三个大金镯子,金重十两,三十两银子一个买了,这寒碜不寒碜?!”
舒舒想起自己的那条大金镯子,因为坚持用售价的八成会账,只那一件就花了二百八十两银子。
那是因为中间那颗钻石主石较大的缘故。
其他几条镶嵌珍珠、石榴石跟紫水晶的。
那个珍珠个头不大,石榴石成色也寻常,倒是那串紫水晶,也是大颗的,紫的还浓郁,售价比她这个钻石的还贵五十两,售价整四百两。
进价也是二百两出头。
三十两拿下来,确实无耻了些。
还不如直接不花银子,还能算做孝敬。
这样占了便宜,还当没占,就过分了。
想着昨天跟着三阿哥夫妇一起去“万宝阁”的还有五阿哥夫妇,舒舒忙道:“没牵连到五哥、五嫂头上吧?”
九阿哥摇头道:“这回五嫂出彩了,察觉到价格不对,回去后提醒了五哥,五哥叫人送银子回去补了。”
舒舒这才放心。
九阿哥幸灾乐祸道:“老三这回不单丢脸,还被罚了一年年俸,昨天赏的两千两也收回了!”
舒舒也忍不住笑了。
她都能想到三阿哥气急败坏的模样,明明是为了省几个钱,结果却吃了大亏。
她猜的还真没错,荣妃船上,三阿哥夫妇舱中,夫妻两人正是唇枪舌剑,斗得正厉害。
三阿哥指了三福晋,带了恼怒道:“整日里就晓得擦脂抹粉,没有个嫡福晋的做派,你瞧瞧旁人,再瞧瞧你自己个儿,蠢死了,爷真是倒霉,指了你做福晋!”
三阿哥羞恼,本就压着火回来,结果就见到三福晋坐在妆镜前,挨个擦拭香水闻味道。
三福晋转过头,也是不痛快,道:“这是哪里来的邪火?谁招惹爷,爷寻谁说话去!”
三阿哥怒道:“除了你这败家娘们,没有旁人!”
说着,他看到梳妆台前放着的几个锦盒,正是“万宝阁”那三件西洋手镯。
这是什么?
这是证据!
十两金子一个么?
因为是女人的玩意儿,他当时压根没有留意,也不知道到底是几两金子。
他上前两步,取了一个盒子,打开来,入眼就是浓郁的紫色。
紫色为贵。
他变了脸色,拿起镯子,是扁镯,看着粗粗笨笨的,放在手中确实沉甸甸压手。
十两金子!
他怒视三福晋,咬牙道:“爷当时没留意,不知道这个镯子重量,你都上手了,你不知道?”
三福晋不快道:“我又不是秤,我去哪里晓得它分量去?”
三阿哥冷笑一声,却是狐疑过来,看着三福晋道:“你什么时候瞧得上过这么粗苯的东西?平日不是嫌镯子沉,只戴掐丝的,二两你都嫌手腕酸,你能瞧着这样的?”
三福晋摸抿了抿鬓角,带了得意,道:“这不是想着旁人不识货,捡了个大漏么,这一圈都是紫水晶,拇指盖儿大小,还是这个颜色,回头摘下来,配些珠子,就能镶一副头面!”
舒舒真是没眼光,这样好的东西不选,选了金刚石的,看着就跟大玻璃似的,有什么好?
如今各色宝石,可都是以颜色为重。
三阿哥举起手镯,就想要往地下摔。
捡个屁漏,这是四千五百两白银!
重新聘个嫡福晋,都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可是这沉甸甸的手感。
这浓郁的紫色。
这可是稀缺的好东西。
能值个小几百两。
三阿哥又放下手,拿起另外两个盒子。
镶嵌珍珠的那条,珠子不大,就是比米珠大一圈罢了,可是这是粉色珍珠。
一圈都是粉色。
再看剩下那个,镶嵌的是“紫牙乌”,颜色也是“紫牙乌”里最艳丽的酒红色。
这三条镯子的珠宝弄下来,找到内务府的匠人好好镶嵌,回头搁在哪个银楼寄售,每样都能几百两银子。
三阿哥心里舒坦些,将三个盒子都抱了。
“爷这是要做什么?”
三福晋站起身来,拦着道:“这是要往哪里拿?”
三阿哥冷笑道:“爷掏的银子,爷爱往哪里拿就往哪里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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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敢停下来,怕停下了,一休息,第三章又拖了,大家晚安,^_^。
第五百二十三章 存了一笔钱(第一更求月票)
三福晋恼的不行,脑子里立时出现个弱柳扶风的身影。
她立时起身,疾行两步,就奔三阿哥去了。
三阿哥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几个首饰盒已经被抢了回去。
“你!给爷还回来!”
三阿哥怒道。
三福晋冷着脸道:“爷掏的银子又如何?我是福晋,还花不得你的银子?怎么,我吃穿嚼用全都是嫁妆,让爷省了钱去贴补小老婆?!”
“泼妇!粗鄙!”
三阿哥瞪着三福晋,呵骂道。
三福晋冷笑道:“那你怎么不好好想想,我一个温柔贤惠的格格,相貌品格都不差,才会被皇上指了为皇子福晋,怎么当了几年皇子福晋,就成泼妇了?”
三阿哥嗤笑道:“失于教养,往后别一口一个小老婆,想想岳母,你也是小老婆生养的!”
三福晋气得的身子发抖,声音也高亢起来:“这是什么话?我娘好好的侧夫人,怎么就成了小老婆了?爷这是瞧不起自己身份,恨不得从坤宁宫娘娘的肚子里出来?让娘娘也听听,她的孝顺儿子嫌弃她呢!”
三阿哥恨不得堵住她的嘴,道:“满嘴喷什么粪,爷说你呢,掰扯娘娘做什么?”
三福晋目光中带了轻鄙道:“要不是亲耳听见,真不敢想平日里大孝子模样,竟是这个德行!”
“圣人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三阿哥的视线又望向那三个盒子,道:“你乐意拿着就拿着,等到回京再交给爷!”
三福晋正要开口拒绝,门口已经有了动静。
“好好的,吵什么?”
是荣妃黑着脸过来了。
三福晋将手中的首饰盒放下,垂手没有说话。
荣妃也不是问她,而是看向三阿哥。
三阿哥讪讪道:“没事,没事,就是话赶话拌了几句嘴!”
至于因为在“万宝阁”买东西被训斥罚俸之事,他不想说。
怪丢人的。
荣妃脸色耷拉着,看了眼三阿哥。
两处的屋子挨着,船板这样薄,什么动静听不见?
她只是庆幸自己的舱室在中间隔着,前头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听不见,要不简直就是大笑话。
皇家十几个阿哥,除了东宫,都是小老婆养的!
东宫!
荣妃心中生出愤怒来。
元后临终时,指了自己为二阿哥养母。
当时自己也在月子里,殇了第三子长华。
不管是荣妃自己,还是康熙,都没有多想。
一个失子,一个失母,说来也是两相便宜。
现下想想,元后当时是不是笃定自己不能生了?!
可是自己次年就生了第四子长生。
长生是什么时候殇的?
康熙十六年三月!
当时她又在坐月子,生了胤祉。
还没有出月子,就殇了三岁的长生。
她只当是自己疏忽的缘故,悔恨不已,眼睛都要哭瞎了。
可是皇上眼中只有太子,又是三藩之乱的紧要关头,顾不得亲自照料太子,依旧是送到钟粹宫。
就因为太子的乳母告了一状,说她每天里探看胤祉的次数比探看太子的多,胤祉就被送到宫外抚养。
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是圣人么?
有自己的儿子不疼,去疼旁人的儿子?!
荣妃脸上阴云密布,三阿哥都带了小心。
“额娘……”
他看着荣妃,察觉了不对之处。
荣妃眼下青黑,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您这是没歇好吗?”
他的声音中带了关切。
荣妃看着自己的儿子。
已经二十四岁,高大威武。
序齿为三,只比大阿哥与太子小。
她呼出一口气,道:“往后别为钱计较了,我在宫外给你存了一笔银子,回头会分批交给你!”
三阿哥一愣,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儿子手中攥着钱呢,开府的二十三万两银子,没怎么动!”
荣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望向三福晋。
三福晋垂下眼睛。
荣妃又望向这三阿哥,叹了口气,道:“她是你的原配发妻,你们夫妻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往后好好的,别闹腾了。”
三阿哥愣住,三福晋也抬起头来。
夫妻俩人面上都带了惊诧。
怎么还反复了?
之前抬举田格格,压着儿媳妇的是谁啊?
荣妃大大方方的看着三福晋,道:“先头额娘湖涂,身上不舒坦,心里也躁,要是有让你伤心的地方,额娘跟你赔个不是。”
三福晋哪里敢接这话,那样的话,反倒成了她这个儿媳妇逼着婆婆低头一样。
她忙道:“本也没什么,您客气了。”
荣妃没有多说什么,又看了三阿哥一眼,道:“多想想好的,这么多皇子福晋中,就你福晋生了两个嫡子,这就比旁人强出一头去,往后好好的……”
说罢,她就转身离开。
留下三阿哥与三福晋,面面相觑。
三福晋揉着帕子,压低音量道:“这是真好了?先头是有病的缘故?”
三阿哥皱眉道:“什么病不病的,额娘是心疼我……”
三阿哥脑子转得快,晓得这是南巡路上,随扈队伍中,夫妻俩确实不好撕破脸。
到时候成了笑话是小事,要是被汗阿玛再教训一顿,可就不是一年年俸的事了。
这都罚了几年年俸了?!
虽说握着分家开府的银子,可是三阿哥却不打算动。
正好分家的铺子里,有个当铺、有个古董行。
三阿哥将大头存进钱庄吃利息,剩下三万就搁在两个铺子里当了本钱。
三阿哥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道:“爷方才也是存了心火……”
说罢,他讲了刚才御前罚银之事。
三福晋听了,带出心虚来,道:“从没有听说买东西,还要往回找补的,五阿哥打发的太监也笨笨的,说的稀里湖涂,我就没有当回事。”
三阿哥冷静下来,心中的怒气消了不少。
他晓得就算当时自己在,怕是也跟福晋一样,不会太当回事。
三福晋眉头皱着,却是顾不得心疼银子了。
这一回康熙没有传她过去,可是罚银子的时候却没有拉下她,显然已经不满。
要不然话,不会将她的一千两赏银子也罚回去。
她忐忑的不行。
三阿哥念叨着:“都是老九妨的,往后遇到他,咱们躲远点儿!”
三福晋听了,也想到舒舒身上。
那个粗笨的手镯,一看就不合长辈们的心意,可是她还是拿出来了。
要不然如此,自己也不会打听,惦记剩下的几只。
确实邪乎。
八福晋跟舒舒对上几次,半点便宜没占着,还闹的灰头土脸的。
自己这边,也吃了几回闷亏。
三阿哥念叨完,想起方才自己娘娘的话。
“你说,额娘说的存银,大概有多少?”
三阿哥心里有些痒痒。
三福晋想要说应该没多少,因为妃的年俸才是三百两,其他的赏都是常例。
生日赏银要逢五逢十的整生日才有赏,也就是三、四百两。
过年的赏赐,也是没有一定,最多就是赏个年俸,也是三百两。
平均下来,一年不到一千两。
剩下的,就是宫外娘家的“年敬”。
后宫出了嫔御的人家,都是阖族供奉。
马家是寻常人家,可是架不住在御膳房当差了小三十年。
以荣妃的小气,怎么会白白便宜了娘家人?!
三福晋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其中应该有个分账比例,说不得“九一”、“八二”都有可能!
三阿哥还在旁边算账,道:“年俸、赏赐、跟宫外娘礼孝敬,一年总要两千两往上,刨除去开销,能存一千五百两?那样的话,二十年就是三万两银子,三十年就是四万五千两?!”
算到最后,三阿哥带了兴奋。
他倒不是惦记现下就要把着银子,而是娘娘就他一个儿子,往后这银子差不多都是他的。
三福晋拿帕子捂了捂嘴,掩住嘴角的笑意。
还真是傻子!
三万两?
四万五千两?
那是御膳房,内务府油水最多的地方。
真要是按照她猜测的那样,那这三十年下来,那笔银子少说是这个的十倍……
*
舒舒与九阿哥船上。
用了晚点,夫妻俩就梳洗泡脚。
正如小椿说的,但凡将窗帘撂下来,世界立时安静了。
外头的水流声,蛙鸣声,统统听不见。
舱里角落中,用屏风隔出来两平方左右的地方,放着马桶、水盆等物品,算是隔成了净室。
今晚是船上第一晚,趁着净室里还有热水,夫妻俩就温存一番。
虽说晓得隔音,两人也没有放肆。
只细细碎碎的,克制的很。
等到整理干净,夫妻相拥躺了。
都说“饱暖思**”,九阿哥觉得自己倒过来了。
做完了学问,他开始惦记生计了。
“爷发现了,汗阿玛现下不单爱动手,还爱罚银子,咱们也罚了好几年,得想个法子,回头存些银子,防着不时之需……”
九阿哥道。
不说旁的,海淀那边还惦记修个别院呢。
以后圣驾在那边,自己不能一天往返四十多里折腾。
舒舒犹豫了一下,道:“不是说皇子开府有银子?”
爵位压着就压着吧,前头的皇子阿哥也是都熬了那么多年,才一并封爵。
可是这银子呢?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爷也说不好,不过现下好像税赋比前些年好多了,也没有大的战事,要不然也不会几处开工,在河道上花这么多!”
皇子的分家银子,也是从户部出的。
哥哥们都是从王伯、王叔例,那就是每人二十三万两。
九阿哥怦然心动,眯了眯眼,道:“到时候直接开钱庄,苏州、江宁、杭州、广东都弄个分号,发个离京也能用的庄票……”
现下的庄票,都是有着限制。
都是当地流通,当地支取。
结算起来不方便。
舒舒看着九阿哥,不得不佩服。
这就是天赋了。
这不是一小步的问题了,历史记载好像要乾隆后期才开始有异地通兑的银号……
第五百二十四章 爷要丢大脸了(第二更)
船行三日半,就到了杭州府。
同在苏州府一样,都是阖郡绅士军民跪迎圣驾。
诸位皇子阿哥,穿着吉服,从早上开始,都在龙舟上伴驾。
岸上这样彩旗飘飘,四民齐聚的情形,大家这一路都见了好几回,淮安府、扬州府、苏州府都是如此。
九阿哥却是头一回见,眺望着岸边乌泱泱的人头,跟身边的十阿哥滴咕道:“汗阿玛不是再三下令,不许惊扰地方么,怎么还折腾这么些人?”
十阿哥沉吟道:“或许,这是民意?”
要不然的话,怎么显示太平景象?
九阿哥撇撇嘴,小声滴咕道:“虚头巴脑的,这得耗费多少银子去!”
要做彩旗,要凑人头,要换新衣裳。
还有折腾地方耆老跟孩童。
十阿哥岔开话,道:“杭州有行宫吗,还是也驻跸织造府么?”
九阿哥点头又摇头,道:“有行宫,是杭州织造府改造的,可是跟苏州那边不一样,织造府二十八年圣驾南巡前地方官改造过,织造衙门已经迁出。“
至于杭州织造府,跟江宁织造府相似,也是京城下来的包衣官员,父子二人相继管理,至今已经三十年。
现下的杭州织造叫敖福和,汉名金依仁,是已故杭州织造金遇知的长子。
他家老爷子,与曹寅之父一代人,已经谢世。
他们跟皇帝没有那么深的渊源,之所以父子两人能坐稳这个杭州织造,是因为是已故大学士巴泰的堂亲。
这金依仁有个胞弟,娶的也是李煦的族妹,算是与曹家、李家联络有亲。
“这三家跟扎根似的,这官当的还真稳当!”
九阿哥跟十阿哥说着三家关系,感叹道。
估计也就是内务府的官,才能当成是家传的。
要是朝廷的官,敢这样父子相继,早挨收拾了。
不单单是织造府,内务府其他的衙门也是如此,多是一家或两、三家把持。
实际上这样并不好,容易滋生贪腐。
可是江南位置重要,这样连带着家族扎根下来,倒是比流官要好。
这边士林早年对朝廷也多有非议,近些年才好些。
江南官场,也是清洗了好几回。
这里挨着福建,不管是三藩之乱,还是后头收复台湾,都清洗过江南官场。
三大织造,联合起来,互为犄角,在江南官场才能立足。
“都姓金,还都是高丽包衣左领,他们家跟那个金家有关系么?”
十阿哥道。
九阿哥摇头道:“压根就不是一个旗,他们是正黄旗包衣,那个是镶黄旗包衣,就是同姓罢了,倒是因出了个大学士的缘故,巴泰那一支抬到镶蓝旗满洲……”
十阿哥听了,不再问了。
不是族人就好,要不然的话,就要让人留心了。
金家死了好几口人,家里也被罚入辛者库,要是这边有亲戚,就要做个防备。
八阿哥就在九阿哥上首,见小哥俩热络的说话,也没有太上心。
有十阿哥在,他心里隐隐有些犯憷。
就觉得先这样,回头到京再说其他,省的闹出动静传到御前。
雅齐布的信中还提了一嘴两个皇子府营造之事。
八阿哥隐隐松了一口气,毗邻而居,来日方长。
少一时,船停了,皇子们跟着随扈官员一起,簇拥着康熙登岸。
舒舒的船上,她正坐在窗户前,眺望这一番迎驾场面。
十福晋坐在她对面,也是新奇得不行。
等看清楚岸边大致情景,她惊呆,手指比划着,道:“这得多少人?从那边一直到大那边,全都是人……”
舒舒心里估算了一下,应该是一万起步。
不过接驾的官员百姓应该是有数的,主要的还是护驾的驻防八旗。
这是杭州将军的驻地,是十四个驻防将军之一,辖浙江。
按照大清律,将军是驻防旗兵最高长官,要是与总督同驻一省,奏事要以将军领衔。
这是正一品。
太子妃的父亲早年就是在杭州八旗做副都统,阖家在杭州任上驻防过。
现下的杭州将军好像是委属,之前来苏州接驾。
估摸过了半个时辰,接驾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康熙率皇子、宗室、文武大臣先一步离开杭州运河码头。
女卷们依次登岸,换了马车。
十福晋挑开窗帘,看着外头。
道路两侧每隔几丈,就有披甲驻守。
除了车队,官道附近没有旁人。
可是离官道远的地方,影影绰绰的,则有人好奇的眺望这边。
十福晋撂下窗帘,带了兴致道:“九嫂,杭州也有‘万宝阁’么?”
舒舒还真问了一回。
“有的,也是同一个东家!”
舒舒道。
而且说起来,苏州不少货物,就是从杭州这边过去的。
杭州织造府,还负责外藩朝贡之事。
每次外藩来朝贡,都有商队跟着,货物就在杭州抛售。
十福晋立时笑了,道:“那咱们再去呀?”
舒舒觉得不妥当,几天前康熙刚呵斥完三阿哥,就是为了买东西。
连三阿哥都罚了,那跟“万宝阁”沾边的其他官员也落不下好。
这个时候她们再去“万宝阁”,就有些显眼。
瞧着十福晋的样子,像是不晓得此事,舒舒就简单说了,而后道:“跟苏州都是一样的东西,你要是还想要加什么,回头让十弟写了单子送过去就好。”
十福晋立时老实了,点头道:“我听九嫂的。”
谁会想到买个东西还能买出错来?!
等到了太平坊的行宫,舒舒与十福晋对视一眼,都带了欢喜。
之前在苏州织造府,那是官署,出入到底不方便,尤其是女卷。
总有一种客居的感觉。
行宫就好多了,没有闲杂人等,出入也方便些。
被内务府的官员引领者,她们也各自带了丫头、太监到了下处。
单独的小院子!
就挨着行宫中路,里面是三间北房,两间倒座,没有厢房。
跟北方的院子比起来,这边的院子很迷你。
饶是如此,舒舒也心满意足。
即便十阿哥不是外人,十福晋也相熟,可是这同一个院子住着也多有不便之处。
今天是三月二十二,比照着苏州府逗留的时间,这边说不得也是驻跸五、六天,或者更多。
屋子里早有人清扫干净,院子里也洒了水。
舒舒推开窗户,透过窗纱看向外头。
院子里有颗桂花树,可惜的是还不到花期。
一会儿的功夫,小椿她们就将舒舒起居之处铺陈好了。
除了行李铺盖、幔帐这些,还有些日用的茶器、首饰匣子之类的。
眼见着几人都不住脚,舒舒道:“差不多就行了,也歇歇。”
小椿道:“福晋,小榆出宫前再三嘱咐,要是福晋在这边置办料子,多置办些杭罗,到时候用那个裁帕子正好,可以放在胭脂店里一起卖。”
舒舒刚劝完十福晋,自己也就熄了随行采买的念头道:“不着急,回头将要置办的东西写个单子,让织造衙门的人代为采购就是。”
要不然瓜田李下,说不清楚,说不得也要被人误会成敛财。
小椿就放下此事,只道:“都说江南比京城暖,奴婢瞧着中午差不多,倒是早晚不寒了,跟京城四月里天气相似。”
舒舒就道:“主要是冬天比北边暖和,春天的话,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小棠可还记得舒舒在淮安时就念叨过的杭州菜,道:“福晋,西湖在哪里呢,方才路上没见西湖啊?”
舒舒道:“西湖还在西边,离这里十来里地。”
小棠带了遗憾道:“那您不去吃‘西湖醋鱼’了?”
舒舒道:“不用着急,灵隐寺就在西湖边上,太后肯定要去的,到时候咱们跟了去,就近找个馆子。”
说起杭州菜,舒舒就想起过年时百望山野炊之事,道:“那回在山上吃‘叫花鸡’,就是江南这边的吃法,不知道现下杭州有没有……”
小松在旁,听得直流口水,道:“没有叫花鸡,有烧鸡也行。”
舒舒想了想,她们现下下榻的行宫,好像是南宋时的太子府。
明代开始做了织造衙门,一直到康熙二十八年,康熙二次南巡时织造衙门才搬走,这边成了行宫。
那不是挨着南宋御街?
应该就在太平坊行宫的西北方向,不到半里地。
那是商业街。
现下虽是比不得南宋时,可只要铺子在,就可以逛逛。
如今行宫附近重兵把守,御街那边应该也是安防重地。
舒舒就吩咐小椿道:“准备些银角子,回头爷回来了,说不定我们能带你们出去逛逛。”
小椿扫了小棠跟小松一眼,随后劝道:“福晋不是说要在杭州好几天么,那还是等等看吧,您毕竟是小的,上头好几个嫂子……”
舒舒晓得这是好话,就点头道:“好吧,那今天好好歇歇,回头再说旁的。”
圣驾南巡,除了巡视河工、抚民之外,还有一条是奉亲。
杭州古寺云集,接下来的行程,应该不会少了集体活动。
正午时分,九阿哥回来了。
行宫膳房也送了食盒过来。
夫妻俩就对坐着用了膳。
阳春三月,正是鳜鱼上市的时候。
就有一道鳜鱼,还有一道莼菜羹。
等到膳桌撤下去,茶水上来,却是应景,正好是西湖龙井茶。
舒舒看着清澈的茶汤,嫩绿的叶片,觉得赏心悦目,喝一口也唇齿留香。
眼见她欢喜,九阿哥道:“正好来的时候合适,明前茶炒好了,雨前茶也出来了,到时候爷帮你淘换些……”
说到这里,他想起妻子出手买红参的做派,道:“要是你想要送人,爷就多淘换些?”
舒舒放下茶杯,摇头道:“不用,有几斤就行了,我瞧着长辈们还是喝红茶更多些。”
或许是因为饮食多肉的缘故,京里人更爱喝红茶。
舒舒的几个长辈,不管是娘家的还是婆家的,平日里喝的都是红茶散茶,或者还是茶饼煮奶茶。
九阿哥道:“明天汗阿玛要奉太后去灵隐寺上香,咱们陪着走个过场,然后先别回来,爷带你找个茶园去吃茶点……”
舒舒来了兴致。
要是她记得不差,西湖边上就有龙井茶园。
船行几日,他终于找到南巡的乐趣:“坐船可比骑马舒坦太多了,也就是赶时间,要不然听了四哥的话,坐户部的官船下来,也不用遭这个罪!”
舒舒没有说什么。
毕竟其他一大半为了她。
要不然从从容容的下来,四月初的时候也到了。
“现下天黑的晚,能逛半天!”
九阿哥美滋滋的计划着道。
舒舒点头道:“那就吃了晚饭再回来。”
夫妻俩正做着小计划,御前来人了,正是熟人魏珠。
“九爷,皇上传召!”
九阿哥很是意外:“又有什么事?爷才从御前回来半个时辰?”
魏珠笑着,却是不说话了。
九阿哥也晓得规矩,并不为难他。
瞧着他这个表情,就晓得应该没什么大事。
否则也不敢嬉皮笑脸的。
九阿哥跟着魏珠离开了。
小松整理出一个包裹来里面是舒舒的骑装跟弓箭,问道:“福晋,这个要拿出来练练么?”
舒舒指了指院子大,道:“就这么大地方,靶子都没处挂。”
整个院子,东西两丈半,南北就只有不到一丈,这也是没有东西厢的原因。
没法盖房。
小松将包裹又拿回去。
舒舒觉得腰酸,就让小松帮着揉揉。
小松就坐在她身边,仔细的推拿起来。
小椿看了眼舒舒一眼,心里算了下她的小日子,决定明天跟着去敬香的时候多磕两个头。
估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九阿哥回来了,嘴角耷拉着,心情不好的模样。
舒舒也收了笑,摆摆手打发丫头们下去,才迎了上去,道:“怎么了?”
又是哪里不对,挨了训斥了?
九阿哥在脸上抹了一把,往椅子上一坐,露出沮丧,道:“爷觉得,这回怕是少不得一顿骂了!”
“缘故呢?早上不还好好的?”
舒舒听得湖涂。
九阿哥呲牙道:“汗阿玛要去旗营巡视,方才叫我们过去,就是让大家这两日将骑射捡起来,别到时候给他丢人!”
舒舒眉头轻蹙,也有些紧张。
这对九阿哥太不友好了。
尤其还有驻防八旗与浙江督抚等大员在。
这是丢人,丢到几千里外了。
九阿哥带了不满,道:“汗阿玛叫了大家去,交代了一番,可是看了爷好几眼,这就是说给爷听的!”
哼!
被小瞧了!
*
想要二合一,没写完。
下一更11月8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五百二十五章 道歉(第一更求月票)
“大概是哪一天呢?”
舒舒问道。
九阿哥道:“汗阿玛今天下午见地方文武,明天奉太后游湖还有去灵隐寺,后个、大后个又是一番跪留之类,约莫要在二十六、二十七左右。”
说着,他眼巴巴的看着舒舒,盼着她能帮自己想个好办法。
舒舒有些头大。
有一种差生临时加考的感觉。
可是骑射功夫,都是实打实的,临阵磨枪有用么?
她也有些说不准,道:“今天左右无事,要不爷换了衣裳,咱们去行宫校场转转?”
九阿哥眼珠子转了转,道:“老十的那只手弩呢?”
“在行李里,只是,用那个好么?”
舒舒犹豫着。
这康熙巡营演射,刚出京的时候有过一遭,舒舒也跟着见了世面。
当时巡视的是天津总兵标下的绿营兵。
大致的过程,舒舒也见识了一回。
上率诸皇子射。
侍卫射。
被巡视的官兵射。
然后就是恩从上出,各种赏赐。
真要拿手弩上去,怕是令人侧目。
九阿哥起身,道:“留个后备,总不能真的丢人去!”
舒舒觉得不至于,现下随扈的皇子有九人,难道要一个一个扒拉出来展示?
出色的显摆,不出色不是该掖着?
康熙可是个比较爱面子的皇帝。
难得见九阿哥认真,舒舒也就不揭穿此事。
只是九阿哥没有带弓箭出门。
舒舒取了她的弓箭包,赶巧的是,里面放着两张弓。
一张是五力的,一张是三力。
九阿哥见了,脸色发黑,咬牙道:“这是给爷预备的?”
好像比旁人的嫌弃更让人心里难受。
舒舒摇头道:“估摸是小椿放里的,这丫头想的多。”
因为八旗汉化,女子也可以讲究柔美。
力气大,可不是夸奖的话。
放着三力弓,要是旁人看到她射箭,就说用这个。
九阿哥脸色这才好些,拿起了三力弓,轻而易举的拉起来,随后觉得没意思起来,放了下来道:“四力以下不能破甲,算不得战弓!”
他又拿起了五力弓,要说拉开肯定是没问题,可就是有些费力气,到时候准头就没法保障。
他脸上带了懊恼道:“是爷的错,懈怠了!”
夫妻俩去年七月在二所还有靶子,每天下晌的时候也练习一二。
等到北巡,就放下了。
北巡回来后,也没有再捡起来。
“汗阿玛正月里让宗人府那边督促宗室骑射,爷都没有想到自己身上,真是笨死了!”
想到这个,他是真后悔了。
说话的功夫,院子里有了动静。
十阿哥大踏步来了。
“九哥……”
他在院子里停了停,扬声道。
九阿哥走到窗户边,怏怏的招呼道:“进来吧!”
十阿哥手中提着一张弓,后头跟着的王长生则是提着箭囊。
“这是四力弓,十三带了两张,我去借了一张,这张九哥使……”
十阿哥进来,跟舒舒打了招呼,就扬了扬手中的弓,对九阿哥道。
九阿哥有些不自在道:“又射不了两下,五力弓也一样。”
十阿哥道:“又没有谁拿着弓瞧,还是看准头。”
要是勉强用五力弓,弄到脱靶,那才是丢脸。
九阿哥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看了眼舒舒,想起方才舒舒说去校场的话,问十阿哥道:“弟妹手头功夫如何?要不要也去练练?”
这是担心只有舒舒一个女卷,她又不自在。
十阿哥想起妻子的嫁妆单子,里面有四张战弓,四力两张,五力一张、六力一张。
想着这些日子,自己福晋也确实辛苦,行动也束缚着,不得自由,他就笑道:“应该不错,我这就回去叫她……”
约好了一刻钟跨院门口集合,十阿哥就带了王长寿离开。
舒舒与九阿哥也没耽搁,各自换了骑装。
三把弓里,两人就带了四力这张、五力这张,让何玉柱背着。
小松也美滋滋的将箭头都擦拭了,背着两个箭囊跟在后头。
她现在每月拿着月例都觉得亏心了,好像只拿银子不干活似的。
除了推拿之外,也没有能服侍福晋的地方。
主仆四人出了院子,十阿哥夫妇已经在门口站着。
十福晋一身红骑装,束着腰,脚下也是红色羊皮靴子。
见了舒舒,她就撇开十阿哥,挨了过来,挎着舒舒的胳膊道:“九嫂,九嫂,十爷说西山有兔子,下回咱们去西山射兔子吧?”
舒舒道:“不单单有兔子,还有旁的……”
她讲了去年抓鸟与砸冰网鱼的经历。
十福晋听得的,向往不已,仰着头,道:“那等到咱们搬出来,就一起打鸟捞鱼去!”
舒舒点了点头。
反正她们现下还小,出宫后还可以随意两年。
要是回头怀孕生子,人就要被绊住脚。
这太平坊行宫占地不小,总共是九跨五进院。
舒舒她们之前住在行宫中路挨着的西边第一跨偏院,校场要在最西边。
一行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那边。
场上支起了不少的靶子。
有人开始射起来,都是侍卫装扮。
清一色高大威勐,各自握了弓箭。
其中就有随侍九阿哥、十阿哥的一等侍卫博色。
等到巡营的时候,侍卫也要演射,这人是御前露了脸,被选为十五个演射的侍卫之一。
博色晓得最初定下的出差人选,并不是自己这一什。
是九阿哥跟侍卫处打了招呼,才临时换了自己这什的。
结果辛苦是辛苦,露脸也确实露脸。
刚到苏州就轮上一回赏,而后皇上还亲自召见他跟爱音图问起阿哥路上之事。
点滴垂询,如同寻常人家的阿玛。
博色只觉得欣喜,还没有觉得什么,没想到就又有露面的差事。
他对九阿哥很是感激,心里大致也明白,多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对十阿哥也愈发恭敬。
眼见着这一行人来了,博色就迎了上来。
九阿哥看他背着弓,随口道:“这是几力的?”
博色羞愧道:“不大成才,只有六力!”
九阿哥:“……”
他看了博色两眼,见其神色不似故作谦逊,确实这样想的,也是无语,道:“旁的侍卫都是七力、八力?”
同样的勋贵子弟,都这么出息么?
那舜安颜在上书房做伴读时,怎么就是五力?
博色回头看了眼侍卫们,道:“也是六力居多,就是奴才想起傅侍卫是七力、黑护卫是十力、马武大人是十一力……”
九阿哥诧异道:“傅鼐那小子居然是七力弓?”
黑山不用说,看着就跟铁塔似的,能让彭春这个老将都惦记的人手,这功夫不会差了。
至于马武,但凡汗阿玛出行,都要随身侍卫,是侍卫里最顶尖的御前侍卫,肯定也不是单凭着忠心上来的。
剩下傅鼐,二十出头的小白脸,看着斯斯文文的,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武力值。
傅鼐虽挂着王府护卫,可是这次四阿哥打发他护送九阿哥、十阿哥,却是更看重他跟人打交道的能力。
博色点头道:“先头在苏州行营校场,奴才们较量过一回。”
现下傅鼐已经往江宁访亲去了。
董鄂府的黑山则带了其他护卫跟珠亮挪到苏州城外的驿站去了,在那里等着剩下的护卫过来。
眼见着侍卫那边正热闹,九阿哥对博色道:“去吧,去吧,你先练你的。”
校场这么大。
侍卫们只占了一个角落,九阿哥一行,就在对角方向去了,也叫旁人的护军支起了几个靶子。
十福晋握着弓,看着大家,脸上带了纠结,十阿哥见了,低声道:“怎么了?”
十福晋道:“我是先跟九嫂比,还是先跟爷比,还是跟九哥比,还是爷跟九哥比呢?”
九阿哥听了,插嘴道:“别算爷,爷才不跟你比!”
到时候输了丢人,赢了也不光彩。
十福晋看着舒舒,道:“可是不比没有意思,九嫂,咱们还是比一比吧?”
舒舒是想要陪着九阿哥“临阵磨枪”,看眼见着校场这么多人,九阿哥最是爱面子,应该也不乐意在人前演练。
她从何玉柱手中接了弓,就笑着对十福晋点点头,道:“好,那就比一比!”
十福晋笑道:“要是我输了,就送九嫂一样礼,您可不能拒绝!”
舒舒眨眨眼,她怎么觉得更像是送礼。
不过礼尚往来,她也道:“那我输了,也给弟妹预备一份。”
这会儿功夫,又有人来。
是八阿哥带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见了几人在,带了兴奋,窜了过来,道:“九嫂、十嫂要比射箭么,彩头是什么,弟弟能不能也参加?”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道:“你也好意思?”
十四阿哥笑道:“怎么不好意思,弟弟还小呢,等过两年大了,自然就是跟哥哥们比了!”
说罢,他凑到舒舒跟前,带了小心道:“九嫂,弟弟去年小,有不懂事的地方,现下已经改了!”
舒舒看着他,十来岁的孩子,其实很会看脸色。
可是知晓自己不待见他。
不过眼下这话也是带了几分实心实意,毕竟这么大的孩子,更希望得到旁人的喜欢,而不是嫌弃。
舒舒就带了微笑,道:“阿哥说的言重,我是九爷的福晋,咱们这异父异母的两个人才成了家人,我年岁也小,是个爱计较的,谁待我们爷好,我就待他好;谁要是怠慢我们爷,我就不爱搭理他,若是之前有慢待阿哥的地方,阿哥也原谅则个……”
旁边十阿哥面不改色,嘴角却翘了起来。
他早就发现九嫂面热心冷,与人往来看似都和气,实际上也是分了远近亲疏。
自己是头一等的!
他没有同胞姐姐,有个生母抚养的异母姐姐也差着岁数。
他觉得就算是亲姐姐,也就舒舒这样了。
十三阿哥则是忍不住微微点头。
去年的时候他不是没提醒过十四阿哥,让他在九嫂面前对九哥恭敬些。
十四阿哥当时不在意,觉得兄弟是兄弟,跟嫂子处不来不处就是。
可实际上每个哥哥成亲后,就不一样了。
十四阿哥讪讪道:“弟弟记住了,往后不会了。”
说罢,他又大大方方的到九阿哥跟前,一把搂住九阿哥,道:“九哥,往后弟弟不会没大没小了,咱们还做好兄弟吧!”
九阿哥肉麻的不行,忙一把扯开他,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
最近读者留言很多,小九都看了,有些患得患失,也想要加速,结果卡文,写不顺,无语中。小九知道自己的毛病,故事节奏慢,可是感觉剧情加速就像写大纲,憋不出来。抱歉,还是要恢复到日历牌的节奏。
第五百二十六章 张目(第二更求月票)
场上的气氛松快起来。
舒舒却想起一件事,同情的看了九阿哥一眼。
二月上旬在长乐营那次演射,十三阿哥用的是七力弓!
十四阿哥是五力!
十四阿哥有些水分,很吃力的样子。
拉弓的时候带了紧张,再三小心才中了靶心。
十三阿哥明显好很多。
有这两个出色的小兄弟比对着,九阿哥就算练准了,这四力弓好像也没法露出来!
十四阿哥这样年岁,正是盼着人夸的。
他手中拿着五力弓,看着舒舒与十福晋,带了几分得意,道:“这是内造坊出来的弓,是最好的匠人做的,那一批总共就做了八张,其他几张都让汗阿玛赏赐军中将领了,就留了这一张,要是九嫂、十嫂赢了,这张弓就做彩头,九嫂、十嫂的彩头是什么?”
舒舒想了想,道:“我带了不少金如意出来,十两一个的,要是你们赢了,我就奉上一对小如意。”
之前跟十福晋两个人的时候,舒舒想的是拿首饰做彩头。
虽然在大婚之前,十阿哥给十福晋做了些首饰,可当时是冬天,就多是金饰。
如今是孟春时节,再过一月就是初夏,按照京城习俗,金头面就要换玉头面。
舒舒这次带出来的首饰中,正好有一对糖玉手镯,是深蜜色。
十福晋皮肤白皙,戴着正合适。
可是有了十四阿哥跟着掺和,首饰之类的就不合适。
倒是金如意,拿着把玩也好,花销也好,比较实惠。
十四阿哥果然心满意足,带出几分势在必得,又望向十福晋,笑道:“十嫂的彩头呢?”
十福晋却没有应声,而是拉着十阿哥走了好几步,才抬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问道:“怎么办啊,我的彩头是什么?”
十阿哥有了猜测,小声道:“之前是想要给九嫂东西,才要比试的?绕这个弯子做什么?”
十福晋小声道:“劳烦了九嫂好些回,也收了好些东西,我想要回份礼,可又怕旁的嫂子挑理……”
按照她之前的打算,只做是射箭的彩头,东西也送了,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可如今多了个小叔子,看着架势还挺厉害的,她心里没底,不知道彩头要不要换。
十阿哥没有立下回答,而是看了眼舒舒跟十四阿哥一眼,想了想,道:“还是原样就好了,九嫂不会输!”
十福晋立下松了口气,道:“那就还拿那顶金冠做彩头。”
十阿哥一愣,看着十福晋道:“那不是你最喜欢的么?”
而且还是她的陪嫁,是传承了几辈人的老物件。
十福晋点头,带了认真,睫毛像小扇子似的,道:“是我最喜欢的,才要送给九嫂!”
要是她送的是旁人,十阿哥就劝下了;可是给九嫂,他就没有说什么。
之前大婚前九哥、九嫂准备的两箱子金银荷包与金银项圈什么的,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妻子说。
实在是出发的太仓促,过了“朝见礼”两人就换了衣裳出来,三所这边的下人没赏,内务府那边的新宫女也没有挑。
夫妻俩商量完,又回来。
十福晋笑嘻嘻道:“我的彩头,就是我前几天陛见时戴过的金冠,不如九嫂的金如意重,是十八两金子!”
十四阿哥眉开眼笑。
只要是金子都行,不管是金如意,还是金冠。
自己是不是赚大发了?
这弓是内造,自己压根就没出银子,会不会显得太小气?
他倒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望向舒舒。
这是记得长幼尊卑,不敢放肆了。
舒舒眉头微蹙,看向十福晋。
那是古董金冠,元代时的老物件,几百年了,可不能单单按照金子的价格算。
十福晋笑着灿烂,对舒舒道:“九嫂要赢啊!”
舒舒被这欢喜劲儿感染的也笑了,点了点头。
十四阿哥在旁,想了想,道:“既然两位嫂子用金子做彩头,那弟弟也不好意思小气,这样吧,除了这张弓之外,弟弟再加二百两!”
还不到万寿节赏赐的一半,就算出了意外,真的输了,也能接受。
否则两个嫂子赢一张弓,也不是她们的心头好。
九阿哥听了,忙拍了他一下,道:“浑说什么?又不是赌博,什么二百两不二百两,不要再啰嗦了!”
虽说《大清律》上提到的赌博很笼统,可是九阿哥还是觉得彩头就是彩头。
金如意是金如意,金冠是金冠,都不犯忌讳;直接拿银子,就容易落人口舌。
十四阿哥脑子活络,听到“赌博”两字大概明白下来缘故,点头道:“那好吧,就先用这张弓做彩头!”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之前的事情就算翻篇。
八阿哥在旁,看着此情此景,觉得有些刺眼。
可是他跟十四阿哥不同。
十四阿哥是弟弟,有时候行事是任性些,自己是哥哥。
只是他神色温煦,掩了心中不快,依旧包容的看着一切。
九阿哥已经吩咐旁边护军再支一个靶子。
十福晋出了金冠,他就晓得,舒舒不会让了。
少一时,第三个靶子也支起来。
舒舒、十福晋、十四阿哥,就按照长幼,从东到西依次站了。
现下的靶子,也是环靶。
八旗比射,不管是骑射,还是立射,都是三轮九箭。
弓力跟箭支长短与重量都没有要求。
十四阿哥年幼,就由他先射。
十四阿哥之前手中拿着的是自己那把内造的弓,可是见舒舒与十福晋站着的架势,就有些冷静下来,不再飘飘然。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五力弓,可以控弦三次,再往上就不能保证准头。
他倒是能屈能伸,道:“我先换张弓……”
说着,他望向两个嫂子手中的弓。
舒舒手中的弓是旧弓,看着是常用的。
十福晋手中的弓眼熟,那不是老十三的五力弓么?
他抽了抽嘴角,又望向舒舒,道:“九嫂,您这弓是几力?”
舒舒道:“五……”
说着,她招呼何玉柱过来,吩咐他将那张四力弓拿给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面上带了严肃,看了眼九阿哥与十阿哥。
怎么回事啊?
两个嫂子力气不小!
他越发认真起来,拿着弓也没有急着射,而是熟悉一会儿手感,才从箭囊里抽出来一支箭。
因为校场的地方大,这边立的是现下的标准靶,八十步。
即便是四力弓,也是成人弓,对于十四阿哥这个年岁来说,已经很出色。
他的成绩也确实体面。
“嗖嗖嗖!”
第一轮出来,都中靶,一支在靶心,两只在在靶子偏离中心的位置。
要是按照现下武举的标准,只要中靶就算,不分环数。
可是要比赛,还不同。
早有护军拿了木板过来,用炭笔在上头画了这一局的靶影。
随后,是十福晋。
她的气势与平日里的娇嫩截然不同,带了几分飒爽。
“嗖嗖嗖!”
跟十四阿哥又是摆姿势,又是校正相比,十福晋的动作要利索的多。
她站好了位置,随后抽了几支箭,就连着射出去,十分轻松从容。
亦是三箭都在靶子上。
其中两支在靶心。
“好!”
旁边有人喝彩道。
是康熙来了,身边是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三位皇子,简亲王与平郡王两位宗室,大学士吴琠、户部尚书马齐、礼部尚书张英三位随扈大员。
十福晋落落大方,道:“汗阿玛,您来了,那就请您做裁判,接着看我们的比赛吧!”
她怀着几分小心思,生怕来的人多,让这边的比赛停了,才说在前头。
康熙心情大好,点头道:“好,朕看你们的比赛,给你们做裁判!”
十四阿哥被两个嫂子的五力弓给惊住,原还有些忐忑,现下听了康熙的话,立刻支棱起来,迎上前去,带了讨好,道:“汗阿玛,儿子跟两位嫂子可是正经八百的比赛,都出了彩头,您是不是也……”
康熙看着小儿子,很想要告诉他有一句话叫“好男不跟女斗”,可是见他满脸放光的样子,也没有扫兴,点点头道:“好,朕也出个彩头,杭州织造刚供了新罗‘庆太平’二十匹,朕拿出十匹来彩头!”
十四阿哥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带了委屈道:“汗阿玛这是不看好儿子?”
否则的话,为什么拿杭罗做彩头?
康熙摆摆手道:“不是才第一轮么,还不好好去预备?”
十四阿哥觉得自己面皮滚烫。
被小瞧了!
舒舒也屈膝,给康熙见礼。
比照着对小儿子,康熙神色温煦多了,道:“继续吧,别让朕耽搁了!”
舒舒躬身应了。
今天她没打算藏拙。
目的有三个。
一是十福晋的金冠,心意难得,不能辜负。
二是震慑十四阿哥,这种熊孩子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之所以之前对九阿哥不大恭敬,也是因为性子傲气,觉得九阿哥没有让他敬佩的地方。
那就让她这个嫂子,来给他长长见识。
三则是九阿哥射箭实在拿不出手,与其让他勉强出面,还不如自己这个妻子将风头出了就行了。
往后旁人说起九阿哥,也只会想到有个出身将门、射箭功夫特好的福晋,而不是九阿哥本身多么孱弱,射箭多么差……
第五百二十七章 最多几力弓(第三章)
舒舒吸了一口气,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来。
她脚下脚步活动,摆开一字步,身子侧身,目光直视前头的靶子。
众人都望了过来。
只这开始的第一个动作,就与十四阿哥、十福晋不同。
而且她手中的弓也不同。
舒舒的弓要短一些,不是清弓,也不是明弓。
她站的笔直,而不是跟十四阿哥、十福晋似的身体前倾。
胳膊抬的也高,弓箭齐眉。
“嗖!”
羽箭从弓弦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靶心,余力引得靶桩微颤。
接下来,就是第二支、第三支,亦是正中靶心。
三支箭如同品字聚集。
她的速度比不上十福晋,可是同样的游刃有余,而且更有准头。
”好!“
康熙忍不住再次喝彩。
旁人看着舒舒,也都带了几分惊奇。
要说八旗闺秀,会骑射不算什么,可是会射箭与射得好,是两回事。
不少人去看九阿哥。
九阿哥嘴角快裂到耳朵边,对着众人扬眉,脸上满是骄傲。
他不担心几日后的演射了,到时候自陈不足好了。
因为比不过妻子,所以拉弓射箭以后就罢了。
哈哈哈哈!
康熙看了眼舒舒的弓道:“怎么没练习清弓?这也不是明小稍,到底是什么弓?”
舒舒舌头抵着上牙膛,摒气,脸上憋微红,透着几分不好意思,才低头道:“儿媳六岁学弓,当时娇气,嫌弃清弓姿势不正,就换了小稍弓练习,可是又嫌劲道不足,阿玛将两种弓糅合到一块,叫人制了这种比小稍弓稍长的中稍童弓,后来大了,又制了这张五力弓。”
这倒不是扯谎,就是没有提齐锡是在她的天马行空的指挥下做的改造,当时为了这个,齐锡还狠夸了一顿宝贝闺女。
舒舒当时没有上辈子的记忆,真当自己真是小天才,美的不行。
等到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再看这张弓也是无语。
实际上是四不像,还有些日本弓与匈牙利弓的影子在里头。
因为那个时候,齐锡还只是参领,没有升副都统,更不要说都统,所以这些陈年旧事就不是御前所晓得的。
康熙来了兴致,吩咐梁九功道:“呈上来!”
梁九功躬身应了,从舒舒手中接了弓,双手递给康熙。
康熙拿了弓,仔细的看了两眼,稍在明弓与清弓之间,怪不得名字直白叫“中稍弓”。
他有些心动,走向舒舒方才的位置。
眼见着九阿哥还不动,十阿哥忙推了一把,指了指小松手中的箭囊。
九阿哥反应过来,从小松手中扯了箭囊,走到康熙跟前,道:“汗阿玛,您试试弓?”
康熙微微颔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
拿到手中,他就发现不同。
这箭的长度看着跟明小稍的箭长度差不多,两尺左右,可是重量却不是明小稍的一两二钱,而是得翻一倍,几乎要跟清弓箭支重量相差无几。
可是清弓箭支是三尺长。
这箭却不显短粗,应该是用铁木制的。
靶子已经清理出来。
五力的弓,对康熙来说,实不算什么。
他就参照舒舒之前的姿势,也射出一箭,力道自然比舒舒方才的还强,一寸长的箭头都没入靶子。
康熙撂下弓,颇为心动,面色却不显。
他忍不住心里骂了齐锡一顿,没有上进心,居然看不出这改良弓的好处。
居然真的只当成哄孩子的小玩意儿?
丝毫没有露在外头。
要是早点交到兵部,都能记上一个功劳。
为什么八旗骑射废弛?
那是因为日子安逸了,八旗军民都是铁杆庄稼,吃不得苦。
清弓很难入手,不好好操练压根提不起个。
又因为弓力的缘故,对射者身体要求也高,力气要大。
这个中稍弓,避小稍弓与清弓二者之短,集二者之长。
武器关系重大,康熙就在心里记了一笔。
他试了一箭就将弓递给梁九功,回到原位,示意舒舒他们继续。
已经到了第二轮,该十四阿哥了。
十四阿哥已经被第一轮的成绩打击狠了,心神不宁,外加上稀罕舒舒手中的改良弓,就集中不了精力。
连汗阿玛都觉得好的弓,肯定不凡,他方才差点就借用了!
三箭下来,只有一箭在靶子上,一支挂在靶子边,一支直接脱靶,落在地上。
倒是十福晋,第二轮成绩跟第一轮差不多。
到了舒舒这里,梁九功就准备将弓奉上,就听到康熙问道:“我记得你阿玛能开十力弓,你最大能开到几力?”
这是对着舒舒问的。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道:“十力可控弦……”
场上一下安静下来。
九阿哥脸上的笑容凝固。
连带着跟他们夫妻相熟的十阿哥也带出不可思议来。
虽说早就晓得舒舒射箭水平不低,北巡的时候也见过她拉弓射箭,可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弓力!
五阿哥则是直接惊讶出声,望向九阿哥,心中生出担心来。
能操十力弓,那是多大力气?
小两口没有拌嘴的时候吧?!
回头他得好好嘱咐老九,平日里还说软乎些,别把好脾气的人逼急了。
三阿哥呆如木鸡,已经想入非非。
这应该不是扯谎,这是御前,傻子才会欺君。
平日里实在看不出九福晋这么能耐,这样大的力气。
那自己的福晋呢?
也是董鄂家的?!
康熙的视线则是在舒舒手腕滑过,看向旁边。
因为圣驾到了,之前在校场另一侧演射的十几个侍卫都过来了。
康熙就点了其中一个人道:“朕记得你可十力弓?”
那人躬身道:“是,奴才去年随扈北巡,曾跟皇上行围,射过一只黑熊、两头野猪!”
康熙点头,道:“九福晋演射,借你的弓一用。”
那侍卫应着,立时双手奉上。
九阿哥已经动了,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去,从那侍卫手中取了弓。
舒舒也动了,对旁边侍立的小松伸了右臂。
主仆早有默契。
小松上前,揭开舒舒手腕的负重,丢在地上。
负重袋不大,目测不出重量,可是“啪嗒”的动静,却显示它分量不轻。
随后是左手负重,双脚负重,都解了下来。
十四阿哥早已按捺不住,从小松手中接过来一个,惊讶道:“这装的啥,这么重?”
小松笑道:“金子,这个最重!”
豪横!
十四阿哥半响没说话。
九嫂可真有钱!
实际上是误会。
舒舒的负重袋之前也是铅,因为这次要出门,才换了金子,想着一举两得,少占些地方。
十四阿哥望向舒舒,眼睛里满是崇拜了。
不单单是金子,还有这力气、
这一个的负重就有十来斤,四个就是四十斤!
这为什么戴这个啊?!
这要是打人,一拳头不得将肋骨给干断了?!
舒舒已经从九阿哥手中接过十力弓。
九阿哥背对着众人,对舒舒磨牙。
舒舒神色不变,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这个时候哄人吧?
她都装到这一步了,不能破功!
她眼神从九阿哥身上移开,望向手中的长弓。
这是清弓?!
让她众目睽睽之下撅屁股?
杀了她吧!
她腹诽不已,却依旧选了直立的方式。
其实清弓的动作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现下的姿势,实际是沿袭骑射的姿势,才有个屁股抬起的动作。
她看眼自己的犀牛角扳指,就抬起弓。
清弓将近五尺,跟她的身高就差一拳头。
想要齐眉射是不行了。
她就调整了手臂的位置。
练了十年弓箭,她当年也用过长弓,要不然的话,说不得此时就要露怯。
“嗖!”
三尺长、手指头粗细的羽箭飞出去,如同一支长矛似的,重重地扎在靶心。
围观的侍卫们,有了躁动。
要不是圣驾在此,大家都要齐声喝彩了。
清弓因为是重箭的缘故,不能远射,远射了准头不好。
要知道大清武举骑射距离只有三十五步,且九中三就算及格。
而后第二场的步射,跟现下场上一样是八十步,九中二为及格。
九福晋这弓力,这准头,搁在侍卫营里也是数得上的。
舒舒没有停歇,又射了第二箭,跟刚才的箭挨着。
而后第三箭,她的胳膊才往下沉了,箭也落在靶心偏下的位置,再有两寸就要落下靶子。
这是三射三中!
十力弓!
场面都安静下来。
十四阿哥将手中负重递给小松,好奇的过来,道:“九嫂,九嫂,我试试……”
他的年岁,想要控弦十力弓是梦,就是要试试拉强弓罢了。
舒舒自是没有什么反对的,将手中的弓递给他。
十四阿哥做了个拉弓的动作,却也只能拉到一半,离满弓还有不小的距离。
九阿哥见状,忙上前道:“行了,行了,别弹着……”
十四阿哥被打岔,卸了那口心气,任由九阿哥将弓拿走。
九阿哥将那弓还给侍卫,才发现这个一等侍卫有些眼熟。
好像是佟家人。
他又看了眼其他侍卫,要不就是宗室、要不就是上三旗勋贵子弟。
侍卫营这边的操练,倒是比八旗旗营那边整齐,所以都挺拿得出手。
十福晋眼睛黏在舒舒的身上,跟十阿哥赞道:“九嫂太厉害了,要是去参加草原的那达慕大会,别说羊,马都能赢几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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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约战(第一更求月票)
“将门虎女,不外如是!”
康熙龙颜大悦,看着舒舒是毫不掩饰的赞叹。
齐锡夫妇将女儿藏的紧,养到十几岁也没有半点名头露出来。
他的感觉又不同了。
很好。
不招摇。
跟那些想着法子给闺女添名声,筹谋着攀高枝的人家截然不同。
家风确实清正!
只有那样的父母才能教养出好孩子。
董鄂氏进来大半年,也是孝顺贤惠,不是爱抓尖抢风头的性子。
今日露这一手,瞧着也是“护夫心切”、
他又想着如今八旗勋贵人家流行“才女”,心中其实不以为然。
推崇儒家是给汉人看的。
是为了更好的治民。
柔弱的母亲,怎么能教养出雄鹰般出色的儿郎?!
他现下,已经盼着这一支的嫡皇孙了。
舒舒已经演射完毕,剩下的就只有继续贤淑,不骄不躁,退一步站在九阿哥身后。
九阿哥这会儿脑子灵活了,笑着接了皇父的话,道:“都是汗阿玛慧眼如炬,儿子才得了个好福晋!”
所以那“庆太平”新罗到底是什么样的?
真的只进上二十匹的话,那自家得的那十匹可就是“物以稀为贵”!
还有十福晋的金冠,不单单是金子,都是拇指盖大小的红蓝宝石,最大有鸽子蛋大小。
传世的好东西!
十四阿哥的弓,要是放在识货人眼中也不赖!
康熙微微颔首。
确实是他慧眼如炬!
这门亲事指的好!
他龙心大悦,对九阿哥的嫌弃也少了几分,环视其他人道:“骑射是八旗根本,八旗是我大清的根本,若是荒废了,弓力比不过家中姐妹,你们这些汉子,羞也不羞?”
众人都低头领训,没有几个抬头的。
一个个的论起来说,除了康熙与大阿哥、三阿哥,剩下场上这三、四十号人,弓力比九福晋强的,也就是一掌之数。
八阿哥亦在人群之中,心里颤了颤。
之前他并不怎么喜欢董鄂氏,总觉得对方行事随心,隐隐的还有些傲气。
用周道和气来掩饰她的挑剔。
而且好像在对方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虚伪。
可是今天他才发现董鄂氏跟自己的不同!
自己容易患得患失,想的也多,底气不足。
董鄂氏比自己更从容,之前只以为她缺少对皇权的畏惧,有些勋贵子弟常有的傲慢,原来还有其他的底气!
舒舒哪里会想到旁人脑补那么多?
嗯……
装也装到了,可以回了。
过犹不及。
等到圣驾离开,她就小声催促九阿哥道:“我有些腰酸,不大舒服……”
九阿哥听了,立时带了紧张,道:“是不是方才使大劲儿抻着了,要不要传个太医?”
舒舒:“……”
好像被小瞧了。
她心里算了下日子,小声道:“许是要那什么了……”
她的小日子比较规律,九阿哥也大致记得。
他稍稍安心,道:“那就回吧!”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在仔细瞧着舒舒的弓。
同时,两人还在对比其他的弓。
十三阿哥看的有些明白,不单单稍的长度,还有弓弯的角度,都有些差别。
十四阿哥却是双眼冒光,口水哒哒,记得康熙宝贝的反应,就知道这个东西不菲。
他立时舔了脸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渴望,道:“九嫂,这个弓……”
舒舒想了想,道:“你想用就拿去用几日,只是这是我阿玛亲手制的,我要留下做传承,回头还得还回来,等到回京,我跟阿玛讨了图纸给你。”
就算她不讨,也是留不住的,还不若做个顺手人情。
十四阿哥已经心满意足,忙不迭的点头道:“我就借这几日,会仔细爱惜的,等到汗阿玛巡营后就好好还回来!”
他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聪明了!
瞧着八哥每次出现时的尴尬样子,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不自在,尴尬的想要钻地缝。
还是八哥面皮厚,不对,不对,是八哥涵养深。
那是前车之鉴!
他反其道而行之,果然正好!
哈哈!
十三阿哥在旁,没想到十四阿哥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没想到九嫂地大方地应了。
他也可以试试这个弓了!
好事!
十福晋虽是眼睛都黏在舒舒身上,可更惦记着回去取花冠。
“愿赌服输呢,赶紧给了,省得回头旁的嫂子啰嗦,三嫂那天眼睛黏在上头了……”
她小声跟十阿哥说着。
十阿哥点头,就对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你们也悠着点儿,过犹不及,别伤了手臂,反而耽搁了过几日的演射!”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应了。
因为长了记性,又碍着舒舒还在旁边,十四阿哥都乖顺了许多,没有像往日那样回嘴。
舒舒与九阿哥在旁见了,夫妻对视一眼,觉得这熊孩子老实下来也凑合,没有那么厌了。
接下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继续留在这边,舒舒夫妇与十阿哥夫妇离了校场。
十福晋挎着舒舒的胳膊,仰着小脸道:“九嫂,你有甲么?我们阿霸亥的匠人里,有个草原上闻名的制甲大师,回头我给我额赫写信,让她叫那个人给九嫂制个甲啊?”
她的陪嫁里,就有一副甲,是专门给十阿哥准备的,主要用的是金子,杂合银、陨铁,看着不起眼,质地却极为坚韧。
舒舒笑着说道:“不用劳烦郡王福晋,等到有机会咱们去阿霸亥的时候,再亲自登门去定制就行了。”
她面上没有异样,脑子里莫名的想到了《大清律》。
《大清律》沿袭历代禁令,“禁甲不禁兵”,在武器上对火器方面禁的更厉害。
漠南蒙古是大清的内藩,行的不是《大清律》?
她心里有些囧,莫名的想起一句话。
随即,她在心里否了。
太双标了,不好,不好。
十福晋被舒舒说服了,眉眼弯弯道:“到时候我也定一套,以后跟着九嫂一起去猎熊打老虎!”
她可记得方才那个拉十力弓的侍卫,可以猎熊!
舒舒保持微笑。
她预感到关于自己的流言,怕是往后要加上一条“女壮士”!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到了暂住的那跨院子。
十阿哥夫妇的院子还在前头。
十福晋立时道:“九嫂您等等,我马上取了来!”
舒舒点头道:“不着急!”
十福晋飞奔着去了。
舒舒吩咐小松道:“跟你小椿姐姐拿一下那对糖玉镯子。”
小松立下去了。
十阿哥原站在原地陪兄嫂等人,听了道:“九嫂,不用不用,之前给了好几回了,礼尚往来,也该轮到我们了。”
舒舒道:“寻常东西,就是眼看要戴的,本也准备给弟妹的。”
十阿哥这才不说话了。
眼见着九阿哥在旁不吱声,十阿哥怕他心里不自在,道:“九哥,瞧着汗阿玛的样子,那个弓是好东西,说不得齐锡大人可以得一个功劳!”
八旗爵位,是按照功劳累积的。
起步就是正五品的爵位。
而后累积,递升。
这些功劳可以累积在原本的爵位上,也可以分出来,给兄弟子侄。
九阿哥听了,果然来了精神:“嗯,这个爷盯着,反正不能吃亏!”
舒舒的大伯新达礼就是在熬日子罢了,锡柱因为身份也失了继承权,那二等伯已经摆在岳父头上。
加上这个,就是二等伯兼一云骑尉。
再有一次功劳,就是一等伯!
他身上还有正四品的爵位。
要是拆分,可以传下三个爵位。
珠亮、小六,剩下双胞胎好像要考笔帖式的,那留个小爵给小五,小辈们的前程就都差不多了。
舒舒在旁,想到这个,也带了欢喜。
真是灯下黑!
之前她就想过家里的爵位问题,还想着怎么帮着阿玛将爵位升一升。
连牛痘跟种红薯都想到了,还是觉得有后患才放弃。
结果却忘了新弓之事。
齐锡是武官,这个上面有所得也是合情合理。
这是顺理成章的功劳,她之前居然没有想起来。
“哒哒哒哒……”
几句话的功夫,十福晋已经小跑着出来,手中捧着一尺多高的锦盒。
她跑得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小脸也红扑扑的,整个人像个大甜桃。
不单十阿哥看直了眼,舒舒也看了好几眼。
非礼勿视。
九阿哥之前移开眼,眼见着妻子如此,忍不住在她的后腰上抓了一把。
没等抓完,他的动作就迟缓下来。
这个动作有些眼熟?!
十福晋已经将锦盒递给舒舒,笑着说道:“九嫂戴这个肯定更好看!”
这份心意赤诚。
舒舒也就没有假客套,道:“我会好好戴的。”
就是心意是心意,这毕竟是传承之物。
她已经决定等到十阿哥与十福晋有了格格后,就将这一顶花冠再送回去。
要是没有女儿,以后等到两人生的小阿哥娶福晋,这个就是“初见礼”了。
这会功夫,正好三福晋扶了宫女出来,看了个正着。
她是刚才得了消息,晓得堂妹跟着阿哥们去了校场,觉得不大妥当,才想着过来规劝一二。
如今可跟关外不一样了。
御史们也嘴碎着呢。
皇家媳妇,还是贤良淑德为先,行事不可肆意。
尤其这里是江南,文风鼎盛之地。
结果她走到甬道,就看到十福晋送东西。
那么大的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
她走了过来,带了好奇道:“这非年非节的怎么就送上礼了,这么大的盒子,装的是什么?”
十福晋将这个当“彩头”,就是为了三福晋。
听到她问,十福晋立时笑得灿烂,道:“方才我在校场输给九嫂了,这是我的彩头!不是旁的,就是我的宝石花冠!”
舒舒看着她调皮,很是配合的打开盒子,露出里面金壁煌煌的头冠,带了赞叹道:“这也太好看了,我的首饰里还没有这么豪奢大气的,不愧是几百年前的宫造宝贝!”
三福晋的视线黏在头冠上,带了颤音,看着十福晋惊讶道:“这不是你的陪嫁么,怎么就当了彩头了?”
十福晋笑道:“我的东西,全部都是陪嫁啊,不就是用的吗?”
三福晋看着舒舒,很想要问一句,能不能比第二场,自己也会射箭!
小松回来了,手中拿着一尺来长,七寸来宽的锦盒。
“福晋……”
她将锦盒递到舒舒跟前。
舒舒将手中的花冠盒子递给身边的九阿哥,接了盒子,递给十福晋道:“这是我之前预备的‘彩头’,现下给弟妹做回礼……”
说罢,她打开锦盒,露出一对细腻油润的糖玉手镯。
十福晋带了惊喜,接了盒子,道:“这可真好看,谢谢嫂子!”
三福晋在旁,眼睛也盯了过去。
这个颜色的糖玉,全红糖,均匀油亮,几百两银子都买不到。
可遇不可求。
三福晋实在忍不住,摸了下鬓角,轻咳了一声,还是问了出来。
“下回比射是什么时候,正好我也有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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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财富密码(第二更)
十福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望向舒舒,恨不得要压着她点头。
这是稳赢,也不知道三嫂能拿什么好东西。
舒舒也略微心动了一下,随口否了。
不能再动了。
要不然,赢了的话显得贪婪。
输?
是不大可能输的。
反倒像是猴戏一样,被人围观多了,失了尊重。
今天不过是阴错阳差,还有皇子们要演射这个前提在,行事出格也能自圆其说。
再来第二回,则像是卖弄。
她想起九阿哥前头的话,就笑了笑,有了推辞,道:“我这一回就够够的,动的少了,抻得胳膊跟腰都难受,正要回去歇歇……”
说着,她就带了几分娇弱,扶了九阿哥的胳膊,借力在他身上。
九阿哥只当她肚子不舒服,忙扶了她,让她靠着自己,对众人道:“那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大家反应,他就搀了舒舒往后院走。
三福晋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跟十福晋抱怨道:“赢了就不再来了,这行事是不是也太小气了?”
十福晋摇摇头,面上带出不赞同来,道:“九嫂才不小气,九嫂大气,有便宜不占!”
十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跟十福晋解释道:“九嫂怕麻烦!”
三福晋这样的,就算赢了她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有得要磨牙。
没必要。
不过他也提醒自己,得了兄嫂的好,也要晓得分寸,不能惹人厌了。
自家福晋今日就做的很好,晓得感恩,送礼之心也诚。
三福晋在旁,听得不对劲,带了不高兴,道:“听着十弟妹的意思,是笃定你九嫂赢,这也未免太小瞧人,我家亦是世代武勋,打小学写字开始就学控弦!”
只是她十来岁留头后爱美了,怕风吹日晒伤了脸,也怕手糙了,射箭的时候少了,可基础还在,并不犯憷下场。
十福晋听了,不免生出佩服来,道:“三嫂好厉害,那三嫂开几力弓?”
三福晋带了得色道:“虽有些勉强,但勉强开得五力弓!”
十福晋立时失望,摆摆手道:“那算了,我也不占三嫂便宜了。”
三福晋有些茫然,可是看看十福晋敦实的体格,带了猜测道:“弟妹开得六力?”
十福晋点头,马上又摇头道:“我在家里,七力弓也使得,只是我额赫说男人不喜欢力气大的,让我平日使五力弓,陪嫁的弓里,也都是四力、五力、六力的!”
三福晋:“……”
不是出身蒙古王府么?
又不是出身猎户人家,好好的操什么弓?
三福晋腹诽着,随即反应过来不对。
她看着十福晋有些酸,道:“彩头那么大,十弟妹还放水,这是故意送礼呢!”
十福晋带了认真道:“我用五力弓!”
她想要说两个五才是十,得两个自己才是九嫂的个儿,可是想到额赫说的话,就又改了口道:“我输得心服口服的!”
三福晋还要再说,十阿哥已经道:“三嫂,我们也乏了,先回去歇了!”
三福晋假笑道:“那回吧,我也回了!”
等到跟着十阿哥进了院子,十福晋才小声道:“九嫂能拉十力弓,是不是不该告诉旁人?”
十阿哥道:“不用特意说,旁人问了也不用特意瞒着。”
消息灵通的,该知道也会知道。
倒是自己福晋这七力弓?
自己也还是头一回听说……
*
舒舒的院子。
舒舒回来,就去了净室。
还真是小日子如期而至。
等到换下骑装,换了家常衣裳,也穿戴上,她就在罗汉榻上歪了。
小椿取了手炉,小棠也将熏笼点上了。
九阿哥伸手,在她的肚子上抚摸着,见她脸色发白,道:“怎么瞧着比之前严重,是不是方才累到了?”
舒舒摆摆手,琢磨了一下,道:“应该是前几日船行水面,水汽太大,有些潮湿的缘故。”
九阿哥皱眉道:“那怎么办,回去还要一直坐船呢?”
舒舒道:“又不是老这个,正好杭州这几日就过去了。”
九阿哥还是不放心,道:“那要不要传个太医,开个祛湿的方子?”
舒舒摇头道:“不用,小棠那备着薏米红豆茶,就是祛湿的……”
赶巧,小棠正奉茶上来。
只有一份,没有九阿哥的份。
九阿哥看着红色的茶汤,问道:“看着寻常,都是杂粮,我怎么就用不得?”
舒舒道:“这茶性凉,对脾胃不好,就是我也要少喝……”
九阿哥虽看的医术不多,却晓得舒舒这个日子要忌寒凉,就道:“那拿下去,拿下去,过了这几日再喝,先喝红枣茶!”
他是体贴,舒舒也领情,对小棠点点头。
小棠端了茶又下去。
没等到红枣茶上来,魏珠来了。
他后头跟着几个粗使太监,都是怀里抱着、手中提着的。
舒舒起身,站在九阿哥身边。
魏珠进来,给两人躬身见礼,而后道:“奴才尊皇上吩咐,给九爷、九福晋送赏来了……”
说着,他指了随从太监抱着的东西,一一说道:“‘庆太平’新罗十匹,苏工百福羊脂玉平安牌一对。”
九阿哥欢喜道:“正好奇这个新罗什么样呢,名字倒是应景,你见了没有?”
魏珠笑道:“奴才还没得见,好像就二十匹,头午杭州织造才供上来。”
九阿哥挑眉道:“那咱们一起见识见识。”
说罢,他拿了一匹“庆太平”,拆开来。
外头都包了好几层,第一层是防水的油纸,第二层是白色松江布,第三层白色素绢,第四层才是正主。
罗本身就是薄的丝织品,比较透气,用来做幔帐、夏衫。
颜色多是浅澹。
这“庆太平”却比一般的罗颜色要深,是一种蓝染灰色的底,上面是白色的太平有象的团花图桉,怪不得叫“庆太平”。
同一般罗的轻薄相比,这个看着要厚些,很有质感。
九阿哥对舒舒道:“这个颜色好,正好给你裁新衣裳,看着清清爽爽的,爷也能穿这个色儿!”
舒舒含笑听了,没有说什么。
等到魏珠走了,她才对九阿哥道:“这个不急,先收起来,既然是贡品,总要皇上先用了,咱们做儿女的再用,才显得恭敬。”
九阿哥正在把玩那对平安牌,听了舒舒的话,点头道:“嗯,听你的,反正也不着急。”
京城穿衣,每个月换什么料子,差不多都是固定的。
罗衣是盛夏时节穿的,要端午节后了,时间还富裕。
倒是这平安牌,他低着头看着,若有所思。
舒舒好奇,也凑过来。
九阿哥就递给她一块,道:“仔细瞧瞧,有什么不同?”
递给舒舒的是女牌,本来就不大,一寸半长,一寸来宽,可是上头如同米粒一样,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福字,而且字形各异。
“这凋工,是不是能赶上内造的了?”
舒舒仔细看了,带了赞叹,问了一句。
九阿哥点头道:“宫里内造办玉作有玉凋师傅,都是苏州那边的匠人,可是好的匠人,还是在苏州当地找,先头在苏州时倒了忘了这个,阊门附近就有不少琢玉坊,就是人人都晓得苏工巧,这价格应该便宜不到哪里去……”
主要是舒舒那四十斤黄金的负重,折银就是五千多两,直接带回京城可惜了。
人人知道?!
舒舒的脑子也飞速运转。
像苏州玉凋跟太湖石这种众所周知的东西就算了,其他的呢?
杭州有什么?
除了杭罗、杭绸、杭扇、杭伞这种众所周知的,还有什么是不为世人熟知却珍贵的东西。
杭州……临安……昌化镇……
昌化鸡血石!
明初就开始开采了。
可是比较小众,现下世人认可的印料还是寿山石与青田石。
好像一直到乾隆朝后,因为乾隆喜欢鸡血石,才使得它上了档次,成为被文人墨客、达官贵人追捧的印料。
不过是“上行下效”而已。
舒舒笑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掌握了财富密码。
“爷,我想到咱们留下人采买什么了,不跟大家抢热门的……”
舒舒道。
九阿哥带了猜测道:“龙井茶?”
他还记得舒舒名下之前有个茶馆,还打算以后做茶庄。
结果茶庄没出来,又打发那个梳头的使女出去开胭脂铺子了。
舒舒笑道:“是鸡血石,或是昌化石。”
红色的为鸡血石,无色的是昌化石,是昌化镇上的朱砂矿伴生物,一种含有辰砂、石英、玉髓、赤铁的石料。
九阿哥蹙眉道:“这个就是上品也没有多少钱。”
再怎么着,也是石头,还能卖上玉的价不成?
虽然确实来了杭州,打发人过去也方便,可是这小打小闹的,他有些看不上。
舒舒指了指头上,道:“爷瞧这是什么?”
九阿哥道:“不是钿子么?”
因为时间还早,舒舒更衣后,头发还没有归整,就临时带了个半钿,防备着有客过来。
“这虽是前朝就有的物件,可是宫里之前并不时兴,去年六月底咱们大婚时,还是满宫廷只有咱们娘娘一人戴这个,可是这才不到一年功夫,除了太后与两位太妃,娘娘、贵人们都开始戴钿子头,爷信不信,八旗女卷的钿子头也该流行起来了……”
舒舒不紧不慢的说道。
九阿哥素来信服她,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道:“那等到今年的重阳节礼,爷亲手凋个鸡血石印章敬给汗阿玛?”
舒舒听了,连忙道:“可千万别!”
一下子犯了两个错!
九阿哥道:“是太晚了么?端午节是不是太仓促了,要不挪到中秋节?”
舒舒脸上收了笑,看着九阿哥,没有立时说话,而是望了望门口,才凑到他耳朵边,轻声道:“爷,往后在皇上跟前,别提重阳节,也别将皇上跟重阳节扯上关系……”
九阿哥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也压低了音量道:“可汗阿玛春秋四十六,再过几年就五十大寿,还不老么?”
毓庆宫大阿哥都十来岁,再过几年,皇曾孙都有了。
舒舒拉了九阿哥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两个字,
“万……岁……”
九阿哥念出声来,随即嗤之以鼻,倒是晓得轻重,跟着舒舒咬耳朵,道:“这不是扯澹么?别说一万岁,这百年人皇也没听过啊!”
他之前盼着自己做个几十年皇子,也没敢想到汗阿玛百年长寿,就想着哪怕是古稀高寿,自己也还有二十多年的逍遥日子。
舒舒道:“秦皇汉武,都曾寻仙问道,可见成天下之主后,拥有了世间的一切,期盼的就是长生了。”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不会信那些。”
舒舒道:“反正爷要记住这一条,就跟小孩子不爱旁人说他小,女人不乐意旁人说她丑,是一个道理……”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晓得了,就是当着矬子别说矮话的意思。”
舒舒提醒道:“还有凋工这个,爷就别扬短避长,现下鸡血石价格还寻常,正需要名工巧匠将这个升华,爷可以设计印章样子,也是孝心,至于凋刻,还是让内造办的匠人来吧!”
到时候可以送一组。
回头康熙赏人什么的,这个身价就上来了。
赏人?
舒舒想起了御药之事,觉得自己差点犯了疏漏。
那是康熙,是天下之主!
想要白占便宜,蹭个流量,绝对不行。
谁也不是傻子。
康熙也不是谁。
“明后天得空,爷先跟御前禀了此事,就说银钱不足,跟御前直接借了银子,到时候算皇上一股……”
舒舒给九阿哥出着主意。
九阿哥笑出声来:“明白了,就跟上回卖药似的,还得扯汗阿玛的大旗!”
舒舒看了眼旁边搁着的百福平安牌,心中生出可惜来。
昌化石的产量有限,就算将地方开采出来的料子都包圆了,数量也不多。
反倒是翡翠,真要操作起来,流行开了,才能赚到大头。
可惜的是,现下缅甸只是名义上的藩属国。
*
三阿哥的院子。
三福晋叫丫头翻出骑装来,这个倒是备了,可是弓箭却没有。
谁好好的出门要带弓?
她是皇室女卷,又不是女将军。
三阿哥从御前回来,看到挂着的骑装,眼睛微闪,道:“怎么想起翻出这个?”
三福晋道:“这不是听说九福晋带着十福晋去校场射箭了,我是嫂子,总不能还不如两个小的……”
三阿哥打量了三福晋两眼。
真要说起来,或许是因为堂姐妹的缘故,自家福晋跟九福晋还真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长得都不错,看着也都柔和。
难道也深藏不露?
他带了试探道:“你能开几力弓?”
三福晋想起了方才十福晋的反应,好像看不上五力。
人均力气这么大了么?
五力弓都不入眼了?
她就轻咳了一下的,移开眼睛,道:“我额娘说男人不喜欢力气大的,让我平日里使五力弓,六力也还好,七力就不好在人前了……”
因为拉不开。
六力都勉强。
射两、三箭还凑合,再射拉不开弓,后劲不足。
三阿哥讪笑两声道:“还真是没看出来,福晋还是将门虎女!”
他自己勉强开的十一力弓,算是皇子中力气数二大的。
可男女有别。
福晋虽不是像九福晋那样令人侧目,可是这开七力弓已经力气不小,要是抓他一把、挠他两下,应该也挺疼。
三阿哥决定,以后夫妻之间,还是客气些……
*
两更八千,又欠半章。握拳,明天早起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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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提醒(第一更求月票)
次日,舒舒满血复活,换了宁绸袍子,同料子的马甲,看着清清爽爽的。
钿子也就是个半钿,脚下穿着适合走路的船底旗鞋。
今天要随太后去灵隐寺敬香礼佛。
九阿哥之前不信这个,现下倒也盼着,跟舒舒道:“这回爷求佛祖保佑娘娘平安生产。”
宜妃的产期在五月下旬,可是这生孩子早晚都没法说,或早或晚都是有的。
舒舒点头都:“我跟爷一块求。”
觉罗氏的产期就是四月中了,还在宜妃的前头,她年岁还比宜妃大几岁,算是高龄产妇。
之前舒舒每次敬香都要提一句。
现下临近了,她生出畏惧来。
担心怕什么来什么。
各种定律的准确让人心季。
因此她没有将觉罗氏挂在嘴边。
九阿哥自己倒是自己想明白了,晓得方才疏漏,忙找补道:“还有岳母,都一起求了,多供几盏灯祈福……”
*
京城,都统府。
觉罗氏大着肚子,心里算着自己的产期。
老夫老妻的,什么时候敦伦,自然有个大致印象。
就是长女出阁之前,夫妻俩担心,睡得晚了,说说当年生闺女前的求子岁月,大致是在六月中旬的时候。
如此到了现下,就是已经满八个月,九月零几天。
虽说“十月怀胎”,可实际上到了九个月,随时都有可能发动。
这几日她也明显的感觉到小肚子下沉,更衣的次数更频繁了。
觉罗氏望向伯府的方向。
实没有想到伯爷能熬这么久。
从二月初熬到了现下,看着都快熬成人干了,还在强撑着。
想想自己上月跟着丈夫去探看两次,伯爷望向她肚子的目光,觉罗氏就撂下脸。
她本是极聪明之人,哪里猜不到伯爷是等她分娩?
这会儿功夫,齐锡进来了,身上带了中药味儿。
这是才从伯府出来。
到了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时常过去陪伯爷回忆往昔。
觉罗氏摸着肚子,觉得自己要给丈夫提个醒,道:“老爷,大伯似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过于关切,应该是有过继之意。”
齐锡沉默,道:“我猜出来了,放心,我不会点头。”
做了大半辈子兄弟,彼此是什么人心知肚明。
他晓得伯爷看似云澹风轻,实际上已经恨上自己。
想要立个刚落地的奶娃娃为嗣子,也不是为了伯夫人的晚年有依靠或者是香火有人祭祀,而是为了报复弟弟。
觉罗氏这一胎虽没有落地,可却有一半的概率是儿子。
现下伯爷跟齐锡“追忆往昔”,所求的不过是最后的“遗愿”,那就是抱养二房的新生儿为嗣子。
看似要求简单,并不让人为难。
毕竟他都马上没了,就是挂个嗣父的名,并不会夺了侄儿。
可是多了这一重名分,产业、爵位,就又多了隐患。
即便爵位转到齐锡头上,那下一任继承人呢?
是齐锡的嫡长子,还是伯爷的“嗣子”?
到时候父子兄弟之间,难太平。
“打小就不肯吃亏……”
齐锡叹气道。
夫妻俩并不担心,知道是坑,还往下跳,那不是傻子么?
再是遗愿,那是伯爷自己的遗愿。
这世上,哪里能处处随心?
觉罗氏提这一句,也是提醒丈夫伯爷的后事该预备起来。
伯爷看似轻松,可实际上也遭罪着。
等到觉罗氏生产后,他的那口心气也就该散了。
齐锡唏嘘道:“早年不这样,越来越虚,跟谁都没了真心……”
*
伯府,前院,石榴树下。
齐锡离开后,伯爷就让管家将自己抬到院子里。
现下,他坐在椅子上,身上披着衣裳。
他最是爱干净的人,眼下身上却是萦绕不去的臭味。
他回头,屋子的窗户开着,里面仆妇带人整理炕上的褥子。
透过窗纱,他都能看到仆妇捂着口鼻,脸上带了嫌弃。
他忙转过头,脸色涨红,胸口生出怨愤来,看着身边的老管家道:“夫人呢?”
老管家顿了顿,道:“夫人在做夏衫……”
伯爷先是一喜,随即苦笑道:“给她的好侄女裁的……”
这个“好侄女”,指的不是桂珍格格,而是舒舒。
桂珍格格跟锡柱已经和离,搬出了伯府。
之前她说留在这边待嫁,不过是故意气锡柱。
可是董鄂家并不单单只有一个锡柱,真要那样的话,就是打董鄂家的脸。
如今也算好聚好散,得了一笔补偿,就搬到她自己的嫁妆院子里去了。
老管家没有接话。
夫人跟庶子不亲近,亲自教养大的孩子只有福晋一个,惦记也是人之常情。
反倒是伯爷这里,姨娘即便该死,可大爷却是亲骨肉,眼下却是提也不提大爷……
*
杭州,西湖边,灵隐寺。
今日古寺对外闭寺,专门招待皇家一行人。
舒舒跟在三福晋、五福晋身边,抬头看着前头古刹的匾额,很是无语。
寺是古刹,最早可以追朔到两晋时,可是这匾额就只有十来年。
上面写的不是古刹原来的名字,而是“云林”两字,这是十年前康熙第二次南巡时御笔。
因为这个御笔,好好的灵隐寺,如今的官方称呼就换成了“云林禅寺”。
既是皇上亲奉太后礼佛,舒舒这些人都成了跟着的背景板,没有了说话的余地。
场面也肃穆起来,不再是每次寺院礼佛时的说说笑笑。
太后觉得无趣,等到在正殿上了香后,就催促康熙道:“皇帝跟方丈论禅去吧,叫孩子们陪我就行了。”
康熙抬头,看着后头的一串,一个个乖觉,晓得自己碍事了,就道:“你们好好侍奉太后……”
众人齐齐应了。
康熙才带了太监、侍卫跟着方丈往禅室中论道去了。
剩下大家立时松快下来。
九格格拉着舒舒道:“这就是济公修行之所么?”
济公是南宋禅师,可是在杭州留下许多事迹。
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中,就有不少提及这位“禅宗第五十祖”的故事。
舒舒点头道:“他当年在灵隐寺方丈佛海禅师名下受戒,在灵隐寺三十余载,佛海禅师圆寂后,才去了西湖南岸的净慈寺。”
九格格兴致勃勃道:“都说济公会法术,可厉害了,我记得早些年入宫的戏班子里,还有人扮演小济公喷火呢!”
后世济公的影视剧拍了好多个版本,带了法术版的,还有不带法术版,用科学来分析他的传奇事迹。
舒舒没有扫兴的跟九格格科普法术揭秘,而是当着听众,听九格格讲着“飞来峰”、“古井运木”等脍炙人口的传说故事。
确实充满了玄幻色彩,跟白蛇传有的一拼。
五福晋在旁,也听得津津有味。
倒是三福晋,听着生了遗憾道:“好好的官家少爷,怎么就出家了?是不是有什么亲戚不能容?不是说南边宗族厉害,族人爱吃绝户、爱夺产么?”
济公和尚是出身世宦人家,父母年近半百,礼佛求子才生下济公。
不等济公成年,父母相继谢世。
九格格哑然,话本子可没有提过这个。
五福晋则是望向舒舒。
感觉舒舒更博学些。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有事迹,不会全无痕迹,济公法师是天台山人,当地就是禅道两教香火旺盛之地,家里世代信佛,上学的地方也有高僧弘法,应该也是耳濡目染,佛缘渐深。”
三福晋不解道:“可是他是独子,他这一出家,不是断了家族血脉,犯了‘不孝’之过,怎么还被世人赞誉?”
九格格与五福晋对视一眼,要是这样说,还真是有一点点道理。
舒舒想了想济公传说,道:“虽说从南宋时就有法师的传说在杭州与台州流传,可是并没有这样广,等到前朝末年,天灾人祸不断,民不聊生,大家盼着有人扶危济困、除暴安良,法师的传说就越来越广,因为他是父母拜佛求子所得,还有人说他是罗汉转世,盼着他再次转生,当大家的救星,救民众于水火。”
至于救星本人有没有品德瑕疵,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来援手。
九阿哥正好过来找舒舒,听了这一段,不由笑道:“要是拜佛求来的,都是转世,那你不也是菩萨转世了?”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
真相了,少年!
她虽不是菩萨,可确实跟转世贴了边。
九阿哥觉得她的眼神若有深意,却猜不到缘故。
三福晋在旁,看着舒舒,想要提一句红螺寺,然后又忍下了。
还有五福晋在旁边,要是她继续“求子”的话题,好像是刺人似的。
九格格见九阿哥有一眼没一眼的看舒舒,跟小狗似的跟在嫂子后头,道:“九哥你过来有什么事?”
没见这边都是女卷,有事说事,说完该走了。
九阿哥却没有立时说话,而是拉着舒舒到旁边,小声道:“瞧着汗阿玛的意思,是要一起去游湖,这么多人乱糟糟的,看个什么劲儿!爷这就去禅室,说说鸡血石的事,等到中午用了斋饭,就用这个做由子带你先熘……”
舒舒笑了,摇头道:“爷得换个说辞,这个借口怕是不成!”
九阿哥讶然道:“怎么了?”
舒舒伸出两个手指,道:“虽说都在杭州府治下,可是昌化镇在两百里外!”
别说是几块破石头,就是那边金矿、银矿,康熙也不会放心他们跑那么老远……
第五百三十一章 做个报备(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很是意外。
他原本以为舒舒特意提这个,是杭州特产,没想到居然离杭州府这么远。
“那还有什么借口?”
九阿哥不死心,问道。
舒舒犹豫了一下,道:“要不就算了,左右就一日,明天咱们再出来。”
虽说没有什么大用,就是凑个数,也是他们的孝心。
九阿哥忙摇头道:“不行,一会儿游湖还有杭州本地的大儒与府学才子,到时候肯定要做诗!”
虽说他有自知之明,晓得应该不会点到自己,可是万一呢?
再说也烦。
叽叽歪歪,歌功颂德。
压根不用琢磨也晓得他们写什么。
舒舒就看着旁边的飞来峰,想起了方才跟九格格提及的济公法师。
济公法师晚年所在的净慈寺,虽比灵隐寺晚了几百年,可是名气并不亚于灵隐寺。
两地香火都很旺盛。
只是灵隐寺主姻缘,净慈寺主求子。
“那爷就悄悄跟皇上禀了,说是想要约五哥、五嫂、十弟、十弟妹去净慈寺求子……”
舒舒想了想,道。
昨天康熙留着的是武功课,过几日考试,那眼下这个就是文的了,依旧是九阿哥不擅长的。
对五阿哥也不友好,可以捞一把。
十阿哥与十福晋也是。
净慈寺距离这里十多里路,就在西湖边上。
到时候他们一行上了香,找个地方吃吃喝喝,等到傍晚跟圣驾一行集合就好,或是直接回太平坊行宫。
九阿哥没有动,反而带了嗔怪,看着舒舒道:“你晓得那边香火灵验,怎么不早说,咱们就该一早过去的!”
烧香拜佛,赶早不赶晚。
舒舒笑吟吟道:“听说灵隐寺求姻缘最灵验,方才我敬香的时候心里还给在佛祖祈求,与爷相约百年,倒是多此一举了。”
九阿哥忙道:“爷这就去跟找汗阿玛……”说着,顿了顿,对舒舒讨好笑道:“在爷心里,你就是姻缘,排在最前头,其他都是后边的。”
说罢,他也不等舒舒回答,就急匆匆离开。
舒舒伸手,想要张嘴喊人,又闭上。
真是的,还没有直接跟五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说,就直接去请旨,万一这两人有其他安排呢?
还有太后呢?
正常程序下,不是先跟五阿哥与十阿哥说了,再去跟太后说了,再去请旨么?
九格格过来,好奇道:“九嫂,九哥神神秘秘的做什么?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舒舒看着九格格,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又要撇下九格格了。
或许这就是已婚与未婚的区别?
她也没有瞒着,调整了一下顺序道:“你九哥想带我去净慈寺上香,那边离灵隐寺挺远的,现下去御前请旨去了。”
九格格听了,脸上带了向往。
灵隐寺有不少济公法师的旧迹,不知道净慈寺那边如何?
可要是兄嫂单独出行,她也不好跟着。
她正犹豫,十福晋过来了。
刚才十福晋守着放生池不走,在那里喂了半天鱼。
“这么长的红鲤鱼,可真好看!”
十福晋脸上带了欢喜,跟舒舒与九格格比划着:“比我胳膊还长些,特别粗,肥肥的,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舒舒笑道:“等下午去西湖边找个馆子,要一条鲤鱼试试,应该差不多。”
“九嫂!”
九格格不赞成道:“这里是寺呢……”
说着,她转向十福晋,带了几分郑重,道:“既来礼佛,不但要心诚,也当守律!”
她是大姑姐,自然可以教导新弟媳行事。
十福晋脸上带了纠结,看了九格格,又看了眼舒舒,带了不解,道:“同样是礼佛,为什么我们在阿霸亥的时候能吃肉,现下却不能吃肉了?”
舒舒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九格格。
她也不知道现下黄教发展到哪一步,怕说露了嘴。
反正她还记得大福晋的丧礼,就是三个道场。
僧道番俱全。
皇家如此,下边行事应该也差不多。
九格格跟在太后身边,对于这个倒是晓得的多些,道:“虽说都是佛教,可又分了宗派,传到藏蒙的是密宗,传到内地的是显宗,各有各的的规矩……”
十福晋听得迷湖的,不过也晓得大概意思的,跟“入乡随俗”差不多。
太后娘娘虽是蒙古来的,可是现下在京城住久了,也可以跟着这边的规矩行事。
*
方丈禅室内,康熙与方丈谛晖禅师正在品茶。
不是龙井,就是寻常的山茶,别有一番滋味。
老和尚年过古稀,看着精神抖擞,与十年前竟然没有太大变化。
“听闻有僧苦于饥饿散去,大和尚如何看?”
康熙沉吟道。
这位禅师以戒律森严闻名,灵隐寺僧众不单单是“过午不食”,就是早、午两餐也都是薄粥一钵。
老和尚澹定道:“心不定,正当禅定。”
康熙默默。
心定不定的不好说,可少吃却是长寿之道。
寻常这个年岁的老翁,须发皆白,垂垂老矣,老和尚看着却是五十来许模样。
自己虽不持戒,可晚点那一顿却可以再少些。
佛门持的,不单单是“过午不食戒”,还有旁的……
康熙还在想着,老和尚也没有再开口。
“皇上,九阿哥求见……”
梁九功进来,低声禀告,立时打破一室安静。
“让他进来……”
康熙醒过神来,想的不再是佛家的养生之道,而是想要骂儿子了。
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又来打岔。
果然,儿女都是要债的。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去,带了九阿哥进来。
“汗阿玛,禅师!”
有外人在,九阿哥规规矩矩的见礼。
康熙见他老实,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每次到御前都有麻烦事儿,今天看不出什么。
九阿哥也说了来意,道:“汗阿玛,儿子想要带了儿子福晋先走一步,去净慈寺上香,还有五哥、五嫂跟老十、老十福晋……”
按照早上的计划,他们会在灵隐寺用斋饭,午后再去西湖。
可是现下才辰正。
康熙听了,不由蹙眉。
虽然九阿哥没有说出“求子”来,可是点名的这些人,去的这个地方,康熙也就明白过来。
他看着九阿哥道:“儿女都是缘分,不要急躁,你才多大岁数?!”
明明是属猪的,却长个猴性子。
“求子”就“求子”,拉着十阿哥夫妇做什么?
十阿哥夫妇大婚还不到两个月,这就去“求子”了?
传到外头还以为皇家多刻薄,逼着皇子福晋当年就产子。
九阿哥道:“儿子都十七了,成亲都两年了!”
康熙:“……”
很想要问问他是不是不识数。
现下才三月,离一整年都没到,怎么就两年了?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神色丧丧的,实际上也有几分故意的成分。
他是看到五福晋处境,担心往后妻子也面临这种压力,才主动将此事揽在自己头上。
这样着急的就是他,汗阿玛跟娘娘只有安慰他的,对儿媳妇也会宽厚些。
果然,康熙不忍心训他了,道:“想去就去吧,只当陪你五哥,别的不要多想。”
九阿哥抬起头,就看到康熙关切的神色,生出愧疚来。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好像自己也忘了汗阿玛。
之前看老十围着十福晋打转转,他还不顺眼。
可是眼下在汗阿玛这里,他都开始湖弄人了。
他就带了几分认真道:“儿子就求这几年,要是没有儿女缘分就算了……”
到时候不耽搁吃、不耽搁喝,长辈们也就不要跟着催生了。
康熙不高兴道:“尽说混账话!怎么就算了,不过是迟来早来的区别,不说旁人,就说你岳父,之前不是也子嗣艰难么?等到年富力强的时候,身体调理好了,生了一大串。”
说到这里,他还生出一丝丝担心。
董鄂氏的父母早年也子嗣艰难,不会是其母的缘故吧?
女肖母的话,开怀也不容易。
可是想着觉罗氏一女五子不说,现下还老蚌怀珠,董鄂氏控十力弓都游刃有余,身体好好的,他就将这个想法抛开。
应该还是齐锡的缘故。
齐锡阿玛就身体寻常,补了侍卫后没有放外差事。
胞兄又是那样。
下头的儿子们,听说大的几个也是开始从文。
“不要着急,你岳父将要三十才得了长女,你这还早着……”
康熙安慰着。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道:“其实儿子也不怎么惦记养孩子,儿子还小呢,要是过两年那什么,我们也可以接了十七阿哥过去抚育,或是娘娘下头这个小的……”
康熙摆手道:“别胡沁了,不是要去净慈寺,快走吧!”
嫂子与嫂子还不一样。
太子妃能教养十五阿哥,董鄂氏却不好从例。
太子妃年长且位尊。
董鄂氏上头却一熘的嫂子,只是个无爵的皇子福晋。
再说两人情况还不同。
当时东宫已经有庶子,太子身体没有问题,抱了十五阿哥过去,也是给太子妃练练手,也是“引子”。
确实也顺利怀孕了,只是可惜是个嫡格格,不是嫡阿哥。
二所那里,原由是在九阿哥身上。
抱去个小阿哥“引子”,也没有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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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子孙带
从方丈室出来,九阿哥脸上就带了雀跃。
他迫不及待的要去找妻子了,随即就看到五阿哥夫妇跟太后站在放生池边。
九阿哥这才反应来过,还没有跟太后打招呼。
不单单是他跟舒舒要偷熘,还有五哥夫妇。
“皇祖母……”
九阿哥声音里都比平日热乎。
太后刚喂了一把鱼食,听到动静,回头道:“怎么就你自己个儿,不是说去找你福晋了么?”
九阿哥上前,道:“这不是才听说西湖边上净慈寺‘求子’灵么,孙儿就迫不及待的到御前报备去了。”
“求子?”
太后有些心动,忍着没有看五福晋,只看着五阿哥道:“左右今天没有正经差事,你们兄嫂跟着去吧,看着点儿小的,省的出门在外,被人欺负了……”
五阿哥看了眼九阿哥,很想要告诉皇祖母,只要有弟妹跟着,他就十分的放心。
五福晋聪慧,明白这是太后的体恤,可依旧是带了迟疑。
这是担心小叔跟妯里要出去玩,他们夫妻跟着碍眼。
九阿哥哪里想那么多,直接说道:“一听到‘求子’,孙儿当时先想到五哥,五哥大婚两整年了,还没有嫡子,照孙儿说,就该叫太医瞧瞧,看看哪里亏了,补补就是。”
他不好拿嫂子说嘴,就只说五阿哥。
实际上在他心里,更是认为五福晋应该好好瞧瞧。
太医院负责请平安脉的太医,又不是专精妇科的,平日里未必看出来。
只要两口子没有问题,滚来滚去,怀娃娃很正常。
不怀的话,怎么也是有点问题。
五阿哥指着弟弟咬牙,道:“怎么就亏了,好好的补什么补!”
再老实的男人,也听不得这个。
真论起健壮来,兄弟里他是头一人。
太后却当真了,觉得九阿哥的话有道理。
她端详着五阿哥好几眼,犹豫道:“这不是有些水肿,眼睛都挤小了?”
“哈哈哈!”
九阿哥在旁,忍不住捧腹大笑:“皇祖母,五哥这是胖的,回头真该找个大秤量量,少说也比出京的时候胖二十来斤!”
太后诧异道:“怎么胖了这老些?”
祖孙日日相见,竟然没有发现。
要不是九阿哥说起,她还真想不到五阿哥是胖了。
原本就是圆脸,现在跟发面馒头似的。
五阿哥带了不好意思,收了收肚子,实话实说道:“天长了,睡觉前饿,就吃饽饽喝面茶垫垫。”
结果吃习惯了,每天都要吃,而且胃口也撑大了。
九阿哥脸上露出嫌弃来,道:“都是养膘的,五哥不胖谁胖?”
五阿哥气鼓鼓道:“这不是胖,这是贵人体重!”
九阿哥轻哼道:“现编的词儿吧,只听说过‘贵人语迟’,没听说过还有什么体重不体重的!”
五阿哥看了旁边的妻子一眼。
会不会又被嫌弃了?
之前嫌弃自己不聪明,现下嫌弃自己胖?
五福晋神色如常。
实际上她之前已经婉转的说过两次夜食之事。
倒不是嫌弃五阿哥会胖,而是觉得吃了就躺了容易不克化。
去年北巡路上,七福晋常拉着舒舒说“轻身”,五福晋当时听了齐全,也心中有数。
太后则是担心了。
她也是习惯吃夜宵的。
饿了不吃,肚子里空落落的,压根就睡不着。
可是这样吃下去,这不单单是好看不好看的,关键是骑马都成问题,恐怕会被皇帝不喜。
老太太疼孙子,也晓得这孙子以后的体面还是要看皇帝。
她压着担心,没有提饮食,只笑眯眯道:“去吧,去吧,别耽搁了。”
五阿哥虽不觉得“求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可还是听话的带了五福晋跟着过来。
等到了十阿哥与十福晋这里,晓得可以脱离队伍,两人则是喜形于色。
别说是“求子”,求什么都行。
只要别这么多人在一块,四周密密麻麻不是侍卫就是旗兵就好。
九格格饶是之前已经得了消息,可眼见着大家离去,眼中也多了幽怨。
她也想要出去!
倒是三福晋,难得没有犯酸,看着大家的背影反而生出同情来。
也是,不单单是五福晋,舒舒这里也要面临着子嗣的压力。
这隔了年,就不算新媳妇了。
这一路上跟着太后上香拜佛不说,还要专门去求子。
可怜见地!
*
侍卫跟马车,都是现成的。
从灵隐寺到净慈寺总共是十二里地,马车从山间出来,又沿湖而走,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净慈寺。
与灵隐寺不同,那边今日圣驾亲临,是封闭了寺院的。
只有旗兵、护卫,不见闲杂人等。
可是净慈寺周边,却很是热闹。
将到要寺门,居然有个集市。
“鲜花、香烛了……”
“三尺的高香喽!”
是个香市。
就是专门为香客准备的各种摊子。
中间道路上,不少妇人三三俩俩的结伴而行,时而驻足,看着两侧摊子上的小东西。
“宫绸堆花,京城贵人都戴……”
又有小贩在旁舌生莲花,推荐女子喜欢的小物件。
十福晋早就按捺不住,看着五福晋道:“五嫂、五嫂,咱们也下去看看吧?”
五福晋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也撩起窗帘打量外头几眼。
许是几重衙门都在杭州的缘故,加上这边还有旗营,道路上倒是混了些旗装妇人,并不显得那么突兀。
旁人也习以为常,没有当稀罕景儿的意思。
五福晋就点点头,叫人停了马车。
五阿哥他们也没有异议,觉得这热闹挺好玩的。
不过九阿哥还记得烧香的事,跟舒舒道:“看看就行了,先办正事,等出来再逛。”
舒舒点头。
她也就是看个热闹。
他们这一行,穿着打扮不俗,后头还跟着跨刀侍卫,一看就是贵人出行。
倒是没有不开眼的撞上来,只是两侧的商人胆子大,主动都招呼着。
“贵人们来求子么,老妇这里有‘心想事成’带……”
旁边一个老大娘,将几人看了一圈,直接奔五福晋跟前来了。
都是年轻嫩妇,这个看着更端庄老成些。
五福晋一愣,望向老妇手中。
是一把红色布带,两尺来长,一头系着木枝。
老妇人忙推销道:“这绸是儿女双全的女子织的,旁边系的是石榴木,用这个祈福求子,也是求个好兆头……”
五福晋虽说晓得是商贩哄人的假话,依旧是心动,道:“多少钱?”
老妇人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便宜着呢,这一把十二条,拢共就……就二百钱……”
五福晋听着,确实便宜,刚想要使女会账,就听到九阿哥嗤笑道:“你这老妪做生意好不实诚?总共用不到二尺半,就敢要二百钱?你这是夏布,织得再薄也充不了绸,最便宜不过,一尺十几文顶天了……”
老妇人被揭破,也不恼,只讨好道:“还要染色,还要裁剪,还要去折石榴木,不过是赚些辛苦钱。”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那来三把吧!”
万一灵验了呢?
舒舒在旁看个全程,也是无语。
真是些没见识的人,居然不知道杭州的小商贩在历代文人笔记中都是有一笔的。
以利为先,诚信二字,压根就不搭边。
所以布应该都是码头浸水过的残次布,这百姓人家的织机也不出这么薄的布,石榴木也不知道是什么充的。
用这样的带子求子,那才是作孽。
十福晋看了不解,问舒舒道:“九嫂,这个是做什么的,给佛祖挂红么?”
舒舒看了眼那木枝道:“不知道,一会儿进了寺庙就晓得了。”
感觉更像是大树披红的。
等到一行人穿过香市,进了净慈寺的山门,果然就在前头,有一颗桂花树。
应该是百年老树,极为茂盛,树冠不说铺天盖地,也几丈方圆。
即便不是桂花花期,可是这苍翠也让人心旷神怡。
苍翠之间,就是颜色深深浅浅的红色带子。
桂花树下,正有个年轻的小脚妇人,手中也拿着红色带子,仰视着大树,露出为难来。
旁边年长的,催促道:“使大劲儿,别不当用,一个也挂不上……”
小妇人越发着急,求饶道:“婆婆,奴手上没劲儿,再缓缓。”
老妇人耷拉着脸,不说话了。
眼见着舒舒一行驻足,老妇人竖起眉毛,想要撵人,看清楚众人服色,改了口道:“贵人们来请香么?要先敬了香,舍了香油钱,才好到这里求子……”
说到这里,她看到大家手中的红布带,摇头道:“那个不行,是张婆子湖弄外地人的,想要灵验,还要请寺里开过光的子孙带才好。”
一席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
舒舒最为镇定。
这有什么?
正常。
后世差不多所有的寺庙都是这个规矩,“外香不入”。
这个红色布带子,不是香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方才她没有拦着大家买这个,就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因为晓得那些用不上。
这种“求子树”之类的噱头,在后世也常见,也是寺院里的营收了,怎么会分润出去给外头的小商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