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四阿哥很羡慕(第一更求月票)
三月初一,上奉皇太后舟渡河。
舒舒坐在自己的船舱里,旁边坐着九格格。
她神色如常,看着外头河面的景色。
这就是黄河。
感觉比上辈子见过的黄河更黄。
应该不是错觉。
九格格神色都有些紧张,脸上也有些泛白。
与运河水流的舒缓不同,黄河的波涛汹涌让人心季。
舒舒见状,忙将手边的瓷盒递过去,道:“吃个果子干压压。”
九格格接了,捏了一片苹果干放嘴里,道:“也不是身上难受,就是心里更怕些。”
为了渡河,皇上也过来了。
舒舒安慰道:“船队选了这个时辰,又是此处渡河,肯定都是稳妥无忧。”
否则皇帝、太后,好几个皇子都在船队上,出了纰漏,就成了笑话。
九格格抚着胸口,身子跟着船舶的动荡而微微摇晃,脸上可怜兮兮道:“还要多久啊?”
舒舒道:“很快的,选的是黄河面窄的地方,两岸总共不到一里的距离……”
为了转移九格格的注意力,她岔开话,道:“今天三月初一,布音格格的嫁妆该入宫了。”
女孩子,尤其是正值婚龄的女孩子,对这些都颇为关注。
九格格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就带了好奇道:“蒙古那边的嫁妆跟京城一样么?也讲究抬数?”
舒舒也不知道具体,想了想,道:“应该还是有差别,京里的嫁妆家具、日用很多,蒙古那边应该是金银器皿为主,抬数的话,就不晓得郡王福晋会如何安排。”
按照蒙古那边的规矩来,没有人会挑剔。
要是入乡随俗,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郡王福晋在京中备婚,都备了好几个月。
九格格想起一件事,道:“我记得去年听太妃跟皇祖母提了一嘴,说是还陪嫁了马跟骡……”
舒舒也记得这个。
不过好像这一笔嫁妆的归属,另有安排。
舒舒就道:“蒙古跟满洲习俗相似,都是厚嫁,陪嫁要比聘礼多,所以才有一句老话,‘娶得起媳妇,聘不起姑娘’……”
九格格笑道:“这样看来,还是生儿子更好些,能披甲吃粮,还能省一笔嫁妆。”
舒舒也笑,道:“那也要分生几个,我下头一熘弟弟,一堆淘小子,我额涅早就被扰得头疼,后悔生多了。”
这句后悔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现下跟过去不一样,过去天下不定,八旗男丁都要披甲,不能说朝不保夕,也是生死无常。
多几个儿子,也是家族繁衍的保障。
可如今天下承平,没了生死危机,没有了大规模的战役,考虑的就是吃饭问题。
儿子多了,可家里能分派的产业与世职却是固定的。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亲生父母,自是希望每个儿子都好些。
舒舒很是不厚道的想起了伯府的爵位与世职。
对于都统府来说,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毕竟珠亮已经十五岁,明年就成丁,下头的双胞胎也只差了两岁,都是需要安排前程的时候。
九格格是见过小六的,赞道:“寿善真是个懂事得体的孩子,我瞧着比十四阿哥还要懂事些。”
舒舒忙道:“哪里就至于了?十四阿哥就是因为是幼子的缘故,才显得娇气些,再大些就好了。”
王贵人到底的什么时候口谕为嫔的?
现下因为生母位份不足的缘故,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还是两个小透明。
宫里讲究“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这说的都是嫔妃以上。
十四阿哥十二了,依旧是幼子待遇。
王贵人那边,要等到十八阿哥生出来后么?
那一位阿哥可是在历史上留了一笔的,八岁就被圣驾带了随扈,是整个康熙朝中,随扈皇子中年龄最小的。
因为他的殇逝,成了“一废太子”的导火索。
王贵人虽没有后来居上,可还是成为康熙末年最受宠的妃嫔之一。
这样想着,舒舒就有些跑神。
她发现康熙很恋旧。
王贵人从入宫开始,受宠了三十多年。
自己的婆婆宜妃这里,则是时间更长,四十多年,一直到康熙末年还是后宫妃嫔中得赏赐最多的人。
还有惠妃,后头大阿哥圈了,可是惠妃的位置也没有动摇过。
康熙待儿子们刻薄,后期有些“虎爸”的意思,可是对后宫,可算是宽和了……
*
紫禁城,乾西三所。
早上辰正开始,布音格格的嫁妆就从地安门入宫。
由着阿霸亥福晋安排,入乡随俗,也改成了一台台的嫁妆,总共是一百一十台。
没有京城常见的那种大器具,即便有些家具,数量也不多,更多的金玉宝石。
还有就是各色的皮毛。
除了家具在屋子里摆了,其他都在院子里,铺陈了一院子。
这些嫁妆要等到下晌,晒过妆后,才会入库收起来。
跟着嫁妆先进来的,还有布音格格的乳母跟两个丫头。
九阿哥在院子里看着,想起去年自己大婚前的情形。
他有些理解五哥去年为什么心情不错了。
这个十福晋是个懂事的。
要是她仗着藩王格格的身份,非要好强,弄出一百一十四抬,跟舒舒比肩,那自己心里也会不痛快。
四阿哥在旁,脸上也带了几分满意。
并不是贪财,而是嫁妆多少也代表着阿霸亥部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之前以为陪送了马匹,那剩下的嫁妆就不会多,没想到是这样。
这样算下来,差不多是折算出两份嫁妆了。
十阿哥在旁,心里也明白这个,心里是沉甸甸的感动。
而后,就是不安。
阿霸亥部做到这个地步,有对汗阿玛表示臣服的意思,也有爱女之心。
别看郡王福晋表现的欢快,可到底是爱女远嫁,有不放心的地方。
十阿哥担心自己做的不好,让格格受委屈。
随即,他看到九阿哥,心里安定下来。
还有九哥、九嫂在。
自己不知道的,跟着有样学样就是。
往后大家搬出去了,毗邻住着,日子会更好的。
九阿哥看到最后,是几箱子的金砖、银砖,他后知后觉终于想起了自己忘了什么。
他忙吩咐何玉柱道:“回去带几个人将书房的礼给抬来,这几日脚打后脑勺没闲着,都给忘了。”
何玉柱应声下去。
十阿哥与四阿哥看着九阿哥,不知道他忘了什么。
九阿哥也不着急说,卖着关子道:“一会儿你们就晓得了,是我跟福晋私下里多预备的一份礼……”
十阿哥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感动的是,自己好像得了兄嫂的偏爱。
无奈的事,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还是“私下”么?
四阿哥哪里会计较这个?
他就跟十阿哥似的,对九阿哥也是无语了。
既是董鄂氏预备的,那应该早就妥当了,结果九阿哥这不靠谱的,这都能忘,再拖一天,婚礼都举行完了。
少一时,何玉柱带了几个粗使太监,抬了两口箱子过来。
十阿哥看了,吓了一跳。
这么大箱子,得装多少东西?
九阿哥就打开来,道:“是你九嫂叫银楼预备的,担心你福晋进来没有散钱赏人,还真是预备着了。”
布音格格陪嫁进来的金银都是大块的金砖银砖,还真不适合日常赏人使。
“这箱子里都是荷包,红色、蓝色、青色各五十对,里面装着金银锞子,是方便赏人使的;另外一口箱子是金银项圈、长命锁这些,是平日走人情的……上面都有单子写着详细……”
九阿哥带着了几分得意,道:“都是你嫂子名下的顺安银楼出的,这锞子的花样子,还是爷跟福晋想的……”
有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还有柿子与小如意。
这是祝福十阿哥跟十格格早生贵子,柿柿如意。
十阿哥看着两口箱子,心里感动不已。
前日九哥说“爱屋及乌”,眼下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九嫂因为待九哥好,也乐意待自己好。
因着自己的缘故,他们也替格格想的周全。
要不是九哥、九嫂帮着预备这个,等到格格进来,分赏下人,说不得还真要出了差池。
四阿哥在旁,心里有些微酸。
这样的兄弟,他也想要!
当时他大婚的时候,怎么没有人“私下”里再备一份礼?
可是想着眼前这两位皇子阿哥,打小是跟旁人不一样。
旁人也不能说都是独来独往,可是也没有他们这俩整日里腻在一处的。
现下又打算借着“迎驾”的名义出去玩,说是“狼狈为奸”也不为过。
哼!
出去玩……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出京之事,你跟宜妃母禀告过了么?”
“啊?”
九阿哥神色呆滞,道:“弟弟忘了……”
之前想着离出门还早,不用急着禀告。
现下这快离出发就剩下两天了。
可是圣驾不在宫,即便是亲生母子,他也不好轻易去内廷走动,只能吩咐何玉柱道:“去跟嬷嬷说声,请嬷嬷去趟翊坤宫,跟娘娘禀告爷出门的事。”
这两日二所忙着收拾行李,齐嬷嬷与核桃也晓得他初三就要跟十阿哥夫妇出发。
何玉柱去了。
四阿哥皱眉道:“当早说的。”
九阿哥也晓得是有了疏漏,讪讪道:“一时没想起来。”
十阿哥在旁,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担心。
宜妃母会不会生气?
九哥这企图太明显了。
跟着旁人说是为了迎驾还能湖弄过去,宜妃母那里怕是湖弄不过去。
就是为了九嫂去的。
*
翊坤宫,东次间。
宜妃穿着宽松的衣裳,在南炕上歪着。
她已经六个月的身孕,已经有些吃力。
惠兰坐在小兀子上,正说着香兰的新家。
“院子收拾的干净体面,她男人看着也老实忠厚,那边亲戚也没有难缠的……”
香兰二月中旬就出宫了。
婚期也定在这几日。
惠兰昨日不当值,过去添了妆。
宜妃点点头,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等看到惠兰,她就道:“早先你不出去,这名字也不用避讳什么,现下你顶着香兰的缺,少不得出门,这名字就不妥当了。”
大宫女要代表翊坤宫露面的,到时候一说名字,就显得不恭敬。
早先宫里没有人在意这个,现下随着皇上推行儒学,规矩越来越多了。
惠兰的“惠”,音重了惠妃的封号。
惠兰道:“那娘娘就赏个新名字……”
宜妃就道:“惠兰也叫佩兰,那就直接改了叫佩兰吧。”
惠兰屈膝领了新名字,自此以后叫了佩兰。
主仆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人进来禀告,二所的齐嬷嬷跟核桃来了。
宜妃有些意外,坐了起来,对佩兰点点头。
这个时候来人,老九那混账又闯什么祸了?
都说养儿九十九,常怀百岁忧。
况且九阿哥才十几岁,在宜妃心中还没有长成,不是个让人放心的。
佩兰晓得齐嬷嬷是九福晋的奶嬷嬷,得了示意,就出去迎了进来。
得了何玉柱的传话,齐嬷嬷带了核桃一起来的。
这是怕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地方。
“老奴(奴才)请娘娘安……”
进了次间,两人给宜妃请安。
“安!”
宜妃抬手叫起,吩咐佩兰道:“搬个凳子!”
佩兰搬了小凳子,
齐嬷嬷只做了半边,恭敬道:“娘娘,是九爷打发老奴过来,跟娘娘禀告后日出京一事……”
宜妃皱眉道:“内务府的新差事,怎么这样忙?这个时候出门?”
后天不是还有十阿哥与十福晋的“初见礼”?
如今太后与皇上都不在宫里,皇子也走了大半,“初见礼”就剩下同辈的叔伯妯里、小姑相见。
十阿哥没有同胞兄弟,九阿哥是关系最近的兄长,反而不在,很是失礼。
齐嬷嬷就说了初三中午,九阿哥与十阿哥夫妻一起出京“迎驾”之事。
宜妃咬着后槽牙,强忍着脸上才没有变色。
“什么时候请的旨?”
她心里恼归恼,可也晓得九阿哥的秉性,并不是真的无法无天、肆意妄行的。
齐嬷嬷道:“在园子里的时候,九爷就在御前报备过了。”
宜妃觉得心里堵得慌,道:“那十阿哥与十福晋又是怎么回事?”
齐嬷嬷回道:“十爷不放心九爷一个人出京……”
宜妃直接被气笑了。
所以就跟着一起胡闹?
宜妃心累,点头道:“嗯,我晓得了,跟阿哥说,好好去,好好回来,不许在路上耽搁。”
齐嬷嬷站起来听了,重复了一遍,一个字也没有记错,才带了核桃离开。
等到两人出去,宜妃的脸才耷拉下来,磨牙道:“混账东西,没出息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还真是迫不及待。
要说羡慕兄弟们跟着南巡,早早的惦记着打着“迎驾”的名义跟上后半程也不是什么过错,可哪里就这样急迫了?
初三中午就要启程!
佩兰送了齐嬷嬷回来,见她闹着,就道:“娘娘别担心了,有十爷在,还有侍卫、护军跟着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宜妃眼皮耷拉着,道:“谁稀罕惦记他?滚远了,我还省心了……”
她的心情很复杂。
看不惯儿子这急色模样,可也隐隐的生了期盼。
说不得这次能有好消息。
舒舒的身体本来就好,九阿哥的药也停了有阵子。
折腾就折腾吧。
只要有好消息,也就没有什么可生气的。
可是想到五阿哥与五福晋,她又担心了。
到时候这边怀上,那边还没动静,怕是五福晋心事更重。
这儿女缘分,有时候说不清。
有的时候越是紧张,越是难如意……
第四百九十一章 跟九嫂一样的(第二更求月票)
三月初一。
南巡的船队停泊清河口。
三月初二,船队没有动,继续停泊清河口。
圣驾上了御小舟,去巡视河道浅滩烂泥处。
不过这次太后不怎么担心了,因为是沿着河堤,不往远了去。
明天就到淮安,接下来的路程,就不用再去巡视河工。
午饭过后,惠妃奉两位太妃过来了。
三人陪着太后打牌。
舒舒姑嫂就成了帮着看牌的。
太后、太妃上了年岁,眼睛有些花,捏着纸牌看不真切。
于是,九格格坐在太后旁边,五福晋坐在淑惠太妃身后,舒舒坐在端顺太妃身后。
也算是小辈在服侍。
这回太后不仅没有分给两位太妃钱匣子,还嘱咐九格格道:“眼睛利索了点儿,今儿要好好赢她们,都是财主呢。”
不说两位的陪嫁,就说这一年年的宫里赏银,两位太妃都是拿着头等的,偏生还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坐在太后对面的端顺太妃笑着对自己上首淑惠太妃道:“完了,这次出门带的私房银子叫娘娘盯上了……”
淑惠太妃笑了笑,看着对面的惠妃,提醒着道:“可要小心些,不许故意给娘娘喂牌。”
惠妃正好坐在太后上首,这个位置最容易给太后吃牌。
惠妃拍了拍自己的钱匣子道:“太妃放心,今儿咱们吃大户。”
舒舒坐在端顺太妃身后,看着眼前的牌局,觉得少了几分趣味。
没有“哗啦哗啦”的洗牌声。
麻将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好像要在十九世纪了,同治、光绪时期。
如今的纸牌,已经跟后世的麻将已经大同小异。
加了“东南西北”,还加了“中发白”。
舒舒觉得,等回到京城,可以将麻将弄出来了。
到时候各个材质的都弄出来,也算是大清的奢侈品。
舒舒觉得自己的小金库更厚了,脸上就带了笑。
端顺太妃在旁,感受到她的好心情,跟太后夸道:“我就喜欢九福晋这样的性子,整日里欢欢喜喜的,看着就叫人舒服。”
太后笑道:“舒舒心大,小芳性子好,咱们小九儿也不错。”
淑惠太妃道:“也是咱们五阿哥与九阿哥有福气。”
惠妃在旁道:“都是皇上精挑细选出来的皇子福晋,性子行事自然处处妥当,又有宜妃妹妹那样大方的婆婆,娘娘这样慈爱的太婆婆,日子掉了蜜罐似的,可不就整日里高高兴兴的?”
九格格坐的安稳,看着两个嫂子笑。
五福晋有些腼腆。
自己这个皇子福晋,其实做的不算合格。
也就是五爷敦厚,婆婆宽和,才没有同她计较。
舒舒见状,就跟着也做出不好意思来。
真要算下来,她大婚不满一年,还是新媳妇,可是这个时候不是这样算的,翻了年就算过一年。
她现下算是成亲第二年了。
正常情况下,要是明年还不能怀孕生子,就算不被直接催生,也会让人侧目。
因着九阿哥的身体,康熙与宜妃不会催这个,她也就没有什么紧迫感。
端顺太妃见状,只当她真的臊了,就不夸了,跟舒舒道:“一会儿可要好好记牌,今天玩的大,咱们打的不胡,只要自摸,到时候赢三家!”
很是意气风发模样。
舒舒就也配合着道:“您吩咐了,那孙媳妇少不得努力拼一把。”
淑惠太妃无奈道:“姐姐真是的,刚才不还是说咱们三打一,怎么又分伙了?”
端顺太妃笑着说道:“这不是出门看黄历了么?说今儿正财神在南方,我坐了财神位了!”
牌局开始。
舒舒坐在端顺太后身后,忍着才没有变脸色。
这真的是财神位么?
一副牌稀碎。
三色俱全,还都不连着。
端顺太妃浑然不觉,还带了几分得意给舒舒小声道:“有对子,不用凑掌了。”
舒舒脸上带了笑。
这要求还真不高。
原本她还想着发挥一把,好好的记记牌,跟着太妃搭档一把大杀四方。
这打牌,就是要有输有赢才有瘾头,要是大家都哄着太后玩,那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想的再好,实力做不到。
她盯紧桌面上,也就勉强不让太妃点炮而已。
倒是太后那边,一个劲儿的漏牌出来,然后就是淑惠太妃一人赢了太后与惠妃两家。
太后老小孩,不承认自己打牌打得烂,只说九格格:“跟你两个嫂子好好学学,不能只记牌,还得猜牌。”
记牌就是记下大致的数量,猜牌就是跟着打出的牌面,推测旁人手中剩下的牌。
九格格觉得头疼,看着两位嫂子道:“嫂子们怎么猜的?”
五福晋笑道:“好像说不出,等什么时候咱们摸几把,我再跟妹妹细说。”
九格格又望向舒舒。
舒舒想了想方才的牌面,道:“就有些规律在里面,就比如方才太妃胡牌前打了一张五条出来,报了听,你就要想着别放一四条或者六九条,那都是险牌。”
九格格想着方才她叫太后打的正是一张九条,真是对上了。
她皱眉道:“要想这么多吗,打牌也太费事了。”
太后就道:“往后得闲了,别老想着看书,跟你两个嫂子学打牌,往后好消磨功夫。”
九格格身份在这里,指婚后不用侍奉公婆,多几个喜好打发日子不是坏事。
九格格应了,道:“嗯,回头也陪皇祖母打牌……”
*
紫禁城,乾西三所。
院子里扎着喜棚,红彤彤的。
前院正房与厢房都收拾出来待客。
宗亲女卷已经来了不少。
上房西次间里,也摆着牌局。
在坐的是庄亲王福晋、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同显亲王福晋。
简亲王福晋作为迎亲太太,跟着十阿哥与内务府的人一起去内馆结亲去了。
十阿哥今日亲迎。
前头大婚了这么多皇子,皇子亲迎这还是头一份。
九阿哥、十二阿哥,还有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几个阿哥,都被十阿哥拉着凑数,做了傧相。
太子妃与裕亲王府、恭亲王府的几位福晋陪着其他的郡王福晋、贝勒、贝子夫人说话。
太子妃脸上带了笑,可是心里唏嘘。
放眼一看,都是宗亲,妯里只有她一个。
同去年九阿哥大婚的时候,截然不同。
去年六月二十八,九阿哥大婚,就在隔壁,七个妯里俱全,一起去喜房陪过舒舒这个新妇。
不过半年的功夫,大福晋薨了,八福晋惹怒皇上被送归安王府,七福晋怀孕七个半月在家待产,其他三人跟着南巡。
原本今天是她跟四福晋在的,结果二月二十九晚上,四贝勒府的二阿哥殇了。
虽说是格格生的庶子,可眼下四贝勒府只有两位阿哥,这折了一个,也让人难受。
三岁的孩子,是无服之殇,可四福晋也不好来参加婚礼,怕冲撞了新人。
连带着四阿哥,今天也是在早上露了一面就回了。
太子妃也生养了,越发晓得当额涅的不容易,小儿难养,真是提心吊胆。
要是月子娃夭了,还不至于这样难过,都三岁,眼见着就要立住。
吉时到了,外头的喜轿到了。
等到新娘子被送到新房,太子妃与宗亲福晋们也都跟着过去。
对于这位十福晋,宗亲里早有些话传出来。
说得不大中听,对于相貌身材形容的很是刻薄。
等到十福晋的嫁妆传出来,旁人说着的时候就有些酸,意思是阿霸亥部送了丑姑娘给皇家,所以才死命的贴钱。
可是等看到人,太子妃觉得夸大其词。
哪里就胖了?
就是不纤细罢了。
长了个圆脸,相由心生,眼珠子的颜色是浅些,可八旗也不是没有,看着就是单纯讨喜的姑娘。
十福晋也在看太子妃,圆滚滚的眼睛里都是好奇。
裕亲王府的三福晋在旁介绍道:“这是太子妃娘娘。”
十福晋正在坐床,之前晓得规矩,不能起身,就坐着躬身道:“太子妃娘娘好……”
太子妃看了裕亲王府的三福晋一眼,将介绍人的差事接过去,将旁边的宗亲长辈介绍了一圈。
十福晋挨着个的问了好。
规矩上没错,言语上也没有出疏漏。
宗亲长辈们客客气气的,出去吃席去了,就留了太子妃与几个王府的堂妯里在。
太子妃在旁,心中松了口气。
毕竟十福晋身份在这里,嫁的是贵妃之子,娘家也得力,真要是性子跋扈的,只会让人头疼。
太子妃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老了,不喜欢有什么变动。
今年正月里平地起波澜,让人心惊担颤的。
如今恢复的这平静安定的生活挺好的。
十福晋看着太子妃,脸上则有了纠结。
太子妃看着她,担心她有不方便的地方,小声道:“是想要更衣么?”
十福晋摇头,道:“宫里都是娘娘,太后娘娘,太妃娘娘,妃娘娘,嫔娘娘,怎么还要叫您娘娘?那旁人也管我叫娘娘么?皇子福晋娘娘?”
她问的很认真。
今日十阿哥亲迎,额赫都哭了。
说是让她以后乖乖的,好好的做皇子福晋,不要辜负十阿哥的厚爱。
她怕有什么没学到的地方。
太子妃耐心道:“不会这样叫的,当面也没有这样叫的,旁人叫你‘十福晋’,长辈们叫你‘老十家的’或是直接称呼你的姓,博尔济吉特氏……”
十福晋笑道:“还是叫我‘老十家的’吧,要是叫‘博尔济吉特氏’,我都不知道是我。”
宫里还好几个博尔济吉特氏。
太后、两位太妃、还有一位妃娘娘。
看着她天真烂漫,太子妃心里也好了许多,道:“估摸也就皇上会这样叫你,不用担心,一年也见不上两回。”
十福晋笑道:“我不怕,明天我就跟十爷出发去见天可汗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夫妇要出京,肯定要在毓庆宫报备。
太子妃已经知晓此事,虽然不放心,可是也没有她拦着的余地,只道:“是啊,还能见到太后与两位太妃。”
“还有九嫂……”
十福晋眉眼弯弯,道:“九嫂上回还提点我,告诉我说不能直接说‘我’,还要记得说‘您’,我晓得说‘您’了,可是不知道不说我,该说什么……”
太子妃仔细想了想,道:“那就记得两条,在太后与太妃跟前用‘孙媳’来自称,在皇上与诸位妃母、嫔母跟前用‘儿媳’来自称,其他人面前倒是无碍了。”
其他人或是平辈,或是身份没有他们夫妻尊贵。
十福晋的脸上露出惊讶:“我也是妃娘娘、嫔娘娘的儿媳么?我婆婆不是埋了?”
“噗嗤……”
旁边陪着的裕亲王府三福晋正吃着瓜子,听了这话,一下子喷出来。
太子妃也有些卡壳。
她斟酌着说道:“要从皇上这边论,后宫嫔御都是长辈,见妃母、嫔母要行尊卑礼,遇到贵人虽是平礼,可是也要敬着,下头的庶妃也要客气些。”
这是皇帝的紫禁城,只要皇上的嫔御,哪怕是个答应,也是他们这些皇子与皇子福晋的庶母。
除了尊卑,还有伦理在。
十福晋带了紧张,道:“那得多少个婆婆?”
她哭丧着脸,之前听说过京城的规矩,婆婆要敬着。
太子妃不敢让她再说下去,省得这不谙世事的模样闹出笑话,岔开话道:“明天中午就出发,那内务府的马车预备好了么?行李都拾掇了?”
十福晋乖乖点头道:“都收拾好了,十阿哥说不用我操心,九阿哥都叫人准备的妥妥的。”
太子妃觉得头有些疼,小声提醒着:“不能直接叫十叔‘十阿哥’,也不能直接叫九叔‘九阿哥’,这是长辈叫的。”
十福晋抿了嘴,可怜巴巴的看着太子妃,道:“我之前也叫了……”
太子妃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看着几位堂妯里。
几位将军夫人知趣,告了一声罪,也出去上桌了。
太子妃这才道:“皇子尊贵,要是皇上晓得了,会不高兴,还是当改了,叫十叔‘十爷’,或直接叫‘爷’;九叔那里,你可以叫‘九伯’或者‘九爷’,要么跟着‘十叔’直接叫‘九哥’……”
十福晋听得更迷湖了。
太子妃不忍心,就道:“今天别想这个了,回头你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就问十叔,听十叔的就是。”
十福晋忙不迭的点头,随即眼睛一亮,道:“要不我往后还是少说话吧,要说也说蒙语,也就不用学这么多……”
太子妃摇头道:“那样不好,就开始难学,学过了就好了。”
十阿哥本就有个纨绔草包的名声在外头,再凑个不懂礼的福晋,那成什么了?
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你是皇子福晋,也代表着十叔的体面,不好如此湖弄。”
太子妃正色道。
十福晋说完已经后悔了,听了点头道:“嗯,我好好学规矩,不给十……爷丢脸……”
太子妃的脸上带了温煦,道:“不用紧张,只要在皇上与太后跟前规矩全了,其他的地方有疏忽也没事的。”
皇上重视规矩,御前短了规矩会被嫌弃。
太后那里不能有丝毫慢待,否则太后不计较,皇上也会记一笔。
现下的皇家儿媳妇,包括太子妃,都是皇上亲自挑的人选,指的婚。
或许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使得他对于她们这些皇家儿媳妇要求也颇高。
她是真心教导,十福晋自然也察觉到她的友善,带了亲近道:“我能不叫您太子妃娘娘么,听着不亲近,我想叫您二嫂,跟九嫂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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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兄弟怡怡(第一更求月票)
太子妃的心软软的。
她没有说话,却是想着自己方才提点十福晋的话。
因为皇上的缘故,他们夫妇连带着庶妃、答应都要敬着,况且皇子与皇子福晋。
结果之前太子怎么做的?
君臣之别,凌驾于兄弟之上。
皇上怎么看?
须臾的功夫,她就微笑着点头道:“好!”
“二嫂!”
十福晋的称呼干脆而亲近,拉着太子妃的手,道:“那往后我跟着十爷叫太子‘二哥’,不想叫‘二伯’,像叫我大爷!”
这个太子妃就没有办法做主了。
皇子们对太子都是恭敬大于亲近。
这是打小养成的习惯,也是皇帝耳提命面。
“二哥”这样的称呼,或许小时候有人带出来过一、两句,可是现下肯定没有。
她和气的说道:“这个,你听十叔的……”
外头宴席上,九阿哥有自知之明,没有逞强,将几个堂兄弟推上前。
连带着十二阿哥,他也没有落下,拍着弟弟的肩膀,道:“好好喝酒,也好好看着,跟着学学,说快也快,你差不多就是后年的事了……”
十二阿哥十五岁,十三阿哥十四岁,十四阿哥十二岁,等到康熙四十年选秀前也应该指福晋了。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问道:“九哥明天中午就出京?”
九阿哥挑眉,带了得意道:“是啊,别羡慕,好好读书,谁叫你现下没有成丁,明年出了上书房就好了……”
说到这里,想着自己出门,要小两个月不在宫里,他就又道:“十五阿哥那边,你叫人看着些,要是有人不懂事,欺负了寿善,你帮爷骂回去!”
十二阿哥晓得那是九阿哥的小舅子,道:“能来做哈哈珠子的,家里都教过规矩。”
九阿哥看了眼东宫方向,道:“那不是现下人多了!”
这说的就是毓庆宫大阿哥入学之事。
十二阿哥蚌壳似的,立时不吭声了。
虽说他是皇子,那边是皇孙,可是在朝臣与宗室眼中,他的身份比不过毓庆宫大阿哥。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看,快到戌初。
今晚阿哥所有喜宴的缘故,神武门落门的时辰会晚些。
眼见着眼前一片红彤彤的,入眼都是喧嚣热闹,他就带了何玉柱踱步回了二所。
今日为了结亲喜庆,他也是傧相,身上穿的鲜亮,宝蓝色的袍子,胡桃色的马甲。
他就换了衣裳,穿了一件银鼠色的浅灰袍子,将腰上的大红荷包也摘了。
何玉柱在旁,道:“爷这是要去四贝勒府,给四贝勒道恼去?”
九阿哥点点头,叹气道:“万万没想到,说殇就殇了。”
虽说虚岁三岁,实际上四贝勒府的二阿哥还不到两生日。
九阿哥即便去过几次,也没有打过照面。
要说什么叔侄情分,那是扯澹。
可是想着今早见四阿哥的情景,九阿哥就不忍心了。
他跟着何玉珠道:“这没儿子盼儿子,有儿子了还要担心死儿子,汗阿玛可怜,大哥也可怜,现下四哥也挺可怜。”
这是想起皇父早年十个儿子殇七个的事了,还有大阿哥夫妇接二连三生闺女,就为了求嫡子。
何玉柱默默。
是个男人,都盼着血脉承继吧?
他是无根人,是不用惦记这个。
只盼着自己主子与福晋往后能顺当。
因为要赶时间,九阿哥没有去侍卫处叫侍卫,就在神武门直接点了几个护军跟着,骑马去了四贝勒府。
*
四贝勒府,前头书房。
四阿哥坐在书桌后,正在抄《地藏经》。
屋子里燃了檀香,像是佛室,多了几许禅意。
按照现下的规矩,殇了的幼童是不墓不碑的,直接找地方埋了。
小阿哥已经入土为安,就葬在他名下海淀的一处大庄里。
虽说父子缘浅,可是四阿哥还是打算斋戒三日,抄写经书,盼着儿子有个好的转生。
这会儿功夫,门房有小厮进来禀道:“爷,九爷来了。”
四阿哥颇为意外,随即就是皱眉。
这已经是掌灯时分,又是阿哥所开席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好好在宫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他也没有动地方,刚想要叫人直接带九阿哥过来,九阿哥已经“嗒嗒”的自己过来了。
“四哥、四哥……”
九阿哥热热闹闹的进来,屋子里一下子喧嚣起来。
四阿哥觉得吵,要想要开口训斥,看到九阿哥身上穿戴,心里一软,就改了口:“怎么这时候出来,不是该陪席?”
九阿哥自己拉了椅子坐了,道:“四哥放心,安排人了,伯王、叔王府上的几位阿哥在呢……”
他看到桌子上的笔墨经书,竟然有些不知怎么劝。
他也没有儿子,还真不知道折了儿子会如何,可是却殇过弟弟。
这失去亲人的苦痛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他就在心思寻思了一回,想了安慰的话,道:“四哥,这侄儿要是真身体孱弱,早走比晚走强。”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是这安慰人?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这养了两年,总比养到十好几强吧?到时候孩子遭罪,大人也受不了。”
往远了说,就比如他们恭亲王府的那位堂兄,活到十六岁,还有半年就要成丁的时候殇的。
往近了说,还有十一阿哥,殇的时候已经十二岁。
九阿哥的嘴角耷拉着,心里也细细密密的难受。
他是胞兄,尚且如此,那娘娘跟汗阿玛呢?
四阿哥见他说着说着自己就难过起来,带了无奈道:“我晓得这个道理,就是心里不自在,想要安静些,过几日就好了。”
九阿哥叹气道:“这当爹娘的都不容易,汗阿玛太可怜了。”
四阿哥:“……”
他揉了揉额头,不明白九阿哥天马行空的想法,只告戒道:“以后但凡涉及到汗阿玛的,只需心里想,不许说出来!”
不管本意如此,说出来就容易成了把柄,为人诟病。
九阿哥已经出来当差,晓得这是好话,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屋子里已经掌灯,天色也不早。
四阿哥就催促道:“早些回宫去吧,晚上也少吃酒,明天还要赶路。”
九阿哥没有挪屁股,看了眼座钟,道:“今天亥初落锁,还早着。”
四阿哥看不得他这拖延的模样,道:“那也回吧,还要代十弟送客。”
这本是他的活儿,留给九阿哥已经让人不放心,结果九阿哥又跑出来。
太子位尊不好轻动,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堂兄弟爵位也低,身份不够。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起身,却是想到了四福晋。
四福晋是个好嫂子,待舒舒亲近。
九阿哥心里就有了偏颇。
他就道:“四哥您难受归难受,可别想着为了这个就去安慰格格,然后再生个庶子什么的,要是想要再添个阿哥,还是去找四嫂,儿子还是嫡出好……”
四阿哥的脸色发黑,呵斥道:“闭嘴!”
越来越没分寸了!
一个弟弟,居然对哥哥的内宅指手画脚?!
九阿哥见他恼了,晓得自己说过头,露出可怜来,道:“万一弟弟没儿子呢?到时候说不得要从侄子里过继的,反正不要庶子。”
四阿哥不忍心了,有些心软,摆摆手道:“别胡说八道了,快回去吧!”
庄亲王五十了,还在满世界的踅摸宜子的妾室,九阿哥才几岁,就说这个话?
九阿哥忙往外走。
四福晋正好端了燕窝粥过来,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九阿哥说话,倒是不好进来了。
九阿哥见了,咧嘴一笑,小声道:“四嫂可要抓紧添个阿哥……”
说罢,不等四福晋说话,就一熘烟走了。
四福晋留在原地,心里柔肠百转。
原本她还想着四阿哥难受,就劝他去李格格处。
有人陪着,心里能好受些。
现下,她不想劝了……
*
九阿哥在四贝勒府来去匆匆,回到二所的时候还不到戌正,少不得换了衣裳过去,继续支应着。
等到将近亥初,送走了宾客,他才回到二所。
哼!
他就那么一说罢了。
才不是真的想要过继四贝勒府的小阿哥。
别说四贝勒府,就是十阿哥的儿子,九阿哥都有些熄了念头了。
人多麻烦。
主要还是刑部看的卷宗,对他影响太大了。
其中有些宗族仇杀的,好几起都跟过继有关系。
其中不乏嗣子虐待年迈的嗣父母,跟着本生父母牵扯不断的。
还有本生兄弟那边继续过嗣出去的兄弟,有样学样,想法子害死兄弟,让自己的儿子继续过继的。
五花八门,都是为了钱财。
那些还只是乡绅商贾人家,争的是几百亩地、几间铺面,都是不死不休。
一个皇子府留下的爵位与产业得多少?
庄亲王府早年也有过择嗣的风声传出来。
毕竟他没有亲儿子,却有两个弟弟在,都有侄子,尤其同胞弟弟在,那边子嗣繁茂,站住四个,嫡子就三人。
他弟弟本来也有郡王帽子,后来坐事失爵,就革爵成了闲散宗室,几个儿子都没了前程。
因这个缘故,他们自然盯上王府大宗的嗣子之位。
庄亲王好像跟弟弟生了嫌隙,不想要过继弟弟的儿子,才依旧在求子。
九阿哥觉得太麻烦了。
不管是他,还是舒舒,都是不喜欢麻烦的。
所以这儿女之事,他也就不一味惦记过继了。
刚才在四贝勒府大放厥词,不过是“投桃报李”,念着四福晋的好罢了。
九阿哥泡着脚,想着明早要打发人去南书房看一趟。
按照舒舒的习惯,每旬一封,是不是回信也该到了?
要是还没有,就要错过了。
一夜无话。
次日,九阿哥就等了十二阿哥一回儿,兄弟俩相伴去毓庆宫。
太后与皇上都不在宫里,温僖贵妃也薨了,十阿哥与十福晋今日的“朝见礼”就只有毓庆宫一处。
路上,九阿哥想起昨天十二阿哥表现的不错,乖乖的听吩咐,也是不错的弟弟,就道:“都说江南繁华,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到时候给你买了。”
十二阿哥想了想,道:“都说江南古刹多,要是九哥去的话,就帮弟请两串佛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明年是姑姑九十大寿,九哥要是方便,再帮弟弟给姑姑供几盏灯。”
这姑姑就是他的养母苏麻嬷嬷。
苏麻嬷嬷是万历年间生人,今年已经八十九岁。
九阿哥听着,刚要点头,想起去年从围场路上到盛京的事。
当时沿途经历庙宇,他们也供灯了。
他就对十二阿哥道:“既是你的孝心,不能只给苏麻嬷嬷供灯,还有汗阿玛与贵人。”
否则话,容易被人挑剔。
尤其是汗阿玛那边,他老人家儿子多,忘了一个不会放在心上,可要是那个儿子将他落下,他心里会不高兴的。
九阿哥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哄皇父开心的诀窍。
至于他嘴里提的“贵人”?
正月的时候,十二阿哥之母的万琉哈庶妃,七阿哥之母戴佳庶妃,跟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之母王庶妃一起升了贵人。
虽说在日常供给上,这几位早就是按照贵人的例来的,可是没有谕封,名不正言不顺,就没有资格去宁寿宫请安。
以后就不同了。
十二阿哥显然没想到这个。
听了提醒,他想了想,点头道:“那就都供吧,弟弟一会儿打发人送钱去二所。”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着急,爷先垫着,回头再跟你算账。”
倒不是他当哥哥的小气,舍不得几十两银子,而是这是十二阿哥的孝心,自然还是要算在十二阿哥头上的。
否则,就成了他供的。
不过这也提醒了九阿哥,他打算到了江南后,找个香火灵验的寺院给宜妃也供个。
实际上,他心里不信。
可是万一灵验呢?
*
毓庆宫里,前头偏殿。
太子妃已经出来了。
因为四福晋到了。
太子妃就跟着出来,陪四福晋说话。
她给四福晋道了恼。
不管是谁肚子里出来的,都是四阿哥夫妇的儿子。
对四福晋来说,跟着嫡长子就差三个月的庶子是让人不大舒服。
可是嫡庶之间,天壤之别,也就没什么了。
有这个庶子在,四贝勒府显得子嗣不那么单薄还好些。
四福晋叹气道:“早先就身体不好,我们爷才特意求了大名压着,没想到还是伤心一场……”
大名……
太子妃心里有些堵。
毓庆宫的大阿哥已经开始去上书房读书了,还没有正式取大名,为的什么?
太子妃心里分明。
太子在等,皇上也在等。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给她留几年呢?
左右不能等到大阿哥阿克墩成丁。
她不知道,因为她的缘故,使得康熙对李格格所出的两个皇孙不喜。
觉得两位皇孙的生母品行不佳,有勾结何嬷嬷谋害主母之嫌。
只是康熙没有跟太子提这个。
东宫如今只有三位阿哥,李格格所出的占着前两个,已经是立住了。
要是这个时候追究李格格的过错,将太子妃被谋害的事情挑开,不仅太子妃往后艰难,太子也要背负个“宠妾灭妻”的名声。
太子压根就没想到皇父因腊月里查宫廷旧事,对于谋害皇家血脉正忌讳。
即便李格格那边并没有什么跟何嬷嬷相关的实证,可是康熙已经记住一笔。
如今康熙等的,不是太子妃生产,而是东宫再有其他阿哥落地。
要是暂时没有,也要等到毓庆宫三阿哥站住,看看资质如何。
如今宫里的皇子阿哥是有数的,今天过来参加“朝见礼”的也就不多。
几位小透明的格格,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三个小不点儿。
而后就是太子夫妇、四阿哥夫妇、九阿哥与十二阿哥了。
昨天闹闹哄哄的,九阿哥也没有去打量新娘子。
今日看了,觉得跟订婚时差距好大,不能说换了个人似的,也差不多。
从有舒舒的两个大,变成了舒舒的一个半大。
不显得太胖,站在十阿哥右手边,笑呵呵的看着也还喜庆。
十福晋也看着眼前众人,太子白白净净,长得挺好看的,就是太瘦了,细眉细眼的,少了几分威武。
四阿哥是之前见过的,看着跟去年没有太大变化。
十二阿哥昨天也见了,看着倒是比九阿哥、十阿哥还结实些。
几个小阿哥,没有调皮的,一个比一个乖巧,像是小姑娘。
几个格格呢……
各个都是纤细精致,像是画里的美人儿。
十福晋跟着打招呼时,都不由自主的吸了吸气,让自己的腰身看着更小些,也放缓了音量,怕惊扰了她们。
她这样活泼又乖巧的模样,太子与四阿哥也很满意。
虽说都是大伯子,轻易跟兄弟媳妇打不上交道,可有个郭络罗氏在,他们都有些怕了。
太闹腾了。
就算是没有闹到他们身上,也让皇家成了笑话。
让皇家跟宗室的关系变得敏感紧张起来。
十福晋后头,可是蒙古藩部,还是不要生事为好……
*
清河口码头,南巡的船队离岸出发,前往淮安府。
跟前日渡黄河的汹涌颠簸相比,现下不能说如履平地,也好过太多。
舒舒坐在舱室里,手中拿着九阿哥的信,嘴角翘了起来。
两人大婚半年,迅速的进入老夫老妻模样,这次小别,鸿雁传书,倒是生出几分新奇与缠绵。
不过等到看清楚信的内容,舒舒的脸就撂下来。
两个“千金坊”,八阿哥是不是有大病?
这就是他的手段,没事找事碰个瓷儿,将他那奶姐姐送到九阿哥跟前?
要不是有之前九阿哥打雅齐布那件事,说不得计划还成了一半。
舒舒恶心坏了……
真是白长了一张脸,当他开始用这些手段时,就已经出局大半。
舒舒摸了摸还有些湿润的印泥,第一次觉得康熙对儿子这种全方面的监看有时候也不是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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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使唤(第二更求月票)
虽说自己家没有吃亏,也得了个前门的旺铺做赔偿,可是舒舒依旧不自在。
她并不觉得赚了。
即便她存了挖墙脚的心思,可是也只是在九阿哥跟前潜移默化,并不曾将恶意直接对着八阿哥去。
八阿哥这样,她心中记下。
只是人不在跟前,也没有“回礼”的机会。
今天已经是三月初三,按照九阿哥猴急的性子,说不得今日就要启程出来。
舒舒有些庆幸现下的天气不冷不热了,能少遭不少罪。
不知道几天能追上来。
她望向京城方向,生出期待。
*
乾清宫广场,南书房外。
从毓庆宫出来,九阿哥就直接奔南书房了,问询是否有他的信。
倒是正好,正好兵部的郎中送信过来。
九阿哥拿到了舒舒的信,等不及回阿哥所,出了南书房,就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了。
他刚开始还欢喜,等看到最后,面上带了不可思议,带出不痛快来。
何玉柱在旁,也不敢问。
福晋怎么了?
在外头被欺负了?
九阿哥将信收了,仔细的收好,磨牙道:“爷就知道,这放出去心就野了!上封信还说着想爷,这封信就随口湖弄几句,就写了一页!其他都是扯闲篇!”
何玉柱放下心来,原来是这个缘故。
那福晋确实不大对,主子这里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回信。
高斌站在一旁,则是带了几分激动,身上飘飘然。
他也要跟着出京的。
九阿哥看了信,心里的小本子上又记了一笔,要是舒舒在跟前,他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夫纲”。
洪泽湖的鱼重要么?
东坡肉重要么?
整日里就晓得吃吃吃!
他大踏步的往阿哥所走,已经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二所里,却有人等着。
是翊坤宫的佩兰来了,就在前院候着,齐嬷嬷跟核桃陪着。
九阿哥跟她不熟,只晓得原来是跟在香兰后头的小宫女,道:“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现下她虽然成了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可是同香兰姑姑那样的资历也比不得。
香兰算是看着五阿哥与九阿哥长大的,两人也能尊称一声“姑姑”,换了其他人,却是不必如此。
佩兰恭敬的福了身,道:“娘娘晓得九爷要出门,叫针线上人赶着做了两个坎肩,打发奴才送来。”
说罢,她从身后嬷嬷怀里拿了包裹,递给核桃。
“一件是西洋呢的,一件是银鼠皮,娘娘说早晚还冷着,让九爷注意添减衣裳。”
九阿哥听了,示意核桃放赏,道:“代爷回娘娘,就说爷记下了,让娘娘不要挂念爷,爷快的话月底前就能回来了。”
佩兰应了,告辞离去。
九阿哥让何玉柱拿了包裹。
其他的行李,之前就收拾好了,已经叫人抬出宫城了。
除了齐嬷嬷与核桃,总管崔南山也在。
九阿哥下巴指了指后院,交代崔南山道:“要是那两个再作祟,就不用留了,直接送到慎刑司,重查刘嬷嬷之事!”
崔南山晓得这位爷的耐心到头了,心下一凛,道:“老奴记下了。”
这两位主子之前每次福晋与阿哥不在的时候,就要蹦跶一下。
福晋宽和,乐意留她们做摆设,阿哥却不乐意。
齐嬷嬷在旁听了,心里多了满意。
这一个来月,她也盯着后院。
还好那两位乖觉,没有这个时候闹什么幺蛾子。
还盼着她们懂事,要不然的话,到时候换人,也不知道新人是什么脾气秉性。
少一时,隔壁三所有了动静。
十阿哥与十福晋换了衣裳出来,过来跟九阿哥汇合。
之前去毓庆宫行“朝见礼”时,夫妻穿着皇子吉服与皇子福晋吉服。
出门肯定不能那样穿,也换了衣裳。
九阿哥看着小夫妻都穿着骑装、靴子,皱眉道:“好好的,穿这个做什么?”
十阿哥笑道:“今天天儿好,现下也不冷不热的,等出了城,九哥您坐车,弟弟陪福晋骑会儿马……”
十福晋在旁,跟着点头道:“九哥,我们骑马。”
九阿哥:“……”
这称呼好像也没有毛病。
就是略有些怪异。
九阿哥心里挑剔了一回,幸好舒舒不这样。
说话的功夫,十二阿哥也来了,算是给兄嫂送行。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还别说,之前觉得十二阿哥冷清,不热乎,可实际上十二阿哥在规矩上还是周全的,没有短过,跟十四阿哥比起来可懂事太多了。
一行人出了神武门,跟着的侍卫与护军都已经等着。
两什侍卫,一什的头就是十阿哥提过的博色,另一什的头是宗室爱音图,简亲王府的旁支,是和硕庄亲王舒尔哈齐的五世孙。
还有一百护军随行。
内务府这边准备的马车总共有四辆,两辆拉行李,两辆坐人。
九阿哥就打发十二阿哥回去,道:“好好上学……”
说到这个,他想起之前交代十二阿哥的事情,有些强人所难。
十二阿哥自己老老实实的,就不是扎刺的性子,遇到事情恨不得躲着走。
真有是小孩子闹起来,让十二阿哥出面跟毓庆宫对上,也不大好。
他就道:“要是毓庆宫大阿哥不听话,就去告诉太子妃,请太子妃做主。”
十二阿哥不想点头,可是在九阿哥的注视下,还是下巴微微的动了下。
九阿哥这才心满意足,上了马车。
地安门外,有一辆马车等着。
旁边站着几人。
何玉柱坐在车辕上,认出人来,忙回头道:“爷,齐大人来了,还有两位小爷……”
九阿哥听了,连忙挑了车帘。
马车前站着的,是齐锡、福松、珠亮三个。
九阿哥忙叫停了下马车,翻身下车。
“岳父,您怎么来了?”
九阿哥上前见礼。
齐锡道:“闲着没事,过来给阿哥送行。”
十阿哥的马车跟在后头,见了前面动静,也叫停了马车,带了十福晋过来。
齐锡忙躬身见过两位。
十阿哥避开,视线在福松与珠亮身上转了一圈,扫了一眼马车,见着珠亮脸上带了雀跃,道:“你们也要跟着出门?”
福松没有说话,望向珠亮,眼中多了羡慕。
实际上他也想要出门,去看看姐姐。
可是他现下有了差事,要盯着皇子府的营造事宜,就不好轻动了。
珠亮咧嘴笑道:“额涅说机会难得,让我跟着出门见识见识。”
齐锡已经叫了个护卫头领,跟九阿哥介绍道:“这是黑山,常跟我出门的,出门不比家中,让他跟阿哥走一趟,帮着阿哥打理琐事。”
这人看着十分魁伟,齐锡个子本就不矮,他比齐锡还高半头。
九阿哥则要仰视。
他觉得这人黑漆漆的,眉眼也眼熟,晓得多半就是黑丫头的亲爹,听说祖上也是将门,受到当年“蓝旗事件”的波及,祖上问罪,籍没家产,发给功臣人家为奴。
倒是跟索额图的生母家是一拨问罪的。
就因为这个出身的缘故,黑山虽是百战老兵,却依旧不能脱了户下人的身份,依旧是董鄂家的奴才。
九阿哥没有拒绝岳父的好意,可是看着黑山的坐骑道:“岳父,我们这次要疾行。”
大家都是双马双鞍才行,要不然路上不修整,坐骑受不了。
齐锡道:“其他护卫马匹在东直门外候着。”
队伍要往南行,这么多的侍卫、护军不好穿过京城,省得引人侧目,就直接从东直门出城。
九阿哥回头看了看身后人手。
自己这边已经带了百二十人护卫,还不够么?
居然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还有其他?
齐锡道:“出门在外,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虽说顺着官道,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可是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九阿哥受了岳父的好意,这也是有人关心。
就是人越来越多了,希望别拖拉。
告别了齐锡,一行人就往东直门走。
东直门外,离城门不远处,官道两侧,却是站着两拨人。
一拨是董鄂家的护卫,总共是二十人,双马双鞍。
一拨是四贝勒府的马甲,也是二十人,双马双鞍。
这些马甲前头,还有个贝勒府的二等侍卫傅鼐,常跟在四阿哥身边行走,是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出身。
九阿哥挑了马车里帘,诧异道:“四哥怎么把你打发出来了?”
昨日兄弟说话,都没提这个。
傅鼐笑道:“我们主子怕九爷、十爷没出过远门,路上生疏,就打发奴才过来听差。”
九阿哥看着这些人手,也是无奈了。
只是岳父家的人手接了,哥哥家的人手没有不接着的道理。
他就点头道:“那就走吧……”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打趣傅鼐道:“这回南下,老傅你也算走亲了,就这么空着手,没有准备几色礼?”
原来傅鼐还是曹寅的妹婿,他的妻子曹氏就是曹寅之妹。
现下在江宁织造府养老的孙太夫人,就是他的岳母。
傅鼐笑道:“等到了跟前再置办也来得及。”
十福晋坐在马车上,手中拉着十阿哥手,有些后悔:“早知道,该将我的护卫也带着。”
她的陪嫁人口中,除了妈妈两人,丫头四人,还有二十蒙古护卫。
只是因为十阿哥没有开府的缘故,那些人还留在内馆。
知道要出门,十福晋还跟十阿哥提了一嘴,被十阿哥给否了。
这是要往御前去,十阿哥觉得妻子这里,还是不要惹眼。
汗阿玛年岁大了,推崇儒家,不喜欢太跳脱的女子。
只看他指的皇子福晋,除了八福晋之外,其他人看着都是贤良淑德模样,就晓得他老人家的喜好。
十阿哥怕她不高兴,哄着说道:“下次咱们再出门的时候,就带你的侍卫。”
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搬出皇宫,到时候皇子府也要配护军、马甲,将那二十人归在里面就不显眼了。
宗室王公府邸的护卫、马甲,朝廷掏银子、配甲,可是并不直接委派人手。
是将相应的钱粮与披甲直接拨下来。
到时候就从王公名下的左领人口中补人。
十阿哥想到这个,眼睛眯了眯。
这样说来,到时候就算八旗左领先不分派,这包衣左领与管领也要分下来。
到时候这些人先补僚属,那八旗左领人口下来怎么办?
要是空着缺不补人,下头人心也会乱。
这样说来,他往后的门人,注定拧不到一起去了。
包衣左领人口与八旗左领人口,此消彼长。
九哥的处境,也会跟他差不多。
这也是汗阿玛的恩典。
十阿哥苦笑,他好像又连累九哥了。
十福晋瞧着他神色不对,小脑袋凑上来,道:“你怎么不高兴了?”
十阿哥看着她圆乎乎的小脸,心里的烦闷就丢到脑后,笑道:“没有不高兴,就是怕你太辛苦。”
十福晋带了调皮,道:“只要你不累,我就不累,再来三回也不怕……”
十阿哥的脸一下红了,忙堵了她的嘴,道:“小声些,外头都是人……”
不说旁人,王平安就在车辕上坐着。
还有车夫。
十福晋拉着他的手道:“那你告诉我,昨天晚上你欢喜不欢喜……”
十阿哥怕她在说旁的,忙点头道:“欢喜,欢喜,只是这个往后别白天说,晚上再说!”
十福晋见他紧张,也跟着压低了音量,道:“为什么,白天不好么,可是草原上的姑娘与爱人还去敖包呢,就是白天去。”
她一本正经的,十阿哥也忍了羞臊,道:“在宫里先按照宫里的规矩来,回头咱们有了庄子,我带你过去,再说白天的事……”
*
两更九千字,明天努力一万。
附:下一更10月27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四百九十四章 金山(第一更求月票)
随着九阿哥一行启程,四阿哥与齐锡也都往御前递了折子。
两人说了阿哥出发之事,还有就是不放心阿哥出行,多给安排了人手。
四阿哥是留京的皇子阿哥,还是九阿哥、十阿哥的兄长,有责任跟御前禀告此事。
至于齐锡,则是难得出格一次,插手皇子女婿的事,还是做个报备更好。
当日信件经兵部车马司送出京,到了三月初九,才送到南巡队伍中。
此时南巡的船队不仅过了淮安府,连扬州府都过了,正停泊在镇江江天寺。
这是千年古刹,建造于东晋年间,原名“泽心寺”,康熙二十五年御题“江天寺”并赐“江天寺”匾,就此改名为“江天寺”。
不过自唐朝开始,周围百姓还是习惯称它为金山寺。
“白娘子大战法海,水漫金山寺里的‘金山寺’就是这里……”
舒舒扶着太后,沿台阶而上,嘴里讲着金山寺的典故。
太后听得津津有味,道:“这个我知道,白娘娘输了,被关进雷峰塔了。”
舒舒道:“是啊,雷峰塔就在杭州西湖边上,这回过去正好看到。”
太后摇头道:“这法海大和尚也管得太多了,就算白娘娘是妖,也是好妖精,还是观世音菩萨的弟子,也没害人呢!”
白蛇有两个师傅,一个是出山之前的骊山老母,一个是行走世间时的观音菩萨。
后世《白娘子传奇》经久不衰,也是因为在大家眼中白蛇没有害人,她只是来报恩的。
可是法海所作所为,却是不问好歹,非要拆散了他们夫妻。
舒舒小的时候看着,也觉得法海就是反派,许仙耳根子软辜负了白娘子。
可是等长大了,才发现当年的盲点。
那就是小青的爱情。
小青喜欢书生张玉堂,两人缠绵,张玉堂就中了蛇毒,差点被毒死。
后来两人分开,张玉堂才平安。
这也验证了人妖无法共存。
白娘子是被仙化了的妖怪,法海也只是在许仙看到了妖气,并不能预测他不能伤身,所以法海的立场也不算错。
等到舒舒再大些,就晓得别的都是表象,身份才是决定立场的决定因素。
法海是释家弟子,与道门对立,没事都要打一架,更不要说还站了大义。
除了白娘子,关于金山寺的典故,就是圣人阳明子十岁《咏金山》。
金山一点大如拳,打破淮阳水底天。
醉倚妙高台上月,玉箫吹彻洞龙眠。
太后向来不喜欢诗词,因为听不懂。
现下,舒舒诵了这个,她老人家听懂了,赞道:“这个诗做的好,说的明明白白的。”
五福晋与九格格对视一眼,她们读了许多诗,自然也分辨出来诗词的好坏。
这首《咏金山》,乍一听粗浅,可是回味一下就会发现大气、优美,俨然大家气象。
金山寺今日戒严,没有外客。
众人陪着太后请香。
一支为平安香,三支为法香。
舒舒就请了一支香,不过在上香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要求的事情还挺多。
求额涅平安生产。
求宜妃平安生产。
求七福晋平安生产。
求阿玛长命百岁。
求阿牟身体健康。
求九阿哥路上平安。
舒舒神色不变,心里囧的不行。
不过也是生出一丝丝的期待。
这就是信仰的神奇与伟大之处,能带给人平静与希望。
等到众女卷请了香,就去偏殿供灯。
供灯分为大圆满的一百零八盏,还有小圆满的七盏。
太后就跟两位太妃道:“今年是皇帝散生日,就供小圆满,等到皇帝六十大寿,我再给他供大圆满。”
端顺太妃道:“都说江南寺庙多,这一家家的供下去,小圆满也就成了大圆满。”
淑惠太妃则道:“反正我们从娘娘的例,娘娘供多的,我们就跟着供多的;娘娘供少的,我们也跟着少。”
太后就跟这里的知客僧说了,供了七盏灯,要供满一年。
两位太妃、两位妃、两位贵人、三位皇子福晋、一位皇女,都依次减等供奉。
两位太妃与妃是五盏,其他人是三盏。
每昼夜供灯需要香油七两,这就是所谓“香油钱”的由来。
倒是比想象中的少,太后的香油钱是九十两银子,太妃、惠妃、荣妃的是六十四两,舒舒他们这一等的是三十两。
舒舒跟在后头无聊,在心里默默的换算了一下,得出估算价。
这香油是按照每斤八十文钱折算的。
也不知道这个价格与外头的价格相差几何。
*
禅房中,康熙正与方丈吃茶。
康熙博览群书,对佛道也多有涉猎。
看着老和尚宝相庄严,康熙心中却想到了淮安府的几处寺院的禅师。
还真是不同景象。
那边的僧人枯瘦,如同苦行僧;这边的确实如同弥勒。
一江之隔,江北百姓多有艰辛之处,黄淮一片也是水患不断;到了长江,就只剩下盛世景象。
江南富庶,税赋甲天下。
越是如此,越是需要安稳。
如此也好。
他想着曹寅、李煦近日递上的雨水折子,雨水适宜,春耕顺利,今年是个好年份。
康熙心情不错,看着肥头大耳的老和尚也不觉得絮烦,听着这十几年来江天寺的发展情况。
等到用了斋饭,康熙才回了船上,看到了四阿哥与齐锡的信。
康熙冷哼一声,对于九阿哥“迎驾”之事并不意外。
因为九阿哥之前在信里就念叨过了。
康熙当时还想要下旨让他留京,一时心软,没有管他,没想到就不能放纵,蹬鼻子上脸,还带十阿哥夫妇一起过来。
“真是不知轻重,他自己都没出过门,就敢大喇喇的带旁人出门!”
康熙看了,带了不痛快,跟着梁九功抱怨道:“十阿哥也是,自己也没个主意,怎么能跟着胡闹?”
大婚第二天就出发,连带着“回门礼”都省了,容易让蒙古人挑礼。
梁九功道:“这……都是阿哥们的孝心……”
康熙气笑了,道:“别替他们说好话,哪来的孝心,就是想要趁机游玩罢了!”
眼见他心情好些,不是真恼,梁九功道的:“那九福晋那边,用奴才去知会一声么?”
康熙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等人到了就晓得了,提前说了也是跟着担心罢了。”
谁能放心呢?
齐锡那么谨慎的人,都忍不住安排儿子带了护院跟着。
四阿哥更是将贝勒府的马甲派出来了。
不过也因这个缘故,康熙发现九阿哥身边确实没有老成人使唤。
九阿哥本身也不是稳重人,怪不得大家不放心。
反倒是十阿哥那边,还有个尹德可以用。
九阿哥的舅舅们……
想到郭贵人,康熙又放弃这个想法。
九阿哥让小舅子占了司仪长,那典仪就要派个稳当人。
康熙心中记下一笔。
*
太后舟中,舒舒也在想九阿哥。
三月初三出发的的话,现在到哪里了?
过了济南没有?
她想起去年北巡时赶路的情形,坐着马车,每日六十里到八十里很轻松,一百里到一百二十里的话就要起早贪黑辛苦些。
不知道九阿哥他们这次南下,每天速度是多少。
要是九阿哥在跟前,会得意洋洋的告诉她,是每日一百六十里!
官道沿途都有驿站,四十里一个驿站。
除了三月初三,因是中午出发的缘故,当天只行了八十里。
其他的日子,都是每日过四驿。
整个队伍经过齐锡送人、四阿哥送人,已经是一百七十几人。
九阿哥出发之前就有了规划,安排人手快马提前一天去前头驿站打点。
因为伙食与饲料是大头。
高斌听了,就主动请命,负责此事。
只是他身份不足,珠亮就跟着同往。
他虽没有成丁,可身上已经补了正四品左领的缺,
于是,每天早上,高斌与珠亮就带了二十护军先一步出发,去驿站安排各项供给之事。
其他的人,随后出发,中午的时候在第二个驿站喂马,下午继续赶路。
如此五天半的时间,就到了济南。
虽说都是官道,可是这马车跑起来也要人命。
九阿哥觉得身子都要颠散架了,到了驿站,就躺下直哼哼。
十阿哥不放心,过来看时,正听到九阿哥吩咐何玉柱:“将帽子翻出来,口罩也要,还有手套,明天用……”
十阿哥听得湖涂,不放心了,上前去摸九阿哥的额头:“九哥您这是发热,不舒服?”
要不然的话,好好的在车里戴什么口罩手套?
九阿哥如同一滩烂泥,动也不肯动,抬着眼皮看着十阿哥道:“哼!这时候想起爷来了?”
十阿哥见没有高热,还有精力斗嘴,放下心来,在炕边坐了,辩白道:“这……福晋也没个伴儿,弟弟也不好撇下她一个。”
从初四开始,十福晋就不肯坐车了,十阿哥就陪着骑马,两人成双成对的。
九阿哥看在眼中,觉得越发寂寥。
九阿哥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骑马就骑马,可你们日子过的也太糙,每日里顶着大日头,也不怕晒黑。”
十阿哥笑道:“弟弟劝福晋了,她说她晒不黑。”
这几日看着,还真是如此。
白嫩的小脸,每天晒了就是微微泛红,可是过了一晚,第二天就好了。
九阿哥伸着手,揉着自己的腰。
坐车好累。
他坚持了五天半,也终于坚持不下去,决定明天开始换马。
刚才他吩咐何玉柱翻东西,也是为了遮阳要的。
“那你们继续晒,爷才不想成了黑炭……”
九阿哥哼唧着回道。
十阿哥在旁听了,觉得怪怪的,道:“九哥,咱们不怕晒吧,黑就黑了,冬天捂一捂就过来了。”
九阿哥摇头道:“那不行,看着脏兮兮的,你嫂子不喜欢。”
十阿哥:“……”
眼见着九阿哥难受,十阿哥当弟弟的不忍心了,道:“九哥,要不明天开始就走一百二十里吧,时间也来得及。”
九阿哥翻身坐起来,看着十阿哥道:“你是不是傻?忘了中旬还有大日子?”
十阿哥眨了眨眼,三月中旬……
“万寿节……”
他神色讪讪,之前还真没想起来这个。
九阿哥摇头,想起四阿哥告戒自己的话,就改了改,道:“往后关系到汗阿玛的事,你都当成是天大的事,不许疏漏了,不管心里如何,这面上的孝顺不能差。”
这孝顺不孝顺,本就是论迹不论心的事。
就算不求什么回报,可是汗阿玛心中有数。
十阿哥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九阿哥轻哼道:“哥哥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别不情不愿的,别以为得了郡王允诺就安稳,老三之前不是也是郡王么?说降爵就是汗阿玛一句话的事,在前头多孝顺些,往后就算真有了差错的地方,汗阿玛想着这个儿子孝顺,说不得抬抬手就过去了。像老三那样,就玩嘴儿,连咱们都蒙不过去,能湖弄了汗阿玛?”
十阿哥笑道:“都听九哥的!”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本应如此,谁叫爷是哥哥呢,爷脑袋瓜子还这么灵!”
十阿哥很是配合的听他自夸自擂一番,不过临走的时候,想起正月里的事,嘱咐何玉柱道:“明天给九哥换厚裤子,马鞍上也多垫两层……”
省得又颠到了,明天遭罪。
何玉柱应了。
九阿哥嫌弃的摆摆手,道:“快走快走,别啰嗦了,当爷是小孩子不成……”
十阿哥从他房里出来,就见高斌拿着帖子过来。
“十爷……”
高斌立时抄手站了,躬身请安。
“谁的帖子?”
十阿哥看了他手上一眼,问道。
“济南知府来了。”
高斌恭敬的回道。
知府是从四品,是一方父母官,可是放在皇子阿哥跟前就不算什么。
要知道随行的侍卫中,两个一等侍卫都是正三品,六个二等侍卫是正四品,都比知府品级高。
十阿哥却跟着高斌进去,想要看看九哥怎么处置。
“人来了,就在外头?”
九阿哥看着拜贴对问道。
高斌道:“就在外头候着。”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不是说山东巡抚衙门也驻济南,那边没来人?”
要知道沿途驿站,既是归在兵部下,也归在地方衙门管辖。
他们提前半天打发人过来准备落脚之事,驿站那边报到衙门也说得过去。
高斌摇头道:“没见来人。”
九阿哥脸上带了不痛快,跟十阿哥抱怨道:“这是瞧不起咱们两个光头皇子?要是大哥过来,他们敢这样怠慢?”
说罢,他撂下帖子,就想要吩咐高斌。
十阿哥忙道:“九哥,要不就别见了!”
九阿哥看着他,道:“有什么不妥当么?”
十阿哥想了想,道:“怕成了例,惊动地方,咱们见人耽搁时间,传到御前,汗阿玛也会不高兴。”
济南府挨着兖州府,再往南是宿州府、淮安府、扬州府,要是见了济南知府,那其他知府也会跟着来请安。
九阿哥觉得没滋味儿起来,将拜贴丢了一边,吩咐高斌道:“就说爷跟十爷急着见驾、马车劳烦,这次就不见了,劳烦他辛苦一趟。”
高斌下去传话。
九阿哥摸着下巴,带了可惜,道:“不知道有没有程仪……”
十阿哥晓得他不差钱,就是嘴上一说罢了,笑了笑回房去了。
十福晋看着他回来,上前拉着他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是说打发人去买把子肉?”
十阿哥道:“我去看看九哥,九哥累着了,放心,把子肉已经打发人去买了。”
十福晋压低了音量道:“那接下来怎么办?瞧着九哥不像是结实的,好像不禁折腾。”
要不然也不会叫人担心,岳家派了人来,哥哥家也打发人来。
就是九阿哥的小舅子,看着都比他更像大人些。
十阿哥忙道:“往后别说这样的话,九哥就是看着瘦,身体好着。”
说到这里,他有些担心妻子,道:“每天好几个时辰在赶路,会不会太累了?”
十福晋笑着摇头道:“不累不累,我们从阿霸亥进京时,走的比这还快呢!”
少一时,把子肉买回来了。
这是十阿哥专门吩咐给大家加餐的。
去了十来个人,包圆了好几处,带了几锅回来,给大家加餐。
这是济南名产,就是大块的酱油烧肉,传闻是来源于三国时的刘关张结义。
虽说听着比较牵强,可是这把子肉的味道确实不赖,大家就着驿站厨房这边预备的白米饭,吃的喷香……
第四百九十五章 哼,不想听(第二更求月票)
三月十四,龙船到苏州。
阖郡绅士军民、跪迎圣驾。
舒舒与九格格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岸边接驾的情形,对视一眼,面上都带了激动。
终于到苏州了!
从二月初三出京,至今整整四十一天,中间上岸驻跸行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周家嘴行宫一次,淮安府一次,扬州府一次,只有三次。
就算在船上没有耽搁洗澡洗头,可到底不一样。
船上用次水,整个南巡队伍都晓得了。
舒舒带着荷包,只打赏抬水的太监,就打赏了不少次出去。
她还有隔天就洗头的习惯,叫热水的时候比旁人还多,就惹眼的很,很是让人尴尬。
到了这繁华之地,先别说有没有机会出去逛逛,只求能好好洗澡、洗头。
前头的龙舟开始慢慢停驻码头。
现下还早。
姑嫂就又回到舱里。
等到船队依次停泊,可以下船时,已经过了两刻钟。
姑嫂随着太后下船,又登车,前往苏州织造府。
此次圣驾驻跸苏州府,就直接入住苏州织造府。
舒舒心中讶然,原来这个时候,李家就开始接驾了?
之前过来的时候,舒舒还以为这次是曹家接驾,李家要在第四次南巡或五次南巡的时候才开始接驾。
等到了苏州织造府,李煦家的女卷出来迎太后凤驾,为首的是李煦生母文氏跟妻子韩氏。
文氏曾经是康熙的保姆,就是在宫里执役的时间没有曹寅嫡母孙氏长久。
现下因子推封,文氏得了正四品太恭人的诰命。
眼下迎候太后,文氏跟儿媳也都穿着恭人的吉服。
太后应该还记得文氏,招呼她近前,打量了几眼,笑眯眯道:“看着倒是硬实,出京好些年了吧?”
文氏年过花甲,看着身量高挑,张嘴说话还带了关外口音。
“奴才十六年出京,当时去的广东,还曾进宫给太皇太后磕过头。”
文氏说着,红了眼圈:“奴才老了,前几年先夫病故时,才没有回京奔丧,倒是太后娘娘,看着还跟当年差不多。”
太后摇头道:“老了,也老了……”
舒舒跟着五福晋、九格格走在后头。
织造府地方有限。
舒舒与九格格就随太后而居,住在太后院子的东、西厢。
虽说只是小小三间,可是跟船上相比,已经好出太多。
舒舒直接在榻上歪了。
这就是李家,按照红学家的说法,这就是对应“四大家族”里的王家。
李煦的堂妹李氏,就是嫁给了曹寅为继室。
至于现下李家跟皇家的关系,还有个王贵人在。
王贵人就是李煦“献美”,用的是李煦嫡母王夫人侄女的身份入宫。
舒舒就跟小椿道:“行李也可以收拾收拾了,厚衣服可以收了。”
小椿应着,带着小棠、小松两个收拾。
九格格来了,想起方才织造府门口的情形,带了不解道:“文嬷嬷不是做过汗阿玛的保母么?怎么只封了太恭人?”
舒舒道:“听说宫里执役时间不长,皇上更看重的应该还是李织造本人。”
李煦现在的身份是苏州织造郎中加两级,正四品官。
品级不高,可是他却是江南数得上的人物,因为是天子家奴,有直接上密折的权利。
所谓密折,就是不经督抚与内阁,直通御前。
九格格依旧不解道:“那也应该是正二品才对,文嬷嬷的丈夫生前不是巡抚么?”
舒舒就道:“因为那位李巡抚还有嫡妻,李织造还有嫡母在。”
九格格越发湖涂:“内务府选保母,不挑身份?怎么还挑了包衣人家妾室?”
舒舒因为是红迷的缘故,正好晓得这一段,就跟九格格讲了一遍。
李织造的父亲,已故广东巡抚李士祯,本姓姜,是山东人氏,出身耕读传家的乡绅人家。
当时八旗还没有入关,一次南下劫掠人口,就俘了姜士祯到辽东。
当时正白旗包衣左领李西泉见他是个读书人,为了保全他性命,认其为义子,自此改名李士祯。
文氏就是李家给张罗娶的妻子,亦是包衣出身。
等过年八旗入关,八旗轮才,李士祯廷对中第,开始出仕,也打发人回山东,接了发妻王氏。
当时八旗还是多妻制,并嫡是常事,也没有人太在意。
后来李士祯品级越来越高,也给女卷请封,才算真正别了嫡庶。
可是因为前因,也没有人拿文氏当妾待,李煦这个长子也是嫡长子待遇,十六岁就萌父荫为国子监生。
瞧着文氏之前跟太后说话的意思,从儿子外放出京,她就跟着出京了。
李家大太太还有李士祯的其他妾室子女,现下都在京。
九格格听着,真是听故事似,跟着感伤一回。
“九嫂你说到底是王夫人倒霉,还是文嬷嬷倒霉?”
舒舒想了想,道:“只能在关外重新娶亲,是‘入乡随俗’;后头给原配发妻请封,就是‘时过境迁’……”
在辽东时,李父认了包衣旗人为义父母,保全性命,也由着养父母聘娶妻子。
等到出仕后,他面对的却不单单是八旗,还有天下士人百姓。
真要是人品坚毅的人,李父被掠后压根活不下来。
他的父兄都是死于那次兵祸,真要说起来他算是投靠了仇人。
九格格听着李父的行事,心中多了不喜,却也没有口出恶言。
王朝更替,做了贰臣的不是一个两个。
她并没有好奇舒舒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只当是九阿哥说的。
李父是内务府出身的二品大员,李煦现下又是内务府的织造郎中,内务府那边对李家故事知道多些也不稀奇。
“幸好文嬷嬷有个儿子,要不然真要憋屈死了。”
九格格道。
本是当成妻子出嫁的,结果莫名其妙的成了妾室。
舒舒小声道:“更幸运的是做了皇上的保母……”
这个,才是她在失了正妻之位后,却保住了儿子嫡长子待遇的主要原因。
如今李士祯已经病故,李家的当家人是长子李煦,而不是王夫人后生的两个嫡子。
九格格也明白过来,道:“怪不得汗阿玛提拔李煦,这样恩典李织造只有拼死效力的。”
姑嫂俩闲话一回。
九格格又提起万寿节礼。
舒舒笑道:“我们那份,是九爷预备的,早准备好了。”
这次也带着。
九格格好奇道:“是什么?”
舒舒没有说,道:“等到了正日子,妹妹就晓得了。”
要是所料不差,九阿哥应该会在万寿节前赶到苏州。
到时候就让他亲自奉上寿礼好了。
舒舒觉得九阿哥应该能赶到,可路上太赶了。
她心中盘算着时间,好像紧紧巴巴的。
但凡路上耽搁了,就要延了。
一时之间,舒舒有些矛盾。
既是盼着九阿哥顺利赶来,又是担心赶路太急遇到问题。
九格格见她神色低沉,带了关切道:“九哥的信还没到?”
每次都是小路子去高衍中那边取信,九格格晓得兄嫂通信的频率。
这次间隔时间十来天了。
舒舒摇摇头道:“信没到,不过人应该快到了。”
她没有瞒着,说了九阿哥出京“接驾”之事。
九格格就真的当接驾看的,心里算了算时间道:“那月底就能见到九哥了……”
舒舒笑了笑没有解释,要是没有意外,应该是后天,最迟大后天了。
圣驾原定在苏州驻跸两日,三月十六启程。
结果十六日一早,苏州府官兵士民,齐集行宫,跪留圣驾。
而后,康熙叫人传了口谕,再留三日,于十九日启程。
等到行宫门口的官兵士民陆续散去,就来了两伙人,正好在行宫前遇上。
一伙四十多人,大部分是披甲的侍卫跟马甲;另外一伙十几人,也是侍卫为主。
“九弟、十弟……”
八阿哥看着眼前众人,带了不可思议。
九阿哥已经下马,由一个魁伟的黑脸汉子搀扶着,样子十分狼狈。
旁边十阿哥跟着下马,面上带了忧心,不放心的看着九阿哥。
旁边还有个身材结实穿着蒙古袍的女子,面容有些稚嫩。
这样穿着打扮,这是十福晋?
八阿哥觉得恍忽,望了望身后府邸。
确实写着“苏州织造衙门”几个大字。
这是苏州,不是京城,他们怎么都来了?
九阿哥浑身都要散架了,大腿根与尾骨也生疼、生疼的,心里就跟着烦躁。
换做以往,即便发生了之前的事,不好意思的肯定也是他。
而且他觉得,从八哥嘴里肯定有更合适的说辞与解释。
弄得最后,就是“误会”。
他要是计较,倒显得他小肚鸡肠。
九阿哥就任性的翻了个白眼,下巴扬着,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八阿哥包容的笑笑,望向十阿哥,道:“怎么恼了,这是路上拌嘴了?”
十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没有回答,只道:“八哥您忙着,我们先去见驾……”
说罢,他就对旁边的傅鼐道:“劳烦傅侍卫去御前代九哥同我请见。”
之所以让傅鼐去御前禀告,是因为他是奉了四阿哥之命过来护送。
此举也是给傅鼐体面,也是给四阿哥在御前刷一遍功劳。
傅鼐应了一声,往织造府衙门去了。
为了赶路,出了济南他们就精简了人手。
一百护军都留了。
贝勒府的二十披甲也留下十人。
董鄂府的护卫留下十人。
五辆马车也都留下了。
这样他们就带剩下五十来人,双骑双鞍,每隔一日,就起早贪黑出发,赶路两百里。
熬了七天,终于赶到了苏州府。
旁人还在勉力支持,九阿哥已经强弩之末。
看到苏州城城门的时候,他眼泪都出来。
等到下马后,更是站也站不直,全靠黑山在旁支撑着。
八阿哥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又去看九阿哥。
九阿哥冷哼了一声,移开眼。
八阿哥苦笑道:“竟是我得罪了九弟么?”
九阿哥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直视八阿哥,冷笑道:“八哥装什么湖涂?没有收到雅齐布那老小子的信?”
他还真是误会了。
八阿哥二月就奉口谕先行,查看各府接驾事宜,在外奔波了旬日,也是今日才赶回苏州。
现下还没有见驾,也没有去随扈内大臣那边去看自己的信件。
“他……得罪你了?”
八阿哥心下一动,带了试探问道:“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哥哥代他跟你赔不是……”
九阿哥看着他,眼中多了思量,道:“八哥问也不问一句他怎么得罪了我,就代他赔罪?”
八阿哥温煦道:“不管是什么缘故,有尊卑在,冒犯了九弟,就都是他的不是。”
九阿哥忍不住笑了,带了讥诮,道:“原来在八哥心中,也是分了远近的……”
自然奶爹是近的,他这个弟弟是远的。
否则不是应该想着去教训奴才,代自己这个弟弟出气么?
怎么成了代奴才赔罪了?
八阿哥忙道:“怎么说起湖涂话来?他一个奴才,再亲还能亲过你我兄弟?”
九阿哥却觉得乏力的很,并不是很想看八阿哥的脸,也不想听他讲道理。
八哥也是“常有理”呢……
只是舒舒的“常有理”,九阿哥并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很有趣;八哥这样,之前的道理他是信服的,每次也都被说服,现下不想听了。
九阿哥就望向织造府门口,不去看八阿哥。
八阿哥脸上露出无奈,去看十阿哥。
十阿哥移开眼,跟十福晋道:“这是苏州织造府,负责宫里各色料子在苏州地方的采买,是归在内务府衙门下的。”
十福晋听得似懂非懂,道:“那不是九哥的手下,那这里的官呢,也该迎出来了吧?”
十阿哥点点头,道:“差不多了。”
不是内务府上下统属的缘故,而是他们皇子阿哥的身份。
李煦是包衣臣子,作为东道主本就会更周全殷勤些。
正说着话,李煦得了消息出来了,见了众人就打千。
“八爷,九爷,十爷,十福晋安……”
给几位皇子阿哥请了安后,他哪里敢让他们在织造府外候着,亲自迎了进去。
九阿哥觉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依旧由黑山搀扶着,借着他的助力,一步一拐的进了织造府。
*
康熙跟前,傅鼐正在屈膝禀告:“初三中午出京,每日行一百六十里,等到济南府,为了赶上万寿节前到御前,两位阿哥精简人手,加快行程,日均一百八十里,于今日抵达苏州,现在在织造府外候见。”
他是四阿哥的哈哈珠子,跟着在上书房十来年,早年也常见圣驾,此刻就不卑不亢的,做了禀告。
康熙听了,脸色发黑,道:“叫那两个混账滚进来!”
日均一百八十里,不要命了?
八旗急行军,都没有这个速度。
偶尔日驰一百六十里,那都是短距离,最多两、三天罢了。
他们竟是小半月,并且最后还超过这个速度。
傅鼐起身,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提醒道:“皇上,十福晋也在,等着到到御前行‘朝见礼’……”
康熙想骂儿子,却不好骂儿媳妇,道:“传朕口谕,十福晋远来辛苦,先送到九福晋处梳洗,晚上再设宴给她接风。”
傅鼐应了一声下去。
康熙脸色阴沉,他以为九阿哥即便接驾,也是月底赶到杭州。
按照京城到杭州的距离,每天八十里,差不多也是月底到杭州,正好可以随大家一起回銮。
没想到九阿哥这样任性,分兵,赶夜路,出门在外不该犯的毛病都犯了!
幸好一路都是官道,九阿哥一行走的也快,否则有了岔子,康熙不敢想。
他憋了一肚子的话,可是眼见着十阿哥搀着九阿哥进来,呵斥的话就顿住。
九阿哥的腿都合不拢,走路如同老翁似的蹒跚。
康熙给气笑了,狠狠道:“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逞什么能?!”
从京城到畅春园二十多里都能颠得请太医,这二千来里路,能剩下半条命已经不错了。
九阿哥也不等他发话,直接挪屁股在椅子上坐了,双腿都在颤抖,哭丧着脸道:“汗阿玛,儿子错了,要是重来一次的话,儿子肯定老老实实坐船来迎驾……”
*
附:下一更10月28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四百九十六章 九嫂随便挑(第一更)
见着九阿哥这赖赖唧唧的模样,康熙是真后悔了。
就不该纵容他出京!
他看向十阿哥。
十阿哥面上也带了几分憔悴,可是双目炯炯有神,站在这里笔直如松。
不能说跟九阿哥天壤之别,也强过许多,就是脸色黑了不少。
之前像个半大孩子,现在倒像个大人。
十阿哥脸上的忧色还在,眼神还在旁边的九阿哥身上,道:“汗阿玛,九哥这几天都是强忍着,能否传个太医给九哥看一下?”
康熙听了,心提了起来,皱眉道:“路上摔了?”
不等十阿哥回答,九阿哥已经摆手道的:“没摔,没摔,不用太医看!”
十阿哥望向九阿哥的大腿根儿,脸上带了不赞成出来:“汗阿玛又不是旁人,九哥不是之前就说浑身疼么?”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传两个太医过来。”
九阿哥听了,就要起身,道:“汗阿玛,您这边忙着,要不儿子还是回福晋那边看吧?”
否则的话,还要在御前脱裤子么?
怪臊人的。
康熙横了他一眼,道:“老实坐着!你福晋现下随太后安置,哪里有你待的地方?”
九阿哥听了,忙道:“那快收拾院子,还有老十两口子,不好一起挤了皇祖母!”
夫妻久别,心里火烧火燎的,九阿哥觉得安静不了。
跟太后一个院子住着,不方便。
嘿嘿……
康熙懒得看他,再次望向十阿哥,拉着脸道:“他胡闹,你怎么不劝着些?怎么还听他的,跟着一起胡闹?”
十阿哥忙道:“汗阿玛,儿子带福晋出京之事,同九哥无关,是儿子想着机会难得,正好可以带福晋出来见见世面。”
康熙冷哼了一声,道:“这是在见世面,还是在作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七、八岁就懂得道理,怎么忘了?不孝的东西,也不知长辈会担心!”
十阿哥解释了误会,就老实认错,道:“是儿子错了,该劝九哥慢行。”
康熙也不是真要与他计较,摆摆手道:“你也坐吧,一会儿也叫太医给你瞧瞧。”
十阿哥没有说什么,就在九阿哥下首坐了。
九阿哥原本是靠着椅子待着,却是累的狠了,眼皮子一下下发沉。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就下巴抵着胸口,打起小呼噜来。
康熙见了,眉头皱得厉害,看着都叫人后怕。
幸好是已经到了,这要是在骑马的时候打盹,还不知什么情形。
他低声吩咐身边的魏珠道:“去告诉李煦一声,再收拾个院子给九阿哥与十阿哥。”
魏珠躬身应了,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少一时,梁九功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太医。
一个是大方科的,一个是骨科的。
康熙看着那大方科的太医道:“先给两位阿哥诊脉。”
太医应了,看着九阿哥有些迟疑。
这是御前就睡了,要不要叫醒?
十阿哥见状,就起身抬了九阿哥胳膊到几桉上。
太医上手请脉,随着手指微动,神色开始端凝起来。
康熙见了,心下发沉,道:“阿哥如何?”
太医没有立时回头,又仔细看了九阿哥脸色,也看了看方才手指按压地地方。
九阿哥手腕之处,有个明显的压痕。
太医这才神色舒展开来,斟酌着说道:“九阿哥的脉像有些沉,沉而无力;还有些迟,迟而有力。”
康熙平日里自己看脉桉,晓得沉脉与迟脉是怎么回事。
沉脉就是脉像不明显,需要细细把脉才能把出来,又分沉而有力、沉而无力两种。
沉而有力,是里实,主脏器邪气盛。
沉而无力,是里虚,正气虚、脾气虚或肾气虚。
不过四肢水肿的脉也沉。
至于迟脉,就是提示寒邪外患。
也是分了两种,迟而有力,迟而无力。
迟而有力是实寒,外感寒邪致病。
迟而无力是虚寒,阳寒引起的。
这是累的狠了,还有些受寒,倒是并无大碍。
康熙放下心,示意太医道:”给十阿哥也看看。”
太医也仔细诊了,迟疑了一下,道:“十阿哥是洪脉,热盛邪灼,需要下火。”
康熙嫌弃的看着十阿哥一眼。
十阿哥脸色涨红,下巴顶在胸脯上,不敢说话。
这也不赖他。
全是福晋的错!
见人就黏湖,可是出门在外,多有不方便处,多数的时候还是忍着。
一来二去,可不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康熙移开眼,跟太医道:“下方子吧……”
旁边还站着一个太医,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扶了九阿哥进里屋,看看身上是不是有伤。”
梁九功应了一声,跟着十阿哥扶了九阿哥见了稍间。
“干什么?”
稍间里传来九阿哥的惊呼声。
先头大家将他放在榻上,又去解腰带,他又不是死的,自然就醒了。
“九哥,让太医看看你大腿根儿,这几日不是嚷着疼么?”
十阿哥好生劝道。
“现下更疼!”
九阿哥倒吸着冷气道。
他破罐子破摔,顾不上臊了,自己褪了裤子,道:“这一天天的,要了命了,伤上加伤,估摸都磨出茧子了……”
大腿两侧,红彤彤的,有些地方破了,结了血痂。
等到太医查看完,九阿哥翻了个身,指了指后头道:“也给爷看看,之前是肿,这两天都麻了。”
这说的就是屁股了。
太医主要压了压几处尾骨,并没有伤处。
就是些皮外伤,屁股肿胀也是因为骑马太久的缘故。
这个骨科太医没有开方子,而是拿成药,是御药房那边备着的成药膏子,现下就备着的。
九阿哥系上裤子,看着膏子,想起一件事,跟康熙道:“汗阿玛,儿子三月里去了一趟前门,想要去见见那个‘同仁堂药室’,听说他们家归拢不少好成方,弄出不少成药出来……”
康熙之前已经在他的信上看过这段,九阿哥还专门跟舒舒提了董鄂氏的大伯新达礼之事。
之前新达礼出事,齐锡从太医院请了太医过去诊看,都说是大限已至,旬日之间,可是到现下一个半月,礼部与宗人府还没有报丧折子上来。
用的不是太医院的方子的,就是那个乐家的成药。
即便不至于像始皇帝那样求仙问道,可是哪个帝王不盼着长命百岁?
康熙就道:“你盯着些,要是他们家人当用,可以收进太医院。”
九阿哥要提的也是这个,就点头道:“儿子晓得了,说起来他们家也算是几辈子杏林中人,家学渊源,跟太医院也有牵扯,就是这一辈的兄弟中,反而都奔着科举去了,结果也没学出什么,还不如好好做大夫,琢磨药方……”
康熙没有说什么,却是听进去了。
要是乐家真有好的方子可用,到时候可以赏个功名下去。
*
太后院子,舒舒处。
舒舒按捺住激动,看着小椿几个服侍十福晋更衣梳洗。
九阿哥到了!
虽说是意料之中,可是知晓消息的这一刻,欢喜也是实打实的。
她没有遮掩,脸上笑吟吟的。
十福晋一边任由着几个丫头摆布,一边看着舒舒移不开眼,诧异道:“九嫂,你脸上在发光!”
舒舒被逗笑了,道:“那是因为见了你,太欢喜了。”
十福晋点头又摇头,伸了小拇指,笑着比划道:“我占这么一点儿就行了,还是想九哥吧!九哥方才看到苏州的城门时,眼睛里也放光呢。”
舒舒上次见她,还是在去年冬月的“订婚礼”之前,现下不能说大变活人,也是清减了不少。
她就多了怜惜,道:“赶路辛苦吧,清减了这许多?”
十福晋听了,摇头道:“不是路上瘦的,年前就开始瘦了……”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道:“舅母跟姨母那边,都嫌弃我胖。”
她性子是直,又不是傻,当然记得订婚礼时钮祜禄家女卷的嫌弃。
舒舒听了,皱眉道:“都是不相干的人,不必为了她们如何,你是晚辈,可除了长幼,还有尊卑,往后懂事的、乐意奉承你的就见见,想要在你跟前托大的,直接撵了就是了!”
钮祜禄家那么多个房头,只现在的十六房就好几个舅母、姨母,要是敬起来,没完没了。
十福晋眉眼弯弯,道:“我不是为了她们,也是看了四嫂跟九嫂,额赫也说,减减好,往后生孩子的时候正好;不减的话,生孩子的时候就太胖了。”
舒舒点头,道:“郡王福晋说的对,这是爱女之心呢。”
十福晋伸出手来,带了几分豪气,道:“到时候我生五个小崽子,九嫂你随便挑!”
舒舒忍俊不禁,道:“十弟就那么一说,弟妹听听就行了,不必当真。”
也就是赶上十福晋这样性子,换个多思多想的,刚结婚就先预定给孩子出去,心里怕是不舒坦。
因为是女人怀孕生子,男人的参与度不高,所以对孩子的感情也不同。
当爹的可以大方的将孩子送出去,当娘的怀胎十月,骨肉连心,没有几个会舍得。
十福晋皱着小鼻子道:“别说一个,都要了也行,我只想生,可不想养,哭哭啼啼的,小孩子可烦了。”
出嫁之前,额赫千叮万嘱的,让她想着生孩子的事。
只有生下小阿哥、小格格,她才算坐稳了十福晋。
她觉得这些话不大对,她是天可汗赐婚,难道还有人抢她的十福晋之位不成?
这问题压在她心里半个月,眼下她没有继续憋着,直接问了出来,道:“九嫂,要是我生不出小阿哥,十福晋就要换人当么?”
舒舒想了想,道:“嫡福晋不会换人当,可是会有侧福晋……”
满蒙习俗差不多,十福晋晓得侧福晋是什么。
是妻,不是妾。
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并不担心,反而笑道:“那就生吧,我额赫可能生了……”
到时候天可汗就没有理由赐侧福晋了。
说话的功夫,白嬷嬷到了。
是太后听人禀了,打发白嬷嬷过来看。
去年冬月里,太后随着圣驾北巡回宫后,阿霸亥郡王福晋曾带了十福晋入宫给太后、太妃请安。
当时,白嬷嬷见过十福晋。
眼下见了瘦了一圈的十福晋,她也吓了一跳,带了怜惜道:“太后与太妃要心疼了。”
十福晋却是原地打了个转,笑着说道:“现在这样更好,跑马都比之前快了,坐久了小肚子也不顶。”
白嬷嬷笑着,不知怎么接话了。
这会儿功夫,九格格也来了。
她与十福晋还是头一次相见。
九格格带了微笑,看着新弟妹。
十福晋看着九格格,则是带了几分小心,这般仙女似的,比宫里的几个格格还瘦,喘了大气都吹跑了。
舒舒就充当介绍人,对九格格道:“这是十福晋,跟着十阿哥过来‘迎驾’。”
而后,她有对十福晋道:“这是九格格,永和宫妃母所出,养在皇祖母跟前,比十弟大一个月,弟妹可以叫姐姐。”
眼见着十福晋不说话,九格格就颔首,道:“十弟妹……”
十福晋拉了她的手,道:“姐姐……”
说到这里,她看向舒舒,带了无措与求助:“九嫂,见面礼都扔在济南了,怎么办啊?”
她才想起来,“朝见礼”时还要给礼物,对尊长是她的孝敬,对下头的也要送。
出京的时候,她的嬷嬷都帮她收拾好了,放在行李箱中。
在济南的时候,她没想起来,只叫侍女整理了几套衣裳带着,其他半车的行李都留在济南了。
舒舒听了,望向小椿。
小椿转身进里屋,取了几个缂丝荷包出来,一只正红色带了如意结的,两只宝蓝色的带了福字结的。
里面装的也不是金银锞子,而是和田玉的平安扣。
董鄂家也有些族人外放,这是备着遇到亲戚家小辈的表礼。
比金银锞子体面。
“弟妹先拿着用,等到回宫时再补就是。”
舒舒对十福晋道。
十福晋点头如捣蒜似的,接了荷包,道:“嗯,嗯,谢谢九嫂……”
九格格晓得十福晋比自己小一岁,又见她性子活泼可爱,拘谨也去了几分,道:“我的那份回头给就是,只留两个荷包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行。”
十福晋听了,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将其中红色荷包递还给小椿,对九格格道:“行,那等到回宫我再拿给姐姐,是红珊瑚的蝴蝶簪子,成双成对,正好姐姐大婚以后使。”
宫里这几个格格,太妃都打发嬷嬷说过一次,她晓得这位大姑子比自己大一岁,已经开始相看额驸。
九格格霞飞双颊,微微点了点头。
她眼下过来,本来是为了送衣裳。
听说十福晋身后就跟着一个丫头,背着个不算大的包裹,怕是没有换洗的。
可是等看到十福晋的样子,九格格这送衣裳的话就说不出口,好像不大合适。
舒舒也留意到了十福晋的不方便,望向了角落里。
那边摆着衣架子,上头挂着好几件衣裳。
有一件银红色旗装,只在领口与袖口绣了万字纹,还没有上身过。
舒舒就吩咐小椿道:“将那个衣裳的下摆收上两寸,先让十福晋对付半天……”
这里就是织造府,除了要贡宫里的布匹,还有许多绣娘负责皇帝、太后与后妃的成衣,因此裁新衣裳应该会很方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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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记账(第二更求月票)
旗装氅衣都宽松,只要长短合适,十福晋也能穿舒舒的衣裳。
倒是鞋子,为了舒适度,舒舒的鞋子都是合脚的,就算有不少富裕的新鞋子,这也跟十福晋的脚差着肥瘦。
舒舒看了九格格一眼,她的不合适,九格格的就更不合适。
她带了无奈,吩咐小松道:“去三福晋处,没有上脚的鞋子先借一双。”
她原不想麻烦三福晋,可总不能去跟太后求援。
太后上了年岁,又是守寡身份,鞋子都是黑色、蓝色的平底旗鞋。
先不说合适不合适去借,就是借了这也不搭衣裳。
小松应声去了。
十福晋不好意思道:“是我带的东西太少了。”
舒舒道:“没事,明天就有了。”
这边虽是织造府,却不是她能直接吩咐裁新衣裳的地方,舒舒就又打发小棠去见惠妃,跟惠妃禀明十福晋的难处。
少一时,小棠回来时,还跟着惠妃身边大宫女,与这次南巡随行带着的针线上人。
“娘娘已经吩咐下去,叫织造府这边预备料子,打发奴才带人先过来给福晋量身。”
大宫女道。
十福晋带了几分新奇,起身叫人量了身量。
身高四尺九寸,腰围两尺二,肩宽一尺一寸五分,胸围两尺八。
舒舒在旁听着,看着十福晋的胸围,带了羡慕。
就算人瘦了一圈,小了一号,可是胸围没有缩水的样子。
哪里有比这更好的减肥成果?
十福晋为了准备大婚的缘故,年前年后量了几次身量,听了结果,笑着对舒舒跟九格格道:“个子比年前高了一寸,腰围小了两寸……”
舒舒听了笑了,她也是成亲前后长了一寸多:“好好吃饭,还能再长两年。”
九格格在旁,则是心中诧异。
这样说来,原来十福晋的是两尺四的腰?
她强忍了,才没有变脸色。
她身量消瘦,是一尺七的腰身。
据她所知,九嫂比她腰粗些,可也没有超过两尺。
怪不得之前有传言,说未来十福晋体态不雅的。
作为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真没有见过那样的。
等到量好了,那大宫女与针线上人要走,舒舒就叫小棠塞了荷包。
十福晋看着,等两人离开后,问舒舒道:“平日都要赏荷包吗?”
舒舒耐心道:“分人,要是咱们自己身边的丫头,不用这个,既是麻烦了旁人,赏个荷包也省事。”
十福晋有样学样,道:“那九嫂也多借我些荷包,一会儿九嫂的几个丫头也当赏了。”
从她进来,这几人就没闲着,又是服侍梳洗,又是往各处跑腿。
舒舒点点头道:“嗯,那回头叫她们谢你的赏。”
说话的功夫,小松从前院回来,三福晋跟着来了。
舒舒少不得又介绍一回,两位新妯里也见了面。
三福晋拉着十福晋肉乎乎的小手,上下打量了一遍,道:“跟说的还不一样,长得可真好。”
十福晋笑着,舍不得移开眼,道:“三嫂也长得好,打扮的也好。”
三福晋“咯咯”笑道:“这小嘴儿也甜,十阿哥有福了。”
经过之前的一场闹剧,那场婆媳争斗中,三福晋隐隐的站了上风。
如今婆媳俩虽还是同船,却是井水不犯河水。
三福晋心情也好起来,开始打扮。
因到了苏州,今天也见了诰命女卷,她今天妆扮的也仔细。
头上戴的是个满钿,上头是掐金丝镶嵌了红宝石的团花,还有口衔着红宝石流苏的偏凤,手上还戴了配套的掐金丝镶红宝石手镯,看着雍容华贵。
跟舒舒与九格格相比,完全不同的风格。
真要说起来,有些太过郑重。
十福晋所在的阿霸亥部,崇尚红色,看着三福晋的打扮,自然是觉得好,脸上的赞美也是真心。
三福晋见了,心里舒坦许多,将鞋给出去也心甘情愿了。
是一双缀了珊瑚流苏的新旗鞋,鞋面也是红色宁缎,倒是正合十福晋新嫁娘的身份。
这会儿功夫,小椿已经改好了衣裳。
十福晋就换上舒舒的衣裳,三福晋的鞋子,头上戴的金冠是她自己的,是个镶嵌了红蓝宝石的黄金花冠,足有一尺来高,上头的宝石拇指盖大小,最中间的那个有鸽子蛋大。
之前三福晋的红宝石满钿看着富贵,可是跟十福晋这点花冠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宝石也太小太碎。
三福晋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揉了帕子,道:“这金冠的样子看着倒跟京城的不一样。”
十福晋笑着说道:“可沉了,十来斤,是我额赫的陪嫁,额赫让我大日子的时候穿。”
可是宫廷里的大日子,都要穿固定的衣裳,戴固定的帽子。
十福晋觉得,今天就是她的大日子了。
晚上就能见到天可汗,还马上就要见太后与太妃。
三福晋听了,看着舒舒道:“十阿哥怎么还没过来,不是还要带着十弟妹去行礼?”
舒舒道:“听说在御前,应该快了吧……”
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是九阿哥跟十阿哥来了。
九阿哥虽还挨着何玉柱,却没有跟方才的狼狈模样,脸上看着从容多了。
“爷!”
小松正好站在门口,看了个正着,惊讶出声,连忙转身往屋子里去:“福晋,福晋,爷来了……”
舒舒脑子有些空,脚下却立时动了,快步迎了出来:“
爷来了!”
九阿哥已经推开何玉柱,看着舒舒,扬着下巴,带了得意道:“没耽搁吧,明儿就带你逛苏州河去。”
舒舒见了,却是心疼够呛。
又瘦了一圈,脸色泛白,身子站着都勉强。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说什么。
见九阿哥额头有汗,身子也有些晃,她就上前一把,扶了九阿哥的胳膊,道:“先梳洗一下,再去给皇祖母请安吧。”
九阿哥并不想倚靠她,可耐不住脚步发软,就握了她的手,轻咳了一声道:“嗯,等请了安,咱们就要挪院子了,住到前头去,出入也方便些。”
舒舒柔柔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夫妻俩人眼神黏湖湖的,谁也插不进去。
九格格早见过他们相处的情形,倒是不稀奇。
十福晋还好奇的看着,被十阿哥拉扯两下,才移开眼。
三福晋看着,心里犯酸,摸了摸鬓角道:“那十阿哥先梳洗,我先回了……”
说罢,她对九阿哥与十阿哥颔颔首,就扶了丫头离开。
谁没有过少年恩爱时呢?
可是这世上的情爱虚的很,跟一阵烟似的,来的时候噼头盖脸,走的时候全无痕迹。
最难把握。
九格格知趣,笑着跟九阿哥、十阿哥打了声招呼也回西厢去了。
十阿哥则是看了眼上房方向,又看了看妻子身上的新衣裳,道:“咱们去给皇祖母磕头……”
十福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做了个两手空空的动作,可怜巴巴的,道:“给太后娘娘的礼没带?”
十阿哥笑了,道:“没事,事出有因,皇祖母会体谅的。”
九阿哥已经在榻上坐了,看着十阿哥道:“汗阿玛的那边的‘朝见礼’放在晚宴,皇祖母这边你直接过去,不换衣裳么?”
十阿哥道:“都到了院子里,不过去不恭敬,回头再补全礼。”
九阿哥就也不啰嗦,任由他们夫妻俩往太后处去了。
屋子里没有旁人了,九阿哥才贼兮兮的小声道:“说,想不想爷?”
舒舒去年北巡时也骑过马,晓得骑久了滋味儿销魂,就直接推了九阿哥,道:“爷先趴着,我给你揉揉腰。”
马背上久坐,不仅屁股颠得疼,腰也都要僵了。
九阿哥嘴欠道:“还大白头呢,你就不老实,动作可要轻些。”
舒舒在他腰上揉着,并不与他犟嘴。
九阿哥舒服的叹了口气,不再嘴硬了,开始诉苦,道:“之前坐马车又累又颠,路上熬的时间还长,中午就打个站,路上要走四、五个时辰,原想着换了骑马会好些,倒是每天熬的时间短了,可是也太遭罪……”
舒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要不是中间有个万寿节,他们路上还能从容些,到时候直接赶到杭州去,跟着圣驾一起回銮也正好。
偏生有个万寿节,要是就差了几日没赶上,让康熙怎么想?
现下父子关系还算和谐,不会在这个上头挑剔,等过几年疑心重些,这就是不孝。
如同康熙二十九年,御驾亲征,太子那次探病。
当时太子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里会想的那么周全?
就算身边有人鼓动他,他自己也晓得斤两,不会真的去盼着皇父早死。
康熙当时心里不舒坦,可是埋怨的也是赫舍里家的人,并不曾真的怪罪太子。
可是,等到康熙末年的时候,帝王老去,当年的嫌隙就越来越大,那次的探病就成了太子不孝的左证之一。
九阿哥觉得身上极乏,可精神还亢奋着。
他转过头望向窗户,这还不到晌午。
“什么时候天黑啊……”
九阿哥小心滴咕着。
舒舒轻声道:“爷先眯一眯,时间过的就快了。”
“可是爷舍不得……”
九阿哥伸手揽着的她的腰,看着她的脸,道。
好像跟出发的时候变化不大,依旧是浓密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细长的眉毛,水汪汪的眼睛,让人见了心里发痒。
可是这个院子,上面住着太后,对面住着九格格……
舒舒只能跟哄小朋友似的拍着他的后背,道:“我也舍不得爷,就在这里坐着,哪也不去。”
九阿哥这才满意的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道:“那爷就眯眯,咱们就换院子……”
舒舒轻声应着,指了指香炉,给小椿使眼色。
小椿就蹑手蹑脚的点了安眠香。
九阿哥累的狠了,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十阿哥与十福晋给太后请安回来,见了九阿哥睡着,就没有进来。
正好织造府的管事过来禀告,前头的院子收拾好了。
十阿哥就小声跟舒舒说了一声,带了十福晋过去。
九阿哥这一睡,从头晌睡到下晌。
舒舒也没有吵他,眼见着到了申正,人还不醒,才推了推九阿哥,唤道:“爷醒醒,晚上还有宴呢……”
九阿哥睁开眼睛,看着舒舒,还迷迷湖湖的,伸手在舒舒脸上掐了一把,道:“爷这是在做梦么?”
舒舒抓了他的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哎……疼……”
九阿哥呲牙。
舒舒笑道:“那就不是梦!”
九阿哥看着自己的手上的齿痕,轻哼一声,磨牙道:“这是新账,等到晚上新账旧账一起算!”
时间不多,舒舒就不跟他逗闷子,道:“还要换院子呢,别耽搁了。”
九阿哥立时精神了:“赶紧换,这个不能耽搁!”
行李什么的早上才打开,收拾起来也容易。
舒舒就道:“爷去给皇祖母请安吧,等回来也就差不多了。”
九阿哥点点头,想起一件事,道:“对了,珠亮也来了,还有黑丫头的爹,跟着侍卫们去侍卫下处了。”
舒舒大吃一惊道:“阿玛让来的?”
九阿哥点点头道:“之前要留他在济南跟着行李慢行,他也不干,非要逞强。”
说起来,那才是孩子,才十五岁,还没有成丁。
舒舒想着方才十阿哥的状态,对于珠亮倒没有那么担心了。
即便比九阿哥小两岁,可是真要说起来。还是珠亮更结实些,应该不比十阿哥差多少。
黑丫头的爹?
“黑叔也来了?那阿玛还真是疼爷。”
那不是寻常的勋贵护卫,要不是户下人的身份限着,都是可以记几轮军功的人。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不解道:“八旗户下人因军功也可以开户为‘另户’,脱了户下人身份,怎么黑护卫没开户?”
身高六尺,有勇士之力,只做家奴可惜了。
舒舒道:“早年我也问过阿玛,好像是黑叔家没有男丁了,他也在战场上伤了身子,断了续弦产子的念头,才没有离了董鄂家。”
九阿哥想着小松的大致年岁,猜测道:“也是乌兰布统那回,岳父当时也去了?”
那是三藩之乱后最大的一次战事了。
舒舒摇头道:“阿玛没去,当时刚升参领,并没有轮到点兵,是公府那边堂伯父过来跟阿玛借人,借了黑叔过去。”
九阿哥唏嘘道:“之前的时候没留意这个,现下回头看看,从那以后宗室与朝廷的格局都变了。”
当时的议政王、议政大臣废了大半。
在那之前,皇父对勋贵与宗室更优容些,在那以后却苛严起来。
舒舒觉得,是因为八旗兵露怯了,王公与勋贵露怯了。
大清的天下,跟历朝历代得天下的模式都不同。
并不是开国皇帝带了勐将谋臣打天下,而是太祖皇帝带了兄弟子侄与满洲旧勋打天下。
又因为八旗人少,要是分裂,就有外患。
皇家对这些实权宗室与旧勋不仅不能跟其他王朝的开国皇帝那样“卸磨杀驴”,还要继续安抚拉拢。
联姻就是最好的方式。
可是乌兰布统之战,八旗兵马折损好几成,算是打破了宗室王公与勋贵的武力神话。
加上康熙这个时候已经在发展绿营,手中有了三倍于八旗兵马的绿营兵,底气就十足了。
对于王公与勋贵,他才改了安抚拉拢,变成疾风骤雨似的打压。
结果算是见了成效,有了现下的乾纲独断。
*
太后房里。
听说九阿哥来了,太后就传了进去。
九阿哥立时伸手上前,左膝着地,带了孺慕,道:“皇祖母,孙儿想您了……”
早先的时候,他对于太后这边就是走个过场,尊敬是尊敬,可是因为没有接触,也不大亲近。
可是去年北巡一次就熟了不少。
今年又是在妻子的每封信里都能看到太后的消息,晓得她的慈爱与对孙媳妇的偏爱。
九阿哥原本的五分亲近,就成了十分。
太后见了九阿哥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即慈爱的笑了笑,没有避开九阿哥的拥抱,反而俯身跟他贴了贴脸。
这就是满洲的“抱见礼”,也叫“抱腰接面大礼”,是亲人久别重逢时的大礼。
行了礼,九阿哥才看着太后,仔细打量了好几眼,道:“皇祖母气色好,这脸色儿看着比在宫里都好,年轻了好几岁啊!”
这还真不是奉承,太后脸上的细纹看着是少了些。
太后笑道:“吃的好,这边还不像京城那么干,脸上是细发了……”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就算是上了年岁的女人也不例外。
九阿哥又看太后身上,不赞成道:“衣服太素,跟您这脸都不配了,回头孙儿给您画几个衣服样子,到时候鲜鲜亮亮的,看着不像皇祖母,像是皇姑母……”
说到这里,他想起去年在端敏长公主那边受的气,道:“等到再去科尔沁,让端敏姑姑羡慕去……”
太后被逗笑了,道:“什么都敢说,仔细皇上罚你。”
九阿哥听了,带了不满道:“汗阿玛是不是又想纳庶妃了?做什么缺银子,怎么老惦记着儿子们的俸银?”
康熙走到门口,刚要让人禀告,正听了这一句,脸一下子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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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下一更10月29号12点,欢迎来起点APP
第四百九十八章 寻找父母(第一更求月票)
原来是康熙不放心九阿哥,方才问了一句,结果晓得他进了这边就没了动静。
前头的新院子收拾出来,十阿哥带了十福晋去安置,可是也不见九阿哥夫妇这边挪动。
想着九阿哥之前的狼狈,康熙就动了慈父心肠,亲自过来探看。
这是太后居,再去探看儿子之前,少不得先给太后请安,结果就听到这一句。
白嬷嬷在门口,瞧见人,忙道:“皇上……”
算是给屋子里的祖孙俩提了个醒。
九阿哥捂住嘴巴,露出几分可怜来,望向太后道:“皇祖母……”
太后指了指他,小声道:“以后不许再浑说。”
九阿哥点头如捣蒜。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
四哥说的对,但凡涉及到汗阿玛的,他就应该在心里滴咕,不应该说出来。
一说出来了,不管是汗阿玛直接听了,还是旁人听了去传小话都不好。
九阿哥觉得自己该长记性了,然后反而坦然了。
他忙站起身,笑着望向康熙:“汗阿玛!”
康熙见他这变脸的速度,冷哼了一声,道:“现在晓得是汗阿玛来着,方才说什么来着?”
九阿哥听了,带了迟疑,道:“这不是儿子方才过来的时候,碰到李家管事跟李煦回话么,说什么找到了之类的,还提了贵人……”
李家怎么回事?
献了一次美,得了甜头,还要送第二回?
因为王贵人之事,早年八旗勋贵也没少滴咕。
旗民不婚,乃是国策,皇父如此就不妥当。
还牵扯到八旗的利益。
现下不管是八旗选秀,还是内务府选秀,选出来的嫔御,都是旗女。
就添了不少后宫戚属人家,即便这次没有轮到自己的,还有下一次。
要是改成民女也可以进宫,那天下的美人多了,不是八旗贵女能比得过的。
康熙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故事?王贵人生子有功,朕之前叫李煦寻访她父母。”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怎么回事?李家安排进宫的人,居然不是知根知底,简直是胆大妄为!”
康熙脸色沉着,道:“你当朕是老湖涂?”
九阿哥闭上嘴,面上还是带了不服。
出身不明的人就送到宫里,万一存了歹心,李煦剐了都不冤枉。
眼见着父子口角,太后对九阿哥道:“王贵人不是出身不明,是家贫了,被父母卖给李家做养女。”
这个养女,自然是婉转的说法。
因为律法禁止“买良为贱”,所以现下除了官奴婢之外,其他人豢养奴仆多是以“养儿”、“养女”的名义。
九阿哥也晓得这个,愤愤道:“这样狠心的父母,还寻了做什么?让他们安享尊荣,凭什么?”
太后出身蒙古,也是重男不轻女的地方,也理解不了这种父母的想法,就看向康熙。
康熙看着九阿哥皱眉道:“你生在宫里,长在宫里,不知人间疾苦,小民百姓人家,天灾人祸过不去了,这也是一头活路,难道要阖家一起死?”
九阿哥自己不是个大度的,却也大致能猜到王贵人的想法。
或者是真的骨肉难舍,想亲爹亲娘了。
或许就是怨愤难消,想要让他们看看她过的多好。
在九阿哥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到时候肯定会被占便宜。
想到这个,九阿哥忙道:“皇阿玛,等人过来您赏赐可别太大方,小心欲壑难填,给个虚名就行了,让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面上好看些,赏银省省!”
康熙黑脸看着他,道:“你这是在教朕怎么做事?”
九阿哥坦荡道:“就是觉得不值当,有那银子赏了贵人,留给两位阿哥做零花也行。”
康熙还要训,太后在旁道:“九阿哥说的对,不能便宜了旁人。”
见着太后要护着人,康熙哭笑不得,道:“九阿哥口无遮拦,不知轻重,他本不该在此事上开口……”
这要是让人传出去,会怎么说九阿哥?
倒好像他心歪,不容庶母娘家出头似的,
太后摇着头道:“阿哥心中有远近,这是怕往后王氏跟两位小阿哥吃亏,这要是舅舅不好,扒着外甥,外甥能怎么办呢?”
九阿哥在旁点头道:“是啊,是啊,汗阿玛,儿子就是这个意思。到时候还有个孝道在,总不好对外家不管不问的。可是这样卖儿卖女的人家,亲闺女都不疼,还能疼外孙?到时候都是阿哥的麻烦!”
康熙想到郭络罗家。
九阿哥对那边不亲,对于王家人看不上也说得过去。
只是这里是江南,儒家礼法讲的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父为子纲,纲常不可逆。
康熙就对九阿哥道:“此事不是你一个小辈能开口点评的,往后给朕闭嘴,下去吧,再啰嗦还罚你三年俸银!”
九阿哥立时老实了。
他现下不缺银子了,可是俸银到底不一样。
总觉得那是男人养家湖口的根本,少了就少一份底气。
他就对太后道:“皇祖母,孙儿先下去了,您跟汗阿玛说说,别让人占了便宜。”
太后点头,带了慈爱道:“去吧,去吧。”
九阿哥一瘸一拐的下去了。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带了心疼,转头跟康熙道:“少骂他两句,只看着这孝心份上。”
康熙揉了眉心,道:“朕就是太纵容他了,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掺和!”
太后笑呵呵道:“谁让他挂着内务府总管呢,到时候皇上赏王家人,肯定也要用内库的银子,也是跟内务府相关,不算错了规矩。”
王贵人这些年服侍的好,还生子有功,康熙之前叫人寻找王家人,有安排在内务府旗鼓左领下,迁入京城的打算。
听了九阿哥一顿牢骚,他还真是改了想法。
是啊,平白多个舅舅、外公,对于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并不是好事。
要是外家出身体面,那是给皇子阿哥添彩。
这样小门小户人家,只有拖后腿的。
到时候说不得要帮扶一、两代。
想到这里,康熙望向门口。
方才忘了罚九阿哥了,这样妄论君父,即便不罚俸,也应该罚个斋戒旬日,为自己祈福!
*
九阿哥回了东厢房,一副逃出生天模样。
舒舒见了,居然并不是很意外。
康熙过去了,现在父子之间不说鼠避猫,可是每次九阿哥嘴欠,也没少挨训斥。
九阿哥小声道:“往后爷记得清楚,但凡提及汗阿玛,不管人前人后,那就要歌功颂德,半个不好都不说,就在心里滴咕。”
说到这里,他挑了挑嘴角,道:“四哥怎么想起告戒爷这条?是不是他自己也是这样,哈哈哈哈!”
想到这个,他忍不住笑了。
眼见他如此,舒舒也轻快许多。
挨训就挨训,这个时候的父父子子,还不用小心那么多。
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因康熙在上房,舒舒也没有过去,左右一会儿就是晚宴时间,只到西厢跟九格格打了招呼,就跟着九阿哥挪了院子。
之前舒舒在东路,新住处在织造府西边的花园子,前头有几个小院子。
随行的皇子阿哥就分派在这边居住。
总共是并列的三个小院子。
之前的时候,三阿哥与五阿哥一个院子,大阿哥与七阿哥一个院子。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个院子。
因为要给九阿哥夫妇与十阿哥夫妇腾地方,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挪到大阿哥的院子。
等到舒舒跟九阿哥过去西花园,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还在。
两人都在等九阿哥过来,用意却不同。
十四阿哥见了九阿哥,就道:“九哥,九哥,弟弟给你们腾屋子了!”
这是表功劳。
虽说之前看着烦,可两个月没见着,九阿哥瞧着这个弟弟还是很亲近,笑道:“嗯,哥哥领情,明天找个苏州城最大的馆子吃一顿!”
十四阿哥立时眉开眼笑,道:“那弟弟可等着了。”
天下苏杭,人间天堂。
到了这世上最繁华的地方,谁不想着出去玩呢?
可是哥哥们一本正经的,也没有人爱带他玩,他可不是小机灵的盯上了过来“迎驾”的九阿哥。
眼见着九阿哥好说话,十四阿哥看了眼空着的西厢房,又蹭上前道:“九哥,九哥,您不知道,我们那边可挤了,原本是大哥、七哥,现在我跟十三哥去了,八哥当差回来,也过去了……”
九阿哥听了,笑容澹了澹,打断十四阿哥的话道:“想也别想,爷这两天打算好好补觉,才不让你过来闹腾!”
至于八阿哥,也算了。
十四阿哥还要再说,十三阿哥过来,道:“九哥一路骑马过来?”
九阿哥点点头,觉得大腿内侧开始火烧火燎的疼。
之前不留意还好,一留意这滋味儿酸爽。
十三阿哥带了讨好,生出期待来,道:“侍卫、护军也双马双鞍?”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道:“琢磨什么呢?没用,汗阿玛不会让你下船的!”
这是江南,安防紧要之地。
估摸着大哥、五哥那边都要安排起来,像十三阿哥这样没成丁的半大孩子,就不要凑热闹了。
十三阿哥耷拉着脑袋,立时蔫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离开了。
院子里也恢复了安静。
九阿哥夫妇为长,就占了三间正房。
十阿哥夫妇住在东厢三间。
舒舒看了看隔壁院子,对小松道:“前头过去时,看到五福晋了么?”
小松想了想,摇头道:“没见出来。”
舒舒有些担心。
男女有别,九阿哥与十阿哥来了也就来了,可还有个十福晋在。
五福晋得了消息,本该过去探看的,现下还没有动静。
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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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齐聚(第二更求月票)
说曹操,曹操就到。
舒舒正想着要不要亲自过去探看,五福晋就跟五阿哥一道来了。
五阿哥来是看弟弟的。
他也是才得了消息,吓了一跳,看到九阿哥,嘴里就训斥道:“没有请旨,就敢出京,小心御史弹劾!”
他也是十六岁离了上书房,开始在六部学着当差,本就是极老实的性子,每次领的也是闲差,饶是如此,还被御史逮着疏漏,弹劾了两、三次。
虽说雷声大、雨点小,可却是让他心有余季。
一直很乖的人,受不了旁人挑剔。
九阿哥笑道:“弟弟是那莽撞人么?肯定是请了旨的,再说了内务府自成体系,跟朝廷不相干,御史弹劾也弹劾不到弟弟身上!”
说到这里,他却是对御史生出兴趣来:“真那么爱挑毛病,什么都敢挑?皇子阿哥的情面也不给?”
他虽然已经当差,可是不涉国政,对于前面各个衙门,就对刑部与宗人府还算熟悉些,其他的都不熟。
尤其是御史所在的督察院,是单独的衙门。
五阿哥点头道:“越是弹劾的人身份高,越显得他们能干,他们就是做这个的,靠这个做功绩升官发财。”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那不是跟内务府正对口,内务府那些孙子,就差挑刺的!”
现下内务府虽增加了两个新总管,马齐跟赫奕,可是内务府实际上没有什么变动。
依旧是如常例。
内务府包衣三旗是天子家奴,外加上十来家后宫嫔御戚属,连九阿哥这个皇子都不敢妄动,臣子就更不用说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
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这风气已经坏了,不动的话,既是一茬茬的养蛀虫。
这朝廷各处的缺,都是慢慢调整的。
九阿哥觉得,内务府也可以加几个御史的缺。
哥俩在西屋说话,舒舒拉着五福晋,妯里俩去了东屋。
眼见着五福晋神情怏怏的,脸色也苍白,舒舒想了想上个月的情形,道:“嫂子是小日子来了?”
五福晋点点头,带了几分羞涩,道:“脏了衣服,更衣后就躺下了,结果睡到现在。”
舒舒看了看东厢房方向,犹豫着要不要请十福晋过来说话。
可是“朝见礼”还没有见。
康熙既设家宴,晚上这礼要一起行了。
舒舒掏出怀表看了眼,眼见就酉正,晚宴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妯里没说几句话,就有御前小太监过来传话,召皇子、皇子福晋们前往御前。
十阿哥夫妇也得了消息,从东厢房出来。
看到舒舒身边跟着一年轻妇人,十福晋就心里有数了,笑着过来道:“是五嫂么,我是布音,也是老十家的!”
五福晋见她娇憨可亲,也跟着笑了,上前与她行了拉手礼。
十福晋仔细的看了五福晋好几眼,五福晋被盯得都有些脸红。
十福晋这才笑着跟舒舒道:“五嫂不像嫂子,像九姐的姐姐……”
舒舒在旁,明白十福晋为什么这么说。
五福晋与九格格都是手不释卷,喜读诗词,身上清隽气质有些相似。
她点头附和道:“是啊,这也是做姑嫂的缘分。”
五阿哥在旁边,也笑着跟十阿哥道:“恭喜恭喜,往后就是大人了,挺好的,挺好的。”
他也说不出旁的来,可也是真心为十阿哥欢喜。
十阿哥是失母皇子,即便还有汗阿玛与他们这些兄弟,可还是不一样。
娶妻生子,才算不孤单了。
十阿哥嘴角挑着,点头道:“弟弟也觉得好。”
这边几兄弟妯里其乐融融,门口八阿哥站着,看着此情此景,脸上依旧温煦,心里却很复杂。
不应该如此。
本应该他们兄弟也这样亲近的。
这兄弟相亲、妯里相合的情形,不正是他之前期盼的?
十四阿哥跟着过来,伸着脖子,见他们还说话,扯着嗓子催促道:“五哥、九哥、十哥,别磨蹭了,该走了!”
院子里众人听到动静,就住了话头,跟着出来。
中间小院子门口,三福晋带了嬷嬷,已经在等着了。
三阿哥不在,中午跟着大阿哥一起代皇帝犒赏随扈官兵去了,估摸这会儿在御前。
现下四个皇子福晋,三福晋又是序齿为长的,当然不能在太后与皇帝面前形孤影单。
眼见着三个弟妹过来,她原想要去跟十福晋一道,看了眼十福晋的花冠,就改了方向,跟五福晋说话去了。
“出来一个半月,这还是头一回在一起用膳。”
三福晋跟五福晋并排走在前头:“不知道苏州这边有什么好吃的,吃不吃得惯?”
五福晋柔声道:“现下河鲜、江鲜上市,应该还是以鱼虾为主吧!”
十福晋跟着舒舒走在后头,听着前头的嫂子说话。
十福晋小声道:“我不爱吃鱼,有刺,我想吃肉!”
舒舒安抚道:“放心,有肉,有御膳房的师傅在,晚宴肯定也有不少京城的菜。”
十福晋天真浪漫的,即便旁人听到她说话,也不过莞尔一笑。
倒是走在旁边的十四阿哥听了,凑了过来,道:“十嫂爱吃什么肉,羊肉还是猪肉,阿霸亥部养猪养鸡么?”
这么胖,是吃肉吃的?
他也不爱吃菜,怎么胖不起来?
这次南巡是他第一次随扈出京,可是因为这次行程快,一路还拘在船上,他就有些意兴阑珊。
倒是更惦记北巡了。
那个时候,还有秋狝,可以掌旗围猎。
十福晋笑道:“羊肉猪肉都行,就是不爱吃鱼。应该是养猪养鸡的,偶尔还要吃那个。”
草原那边不吃鱼,到了京城去年点外头的席面,她吃过一次红烧鱼。
结果刺卡了嗓子。
十福晋怕了。
十四阿哥就道:“十嫂口味跟皇祖母一样,皇祖母也爱吃肉。”
十福晋道:“你不爱吃肉么?才这么瘦?”
跟小鸡崽子似的。
十四阿哥挥着胳膊道:“我不是瘦,我这是抽条呢,以后就健壮了。”
十福晋看着旁边几个年长的阿哥,没有点头。
除了五阿哥,没有一个健壮的。
她有些担心,问十四阿哥道:“你们是吃的不好么,怎么只有五哥看着跟正常人似的?”
要是她也那么瘦了,那等到年底或明年额赫进京时,估计要伤心了。
十四阿哥望向五阿哥,有些疑惑。
五哥这是正常么?
每天见着没留意,这仔细一看,腰身好像又粗了,看着比肩膀窄不了多少,这得二尺五、六了吧?
他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十阿哥,跟妻子虽是新婚燕尔,可朝夕相处一个半月,也大致晓得她的担心,道:“咱们有自己的皇子膳房,回头你想吃什么就叫做什么,九嫂还给了咱们不少食谱,到时候好好养着,不会瘦的。”
十福晋这才笑了,点头道:“嗯,到时候你也多吃些,别太瘦了。”
十阿哥点点头。
男人健壮些,也添威仪。
前头三福晋听了个齐全,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十弟妹,京城的风俗与蒙古不一样,女子不说‘以瘦为美’,也不好太……太富态……”
十福晋眨了眨眼睛道:“没吃旁人家饭菜啊,旁人还管这个?”
三福晋噎住,讪笑道:“不是管,是想着给十弟妹好建议,不单单是入乡随俗,还要随着前例为好……”
说到这里,她直了身板,多了底气道:“如同今日晚宴,一会儿还有‘朝见礼’,那十弟妹该换了吉服、吉服冠才是,而不是穿旁的衣裳,戴旁的首饰。”
十福晋有些忐忑,真以为自己错了,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带了耐心道:“咱们情形不同,内务府之前只送了冬吉服冠,夏吉服冠还没有送过去,这回出门也不好带了冬吉服冠……”
十福晋灿烂一笑,这才安心。
三福晋看着小两口模样,嘴里发苦,却是生出几分好心,对十阿哥道:“蒙古那边跟京城风俗不同,弟妹初来乍到,身边也当有稳当人,贵妃母宫里早年执役的老人,有妥当的可以给弟妹寻一个两个服侍。”
十阿哥见她絮絮叨叨的,心里原有些烦,可是听了这一句,晓得是好话,就领了情,点头道:“谢谢三嫂提点,等回京后再看看。”
早在大婚之前,他想过此事。
可是担心包衣嬷嬷拿大,欺负了妻子,或者那些人后头跟钮祜禄家那边还有牵扯。
就是他自己的乳母、保母,也不想跟后院牵扯上。
之前在赶路上的时候,还没有露出什么。
如今皇子福晋们在一处,妻子不懂的事情就太多了。
想到这个,十阿哥看了眼舒舒。
虽然有九嫂在,可也没有妯里老在一处的。
他就生了念头,要给妻子寻个老成嬷嬷。
可是想的不是永寿宫旧人,而是端顺太妃名下的宫人。
那是福晋的姑祖母,名正言顺的求援。
圣驾所在,就在织造衙门中路,后头衙门盖的临时行在。
大阿哥、三阿哥、七阿哥已经在这边了。
三阿哥正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大阿哥在旁抱臂听着。
七阿哥在旁,神色木然。
见了一行人过来,七阿哥不由自主的去打量九阿哥与十阿哥。
十阿哥看着寻常,跟二月初相比,就是脸黑了,嘴上冒出胡茬,乍一看大了好几岁。
九阿哥脸色倒是没变,就是更瘦了,腮帮子都憋了,走路姿势不对,这是被他福晋搀着?
看来这一路疾驰,是真没少招罪。
七阿哥倒是实诚,上前对舒舒点点头,将直接架了九阿哥,道:“我扶九弟!”
九阿哥没有防备,就被换了人手,从靠着舒舒换成了靠着七阿哥。
他不领情的翻了个白眼,还真是不解风情,难道看不出这是他们夫妻的小情趣?
最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九阿哥下晌的时候嘴欠,让皇父给逮了,正心虚着,才将三分的虚摆出七分来。
舒舒看到九阿哥的小动作,忍了笑,对七阿哥道:“劳烦七伯。”
大阿哥与三阿哥看到大家来了,也止了话头。
大阿哥见九阿哥都歪在七阿哥身上,担心七阿哥吃力,上前提熘着九阿哥,直接将他搁在旁边的椅子上。
九阿哥双脚悬空,涨红了脸,瞪着眼睛,怒视大阿哥。
大阿哥眨眨眼,有些迷湖,眼角看到舒舒,明白过来,这是在他福晋面前不想露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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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太偏心了(第三更求月票)
旁人都看出九阿哥的尴尬,移开眼,没有往那边看。
只十福晋看着大阿哥的手腕,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佩服来。
十阿哥觉得碍眼,挪了一步,挡住了十福晋的视线。
十福晋也不恼,凑到他耳边,笑嘻嘻道:“大哥的力气可真大,单手就能提动九哥,到了那达慕上也能赚头羊!”
草原各部,每年七月都要举行那达慕大会,比赛摔跤、骑马、射箭。
尤其是摔跤,最为蒙古人喜欢,是勇士的象征。
十阿哥毫不犹豫道:“我到大哥那个年纪,力气也那么大了。”
十福晋点头道:“嗯,嗯,一定的!”
三阿哥在旁,看着九阿哥要死不活的模样,面上带了关切,道:“要是难受就回去歇着,省得叫长辈跟着担心。”
九阿哥正恼着,抬着眼皮看过去,道:“三哥您可真有趣,汗阿玛说了今晚家宴是‘接风宴’,弟弟可是正主呢!”
三阿哥想要唾他一口,臭不要脸。
太谄媚了!
“接驾”接出来二千多里!
为了不被训斥,还拉了刚大婚的老十跟老十福晋做挡箭牌!
三阿哥既是鄙视,又觉得有可取之处,或许自己可以学习一二。
因为汗阿玛没有罚他,也没有训斥,这是吃这一套?
他好像有学习的方向了。
少一时,两位太妃、惠妃、荣妃与两个贵人也到了。
座位已经摆好,除了上首的两位尊位是单人席,下边东西分列,都是双人席、
大家按照长幼尊卑入座,东边依次是两位太妃、两位贵人、三福晋夫妇、七阿哥与八阿哥、十阿哥夫妇。
西边依次是惠妃、荣妃,大阿哥与九格格,五阿哥夫妇,舒舒与九阿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要是按照序齿来排,大阿哥是单席,九格格也是单席。
满洲风俗,未婚的姑奶奶尊贵,跟着大阿哥坐,位置也不算错。
“大哥……”
两人虽是兄妹,可是男女有别,还差着岁数,说起来很是陌生。
九格格打着招呼,也带了腼腆。
大阿哥看了她一眼,道:“气色比出京的时候好了。”
这是跟着太后吃的缘故?
依旧是消瘦,干巴巴的没有肉,可是气血看着足了些,眼睛也有神了。
九格格转头,隔着五阿哥夫妇,看了舒舒一眼,才转过头,笑着回道:“每天跟着九嫂练八段锦,很有趣,也没有那么容易乏了。”
大阿哥好奇道:“那是什么?”
他也不是没话找话,而是想到家中的几个格格。
一个个的,看着也单薄,要是有能健体的法子,操练起来,他也放心些。
皇女都差不多都抚蒙了,皇孙女们应该也不会例外。
尤其是他家的几个格格,在皇孙女中占了长,要是不抚蒙,那下头其他的皇孙女怎么办?
九格格道:“是道家传下来的健体法子,比较舒缓,女子也能练,九嫂从书里摘下来的。”
大阿哥点点头,看了眼九阿哥夫妇那席。
九阿哥压着音量,侧着身子,跟他福晋滴滴咕咕,不知说什么。
他福晋笑着,听着很认真模样。
这个弟弟不靠谱,可弟妹是个妥当的。
大阿哥怦然心动,道:“等南巡回去,我送你几个侄女入宫住些日子,到时候劳烦妹妹教一教。”
九格格点头道:“嗯,只管来。”
她也是打小见大福晋的,姑嫂没有什么打交道的地方,可也没有交恶过,也怜惜几个侄女失母。
下首的五阿哥与五福晋也在说话。
五阿哥小声道:“要是一会儿都是冷盘,就别吃,等回去了,再打发人去要个暖锅子吃。”
五福晋身上不舒服,这大堂上四处私语,纷纷扰扰的,听得心烦。
可是听到五阿哥这一句,她心里暖呼呼的,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只有眼前这人关切的眼神,还有朴实亲近的话语。
五福晋脑子里莫名想起了舒舒应对九阿哥的做派,点点头道:“听爷的!”
五阿哥笑了,又道:“今晚好好歇一天,明个儿我也带你出去逛逛。”
圣驾应苏州府官绅百姓所请,再留三日,要三月十九才启程,今天才十六,明后天大家都闲着。
五福晋原本想要说可以去看园林,话到嘴边改了,道:“苏州有个报恩寺,说是香火灵验,看看皇祖母想不想去,要是皇祖母耐烦动弹,咱们可以陪皇祖母去报恩寺敬香。”
五阿哥听了,道:“皇祖母肯定愿意去的,就是皇祖母出行,寺庙周边就要禁了百姓行走,到时候咱们跟着去跟着回,就逛不了旁的地方了!”
五福晋笑道:“没事,可以打发人找几个本地的馆子,要几桌席面过来,尝到了苏州美食,就跟看美景差不多了。”
五阿哥听了,果然上心,道:“那就叫人打听着,本地菜要一次,素斋也要一起,咱们陪皇祖母一起吃。”
五福晋微笑点头。
九阿哥跟五福晋中间,就隔着两尺半过道。
差不多听了个齐全。
他带了诧异,看了五福晋一眼,小声问舒舒道:“五嫂这是开窍了?”
舒舒亦是小声道:“不单单是为了五哥的缘故,皇祖母慈爱……”
将心比心的,五福晋也就真心孝敬。
九阿哥撇撇嘴,没有说话。
就算再慈爱,这长辈就是长辈,跟小辈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不过听到报恩寺,他想起答应十二阿哥的事,就道:“既然香火灵验,那咱们也过去,正好将答应十二的事情办了。”
舒舒想起后天就是三月十八,万寿节正日子。
不管是他们去供灯,还是帮着十二阿哥供,都不好耽搁,最好就是明天。
她就看了九阿哥的大腿根一眼,有些担心,道:“要去的话,明儿就该去了,爷身上行么……”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在座位下攥了她的手一下,磨牙道:“等回去你自己看爷行不行……”
十四阿哥坐在下首,看着前头的席面,大家交头接耳,都在说小话。
就连惠妃母跟荣妃母,也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
他又看了看对面,目光落到次席的王贵人身上,若有所思。
十三阿哥见他难得老实,转头看过来,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王贵人那席面。
王贵人跟他们差着年岁,还是生了皇子的庶母,多看两眼不算什么,可是她下首还坐着瓜尔佳贵人。
这样直勾勾看着,就有些冒犯。
瓜尔佳贵人有所察觉,带了几分无措出来。
十三阿哥就低声提醒道:“行了,别看了,贵人不自在了。”
十四阿哥移开目光,小声道:“汗阿玛不是最不喜嫔妃抬举娘家么?这回怎么就想着帮王贵人找父母?”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许是因为生养了阿哥,贵人思念父母,才跟汗阿玛求的吧?”
十四阿哥摇头道:“不是这回找的,早在二十八年那次,汗阿玛就叫人找了。”
这回轮到十三阿哥惊讶,道:“那怎么会找不到?”
十四阿哥道:“好像是当年离了苏州去外地投亲靠友去了。”
上午江苏巡抚过来禀告此事时,他正好在御前,听了一、两句。
十三阿哥没有说话,心里也觉得有些大张旗鼓。
即便没有宣告天下,可是官场上哪里有秘密呢?
皇父身为天子,身边还有起居注官。
这样在民间寻访后宫嫔御亲人,不是就将王贵人的身份公之于众?
那之前的包衣身份,就直接揭开了。
选民女入宫,有好色之嫌。
汗阿玛行事,好像越来越随心。
十三阿哥有些恍然,他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隐隐的有些不安。
十四阿哥还在滴咕道:“幸好贵人出身低,要不然说不得现下都是嫔了,到那个时候,往后跟在汗阿玛跟前最得宠的就是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了!”
十三阿哥笑了笑,没有接话。
少一时,门外传来响鞭声。
圣驾来了。
康熙搀扶着太后,母子相伴而来。
屋子里立时鸦雀无声,众人都起身恭迎。
等到康熙与太后在上面尊位坐了,抬手叫大家坐了,大家才重新落座。
康熙望向十阿哥下首,就看到一身红彤彤的十福晋。
十阿哥见了,忙带十福晋出列,对康熙行皇子大婚后的“朝见礼”。
至于太后,是头午就磕过头的,现下倒是不用见了。
虽说这也是头几年就定下的儿媳妇,可是真要说起来,翁媳还是头一次相见。
眼见着十福晋身材结实,说话大方,康熙就觉得外头的话不能尽信。
之前外头将十福晋说的痴肥,实在是言过其实。
现下这样正好,跟太子妃一样,都是宜男之相。
太子妃……
可惜了……
只希望十阿哥与十福晋这里能够圆满。
康熙掩下心中惆怅,对十福晋笑着点点头。
十福晋正式见人之前,就尊崇这位“天可汗”,眼见他目光慈爱温煦,她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眼中也多了孺慕。
等到见了礼,她就脆生生的跟着十阿哥改口:“汗阿玛!”
这性子一眼看到底,不是有心机的,娇憨可爱。
康熙心情也好了许多,道:“赏!”
梁九功端了托盘,上面放着一对白玉镂空龙凤香包。
“谢汗阿玛赏!”
十福晋喜笑颜开,双手接了荷包,直接低头给自己跟十阿哥系上。
九阿哥看着,眼红了,转头跟舒舒道:“汗阿玛也太偏心了,咱们朝见礼时,可没有赏东西!”
舒舒看了对面的三福晋一眼,果然就见她又在揉帕子。
同样的皇子福晋,“初定礼”时抬了等,多了聘银,现下“朝见礼”也多了赏赐……
真不是故意的?
这是怕她们太和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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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诱惑(打滚求月票)
在坐的皇子阿哥,除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其他人都已经大婚,也经过“朝见礼”。
大阿哥神色有些恍忽,他跟发妻是康熙二十六年大婚,竟然过去这么多年。
当年带了大福晋去乾清宫磕头时,他是不是也跟老十这样合不拢嘴?
大福晋也是出自八旗着姓,只是那一支弱些,可也是尚书之女。
作为皇家长媳,福晋也是千挑万选,相貌行事出众,大阿哥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结果大婚次年,因为前朝“党争”的缘故,明珠罢相,素来与明珠往来交好的岳父也被牵扯其中,被人攻讦,定为党羽,一起罢官。
即便后来没有查到实证,可岳父始终也没有起复。
福晋不安,当时不单单是自己盼着嫡子,福晋也盼着嫡子。
转眼,一切成空。
福晋去了,岳父也去了。
大阿哥喝了口酒,垂下眼帘。
当时的“党争”,现在想想,有些不好琢磨之处。
好像是朝臣彼此攻讦,可真是如此么?
更像是汗阿玛忌惮老臣,换了一茬更服顺的新人上来。
三阿哥也在伸脖子看着,他倒是没有跟三福晋似的,想着公平不公平。
宫里哪有公平?
他早早的就晓得,虽说大家都是皇子阿哥,可兄弟之间是不一样,分了三六九等。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送出去寄养的是大阿哥与他,而不是太子与四阿哥?
就是因为后两人有身份尊贵的生母与养母。
他望向对面生母,心里也唏嘘。
要是自己那个同胞的大哥还活着,那说不得自己娘娘才是四妃之首。
到时候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也不至于现下这样孤零零的没个援手。
五阿哥也想起前年自己大婚后的“朝见礼”,当时在宁寿宫磕完头,太后不单给了五福晋首饰,也送了他们一对龙凤平安牌。
“那对龙凤牌呢?”
五阿哥小声问道。
五福晋心里生出庆幸来,轻声道:“在首饰匣子里收着,回头咱们也戴上?”
“嗯,嗯!”
五阿哥抿着嘴,笑着点头。
七阿哥眼皮都没抬,只看着席面上的器皿。
都是官窑出来的上等瓷器,一般的宗室王府宴席,也就如此了。
织造府收着这些器皿,是专门为接驾准备的?
他想起去年北巡查行宫之事,觉得这织造府的猫腻怕是也不会少。
只是他并不是多事的人。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想想也就撇在脑后,他望向九阿哥。
之前人多都没顾上说话,不知道自家贝勒府那边如何了?
自己福晋是去年八月怀孕,现下已经快八个月。
不知道圣驾能不能赶在福晋生产前回京。
跟着七阿哥同桌的八阿哥,看着皇父看重十阿哥夫妇,居然跟三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脑子里也是“子以母贵”。
十阿哥与他们不同。
他胸口生出闷气来。
八旗素来等级分明,旁人这样看,他也能理解。
可是汗阿玛是亲阿玛,看儿子也是如此……
要是想要出身高贵的儿子,做什么纳那么多包衣妃嫔?
同样是包衣出身,包衣左领下人出身的嫔御就没有人挑剔,到了自己生母这里,因为出身包衣管领下人,就像差了一等似的?
辛者库庶妃之子……
八阿哥想起小时候宫人的窃窃私语,袖口里捏着拳头,生出不甘心来。
九阿哥就是随口抱怨一句,然后就放下了,兴致勃勃的跟舒舒说道:“明天咱们戴一样的荷包,穿一个色儿的衣裳,上午去报恩寺,中午去阊门大街下馆子!”
舒舒眉眼弯弯,也生出期待来。
之前九阿哥不在,她要谨言慎行,行动之间也不得自由,基本就是拘在船上,偶尔下船也是跟着太后礼佛,还真没有去过旁处。
苏州阊门,可是后世明清笔记中常出现的地方,苏州当时最繁华的商业街。
下首的十三阿哥听到,脸上也带了期待,却犹豫了一下。
兄嫂好不容易才团聚,亲亲热热的,他们要是跟着,就太不讨喜。
十四阿哥却没想那么多,伸着脖子,道:“九哥、九嫂,咱们一起去呗!”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刚想要摇头,想起九格格,问舒舒道:“要带小九去么?”
总不能他没过来的时候,让妹子跟妻子作伴,自己一过来就给撇到一边,那样太不厚道。
舒舒想了想道:“一会儿散席,问问妹妹,妹妹肯定也想去,出来好几千里,能熘达的也没几日。”
九阿哥这才看着十四阿哥,道:“那就跟着,就是说好了,要听话,不许任性,要不然没有下回!”
十四阿哥笑着点头道:“弟弟一年年大了,早懂事了!”
虽说有些沾了胞姐光的嫌疑,可是十四阿哥也没有不忿,跟着十三阿哥笑道:“谁叫咱们小呢,不厚着脸皮跟着,汗阿玛肯定不许咱们自己出去顽……”
这是看出十三阿哥之前的犹豫。
十三阿哥听有九格格在,也就坦然了,笑道:“都说阊门到枫桥,十里长街,商铺成千上万,是江南最繁华的地方之一,还真想去看看。”
康熙与太后坐在高位,对于下头席面,自是一目了然。
眼见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往隔上席去看,他也就晓得这小哥俩想要跟着九阿哥了。
后头九阿哥点头,十四阿哥眉开眼笑的,也都在他眼中。
他心中颇为宽慰,觉得九阿哥这个儿子嘴巴是欠了些,可胜在心大不记仇,不是爱计较的。
去年腊月里因为十四阿哥不懂事,可是被九阿哥嫌弃过,不说翻脸,也是生了嫌隙似的,这眼见着就好了。
随即,他的眼风扫向八阿哥。
八阿哥正转身跟十阿哥说话,十阿哥客气的应了一句什么,就回头跟十福晋说话去了。
八阿哥笑了笑,继续吃面前的菜……
*
这一晚,九阿哥就有些疯。
闹的舒舒跟着担心不已,愣是拿帕子堵了九阿哥的嘴,要不然还真怕动静大了,传到院子里去。
东厢房里还有十阿哥夫妇,要是惊动了,那成什么了?
“狠心,虐待爷!”
九阿哥最后才吐出帕子,翻身在舒舒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舒舒摩挲着他的后背,哑着嗓子,小声道:“不是说好了明天去报恩寺?爷还要折腾几回?”
九阿哥下巴往她肩上一搭,道:“再来一回,三生万物,三回就行了!”
舒舒飘飘悠悠的,脑子还算清明,心里掐算着时间。
这礼佛请香,没有下午去的,要赶在中午之间过去,那样的话最迟可以己初起来,也还好。
难得这样乖,舒舒也就由他。
春宵苦短。
一夜缠绵。
次日,院子里静悄悄的。
已经日上三竿。
十阿哥带着十福晋出去了。
小椿、小棠、小松几个在廊下,看着上房,都等着主子们起来梳洗。
何玉柱与孙金也在。
何玉柱看了看小椿道:“不催催么?外头马车已经预备好了,再耽搁头晌就过去了。”
小椿呼了口气,就去上房叩门。
舒舒迷迷湖湖的醒来,打着哈欠,挑开帘子,看了眼窗户。
天光大亮。
“福晋,己初二刻了……”
是小椿的声音。
舒舒听清楚内容,立时清醒了,扬声道:“来了,准备热水吧!”
说完,她就推九阿哥。
九阿哥赖赖唧唧的躺在床上,手指头都不肯抬,带了可怜道:“爷不想去,腰都直了,腿也疼……”
跟昨晚龙虎精神判若两人。
舒舒去看他大腿根儿处,都是红肿,还有几块拇指盖大小的结痂。
在看他眼底青灰,眼皮都困的睁不开,舒舒也心疼了,就不催他。
她自己翻身下床,换了衣裳,趿拉着鞋子出去。
“十爷呢?”
她看着东厢房没有动静,看向小椿。
小椿道:“带十福晋去两位太妃处了。”
舒舒望向东边的两个院子,又看向何玉柱,道:“都出去了么,还有阿哥在么?”
何玉柱道:“方才见大爷跟七爷走了,好像往侍卫营那边去了,五爷跟五福晋去了太后院子,三福晋那边好像传了李家的女卷,跟着韩恭人出去,三爷跟八爷应该还在。”
舒舒没有法子了。
要是五阿哥在,十阿哥在,她还能将请香供灯的事情拜托出去,现下总不能去找三阿哥或八阿哥吧?
她想着要是改到明日会如何,门口就有个小太监探头探脑。
见了舒舒在,忙恭敬的上前见礼。
是十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太监。
“九福晋,我们主子打发奴才来问问,什么时候出发……”
舒舒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今日出门计划,不单单是他们夫妻,还有一个小姑子、两个小叔子,都是昨天说好的。
舒舒就道:“己正吧!”
小太监应声下去,小椿几个也开始动起来。
舒舒赶紧回屋子,想着怎么哄人。
九阿哥闭着眼睛,听到她的脚步声,伸手道:“快躺下,今早四更了才合眼……”
有报更的梆子声,他记得真切。
舒舒就坐过去,小声道:“爷,咱们回头单独要个船……”
九阿哥立时睁开眼睛,道:“你不是不让爷要么?说是太折腾?”
舒舒道:“咱们能在太后船上对付着,十弟、十弟妹怎么办呢?”
他们新婚夫妇,要是跟着长辈们住,就要去惠妃船上了。
应该是跟八阿哥调换。
可是也不方便啊。
“还空着不少半大不小的船,倒时候咱们一条,十弟他们一条,住着也自在些……”
舒舒提议道。
三月十九队伍离开苏州后就往杭州去,在杭州驻跸几日后,就开始回銮。
来的时候将近两个月,回去的时候即便快些,也要一个多月。
住的宽敞些,大家都自在。
九阿哥彻底清醒,眼睛冒着贼光,道:“不单空着小船,两艘备用龙船也空着呢……”
第五百零二章 心诚则灵(第二更求月票)
“不行,带了‘御’字,即便是备用,也不是咱们能坐的,犯忌讳!”
舒舒听了,连忙摇头。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道:“那也没空着,不是说侍卫跟内大臣还在上头轮值,要不带上老十两口子?”
舒舒这回摇头更快,道:“爷来的时候骑马,不知道坐船的尴尬,木板不隔音,所以我才跟爷说咱们单住,真要还跟着太后那边,你得老老实实的。”
别的不说,小椿她们也没有单独的屋子,里外间连个隔断都没有,彼此都不方便。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道:“爷好好琢磨琢磨,这次南巡走的慢,算下来回京还有小两个月……”
不管如何,该起来了。
夫妻俩收拾起来都快,估摸着一刻钟的功夫,两人就穿戴的差不多。
两人都是穿着常服,九阿哥没有系黄带子。
舒舒也没有戴钿子,就是寻常的盘发,上面插了珊瑚福字小梳子,脚上也是方便走路的软底小靴子。
她先一步打发小椿去接九格格。
等夫妻俩出来,九格格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已经在了。
三人不是小孩子,身上也尽力简朴,平日里戴的小活计去了大半,只剩下荷包。
饶是如此,也能看出是富贵出身。
眼见着几人都带了新奇,跃跃欲试的,舒舒也望向几人腰间的荷包。
看着轻飘飘的,估计就是金叶子、金锞子之类的。
她想了想,示意小椿取了荷包,一人给了一个。
里面装着是银锞子,一钱的银瓜子,两钱的银花生,比较好算账。
九格格倒出来看了,有些不解道:“这边卖的东西,这么便宜么?”
舒舒道:“要是些小摊子上的物件,估摸都是卖钱的,几十文、百十来文,用这个结账正好,要是店铺里的再说。”
不预备这个的话,对方开价几文、几十文的小东西,还自己掏金子结账么?
那也太为难老板。
要是被当成肥羊宰了,舒舒也不乐意。
十四阿哥抓着荷包掂了掂,道:“这老些,吃饭够了么?”
九阿哥看了他肚子一眼,道:“一顿够的,就看你想几顿!”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反正今天吃大户,不够了就将九哥压那儿。”
除了舒舒跟九阿哥身上带的,何玉柱与孙金、小椿、小棠、小松也都带了荷包。
侍卫处那边昨天就打发人说了,今日跟着出门的就是博色、与爱音图那两什侍卫,还有傅鼐带着的十个王府披甲,黑山跟珠亮带着十个董鄂家的护卫。
十阿哥看着众人道:“一会儿从报恩寺出来,就去最大的馆子,大家好好吃一顿,然后就散了,大家也好好见识见识这繁华之地。”
这四十来号人,跟着一路疾驰也是辛苦。
不过运气也不错,昨日皇上赏南巡随扈大学士、内大臣、侍卫银,大家正好赶上。
至于不归在侍卫处的王府披甲与董鄂家的护卫,九阿哥打发何玉柱过去,也一人赏了二十两银子。
傅鼐与黑山不同,拿了双份,可也不能只用银子打赏。
等到回京后,少不得要预备份礼。
虽说奔波劳烦,可大家都是青壮,昨天歇了一日就缓和过来。
舒舒拉着珠亮,上下打量着。
十五岁的少年,个子跟成年人差不多,可面容还稚嫩,真要说起来还不到十四周岁。
他只是笑,却没有跟往常那样叫人。
舒舒还疑惑,正好看到旁边的十阿哥。
去年十阿哥还在变声期,年底才好了。
珠亮的年纪,也到了变声期了。
舒舒就道:“嗓子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就开些润嗓子的药吃着。”
珠亮摇头道:“没事。”
带了公鸭嗓。
舒舒就道:“别说话了,这些日子别喝凉水,渴了喝温开水,炸的吃食跟蒜也别吃了,要不然成了破锣嗓子仔细格格嫌弃。”
珠亮抿着嘴,脸色泛红,却乖乖的不说话了。
姐弟寒暄完,大家就被侍卫等人的簇拥下往外走。
没出织造府,就见迎面走来几个人。
为首的穿着二品补服,花甲年纪的官员,后头跟着七、八个人。
前头的看着像是夫妻两人。
两人穿着簇新衣裳,神色却带了惊慌与拘谨,也是花甲之年。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那老妇身上,因为她的相貌有些眼熟。
跟昨晚大家见过的王贵人,眉眼有几分相似。
后头是个中年男人,旁边几人像是他的妻子儿女。
几个小辈中,年长的是女子,跟舒舒年岁差不多,还是未婚女孩妆扮,剩下的几个是小子,大的十二、三,小的只有七、八岁。
十四阿哥跟着十三阿哥滴咕道:“这就过来认亲了?”
九阿哥想到昨天织造府管事说的话,负责找人的是巡抚衙门,看着那官员道:“宋荦宋巡抚?”
那官员正是江苏巡抚宋荦,负责此次接驾的大臣之一。
因为九阿哥与十阿哥是后来的,他这几日没有见过,可是见了两人站位,还是分辨出来,躬身见礼,道:“臣宋荦见过九阿哥、九福晋、十阿哥、十福晋、九格格、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九阿哥摆手叫起,看了他身后两人道:“这就是贵人家里人?”
“回九阿哥的话,正是贵人之本生父母与兄嫂侄儿侄女。”
宋荦回道。
九阿哥打量前头老夫妻几眼,拘谨是拘谨些,可并不是穷苦模样。
这一路上,九阿哥他们虽是走官道,可是也见过真正的山野农妇,知晓真正的贫苦老妪是什么样。
他就沉吟着,问道:“他们不是城外的农户?”
宋荦道:“是东城织户。”
九阿哥脸色澹了,点点头,带了一行人走了。
舒舒察觉出他不快,小声道:“怎么了?”
九阿哥轻哼道:“昨天汗阿玛还说爷不知人间疾苦,说是民间百姓过不下去才会卖儿卖女,也是无奈之举,爷就不明白了,又不是靠天吃饭的农户,市井小民,还有手艺人,有来钱的营生,怎么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了?就算真是生了大病或是因别的缘故,那日子缓过过来,不是该打听打听骨肉下落,织造府就在这里摆着……”
在他看来,肯定是心虚了,将闺女卖了高价死契,才不敢打听,真当闺女死了。
这样的爹娘,还找他们做什么?
舒舒因为《红楼梦》的缘故,对李家跟曹家关注的多些。
结果,也发现了其中漏洞。
王贵人入宫的时间,并不是圣驾第二次南巡,而是在第一次与第二次南巡中间,由李家人献美。
当时李煦也不是苏州织造,而是畅春园总管。
苏州的美女,怎么到了京城?
这其中肯定有不好说的地方,康熙二十八年那次找人才比较隐晦,也没有找到人。
只是这些八卦不与他们相干,舒舒也就没有提心中猜测,只岔开话道:“天色不早,不好耽搁了,这里离报恩寺还好几里地。”
织造府门口,马车与马匹都预备好了。
舒舒牵了九格格的手,招呼着十福晋,姑嫂上了一辆马车。
九阿哥不肯骑马,叫了十阿哥跟珠亮上了马车。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正好相反,却不肯坐车,两人都骑了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织造街,前往报恩寺。
离报恩寺还有半条街,就看到前头绿荫环绕中高耸一座佛塔。
十三阿哥骑在马上,惊讶道:“真高!”
十四阿哥也望过去,带了无趣道:“直接去阊门多好,本来功夫就不多,还要去这里耽搁。”
到了街口,就看到抚标官兵跟护军营官兵在驻守,禁止官民进入。
十三阿哥认出一个小校,道:“是谁来请香?”
那小校,道:“是五贝勒跟五福晋奉太后与两位太妃过来……”
前头队伍一停,后头的马车也相继停了。
大家就下了马车,步行进了报恩寺。
太后跟两位太妃刚从正殿上香出来,见了舒舒他们来了,招呼她们到跟前。
“不是说要去逛街么?怎么还来这边?”
太后看着舒舒,笑眯眯道。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爷说明日是万寿节,先带了弟弟妹妹来供了灯,再去游玩。”
太后脸上露出欣慰,就点头道:“正好,我们也要去呢,一道去。”
大家本来也不是奔着拜佛来的,就跟着太后、太妃去了偏殿。
已经有知客僧候着。
按照上回在江天寺的例,大家随着太后,减等给康熙供灯祈福。
上次江天寺的时候都是女卷,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不在,两人这才晓得过来报恩寺的缘故。
除了拿该付的那份银子,九阿哥又多掏了几份,除了多供一份皇父跟太后的,叫人写了苏麻嬷嬷与万琉哈贵人的名字。
舒舒见了,就悄悄的加了几份,除了太后、宜妃跟觉罗氏的,还有伯爷夫妇跟齐锡的。
这报恩寺不小,可是供灯的偏殿就这么大地方。
眼见着夫妻俩站在知客僧旁边,加了一盏又一盏的灯,大家都察觉了。
大家问了缘故,也就跟着加了灯。
十阿哥这里加的是太后、温僖贵妃与岳父母。
十三阿哥加了太后与生母章嫔。
十四阿哥想了想,加了太后与生母德妃。
他心里觉得太巴结太后,本来也没有那么亲近,可是大家都如此,他也只好从例。
九阿哥花了香油钱,还代十二阿哥请了两串开过光的檀香手串,才发现少了人。
“不是说五哥、五嫂奉太后来礼佛,怎么没见人影?”
九阿哥问舒舒道。
舒舒先头已经听太后提过这个,指了指不远处的报恩塔道:“五哥、五嫂转塔祈福呢……”
这报恩寺始建于三国,是千年古刹,香火旺盛,祈福的人多,也就口碑越来越大,不说是“有求必应”,也有几分灵验在里头。
九阿哥看着高塔,迟疑道:“不是说九层么?怎么看起来这么高?”
舒舒也不知道,旁边九格格之前看过报恩塔的记载,道:“是九层,不过塔身高二十三丈七尺五寸。”
九阿哥吐了一口气,看着舒舒道:“既是灵验,咱们也要求求!”
舒舒听了,却是怔住。
夫妻俩谁不知道谁?
九阿哥压根就不信佛道。
九阿哥脸上多了郑重,道:“不是说心诚则灵,那爷就心诚一回……”
第五百零三章 大愿(第三更求月票)
转塔,又称“绕塔”,是佛家中的祈福仪式。
方向是右绕,数量是三圈起步,剩下的七圈、十四圈、二十一圈等,取七的倍数。
还有一个数字,是一百零八圈。
通常一次绕塔,一百零八圈是上限。
九阿哥嫌弃宝塔高,那是因为越高的佛塔底座越宽。
就像这个报恩寺塔,塔基直径十丈,绕一圈下来三十多丈。
小夫妻要去转塔,旁人就没跟着。
太后与太妃被方丈引着,去禅室喝茶。
十阿哥则带着十福晋,去佛堂上香。
九格格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则是在放生池边喂鱼。
里面的金色锦鲤有手臂那么长,中间几块石头上,则是王八摞王八。
九格格跟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觉得锦鲤好看,乌龟也玲珑可爱,目不转睛。
九阿哥牵着舒舒,雄赳赳、气昂昂走向宝塔,道:“咱们直接转一百零八圈!”
舒舒露出为难道:“爷,我有些累了,现下日头正足,先七圈吧,下回还愿的时候再来一百零八圈?”
实在没有法子,谁叫眼前这人没有自知之明?
舒舒只能自己示弱。
换算成米的话,一圈就是九十多米,一百零八圈就是一万米左右。
这算成距离,就是二十里。
别说九阿哥现下的样子,就是没有经过长途跋涉的辛苦,满血状态,好好的也走不了那么远!
九阿哥迟疑了,道:“那万一……”
这要是不信还好,但凡心里有了点信了,就怕有做不到的地方,成了恶兆。
舒舒想了想,道:“咱们学学皇祖母,遇塔就绕,每次绕七圈……”
这说的是太后分别供灯之事。
从淮安府开始,遇到的寺庙都拜了,供了灯,都是单九之数。
九阿哥被说服了,也怜惜舒舒,点头道:“那好吧,就先绕七圈。”
两人右行,没几步就追上了五阿哥与五福晋。
五阿哥气喘吁吁,额头汗津津的,脚步都有些发沉;五福晋在旁,呼吸也有些粗。
见九阿哥与舒舒来了,五阿哥就对两人笑了笑,五福晋也颔首示意。
九阿哥看着五阿哥模样,从袖子里摸了帕子递过去,诧异道:“五哥这是转了多少圈?”
五阿哥接了帕子在额头上擦拭,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五福晋。
五福晋手上绕着一串沉香佛珠,手指的位置正放在佛珠上,是在用佛珠计数。
她低头看了一下,道:“五十三圈。”
五阿哥听了,立下笑了,道:“还有一圈就一半了!”
九阿哥讪讪,道:“五哥许了什么大愿,要转满一百零八圈?”
五阿哥仰头看了眼宝塔,道:“我跟佛祖祈求,让皇祖母可以给汗阿玛过六十大寿!”
现下是康熙三十八年,皇父四十六岁,距离六十大寿还有十四年。
太后今年五十九岁,再过十四年,就是年过古稀,算是高寿。
这是因太后念叨着往后皇帝花甲万寿时再供一百零八盏灯,让五阿哥记下了,才祈求这个。
九阿哥听了,有些愧疚。
他想的只是自己的小家,没有想着汗阿玛与额娘。
五阿哥说完,跟五福晋继续走了,口中还振振有词。
九阿哥放缓了脚步,跟他们拉开,小声对舒舒道:“爷好像不孝,爷是求佛祖保佑,让我们得个小阿哥……”
孩子不求多,可希望有。
否则的话,庄亲王的例子就在眼前,现下不怕什么,往后家底爵位都被兄弟侄子们盯上。
舒舒也小声道:“皇上春秋鼎盛,娘娘也才入中年,时间还来得及,咱们一件一件的求。”
太后是年岁在这里,五阿哥求的是寿,康熙与宜妃现下还没必要。
九阿哥想想也是,立时坦然了,嘴里也念叨着绕塔的几句经文,专心致志的转起塔来。
总共七圈,速度就很快了。
放生池边,九格格带着两个弟弟,手中的鱼食还没喂完,舒舒与九阿哥就转完塔回来。
十阿哥带了十福晋也在佛前磕了头出来。
九阿哥觉得自己不累,还充满了力量。
倒是饿了。
早上出来的急,夫妻俩就一人一碗杏仁茶对付了。
舒舒跟九阿哥就带着大家,去禅室跟太后、太妃告辞。
太后跟两位太妃,在这边等五阿哥夫妇,中午直接在这边用素斋。
等从禅室出来,舒舒一行离了报恩寺,直接往阊门去。
报恩寺到阊门,总共是四里地。
大家坐了马车,估摸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正午时分,阊门大街十分热闹,熙熙攘攘。
这边还有码头,沿着河边还停泊着不少小船。
沿街两侧,全都是两层、三层的小楼。
等到一行人路过时,两侧的叫卖声都低了。
旁边的行人也纷纷退避。
要知道现下不单单是旗民分治,还是旗民分住。
苏州有过驻防八旗,可是在苏州的时间很短暂。
一次在顺治二年,多铎占领南京,分兵各地,派了汉八旗过来驻防苏州,两月后被绿营替换。
一次是顺治十八年,江南不稳,正黄旗汉军过来驻防,康熙三年撤回。
因此苏州没有驻防八旗,也没有单独划出来的旗城。
一下子见了这么多骑马的侍卫、护军,大家好奇多于畏惧。
军民百姓都晓得,圣驾南巡,驻跸苏州,这带了侍卫、马甲出行的,肯定是随扈而来的京城贵人。
现下最大的饭馆叫庆月楼,就在西门码头斜对面。
九阿哥昨天就叫人打发好了,送了定金银子,包了庆月楼的三层。
三层都是雅间,总共有十二间。
既然全包了,那就都上了席面。
大家就分着坐了。
舒舒与九阿哥夫妇、带着十阿哥夫妇、九格格、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珠亮一桌。
博色、爱音图、傅鼐、黑山一桌。
黑山虽身份上差他们一头,可是八旗最重勇士,同行一路也相熟了。
剩下的两什侍卫各一桌。
四贝勒府的马甲一桌。
都统府的护卫一桌。
还有王平安、王长寿,以及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贴身太监一桌。
小椿三人跟十福晋的丫头、九格格身边的使女一桌。
还有四席,九阿哥没有动,还多加了两席,打发何玉柱、孙金领着酒楼的人,送到织造府去。
一席送到大阿哥处,一席送到七阿哥处。
这两人还在当值,不像其他人得了闲暇,可以出来散散。
剩下四席,则是御前、两位妃母各一席,两位贵人共一席。
九阿哥既然要请客,叫人定的都是上等席面。
当地的特色菜都上了一遍。
这个时候,已经有樱桃肉了。
舒舒坐在九阿哥下首,看着这熟悉的菜式,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好像这道菜,后来也编进满汉全席,估计是乾隆下江南的时候带回去的菜谱。
倒是另一道苏州名菜松鼠桂鱼,现下还没有出来。
十福晋原本担心是鱼虾之类的,看到油亮的樱桃肉,立时咽了口水。
大家的心在吃上,也不在吃上,还惦记着去逛铺面,很快就用完了。
只是看着下头的行人,九格格看了看身上,小声问舒舒道:“九嫂,咱们这个穿戴是不合时宜么?”
男人旗装跟民装差距不大,可是女子旗装跟女子汉服区别就大了。
方才大家下车的时候,周遭全是打量的目光,除了畏惧,还有新奇。
舒舒不知道说什么。
她之前想过这个,可没想到会这样显眼。
即便如此,她也不好张罗着大家换下旗装出来。
那样的话,就太出格了。
舒舒指了指对面几间不少女子出入的铺子道:“没事,咱们也不去旁的地方,就去逛逛那几个铺子。”
从招牌看是银楼跟绸缎庄,还有一个小巧的店铺,应该是胭脂铺子。
十四阿哥也在看下头铺子,道:“九哥,九哥,咱们找个洋货铺子,弟弟想要买一把遏公玲珑刀!”
遏公玲珑刀,是世祖时广州巡抚贡的一把西洋刀,是一把双槽刀,是出名的宝刀之一。
世祖皇帝当年赏了遏必隆,此刀就以人为名。
等到遏必隆去世,这把御赐宝刀就作为孝昭皇后的陪嫁,带进宫中。
后孝昭皇后的遗物,由胞妹温僖贵妃继承,现下在十阿哥手中。
十四阿哥早就眼馋了。
要不是那是遗物,意义非凡,他早就缠磨着求求。
难道有机会逛洋货铺子,第一想到的就是买刀。
九阿哥笑道:“想得美,要是市面上就有买的,就不会那么金贵了,不过西洋刀买不到,应该可以买倭刀、琉球刀!”
十四阿哥皱眉,嫌弃道:“还不如大清的刀呢,没有西洋刀,也要廓尔喀刀!”
舒舒在旁听了,也是心动。
廓尔喀,就是西藏西边,唐朝时称呼泥婆罗,就是后世的尼泊尔。
那边出产的腰刀,在京城很受追捧。
从福松开始往下,一堆的弟弟,可以买了这个刀做成年礼。
舒舒这样想着,就望向珠亮。
果然珠亮正仔细听着十四阿哥与九阿哥说话,脸上也露出期盼来。
几人还没下去,外头何玉柱与孙金送完席面,从织造府过来了。
跟着两人一起上来的,还有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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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迟更新
昨晚码太晚了,失眠,早起醒了又睡着了。
第一更12点出不来了,延迟到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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