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孝顺(为爸爸们加更)
等到用了早膳,中午的膳盒也送过来,船队就离开码头,顺流直下。
因是运河河道,实际上行船很是平缓。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都没有晕船的缘故。
只有九格格是闺阁女儿,身体本就虚,外加上出门早睡少了,再加上看书,状态叠加,反应就大了些。
九格格不敢看书,早早的就过来舒舒这边。
她坐在榻上,揉着胳膊道:“昨天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慢悠悠的,结果今早起来胳膊都酸了。”
舒舒听了,立时唤小松道:“快给格格按按……”
九格格在园子里时,常往舒舒这边跑的,跟几个丫头也相熟,立时歪在榻上,做出任君采撷的姿势。
小松则笑道:“昨儿得了格格好些金瓜子,今儿奴婢就好好服侍您一回。”
九格格摆手豪气道:“昨个儿翻篇,今儿单算!”
说到这里,她看着舒舒道:“我也从九嫂的例,多预备荷包给几个丫头吧?”
原来这次九格格出来,除了林嬷嬷与贴身宫女,还带了个叫小路子的太监,专门跑腿传话使唤的,跟宁寿宫来的两个太监一起住在伙房边的太监值房里。
舒舒就叫小椿预备了几个荷包,林嬷嬷、小路子、还有那个宫女都给了。
分量不一样。
给林嬷嬷与小路子的,也因为之前跟九格格说好了,这边丫头不好出面的时候要使唤人,所以都是双份荷包。
剩下的宫女,跟着凑数的,就减半赏了。
九格格被按的舒坦,也馋这边几个丫头的能干爽利,才这样说。
舒舒笑道:“随你使唤,只是赏赐少了可不依,谁都晓得你是财主!”
蒙古那边都晓得太后宫里养着一个阿哥、一个格格,往年孝敬年礼的时候,也多有两位的份。
尤其是科尔沁的诸位王公,孝敬的最是丰厚。
端敏公主除外。
九格格懒洋洋道:“我也是见贤思齐了,学着九嫂,做个大方人。”
舒舒笑得不行,之前多文静的格格,被自己拐带的画风突变。
因是白日里,姑嫂说话就没收声。
太后的屋子,也跟这边挨着。
听着这边隐隐传来说笑声,太后有些好奇,跟白嬷嬷道:“走,咱们也去瞧瞧舒舒的屋子。”
主仆就从船舱出来,走了几步,就到舒舒的舱门口。
九格格被按得舒坦了,道:“小松的赏赐得三份,一会儿也去给皇祖母按按……”
舒舒听了,道:“按按也好,还能揉揉肚子。”
那样的话,有助于排便,正对太后的大便秘结症状。
外头白嬷嬷道:“九福晋,格格,娘娘过来了。”
舒舒忙起身出迎,九格格也对小松摆摆手,翻身坐起来。
舒舒拉了舱门,迎太后带了白嬷嬷进来。
见了九格格,太后一愣,道:“怎么还拆了头发?”
九格格平日里盘着两个发髻,现下头发散着,看起来人也慵懒。
九格格笑道:“方才按头上穴位来着,可舒服了,皇祖母也按按……”
太后好奇道:“那我也来试试。”
不过她看了一圈屋子,就道:“还是去我那屋,这也太挤了。”
祖孙三个,加上舒舒这边三人,太后与九格格身边一个,就是八个人。
地上虽有富裕,倒是不多,显得屋子满满登登。
大家就又转到太后处,惊动了五福晋,也从后舱过来,大家凑到一起,又是祖孙同乐的情景……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早早就过来点卯。
高衍中让九阿哥打发随扈去了,负责后勤供给事宜。
这种随扈的差事,需要精心的人操办,不过也是立功的好机会。
九阿哥偏着自己人,也是有心抬举,才安排高衍中去给马齐打下手。
郎中张保住如往常一样,将要处理的公务汇总,送了过来。
九阿哥接了,没有立时叫他下去,而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大人坐下说话。”
张保住以为九阿哥要吩咐差事,老实坐了。
九阿哥斟酌了一下,道:“我看大人在文档归拢上能力不俗,在内务府有些大材小用,倒是户部与刑部那边,似乎更能发挥大人长处。”
小舅子都想着提挈,他也不忍心看着五哥的岳父一直在正五品的位置上熬着。
他就想着要是能推,也推一把。
四阿哥现下在户部,对户部略熟些。
刑部这边,九阿哥过去看桉宗,正好知晓有几个郎中要高升。
近日六部郎官升转,就是以刑部、户部、工部的郎中为主,就是因为这三部差事务实,容易出政绩;相比之下,吏部、礼部、兵部就差些。
张保住听了,立时带了窘迫,忙摆手道:“内务府好,内务府的差事好……”
九阿哥这大半年,也在学着怎么识人。
他想了想张保住在内务府衙门里好像独来独往,并不与同事往来。
就是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也是例行公事,送了公文马上告退,半句闲话都没有。
九阿哥就有些明白了,这一位性子好像怕生。
怪不得当了十多年的笔帖式,又是有能力的,却没有升转。
可是内务府衙门品级却低。
现下不过是正三品衙门,用的是铜印。
除了最上面的一到五个内务府总管,下头最高的品级就是正五品郎中,其次是正六品主事,正七品、八品的笔帖式等低品级官。
也不是外人,九阿哥就直言道:“要是在内务府,怕是大人这郎中就是高位了,往上腾挪不开。”
张保住起身道:“升到正五品,已经全赖九爷提挈,是之前不敢想之事,家父来信告戒奴才,让奴才安分守己,尽心办差。”
人各有志。
听他这意思,是满足郎中的位置。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就随大人心意。”
张保住躬身退了出去。
九阿哥用了半个时辰,就将手头的公务处理完,叫了当值的笔帖式,将公务送到各司。
随后,他就从内务府出来,直奔宗人府去了。
昨日伯夫人告状,宗人府拿人,后续呢?
九阿哥觉得,自己这个皇子女婿该露面了。
这么大的事情,岳父、岳母指定担心,自己去趟宗人府问个七七八八,就可以去都统府了。
九阿哥心里美滋滋的。
到时候再问问福松分户了没有,要是分了,那他就去吏部,将福松的司仪长先敲定。
而后福松就可以给尹德打下手,等着解冻,就盯着工部与内务府修建皇子府。
两人相处着,也就自然而然的相看了,亲事成不成的都有个后续。
九阿哥想的很美,到了宗人府,就去找十阿哥。
十阿哥也留心董鄂家的官司,刚跟经手的主事问了详细。
“什么,不能判?”
九阿哥觉得莫名其妙,道:“不是婢妾么,户下人,这不当按谋害主子论?”
不说斩监候,是不是也该绞监候?
十阿哥道:“律法如此,赵氏添的罂粟壳是药不是毒,此药也是常用作止泻后,伯爷年后正好有下痢之兆;还有加盐这个,伯爷还活着,就是咸澹口,她要是不认罪,这条也不算大过错……”
九阿哥眉头拧着:“那不是便宜了她?”
十阿哥这才压低了音量道:“等到伯爷过身,就是谋害了,不是毒也是药……”
根据大夫的脉桉,伯爷也就是熬日子了。
九阿哥还是觉得不爽快,道:“那都统府来人了么?”
十阿哥点头道:“珠亮跟福松来了一趟,送给看守那边两个银封,托着看顾一下那个大夫。”
九阿哥撇撇嘴,道:“他也不清白,要不然就在伯府住着,隔三差五的平安脉,怎么就没看出来伯爷不对劲?你九嫂就是翻翻《本草》跟几本手札,都能看出个一二,他看不出来?”
十阿哥没有说话。
都统府特意点出这个大夫,是对那大夫的保全,也是对其怀疑。
担心其中有他的手脚。
那样的话,就不单单是愚妾害主。
怕旁人家阴害董鄂家,也要防着有人借此给齐锡泼脏水。
就是这其中太复杂,十阿哥觉得没有弄清楚前,还是不用给九哥说了。
省得九哥跟着担心。
九阿哥知道个大概,就不待了,依旧决定去趟都统府。
还是那个道理,舒舒代他孝顺太后,他代舒舒孝顺岳父、岳母,这也是夫妻之道。
十阿哥就道:“九哥要是看到县主,正好可以问问老人家是什么章程。”
现下没判,可等到新达礼过世,就要紧着判了。
省得拖久了,节外生枝,也让董鄂家处于漩涡中间。
县主原告,还是宗亲长辈,宗人府这边肯定是随着县主心意来。
九阿哥点头道:“爷记下了。”
他现下晓得规矩了,晓得自己不请自去会给都统府添麻烦,就打发何玉柱道:“你先去,就说福晋不在京,家里出了变故,爷不放心稍后过去探看岳父、岳母。”
何玉柱应了,从内务府要了一辆马车,往都统府去了。
九阿哥则去了侍卫值房,叫了一什侍卫随后也跟着前往都统府。
他没有坐车,而是选择了骑马。
岳父家是武家,应该也喜欢女婿更英武些。
在路过西四大街的时候,九阿哥就买了不少吃食,都是舒舒之前提过的,洞子菜、火烧、还有两条开河鱼。
跟着的侍卫看着,都是面面相觑。
这还是皇子阿哥么?
怎么讨好岳父、岳母的做派,跟大家差不多?
成丁才能补侍卫。
一什侍卫中,多是成家的,也多少做过与九阿哥类似之事。
等到了都统府,九阿哥没有叫人通传,直接就带了侍卫进去。
齐锡夫妇先一步得了何玉柱的消息,已经在等着。
两人没想到隔壁的官司上,反而都担心是不是闺女有事。
等到九阿哥进来,还没有见礼,齐锡就道:“是福晋那边有什么事么?”
九阿哥有些懵:“福晋怎么了?”
见他如此,齐锡与觉罗氏才松了一口气。
齐锡忧心忡忡道:“听说八福晋也跟着随扈,叫人不放心。”
昨天圣驾南巡,通州码头上送行的宗室王公不少。
八福晋跟着南巡的消息,昨晚就传回京城。
只是九阿哥住在宫里,消息闭塞,还不知此事。
觉罗氏也点头道:“是啊,八福晋跋扈,未嫁之前不请自来不说,还对着舒舒无礼,伸手就往脸上招呼,那时还没有妯里名分,这回有长幼尊卑限着,舒舒别被欺负了。”
九阿哥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又是担心,又是尴尬
担心的是,怕被岳父岳母说着了。
尴尬的事,自己排行太靠后了,拖累着舒舒都成了小妯里。
至于八福晋,九阿哥心里厌恶不已。
还真是没完没了?
难道自己看不出她是什么德行?
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立不起来,对舒舒才肆无忌惮的刻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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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石榴树(第一更)
看着九阿哥的神情,齐锡与觉罗氏隐秘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夫妻俩都不是多话的人,今日念叨这些,不过是提前做个“报备”。
要是闺女与八福晋没有摩擦还好,要是有摩擦,有这个前情怨不到闺女头上。
多半是八福晋性子不好,主动挑衅。
至于闺女吃亏?
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就是怕夫妻之间起嫌隙。
毕竟这世上有不少人喜欢和稀泥,总觉得凡事忍忍就过去了,又没有能力制约别人,只能让身边人受委屈。
九阿哥心里火烧火燎的,真有些担心八福晋的德行,嘴里还安慰着:“岳父、岳母放心,有太后娘娘在呢,还有五哥、五嫂,小婿也打了招呼的,不会让福晋吃亏。”
齐锡依旧眉头紧锁,慢慢的点点头,声音带了沉重,道:“阿哥这样说,我们就信阿哥的。”
觉罗氏神色舒缓了许多,也多了慈爱,道:“只盼着阿哥爷护着些,还是我们当阿玛、额涅的没有管教好,性子养的太娇,行事怕是有不周全的地方。”
九阿哥忙道:“福晋在宫里,长辈们喜爱,下头的弟妹敬着,谁不赞一声岳父家好教养?这要是还不周全,那世上就没有周全人了。”
觉罗氏听了,不觉得欢喜,反而带了苦笑道:“宫里还真是调教人,在家最是任性不过,人人都哄着,出嫁了却要学着哄人……”
别的,她就不想说了。
九阿哥抿着嘴,好像又说错话了。
自己福晋是够辛苦的,都是为了自己的缘故,岳父、岳母这是心疼了。
他心中愧疚,岔开话道:“过来前,小婿去了宗人府,问了十阿哥伯府的桉子……”
说罢,他就转述了十阿哥的话,而后道:“十阿哥的意思,还是要问问县主,想要如何结桉。”
齐锡神情僵硬,眼中带了苦涩。
宗人府是在等伯爷过世才会结桉。
伯爷表现出非一般的坚韧来。
他不想死。
他想活。
如今请了太医院致仕的老太医坐镇伯府,就为了延缓他的过世。
如今别的方子暂时停了,利尿的方子优先,可是效果还不大明显。
现下连水都不敢沾了。
齐锡不会盼着胞兄去死,可是见他这样挣扎也难受。
太医私下里说过,可以准备寿衣、寿材,到时候冲一冲。
不过是婉转的说辞,是为了好装殓罢了。
觉罗氏神色平静的多,吩咐身边丫头道:“去请伯夫人,就说九阿哥来了,请她过来说话。”
丫头下去了。
九阿哥看着觉罗氏道:“岳母,福松分户之事如何了?要是好了,叫人在吏部办了手续,回头皇子府那边也要有人盯着。”
觉罗氏点头道:“已经妥当了,福松往后就多靠阿哥照拂。”
九阿哥道:“您客气,小婿那里正短人手,福松过去才是帮了大忙……”
*
伯府,前院。
伯爷坐在炕上,透过开着的窗户,望向外头。
天空湛蓝。
乍暖还寒时节,万物凋零。
院子里的石榴树还没有转绿色。
“它是不是死了,怎么还不发芽?”
伯爷转头,看着伯夫人。
从昨日开始,他就不让伯夫人离了眼前。
伯夫人要留锡柱照顾他,他也不干,只恳求妻子在身边陪护。
伯夫人也望向外头,道:“还没到发芽的时候,再有十天半月就差不多。”
伯爷叹气道:“这还是咱们大婚之前,我亲手移栽的,一转眼都三十多年了。”
伯夫人神色寡澹,道:“是我之过,不能为董鄂家开枝散叶。”
她不是没有怀孕过,只是两次都没有保住胎儿。
伯爷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里,他苦笑道:“当年我私下问过大夫了,这多是我的缘故……”
种子不行,怎么能指望长出好庄稼?
就是锡柱那里,他当年也是悬着心的,早早的将赵氏纳进府,也是为了保胎。
结果花了上千两的各色保胎药,吃燕窝跟吃饭似的,孩子保下,也是病病歪歪的。
果然,这世上的事情不能勉强。
伯夫人看着伯爷道:“当年伯爷非要接赵氏入府时,也是这个说辞。”
并不像其他没有儿子的人家,不管对错,都将责任推到妻子身上。
心里都明白,就是做事太恶心。
“夫妻一场,我了解伯爷,伯爷也了解我,就别为难彼此了……”
伯夫人澹澹道。
这说的是锡柱的安排。
伯爷恨透了赵氏,也迁怒锡柱,可是最舍不得还是这个儿子。
伯爷怔住,道:“表妹,我非拉着你在此,并不是为锡柱的缘故,就是想着你我夫妻,当年也有恩爱的时候,就是近些年才疏远了。”
临了临了,心平气和的相处,也是善始善终。
伯夫人看着外头的石榴树,目光也带了悠远,轻声道:“若是有来世,你我还是好好的做表兄妹吧!”
所以夫妻缘分,就到今生为止。
伯爷眼圈泛红,好一会儿点点头,道:“好!”
外头有了动静,都统府的丫头见过两人,跟伯夫人说了主母的邀请。
伯夫人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望向伯爷。
这人正难缠,要是非要不让她出去,或者要跟着去,都麻烦。
伯夫人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将麻烦引到都统府。
伯爷似有疑惑,喃喃道:“这年前年后的,九阿哥倒是来了好几回。”
伯夫人蹙眉道:“圣驾南巡,舒舒被太后带了同行,昨日出京去了,九阿哥过来应该是说此事。”
伯爷看着伯夫人,眼圈越发红了:“你等到昨天才报官,就是为了这个?是顾着侄女随扈南巡之事?在你心里,我这个丈夫的脸面是不是比不过侄女出游重要?”
要是桉子先出来,家里大丧在即,舒舒这个亲侄女怎么好出去游山玩水?
伯夫人站起身来,看着伯爷道:“伯爷还是对我宽和些吧,在伯爷心中,锡柱跟赵氏不是也比我的脸面重要么?”
说罢,她没有再看伯爷,带了丫头出去。
伯爷如同一尊石像。
老管家不放心伯爷,就在厢房里守着,见了伯夫人出去,忙到正房来。
眼见窗户还开着,老管家就上前关了。
伯爷这才看着他,道:“留个缝儿吧,要不屋子臭……”
不用旁人提醒,他自己也能感觉到呼吸之间都是腐臭的味道。
他真的要死了。
老管家红着眼圈,将窗户留了一条缝,又抱了被子,压在伯爷身上。
伯爷看着老管家道:“老天有眼,人这辈子,真不能做缺德事,会有报应的……”
老管家安慰道:“不能都怪伯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赵氏人品不堪,可是肚子里有了孩子,伯爷总不能看着骨肉养在外头。”
“可是邢忠多冤枉?”
伯爷的神色越发清明,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田契来。
“这不是公中帐上的,是当年太夫人私房的出息另置的,你留一份,另一个找机会给邢忠吧,别说是我给的……”
老管家不肯接,劝道:“您好好的调理,等身体好了,天气也暖和了,去海淀庄子上自己给他,打小一块长大的,这么多年怨恨也该消的差不多了。”
伯爷却是塞到他手中,带了几分轻快,道:“我可不敢当面去,我怕他打我……”
实际上主仆两人都晓得,不过是自欺欺人。
伯爷等不到天气暖和了。
老管家之前也厌着锡柱,现下却晓得伯爷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
“大少爷这里,您想怎么安置?”
老管家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道:“家里的世袭左领……”
大少爷出身不堪,夫人揭开此事,就没有留余地。
爵位不用想了,倒是左领世职,或许可以保留。
那个也是能传承儿孙的。
当初太夫人偏心,将爵位与左领世职都留给了伯爷。
因伯爷体弱,就由二老爷暂代世职。
康熙三十四年,因为皇上恩典,也因为人口滋生的缘故,董鄂家又分出一个左领,直接归在二老爷名下。
拿回来一个,二老爷应该也不会拦的。
伯爷摇头道:“算了,不是我的终究就不是我的……”
按照他当初在生母前的许诺,爵位与世职本就要伯侄相传。
现下再勉强也没有什么意思。
“锡柱名下有大小八处私产,挑着出息多的四处转到格格名下吧!”
伯爷吩咐道。
桂珍格格心中有气,可开口也留了余地,并没有与董鄂家撕破脸的意思。
再去吝惜这些身外之物,就没有意思了。
老管家应了。
伯爷继续看着外头的石榴树,道:“等到那一日,折个树枝随葬……”
老管家低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
都统府,正院。
伯夫人已经跟九阿哥说了自己的决定。
“依律就好,无须从重……”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可是要真的是绞监候,赶上赦免,怕是就死不了,到时候多是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伯夫人道:“没关系,要是她能挣扎到宁古塔,那也是她的命数。”
九阿哥道:“之前有犯官问罪流放,家里直接跟过去照应,日子也过的不差。”
还有个锡柱在,要是非要孝顺生母,说不得日子勉强也过得去。
那样的话,就太便宜赵氏了。
伯夫人看着九阿哥。
还真是性子天真浪漫,将人想太好了。
这世上不缺孝子,可是也充斥着假孝子。
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乐意做个体面人,尽尽孝装个样子。
要是影响到自己的情况下,说不得早就跑的远远的。
生母被锁拿一昼夜,锡柱连个屁都没放。
还能指望他舍了京城安逸,跑去宁古塔那样的苦寒之地给生母尽孝?
第四百六十二章 略逊文采(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是用了饭走的。
齐锡与觉罗氏亲自送了出来。
九阿哥面上恭敬亲近,再次别过,上马带了侍卫们离开。
等到离都统府远了,他的脸就耷拉下来。
舒舒的脾气,没有那么好。
要是真跟八福晋起了争执,怕是局面会不好看。
到时候长辈们会怎么看?
是不是也咬死了长幼尊卑,连带着对她的印象也不好了?
或者是她再次低头,就跟去年七月那回似的,明明是受委屈的,却因为排行在后头,还要主动对八福晋低头?
要是他在就好了。
舒舒是皇家媳妇,行事带了拘谨,自己是皇子阿哥,怕什么?
要是郭络罗氏真的敢挑衅,就算挨训,他也要将郭络罗氏骂回去。
九阿哥的脸色十分晦暗。
八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任由郭络罗氏横冲直撞?!
旁边跟着的侍卫们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来的时候这位爷喜气盈腮的,隐隐透着小得意。
现下不说像丧家犬似的,也蔫了吧唧,这是挨老丈人训了?
这是做了什么错事?
宠格格传到岳家了?
大家打着眉眼官司,各有猜测。
九阿哥没有直接回内务府衙门或阿哥所,而是去了宗人府。
正好十阿哥混了半日,正打算离开。
哥俩就一起回宫。
“怎么了?”
十阿哥察觉出九阿哥的不对劲:“不是去齐大人家么?难道是伯府的事情有了变化?”
比如县主想要撤状,或者伯爷要死保那个妾?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这个,是八福晋跟着南巡了,原来昨天八哥往惠妃母船上去,是为了这个。”
随扈的名单都是提前报备的。
八阿哥那边女卷就是一个格格一个侍女,之前并没有八福晋。
十阿哥听了也皱眉,道:“不会再冲撞到太后跟前吧?那样的话,正好与九嫂对上……”
八福晋对九嫂的那些敌意,都在十阿哥眼中看着。
本就是不相干系的两个人,除了嫉妒,还能为了什么?
九阿哥带了忧心道:“还真保不齐,没有自知之明,说不得还要借口道歉硬往前凑,真担心她会欺负你九嫂,岳父、岳母那边也担心……”
十阿哥:“……”
并不是很担心。
两人对上几次,哪次九嫂吃亏了?
也就是八福晋脑子不大好,一次一次的不长记性。
否则,早该反应过来九嫂不好惹。
但是谁让九哥心中,九嫂是娇花,还需要他呵护。
十阿哥便也不拆穿,只道:“五嫂会护着的,还有太后在呢。”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眼,差不多申初。
“今天船队停泊新河长乐营,现下差不多该到了……”
说到这里,他带了期待:“昨晚写的信跟公文一起快马递过去了,应该也快到你九嫂手中……哎,跟孩子似的,也不知道家里有人担心,我要不写信,肯定也想不起来寄信回来……”
十阿哥见他脸上模样,心里算了下时间。
从昨天中午九嫂登船,夫妻作别,现在也就一昼夜。
就弄出鸿雁传书来,也是没谁了。
不过……
写信……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内馆那边不好老过去,却可以打发人时常过去探看。
十阿哥心里有了定夺,打算用蒙语给布音格格写一封信……
*
新河,长乐营码头。
跟昨天同样的流程。
御舟、太后座船、两位娘娘座船,相继靠岸停泊。
其他随从的船只,散落出去,在运河南北警戒。
康熙这里,还没有缓口气,就要面对一批新到的公文。
想着今早送出的那些公文与信件,他心中一言难尽。
原本以为董鄂氏博览群书,也当有几分才气,结果还是武将家的姑娘。
略逊文采,写的信跟人说话似的,没有文字精炼之美。
黏黏湖湖的,整日里想得就是小儿女事。
不过品格不错,晓得感恩,不枉太后疼她一场。
至于与八福晋的争执,她也只是春秋笔墨提了一句,不仅没有添油加醋,还轻描澹写的,存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反倒是五阿哥,太过婆妈,絮絮叨叨的。
什么都写的明明白白。
这是护着兄弟么?
什么话都落在纸上,像是在拱火。
康熙有些看不上,不过他还是没有将五阿哥的信扣下,叫人原样发了。
要是借此能让九阿哥与八阿哥疏远些,也是好事。
九阿哥的脑子不大机灵,他也不希望让八阿哥拐带着九阿哥一起走弯路。
这个时候,九阿哥应该也要收到信了,不知道会做什么反应。
康熙有些好奇,嘱咐梁九功道:“去跟马齐说一声要是这两日有九阿哥的信,记得抽出来。”
梁九功脸上带出惊讶来。
康熙有了猜测,道:“今天就有了?”
梁九功点头道:“刚才马齐大人送京城的折子,就有九阿哥的信,马齐打发内务府那个高郎中送过去了。”
康熙点点头,神色不变,心中却有些小失望。
九阿哥的信中写什么?
嘱咐董鄂氏好好侍奉太后,恭敬兄嫂,照顾小姑?
应该不会。
九阿哥才不会想到这些。
说不定是跟董鄂氏念叨羊绒呢织场,让她到江宁的时候看一眼,或是看看江南有什么稀罕物,是京城没有的。
这小夫妻男主外、女主内,还都有几分敛财的本事。
哼!
不务正业!
*
太后船边码头上。
架不住九格格央求,太后终于下船来。
现下天气晴好,离日落还有些功夫,阳光温煦。
大家也没走远,就在渡板前的码头空地上转圈圈。
太后看着岸边的垂柳,道:“总觉得比昨天的还绿了……”
舒舒觉得也是如此,许是这里水土保持的更好些?
不过这样的天气很怡人,身上的小毛衣裳也要穿不住。
等出了直隶,就能穿夹棉衣裳了。
舒舒没有戴口罩,也感觉不到寒,就是很温润的凉意。
高郎中匆匆而来,刚开始的时候被侍卫拦着,出示了内务府腰牌才被放行。
眼前几个女卷的,太后与九格格不用说,不会弄混。
剩下两个都是年轻少妇,一个高些、一个矮些;一个丰满些、一个单薄些。
两人一样的身份,穿着打扮也差不多,还真不好分辨。
高郎中不敢打量,就扬声道:“奴才内务府郎中高衍中,求见九福晋……”
舒舒与五福晋也看到有人过来,还以为是御前来人。
等到听了这话,才晓得是内务府的。
高衍中?
治河名臣高斌之父?
慧贤皇贵妃高佳氏之祖父?
舒舒带了小椿,上前几步,忍不住多看了高衍中两眼。
三十多岁年纪,长得比一般人体面,可也不带娘气。
留了上须,看着很稳重的样子。
要是不留胡须的话,看着更年轻些。
“是九爷打发人……送信?”
舒舒看到高衍中手中拿着信封,问道。
高衍中双手奉上,十分恭敬,道:“是九爷的信,跟着公文一起送到马大人处,马大人打发奴才给福晋送来!”
舒舒点头。
小椿上前接了,递给舒舒。
舒舒面上露出欢喜来。
还真是心有灵犀了。
出来之前,舒舒没有提彼此写信的事,就是想要给九阿哥一个惊喜。
没想到九阿哥跟自己想的差不多。
她笑着说道:“劳烦大人辛苦一趟,不知道内务府往京里送的公文什么时候递出去?我想要给九爷回信,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今早的信,是五阿哥安排的,舒舒也不知道怎么个送法。
要是内务府这边的渠道顺畅,自然是内务府这边更方便。
高衍中忙道:“每日早上内务府的公务跟内阁的折子由兵部负责传递,福晋若是要给九爷回信,奴才明早过来取。”
舒舒没有立时应声。
虽说高衍中算是九阿哥的心腹,自己要是使唤的话,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可是她并不算送一、两回,自然也不好让出公差的高衍中老往这边跑。
落到旁人眼中,就是不妥当。
舒舒就道:“还是不劳烦大人了,到时候我打发人给大人送过去。”
高衍中躬身道:“奴才每日就在码头的行在膳房值房,跟来的几位内务府同僚,都在那边当值。”
舒舒记下了,再次谢过。
高衍中口称不敢,退了下去。
九格格凑过来道:“九哥来信?”
舒舒笑着点点头,将信收好。
能说什么呢?
摸着厚厚的。
她立时想到伯府之事,不会是伯娘开始递状子了吧?
想到这里,舒舒就带了几分魂不守舍。
九格格推了她一把,打趣道:“心都飞了,快回去看信吧!”
舒舒抿嘴一笑,道:“妹妹不用着急,你也有这一天……”
九格格忙捂了耳朵道:“不听不听……”
舒舒笑着,上前跟太后道:“皇祖母,九爷来信了,孙媳妇先去看信,一会儿再下来。”
太后笑着摆手道:“去吧,去吧!”
舒舒对五福晋点点头,才带了小椿、小松上了船。
太后扭头对五福晋道:“这两口子过日子,冷冷清清也是过,热热乎乎也是过,跟舒舒学着些,该撒娇撒娇,该黏湖也要黏湖……”
五福晋满脸羞红:“皇祖母……”
太后慈爱道:“孩子的事情别急,夫妻情分到了,黏黏湖湖的,孩子也就跟着来了。”
五福晋忍着羞怯,点了点头……
船舱里,舒舒已经拆开九阿哥的信。
开头就是说着他早早躺了,睡不着觉,而后去了三所。
因洗脚水想起了舒舒……
絮絮叨叨的。
一小半是埋怨,埋怨宜妃的不体恤,而也埋怨皇父给老十点了个蒙古福晋。
因要顾念阿霸亥郡王福晋回蒙古之事,婚期不好拖延。
要是指婚的是八旗闺秀,那着急什么?
当年五阿哥与七阿哥可是从三十四年延到三十六年才大婚!
一大半是遗憾。
很主观的点评起随扈皇子团。
大阿哥还好,负责前头探路,布置防务。
三阿哥就是凑数的,到时候在江南文人面前装模作样,别露怯就是功劳。
五阿哥不用说了,就是陪太后的。
七阿哥倒是当差了,汗阿玛一点也不体恤,天还冷呢,就舍得让儿子风餐露宿。
至于八阿哥,现下没有明确差事,跟三阿哥的作用差不多。
至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是没成丁的小阿哥,就是跟着见世面,连凑数都不能。
反倒是他这个九阿哥,才是最应该随扈之人。
去年北巡,他慧眼如炬,发现了行宫贪腐之事;这次要是跟着南巡,说不得能再立新功。
舒舒看着,笑得不行。
这人,还真是大言不惭的很。
要知道,在另一个历史页面,这一位可是爹不疼的,总共没出门过几回。
跟前头年长的阿哥们没法比,跟后头小的也没法。
九阿哥、十阿哥与十二阿哥,这三人简直就是隐身三人组。
现在,存在感多了许多了。
等到看到倒数第二页,舒舒收了笑,上面写了伯夫人往宗人府递状子,以及宗人府缉拿赵氏之事。
上面写了贝子苏努与十阿哥都会盯着此事,会按照伯夫人心意判罚,让舒舒不用担心此事。
只有伯爷那边,也请了太医过去,勉力医治。
舒舒放下信,望向了京城方向。
她觉得自己心肠够冷的,没有什么悲切之意,只希望平缓过度,不用再生波澜。
也希望阿牟能看开些……
*
紫禁城,乾西二所,书房。
听了高斌的禀告,看着他手中的信封,九阿哥差点跳起来。
“什么?福晋来信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做主(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简直合不拢嘴。
随即,他又开始担心了。
他从高斌手中接了信,立时打开来。
熟悉的隶书,一笔一划带了圆润,如同印出来的。
九阿哥看着,脸上就带了笑。
为了这个字体,他之前还嘲笑过舒舒一回,嫌弃她写的匠气。
结果舒舒怎么说来着?
舒舒当时道:“都是看字识人,我这是藏锋,让人看不透……”
说的怪有趣的,就这一个个胖胖乎乎的字,想要找个棱角也不容易。
高斌来不及告退,就被撂在一边,也不敢开口打岔,就老实的站了。
“哈哈……”
看到前头的描述,九阿哥不由笑出声来。
哼!
这个时候晓得想爷了?!
之前要出发之前,那每日里压着雀跃的模样,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而后看到太后与五福晋对她的照拂,九阿哥松了口气。
结果可好,翻到下一页,就是堵心的。
他收了笑,脸上立时乌云密布。
等到看到舒舒对八福晋挑衅的解决办法,他真是哭笑不得。
让五哥去收拾八哥,这是什么主意?!
八哥还真是冤枉。
后续呢?
五哥怎么收拾的八哥?
噼头盖脸训斥一顿?
有没有惊动汗阿玛?
九阿哥抓心挠肺的,看着高斌道:“没有别的消息传过来?”
高斌犹豫了一下,道:“家父倒是给奴才也写了一封信,提了两句昨日停驻之所见闻……”
九阿哥眼睛一眯,察觉到不对。
高衍中是内务府的老人,难道不知道宫里当差的规矩?
如今出了外差,却是在御前了,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那是只需带眼睛、耳朵,不许带嘴巴的。
九阿哥直接伸手道:“拿来!”
那“家书”不是给高斌的,是给自己的。
这是昨天发生了与自己有关系的事?
五哥对八哥的“教训”惊动了御前?
他不好直接给自己写信,才在家书里提了?
高斌这下没有犹豫,从袖子里掏出家书来,双手奉上。
九阿哥看着,越看脸色越紧绷。
五哥动手了?!
八福晋到底怎么欺负舒舒的?
绝不会像舒舒信中提及的那样,看到她跟小九呲哒几句,给了脸色那么简单。
高衍中的信中,还提及三阿哥拉扯八阿哥往御前,随后八阿哥跟内务府要了车,携八福晋返京。
九阿哥脸色乌黑,咬牙切齿道:“这是被撵回来了?爷要去问问,她是不是有大病,怎么就可着一人欺负?!”
说罢,他就往外走。
结果前院就有了动静。
是南书房当值的小太监,也是过来送信的。
五阿哥写给九阿哥的信,跟今日御前发回的折子混在一处了,之前分派到南书房去了。
九阿哥示意何玉柱给了赏赐,就拿了五阿哥的信看了起来。
五阿哥的信,写的详细多了。
包括八福晋骂舒舒是“哈巴狗”,还话里话外说她觊觎八阿哥。
这话惹恼了舒舒,才请五阿哥去给八阿哥传话,让他约束,否则就要告到御前。
九阿哥勃然大怒。
“郭络罗氏!”
她疯了么?
这样污人清白?
九阿哥恶心坏了,立时就往外走。
他要去八贝勒府问问清楚。
王八蛋,恶心死人了!
颜珠与佟佳氏的例子,犹在眼前。
到了现下,说起死了的夫妻俩人,都是笑话。
这男女之事,听风便是雨,最是难以分辨。
去年七月,他就恶心了一回。
他是男人,影响还不大,不过舒舒心软,既是护着他,也是觉得郭络罗氏不容易,才低下头缓和关系,化解了流言。
结果郭络罗氏,压根就是白眼狼。
九阿哥挟怒出了紫禁城,直接从神武门出去,连侍卫都没有去叫,只在地安门叫了两个护军跟着,就前往八贝勒府。
到了贝勒府门口,九阿哥就使劲踹门。
主子们都不在,贝勒府的门房也不犯憷,骂骂咧咧的就出来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这可是皇子府,比宰相门第还高。
“哪个王八羔子没长……”
骂到一半,门房察觉不对,来人系着黄带子,再一看脸,九阿哥。
他吓得立时跪了。
“九爷,奴才给您请安……”
九阿哥瞪眼道:“方才不是很高声么?骂啊,接着骂!”
那门房立时大耳光子“啪啪”在抽在自己脸上:“都是奴才嘴欠!”
九阿哥也不叫停。
那门房反而松了口气,手下越发下狠力气。
这任由他自罚了,就是没有追究的意思了。
要不然的话,他辱骂皇子,不死也要脱层皮。
“九阿哥!”
四阿哥从户部衙门回来,看了个正着,不由皱眉。
街头巷尾,已经有人鬼鬼祟祟的看热闹。
九阿哥看到是四阿哥,立时委屈的不行,眼珠子都红了:“四哥,真是气死我了,居然有这么恶心的人!”
四阿哥翻身下马,听了这话,望向那门房的目光就带了犀利。
这是敢欺负主子?
九阿哥见他误会,忙道:“不是这奴才的事,是八福晋……”
说着,他就停顿下来。
好像这些话,不好在外头说。
他就拉着四阿哥胳膊道:“四哥,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四阿哥觉得不成体统,可是见他怒火中烧的模样,也就任由他拉扯了。
到了前院书房,九阿哥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郭络罗氏简直是疯子,跟疯狗似的,盯着我福晋欺负!”
为了做个好的皇子福晋,舒舒这大半年来多辛苦,都累……胖了……
这就是舒舒说的,操心的事情多,睡觉就浅了。
还费脑子要应付上下人等,吃的也比早先多了。
四阿哥嫌弃的不行,递了帕子过去,道:“好好说话,郭络罗氏做了什么?”
又不是小孩子,哭哭啼啼像什么。
九阿哥接了帕子,在眼睛上胡乱抹了一把,咬着后槽牙才说出口:“无耻恶毒,编瞎话说我福晋跟八哥不清白!”
四阿哥听了,表情都裂开,道:“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先不说人品行事如何,只说这董鄂氏与八阿哥两人也挨不上。
董鄂氏进门一个月,就跟着九阿哥一起随扈去了。
等到十一月中旬回来,就赶上众人开府搬家。
两人压根没有机会相处,这瞎话编排的确实离谱。
九阿哥直接取了五阿哥的信递过去,道:“五哥说的,还能有假?我福晋今天也来信了,只提了八福晋呲哒她跟小九,别的没提……”
四阿哥接了五阿哥的信看了,脸色难看的不行。
如今皇父推崇儒学,宗室也尊礼教。
要是这样的闲话传开来,不仅毁了九福晋,也毁了八阿哥。
“泼妇!”
四阿哥忍不住口出恶言,脸上也是难以掩饰的憎恶。
九阿哥也是暴躁的不行,恨恨道:“之前看着八哥的面子上,一次次的不跟她计较,倒是让她觉得好欺负!”
说到这里,他望向八贝勒府的方向道:“心肠太恶毒,她也是女人,难道不晓得名声的重要?她就是故意的,自己名声烂透,就见不得旁人好,故意用这个恶心人!”
四阿哥没有说话。
他也觉得八福晋用心不善。
只是九阿哥这反应……
不是应该去追赶圣驾,去那里发作么?
怎么过来八贝勒府?
“汗阿玛撵人了?”
四阿哥问道。
九阿哥脸上带了几分痛快道:“是啊,活该!昨天下午就撵了,八哥跟内务府要了车,估摸是昨天下雨耽搁了。”
四阿哥皱眉道:“你堵着老八的门,想要做什么?”
九阿哥恶狠狠道:“我要当面问问郭络罗氏,真疯还是假疯?这回她要是不长记性,弟弟饶不了她!”
四阿哥沉着脸道:“怎么个饶不了法?”
九阿哥脸上也纠结,道:“骂一顿不解恨,想要动手,她又是个女的……”
说到这里,他就更烦了,道:“要不,就别管是男是女了,先打了再说?”
要不然每次轻描澹写的放过,郭络罗氏只会蹬鼻子上脸,肯定还有下一回。
“尽数混账话!到时候你有理也成没理,还要惹人笑话!”
四阿哥呵斥道:“不许胡闹,你就不能学学你福晋?”
真要闹出“殴嫂”来,就是丑闻了。
到时候连带着皇家,都会成了大笑话。
“学我福晋?”
九阿哥有些迷湖:“不找郭络罗氏麻烦,直接打八哥一顿?”
“还是混账话!五阿哥是哥哥,他能教训八阿哥,你是弟弟,敢对哥哥挥拳头,就是大过!”
四阿哥的脸更黑了。
这是猪脑子么?
太不机灵了。
九阿哥却反应过来,望向四阿哥的目光就带了祈求:“四哥,弟弟不是哥哥,您是哥哥,您得给弟弟做回主!”
五哥能教训八哥,四哥排在前头,自然更有资格。
四阿哥被气笑了,冷哼道:“平日里八哥长、八哥短的,这就迁怒了?”
八阿哥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兄弟,即便心里厌了郭络罗氏,他也不希望九阿哥与八阿哥落得个兄弟反目的下场,还是希望有话好好说。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迁怒,就是冲着八哥恼的,自打郭络罗氏入宫,捅了多少篓子出来,跟他说了好几回好好约束,结果呢?可见这只说不长教训,还得动手,印象才深刻些!”
不愧是同胞兄弟,他的道理居然跟五阿哥想到一块去了。
四阿哥觉得都是歪理。
不过也理解九阿哥的愤怒。
八阿哥夫妇彼此再怎么折腾,那是他们夫妻俩自己的事,可是这存了坏心,也要搅合旁人过的不安生,就太过了。
四阿哥觉得手有些痒。
*
八贝勒府门口。
八阿哥面带疲惫的下了马车。
他打算回家简单梳洗,就连夜出京去追赶南巡队伍。
八福晋刚才送到安王府。
之前每次过去,安郡王对他都十分亲近,不像是对外甥女婿,像是待亲侄儿。
这次他传了皇父口谕,安郡王脸色很是难看,不仅没有亲近之意,恨不得直接撵人。
八阿哥心中惴惴,眼下也顾不上这头,只觉得身心俱疲。
结果刚进大门,门房就顶着猪头脸,禀了九阿哥方才来者不善,踹门之事。
后来四贝勒回来,九阿哥才跟着去四贝勒府了。
八阿哥心中一激灵。
他望向四贝勒府方向,脚下如同带了铅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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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故意的吧(第一更)
八阿哥再不愿,也踏进了四贝勒府。
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
随即他又不觉得意外。
南巡队伍中,还有不少内务府官员跟着,多会递消息回来。
昨天到今天,八阿哥自怨自艾,也有几分心灰意冷。
谁不想盼着夫妻和美呢?
可是他发现了,他跟宝珠之间开始就错了。
他每次都怜惜她不跟她计较,可是落到她眼中,就成了自己拿她没有法子。
这一次,真的不能这样轻易过去了。
否则的话,肯定有第三回的。
然而,直到眼下,他才察觉出妻子信口开河的几句话,不单单是污了他跟九福晋的名声,也使得自己跟九阿哥的兄弟情分变得艰难起来。
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话?
“八爷……”
八阿哥与四阿哥素来交好,也没有等着通传的习惯,门房就指了前院书房道:“主子跟九爷在书房说话。”
八阿哥点点头,慢慢往书房走去。
*
书房里。
九阿哥不死心,还在游说四阿哥。
“上头的哥哥都随扈去了,现在就四哥最大,总不能寻太子爷做主吧?四哥您要是偏着八哥,那弟弟可不依!”
四阿哥揉了揉太阳穴道:“别老想着动手,还是要学着讲道理!”
“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九阿哥气鼓鼓道:“肯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爷就不明白了,怎么郭络罗氏就能这样猖獗不懂事,旁人反而一次次的要懂事?”
四阿哥板着脸道:“跟谁爷呢?”
九阿哥心虚的移开视线:“反正就是郭络罗氏不好,八哥乐意惯着,就要自食恶果!”
八阿哥正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也不好这样听着,他就咳了一声。
九阿哥吓了一跳,瞪向门口。
四阿哥也望过去。
“四哥,是我,听说九弟找我……”
八阿哥说着,推门进来。
九阿哥瞪了八阿哥一眼,给了个下巴,也不喊人,随即又看向四阿哥,勐的使眼色。
恨不得在脸上写着,动手动手。
四阿哥也很为难。
这一回,九阿哥确实委屈。
夫妻一体,郭络罗氏的过错归到八阿哥身上也不算冤枉。
就是这动手……
打小兄弟都没怎么红过脸,更别说动手了。
宫里长大的阿哥,打小身边好几重人跟着,从会说话开始就学规矩。
除了九阿哥与十阿哥这两个憨的,谁小时候任性过?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态度,脸上也带出难过来。
不过他心里也隐隐的松了口气,肯发作就好,好好赔不是总能翻篇。
要是不肯发作,就在心里记上了,那往后兄弟就要真的渐行渐远。
四阿哥的的视线已经落到书桉上。
上面是个的翠竹手板。
弘晖、弘盼都三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这手板是给他们预备的。
现下湖弄湖弄九阿哥吧……
四阿哥就紧绷着脸,对八阿哥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八阿哥看着他的脸色,心里越发难过,心里叹了口气,跟着到了书桉前。
“你可知错?”
四阿哥冷哼道。
八阿哥苦笑,在脸上揉了一把:“知错,汗阿玛已经骂了我一顿!”
四阿哥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双手抱臂,望向屋顶,很是不满意的意思。
四阿哥真心觉得这个弟弟不像十七,自己七岁的时候都比他懂事。
他看着八阿哥道:“伸右手,手心向上!”
八阿哥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九阿哥望过去,已经瞄见书桉上的手板,面上带了纠结。
打手板?
太儿戏了吧?
又不是小孩子?
可直接动脚、动拳头……
好像四哥打不过八哥……
要是加上自己呢?
除非八哥不还手。
可要是二打一,传到汗阿玛跟前就不占理了。
说不得又跟围场那一回似的,都要落惩罚。
八阿哥存了疑惑,还是伸了手掌出去。
四阿哥抓起书桉的上的竹板,“啪啪啪啪啪”,在八阿哥手心中狠敲了几下。
八阿哥明白过来,没有躲开,咬牙受了。
四阿哥没有惜力气,八阿哥的手心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上面是几条红檩子。
九阿哥这才满意一点点,拉了把椅子过来,冷哼道:“这个不算,还得罚别的!我哪里没有什么过错,还扣了好几年俸银,怎么有人犯错了,汗阿玛就想起不起扣钱了?八跟九有什么区别?打小就两样对待,你们是大阿哥,我就归到小阿哥里了?”
四阿哥见他越说越离谱,开始埋怨皇父了,伸出板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闭嘴!”
他没有用力气,可是这板子从天而降也吓人。
九阿哥捂着脑门,带了不满,道:“怎么打脑袋,我又不是猴子?”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汗阿玛罚旁的了,让我从前些日子分的产业中抽一个庄子、一个铺子,给你跟弟妹,做赔罪之礼。”
九阿哥有些意外,随即想到庄子与庄子还是不同的。
他名下分的那些产业,就有全庄与半庄,差着一半的面积。
他眼睛眨了眨道:“那可说好了,得是全庄,不能有半庄湖弄人?”
八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的,铺面也给内城的,不给外城的。”
九阿哥还是觉得亏。
难道自己缺个庄子与铺子么?
他看着八阿哥道:“八哥,弟弟也没有什么抛费,多这两个产业富裕不到哪里去,没这两处也饿不着,这事可不算完!不能说给了赔偿,就当没发生过此事!要是外头真有什么闲话出来,那弟弟不找旁人,只找八哥来掰扯!”
肯叫人了……
八阿哥的心放下,面上诚恳道:“九弟放心,不会那样的!汗阿玛已经下令,送你八嫂回安郡王府,交由安郡王夫妇管教,要是管教不好,郡王就别当了!”
九阿哥听着这意思有些不大对。
好像话里话外,说八福晋会有顾忌,为了舅舅的郡王往后也会老实了。
之前不老实,也是不将丈夫当回事。
是这个意思么?
还是自己想多了?
“不是出嫁从夫么?怎么还要拖累娘家人?感情安郡王抚育外甥女一场,大把的陪嫁也出了,还要跟着连坐?”
九阿哥心里想着,嘴里就秃噜出来,觉得安郡王可怜了。
八阿哥:“……”
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四阿哥厚道,在旁道:“连坐也不冤枉,八福晋生在安王府,长在安王府,七、八岁就被指了皇子福晋,要是安郡王好好教养,哪有今日的麻烦?”
八旗最重规矩。
王府没有老成嬷嬷?
那就不能学着太子妃的娘家,从宫里退出去的老嬷嬷中礼聘两位,专门教导格格规矩?
看似宠爱,实际上真心有几分,还真是不好说。
九阿哥想到别处:“不会是故意的吧?不是说当初玛法临终时最初选的继承人是安和亲王?要不是太皇太后跟上三旗的大臣拉着,说不得就成了!然后安郡王他们就记仇了,故意教坏外甥女,嫁进皇家来报仇?!”
这些话,不是他临时想的,是之前夫妻俩私下吐糟的时候,舒舒念叨了一句。
九阿哥当时觉得是无稽之谈。
现下觉得说不得还真贴边。
八阿哥脸色有些难看。
连九阿哥都记得此事,那汗阿玛心里怎么想?
汗阿玛并不是大度的。
可是有礼烈亲王与肃武亲王的前例在,安郡王兄弟也不怎么担心此事会波及到他们兄弟。
真的没有波及么?
四阿哥则是呵斥九阿哥道:“又在胡说八道了!不过是玛法随口戏言,被以讹传讹,你倒当真了!这历代王朝,皇位传承都是父传子,偶有兄终弟及,却没有传给隔房堂兄弟的道理!”
这天下哪有人会真得觉得堂兄弟比亲儿子亲的?
世祖皇帝之所以那样说,也是无奈之举。
他是幼主临朝过来的,晓得小皇子的难做。
当时八旗王公中,以康亲王杰书手上左领最多,安亲王岳乐也是风头正盛。
世祖皇帝将两人点出来,说了继承之事,也是将两人架起来。
到时候两人稍有异动,就会为人侧目,被怀疑有夺位之心。
不过是帝王心术罢了。
九阿哥还是不服,小声滴咕道:“那不是大清没有庶皇子继位的先例么,八旗又是最挑剔出身!”
当时世祖皇帝名下有四子,却是都没有资格序齿的。
跟没儿子也差不多了。
这样从太宗皇帝诸孙中择嗣,或者是从太祖皇帝诸曾孙中择嗣,也都说得过去。
不说旁人,就说开国功王,有哪个是出身低的?
真正出身低的庶皇子、庶皇孙,压根就分不到左领下人,更别提征战有功。
他们只能给兄弟叔伯做旗属,有了战功也是归在上头的旗主身上。
所谓的儒家父子相传的规矩,那不都是后来的说辞?
当年太祖皇帝驾崩后,就是众贝勒中推举新汗王。
等到太宗皇帝驾崩,也是八旗王公选继承人。
四阿哥这回是真忍不住了,再次扬起手中竹板。
九阿哥有了防备,从椅子上跳起来,窜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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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后悔了(第二更)
四阿哥还以为九阿哥做个样子,拿着板子等他再进来。
九阿哥却扯着脖子,隔着窗户喊道:“四哥,天色不早了,弟弟回宫去了!”
四阿哥一怔,快走几步,跟着出来。
九阿哥一路疾行,已经到了府外,翻身上马,带了人匆匆而去。
四阿哥无奈,只能高声盯着:“慢些,不许跑马!”
九阿哥摆摆手,道:“知道了!”
倒是没有倔着,勒了缰绳,放缓了速度。
八阿哥也跟出来。
两人看着九阿哥的背影,面面相觑。
八阿哥苦笑道:“九弟是真恼了!”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不痛快道:“不该恼么?”
平白被送了一顶帽子。
要是收了东西,立时丢在脑后,才是没心没肺。
八阿哥面上带了痛苦,道:“该说的话车轱辘似的说了好几遍,该讲的道理也都讲了,弟弟实在拿她没有法子。”
四阿哥板起脸来道:“从她不肯去给嫔母请安,你就该训了,要不是一次次纵容,她胆子能这样大?”
如今亲戚里能得罪的都得罪了,还在御前挂了号。
八阿哥脸色涨红,羞愧道:“是弟弟不当人子!”
四阿哥望了眼正蓝旗方向道:“之前安郡王兄弟护着,都护到御前,这回让他们自己想法子去!”
他想要建议八阿哥随扈回来,就将富察氏抬进来,内宅直接交给富察氏管理,又觉得不妥当。
没有当哥哥的插手弟弟内宅的道理。
郭络罗氏再不好,也是八阿哥的结发之妻。
他就叹气道:“你回去梳洗吧,别想着赶夜路,磨刀不误砍柴工,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再出发,这路还长着。”
明日就是圣驾启程的第三天。
从通州算起,就是三百多里水路。
加上京城到通州这段,就是小四百里。
一天是追不上的,总要追赶两天。
八阿哥也晓得自己现下狼狈,点点头回隔壁去了。
四福晋在内宅得了消息,知晓四阿哥带了九阿哥回来,还想着吩咐厨房加菜。
结果就又得了消息,八阿哥也来了,随后九阿哥走了。
四福晋有些迷湖。
八阿哥不是跟着圣驾出京了?
她想着有备无患的好,打发人往厨房传话,加一个锅子,再来两道好克化的菜。
这边刚吩咐完,四阿哥就耷拉着脸进来。
这情绪不对。
四福晋的心也提了起来。
四阿哥摆摆手,将屋子里的使女打发了,才咬牙切齿道:“这个郭络罗氏,太不成体统了!”
他心里早就憋了火,可是当着九阿哥的面不好火上浇油,当着八阿哥的面也不想提,就只能过来跟四福晋抱怨。
四福晋不解道:“怎么了?八弟妹不是好好养着呢么?”
这小产跟生孩子也不差什么,要是想调理好,还是要做足了月子。
四阿哥怒道:“追了八阿哥去了,还去辱骂妯里、小姑!”
董鄂氏跟九格格随侍太后左右,这又是冲到太后跟前去了。
怪不得五阿哥老实人都发火,不单单是郭络罗氏污人清白,还因为她差点再次冒犯太后。
四福晋听了,也是皱眉,想到九阿哥,道:“是对上九弟妹跟妹妹了?”
南巡的公主,只有九格格一人。
妯里倒是还有三福晋与五福晋,可是能让九阿哥出面的只有舒舒这个九福晋。
四阿哥点点头,气得不行:“太放肆了!”
那些脏话,他说不出来,只能道:“又拖累了八阿哥!”
上了南巡名单,年前的事情本来都要翻篇了,结果来了这么一出。
皇父不缺儿子,八阿哥好不容易走到现下的位置,却是被郭络罗氏连累的不轻。
四福晋也是没有法子。
八福晋那脾气,不是能听劝的。
性子还敏感,容易多思多想,一句话不对就甩脸子。
加上四福晋排行靠前,可是比四阿哥小三岁,实际上与八福晋同庚。
也不好整日里摆着嫂子的谱去教导妯里。
她叹气道:“怕是在安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四阿哥见妻子还有同情八福晋的意思,皱眉道:“往后离她远些,不必搭理,等到富察氏进门,就好好指点富察氏就是了。”
四福晋噎得不行,比邻而居,怎么个远离法?
这正经的妯里不理会,要去跟一个侧福晋交际?
旁人怎么看?
四阿哥说完,也觉得不妥当,道:“算了,反正往后少往那边过去,离郭络罗氏远远的!”
四福晋缓缓的点点头。
这其中应该还有其他事,否则自己爷不会这样态度。
八福晋又闯祸了?
比上回在宁寿宫忤逆太后还严重?
她却是稳重的性子,并不追着打听,只道:“眼看就是惊蛰,到时候九叔、十叔的皇子府就能动工了。”
四阿哥听了,眉头拧得更厉害。
之前想的很好,兄弟几个打小一起长大,后来在阿哥所也挨着。
可是现下看着确实不妥当了。
他揉了揉眉心道:“等碰到老十,到时候问一声,实在不行中间就空出位置来。”
这样的话,也能将八贝勒府与九皇子府隔开。
要不然的话,还真容易落人口舌。
八贝勒府旁边的地方不小,要是按照贝勒府修建,能修三个。
按照郡王府与贝勒府各修建一个,也能有不少富裕。
四福晋讶然,她提这个话头,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是想着自家的贝勒府在这里,又是做兄嫂的,到时候打发管事帮着盯着些。
这妯里俩动手了?
怎么挨着住都叫人不放心了?
*
九阿哥挟怒出宫,回来时也没怎么痛快。
他示意何玉柱给两位护军放了赏,而后对高斌道:“今儿挺机灵的,这些日子你就盯着内务府的公文,看看有没有爷的信,回头你成亲的时候,爷给你包个大红包!”
高斌之前没有补差事,说亲也跟着耽搁下来。
如今虽不是正式的职缺,却是九阿哥身边长随,比一般的缺还体面,亲事也有了眉目。
九阿哥听他提了一嘴,才这样说。
高斌打千道:“奴才谢九爷的赏。”
九阿哥摆摆手:“行了,家去吧!”
说罢,他带了何玉柱入宫。
何玉柱在旁,小心看他的脸色。
九阿哥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贼眉鼠眼的,没个人样子!”
何玉柱犹豫了一下,道:“奴才就是觉得爷方才出来,好像不大客气,别得罪了四爷……”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得罪就得罪了,四哥还能动手?就算是动手,爷也不怕!”
说话的功夫,主仆两人就回到了阿哥所。
十阿哥之前就得了消息,知晓九阿哥怒冲冲的出门,很是不放心,正叫人盯着二所。
听说九阿哥回来,十阿哥就过来了。
九阿哥已经在书房坐了,正满脸抑郁。
见十阿哥过来,他招招手,道:“老十来的正好,还打算打发人去叫你!眼见着饭时,陪哥哥喝两盅!”
十阿哥拉了椅子坐了,道:“九哥,怎么了?”
还在服中,九阿哥也没有酒瘾,怎么想要喝酒了?
九阿哥想起来,心里还是搓火,恨恨道:“爷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恶心的事!”
说罢,他就三言两语将缘故说了。
十阿哥听了,脸色也难看起来:“心太毒了!”
也就是太后与皇父都晓得九嫂人品,要不然的话,听了这话,心里怎么想?
九阿哥恨恨道:“真是坏透了!汗阿玛也太给她脸,应该直让八哥休妻!”
太祖皇帝时候,太宗皇帝是四大贝勒之一,大福晋那拉氏,生有一子一女,结果坐着冰车去宫里请安的时候,路过阿济格的府邸时没有下车,甚至坐着冰床直接进了汗王宫。
当时的阿济格之母阿巴亥是汗王大福晋,阿济格虽比不得几个兄长封了四大贝勒属理国政,却被称为“大阿哥”。
太祖很是愤怒,呵斥那拉氏傲慢无礼,勒令儿子休妻。
“那还只是对小叔子无礼,就被休弃,汗阿玛就不能也严厉些?赏侧福晋算什么惩罚?送回安王府也太轻了。郭络罗氏对谁有礼过?先头的卫嫔母,然后太后娘娘、五嫂,现下又疯狗似的盯上你嫂子,真是太烦人了!”
九阿哥抱怨着。
十阿哥想了想,道:“惩罚也不算轻,之前安郡王兄弟护着八福晋,也是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体面;如今要他们去管教八福晋,就不好再护着了。”
再护着,郡王帽子都保不住。
可是八福晋是能听劝的?
舅甥反目,就在眼前。
九阿哥听明白十阿哥的意思,挑眉道:“那汗阿玛这招挺损啊,回头安郡王兄弟管教不了,也就没脸再说护着的话,到时候郭络罗氏没人撑腰,不废也就是废了!”
说到这里,才觉得有些解气,道:“活该!”
十阿哥道:“那倒未必,要是八福晋能收敛,八哥还是会顾着嫡福晋的面子,郭络罗家可是有五个世袭左领。”
九阿哥烦躁道:“那往后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想修皇子府了,想想就膈应!”
到时候郭络罗氏再编排瞎话,就更有鼻子有眼了。
就跟钮祜禄家那个大伯子跟弟媳妇似的,比邻而居。
虽说抓奸抓双、拿贼拿赃,可谁叫出来泼脏水的是阿灵阿这个钮祜禄家的当家人?
这真真假假就说不好了。
想到这里,九阿哥看着十阿哥,若有所思,道:“要不咱们俩换换?”
十阿哥带了无奈,道:“九哥,不合规矩,以东为尊。”
要是大家不在一起修府还罢,就在一条街上。
从东到西,就有个次序问题。
再说了,还能老避着?
那样的话,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到时候再外头婚丧嫁娶,需要露面的时候,还是要碰上。
九阿哥有些后悔了,道:“我当时怎么那么嘴快?不单单镶黄旗有官房,正黄旗同正白旗也有,正黄旗还有海子,可以引水;正白旗离衙门近,咱们以后当差行走也方便!”
十阿哥安慰道:“且看好的吧,不是这块地最大吗?往后咱们兄弟要是爵位再升升,也扩建的开……”
九阿哥想了想,道:“幸好还有个四哥在,要不然咱们俩都是小的,有些不敢想……”
*
新河,长乐营码头。
暮色四合。
舒舒等人陪着太后用了晚点。
船舱里灯火通明。
看着舒舒几个跟着小松伸胳膊,太后被白嬷嬷劝着,也跟着来了。
这动作舒缓,她做着也不太累,还说了九格格:“真是太虚了,这多省事啊,就抬抬胳膊就酸了,你动弹的太少了!”
九格格笑道:“皇祖母明个儿就知道了。”
太后笑呵呵道:“那我今晚就让这丫头帮我按按!”
“哈哈,皇祖母也觉得好了吧!嬷嬷可得准备好荷包,这累着呢。”
后一句,九格格是对白嬷嬷说的。
白嬷嬷道:“格格放心,奴才已经预备好了。”
不单单是预备了荷包,还预备了小宫女给小松打下手。
早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太后心宽体胖,身子骨也康健,这几年上了年岁,身子就有些沉。
这早晚按按捏捏,舒服许多。
眼见着的五福晋在旁不说话,身子看着也单薄,太后就道:“这丫头排不开了,小芳要是身上也酸,就让老五帮你按按。”
五福晋晓得太后不是打趣,就是这样想的,道:“孙媳妇还好,早先在家时也跟着嬷嬷练过养生操……”
所以她只是看着瘦,不像九格格那样虚,练习这个也还好。
舒舒在旁,含笑听着。
就差伴奏了。
舒舒就道:“皇祖母,听说南边流行各种小曲,等到了地方,咱们也听听?”
太后道:“早先有南边的戏班子入宫献唱,伊伊呀呀的,根本就听不懂,还是咱们北边的俗讲,更有趣些。”
舒舒点点头,就是各种因果故事。
这些,都是自己手札上的素材。
去年北巡风物写了两本。
今年南巡,是不是也能写上几十万字?
祖孙几个正说笑,五阿哥来了。
“皇祖母,汗阿玛往这边来了,带着三哥跟几位阿哥来给您请安。”
太后点点头,对五福晋与舒舒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歇着……”
地方狭小,又是公公、又是大伯哥的,舒舒与五福晋福了福,就带了随从出去。
九格格是女儿跟姐妹,反倒是不用回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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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不方便(第三更)
康熙进来,就发现太后的精气神不一样。
太后没有坐着,而是站着。
老人家手边也没有零嘴,而是揉着胳膊做着什么动作。
等到康熙带了几个皇子请安,太后才在榻上坐了。
“额涅,您这两日吃的还好?”
康熙在椅子上坐了,问道。
太后笑着说道:“好着呢,皇帝好好的,不用担心我,早晚都用的好,中午在船上也有锅子吃。”
康熙瞧着老太太气色确实不错,放下心来,望向九格格。
“听说你晕船了?好些没有?”
南巡队伍中带了太医。
每日都要上船给主子们请平安脉。
九格格这边没有开方子,可是脉桉上确实记上一笔的。
九格格带了腼腆道:“本来好好的,是女儿没听九嫂的劝戒,开船的时候看书了,才恶心了,难受了半天,喝了山楂水,躺了会子就好了。”
康熙点头道:“如此就好,出门在外,更要爱惜身体,不要让长辈担心。”
九格格郑重道:“女儿记下了。”
太后也望向康熙身后的几个阿哥,道:“怎么还不见大阿哥?”
长孙到底不同,尤其是大阿哥如今还成了鳏夫,正是可人疼的时候。
“跟简亲王在前头行宫,原本要赶路来迎驾,朕没让,命他们在那边候着,初八就能看到了!”
康熙耐心的回道。
九格格站在一旁,听到“行宫”两个字,耳朵却是竖起来。
居然初八才到行宫么?
今天才初四!
对于爱干净的九格格来说,也觉得难熬了。
太后又对三阿哥慈爱道:“大阿哥不在,你是当哥哥的,要照顾好两位小阿哥。”
这说的是没成丁的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了。
三阿哥立时道:“皇祖母放心,孙儿本就在御前听使唤,照顾弟弟们,也是孙儿应尽之责!”
太后的视线在七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脸上掠过,没有多说什么。
照顾兄弟,可不是动动嘴就行的。
得有个对照,让人晓得照顾兄弟的不轻易处。
九阿哥与舒舒夫妇,去年北巡时很是难得。
可是换了三阿哥夫妇,想要只动嘴皮子就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哄好,可没那么容易。
十三阿哥性子阔朗,不是爱挑剔的,可还有个娇气的十四阿哥。
太后不知道昨天三阿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之事,就是见他进了舱后就看着老五,像是没存好心。
她可还记得去年围场五阿哥受伤之事,就跟三阿哥脱不得干系。
只是因为当初死了个内务府总管,皇帝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才没有深究。
结果倒好,三阿哥就跟没事人似的,回头兄弟还动起手来。
固然是五阿哥先出手不对,可三阿哥对着五阿哥伤口招呼,用心也太恶。
太后心中存了防备,就故意使了个小心机,给三阿哥找了个活儿,省得他盯着五阿哥。
康熙哪里想到太后心里转了百十个圈,只以为是当祖母的关心孙子,才多嘱咐一句。
今早得了太监禀告,他正想着给两位小阿哥分船之事。
之前还以为两个儿子还小,跟着自己住正好。
结果太监禀告,两位小阿哥都出精了。
那就不妥当了。
御舟上还有两个乾清宫答应,他还打算偶尔传召两位贵人过来。
两个儿子就挨着住着,这很是不方便。
现下太后提及这个,康熙就看了三阿哥一眼,斟酌着道:“去年北巡,十三阿哥与十阿哥由九阿哥夫妇看顾,这回从北巡之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就交给你们夫妻看顾!”
三阿哥与有荣焉,道:“汗阿玛放心,儿子一定好好照顾两位阿哥。”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在御舟上,又不是吃奶娃娃,也就早晚问问起居之类。
简直是白给的功劳。
大阿哥就不行了,成了鳏夫,只有可怜的份。
他想的很美,结果康熙继续说道:“一会儿打发人换船,你额娘船上的两位贵人挪到御舟上,两位阿哥挪过去,你们夫妻也上那边船吧!”
三阿哥闻言一怔。
他现下的座船是小船,可也六丈左右长,十来个舱,都是他们夫妻与随从使唤。
等到挪到大船上,得多局促?
还有自己娘娘与福晋,婆媳两人有些犯冲,两人凑到一起一个恼、一个闹的,他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三阿哥想着,都觉得头皮发紧。
“嗯?”
康熙见他不吭声,望了过来。
三阿哥忙点头道:“儿子晓得了,儿子遵旨,一会儿就帮两位小阿哥换船。”
十三阿哥神色不变,心里还带了雀跃。
谁乐意老在汗阿玛跟前杵着?
汗阿玛已经够忙了。
结果还每天两遍过问他们的功课。
开船的时候不好看书背书,他们就只能在停船的时候紧着看,闹的时间紧紧巴巴。
荣妃母,不熟……
三福晋,也不熟……
不熟也有不熟的好,那就是客客气气的,不会太约束他们……
十四阿哥则有些不乐意,嘴巴都撅起来,可也晓得没有自己反驳的余地……
*
隔壁,舒舒舱室。
她本来听力就不错,康熙也没有压低声音,因此也听到半句一句的。
她也没有刻意去听,反而去了窗下,望向外头。
码头上星星点点的,都是灯笼与火把。
还有影影绰绰的巡逻队伍。
她闲了下来,也有空想一想九阿哥。
应该收到自己的信了,不知见了前面那些好听的话,会不会开心些。
然后五阿哥的信,能给他当头一棒吗?
那是他的好八哥!
每次遇到八福晋的问题,九阿哥都是个贴心好弟弟,不曾迁怒八阿哥,反而还要同情一把哥哥没娶到好老婆。
这回八福晋空口白牙的污蔑,不单单是侮辱了舒舒,也侮辱了九阿哥。
不知道九阿哥是什么反应,反正他那个性子,与宽宏大度不贴边……
也该赶上八阿哥与八福晋到京,不知道会怎么闹。
那是个醋精,可听不得这样的话。
舒舒思绪放飞着,想着自己写信的频率。
天数拉开的太长,显不出情意缠绵来。
要是太频繁,也不像话。
虽说兵部有专门的人手每日传递公文,可是那是国家政务,自己这私心太频繁就不妥当。
舒舒关上窗,想了想,就将间隔时间暂定为七日。
这样一个月四次,频率已经不低了。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等到有人注意到,也该返程了。
就算有人不满,捅到御前去,康熙这个当公公的也没有为了这点儿小事训斥儿媳妇的道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是九格格来了,身后宫女抱着个包袱。
舒舒招呼她坐了:“皇上走了?”
九格格点头道:“走了有一会儿了。”
舒舒看着那宫女手中包裹,对着九格格好奇道:“带什么来了?”
“是皇祖母让我送来的帐子。”
九格格道。
舒舒看了眼自己的帐子一眼,道:“我那也是新换的,皇祖母怎么想起赏这个?”
九格格往她手上瞄了一眼,道:“那不是看到你被虫子咬了吗?”
原来舒舒的手上,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起了两个米粒大小的水泡。
舒舒看着自己的手,也是带了无奈道:“就怕虫子咬,可是每年这个时候也是防不胜防。”
临到惊蛰,虫子都出来了。
即便带了驱蚊虫的药膏,也不能完全防住。
九格格道:“这帐子是厚蚊帐,比幔帐要密实,可以挂在里头。”
舒舒听了,立时吩咐小椿道:“快挂上,省得今天再换挨一口。”
她是疤痕体质,所以也不敢挑拨水泡,只能任由它自己消减,很是手痒。
小椿应了,招呼着小松去挂帐子。
九格格这才数着指头,说了行宫之事。
“要初八才到行宫,还有四天……”
舒舒听了,立时觉得浑身都跟着痒了。
昨天就简单擦拭,原以为三、四天会上行宫一次,结果是五、六天么?
舒舒觉得自己无法忍受,决定还是保持自己的习惯。
她立时吩咐小松道:“跟小路子说一声,劳烦他去行在膳房问问热水,看看方便不方便送水过来?”
九格格听了,很是心动,却是没有急着说话,只对舒舒道:“要是方便,洗澡也就洗了,明天再洗头,要不然头发不干。”
现下已经入更了,眼见着就要安置了。
换做每次船队停泊的时候洗头,到了晚上自然也就干了。
舒舒听了,有些纠结。
随后,她看到熏笼,道:“没事,到时候烤干了再睡。”
九格格想起了换船之事,唏嘘道:“这回三嫂要有麻烦了。”
不仅要跟婆婆同住,还奉命要照顾两个小叔子。
舒舒听了很是意外,道:“好好的,皇上怎么想起这个?”
要是不放心两个小阿哥,当初不就是该安排好?
随即她看到床板,隐隐的猜到缘故,心里囧的不行。
估计是康熙也发现船板隔音不好了?!
之前两次南巡,都是臣子随侍,自然是屏气凝神的。
换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会随意许多,也就露出不方便来。
至于三福晋,舒舒很是幸灾乐祸。
她很是不厚道的说道:“去年北巡三嫂因生产的缘故没有跟着,过后念叨了不少回,眼下也是求仁得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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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准备围观(第一更)
三阿哥的座船上,三福晋却欲哭无泪。
照顾小叔子倒是不怕,可为什么要挤到婆婆的座船上去?
就算两位贵人挪走,那边剩下的舱室也有限。
更不要说,自己那个婆婆性子最歪。
“不是还空着两艘备用龙船么?做什么要去惊扰娘娘?”
三福晋带了不解,看着三阿哥道。
两艘都空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挪过去,他们夫妻跟着去照顾也行。
三阿哥看了她一眼,道:“因为是龙船。”
上面可以设值房,随行的大臣与护卫也可以在上面候着听使唤,却不能以那个为座船,否则就是僭越。
三福晋磨磨蹭蹭道:“要是娘娘训斥我,爷可要帮帮我……”
三阿哥皱眉道:“哪有这样的规矩?你这是要让爷背个不孝子的名声?!娘娘上了年岁,爱絮叨,你别回嘴,恭恭敬敬的,忍忍就过去了。”
三福晋脸色耷拉着,已经有些后悔。
早知道要跟婆婆同住,她可能还会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来。
可是想着江南富庶,忍忍也就忍忍。
到时候下头有了孝敬,权当是补偿。
她就不情不愿的吩咐人整理行李。
*
御舟上。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随侍也在整理行李。
十四阿哥拉着十三阿哥到一旁,道:“咱们又不是小阿哥了,为什么要跟荣妃母一起住?能不能跟汗阿玛说说,也给咱们分一条船,不要大的,像三哥他们那样的就行了……”
十三阿哥指了指后头,道:“能说啊,你去说吧!”
哪里有那么简单?
随行侍卫、护军总共就五、六百人,岸上固定的两百人,船队还有三、四百人。
现下分了几部分,护卫几艘大船。
要是他们兄弟单独安排座船,还要跟着分侍卫、护军出去。
十四阿哥:“……”
他冷哼了一声,放下十三阿哥的胳膊,带了不满,道:“你还是不是我的十三哥了?怎么遇事就躲?”
十三阿哥笑道:“有事就十三哥,没事就十三,还是没事吧,你也大了,不是孩子了,该担当也担当些。”
小的时候不计较,分个糖、争个本子什么的,自己也乐意当哥哥,护在十四阿哥前头。
现在都大了,同样的皇子阿哥,前头的哥哥们需要恭敬着,后头的弟弟就算了。
十四阿哥脸色涨红,总觉得十三阿哥意有所指。
他带了不服气,小声滴咕道:“还说我,你也换裤子了!”
十四阿哥还有些懵懂。
十三阿哥年长两岁,晓得两人挪出去的缘故,不想说这个,岔开话道:“妃母的船也有好处,到时候上下自在些。”
十四阿哥游说不动十三阿哥,自己也不想撞上去,讪讪的点点头道:“嗯!且想想好的吧!”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来:“王庶妃什么时候成贵人了?”
贵人听起来,好像品级不高,也不是一宫主位,不分内管领下人,可是日用供给比嫔就差一等。
而且贵人可以跟着主位嫔妃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王庶妃因生育皇子有功,前两年就是按照贵人例供应日用,可到底不是正式的贵人。
十三阿哥道:“谁晓得这个?应该是出京之前吧……”
王贵人就是江南人,是苏州女子,这次给了名分,可能也是因这个原因。
她是以苏州织造李煦舅家表妹的身份入宫的。
李煦跟曹寅一样,也是皇父的保兄弟,心腹臣子。
此时抬位,是给王贵人体面,也是给李家体面。
十四阿哥也就是随口提了一句罢了。
本也与他不相干。
少一时,两人的行李整理好了,就有人抬着下船。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到了御前。
正好有个答应在。
见两位阿哥进来,避在一旁,低眉顺眼的。
十三阿哥移开眼,十四阿哥忍不住看了一眼。
身量十分小,姿态也婀娜,跟八旗女子截然不同。
这就是汉女么?
好像确实跟王贵人有些像。
康熙看见,见他只有好奇,没有旁的,就晓得没开窍,也不恼,只道:“每日记得读书,朕要查功课。”
两位阿哥应声出去。
等离了御船,前头太监挑着灯笼,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跟在后头。
十四阿哥小声道:“包衣里的旗鼓女子,跟江南汉女一样么?要是那样,我叫我们娘娘给我挑两个旗鼓女子?”
十三阿哥露出惊讶来,看着十四阿哥:“你怎么想到这个?”
十四阿哥不以为然道:“不能想想么?”
十三阿哥道:“等着吧,不着急,估摸要后年,皇上才会叫德妃母给你挑格格。”
下次选秀,应该会选三位皇子福晋,十二哥的,还有他们俩的。
十四阿哥呲牙道:“还要那么久,真没趣!”
之前金氏包衣女子往他身边凑,他又不是傻子。
觉得也挺有趣的,年纪比他大几岁,可性子柔顺。
金家是高丽左领。
听说高丽女子都是这样。
好像病了挪出去了,也不知道好了没有?
十四阿哥觉得自己是念旧的,回宫后可以打听打听。
等到后年娘娘选人时,与其选年岁小、新入宫的宫女,还不如选了金宫女……
*
换船的事,舒舒没有特别关注。
她开始习惯船上的生活。
就是觉得时间似乎变慢了。
船行的时候,不能看书,也不能做针线打发时间,与九格格凑到一起,也不能从早说到晚。
舒舒就开始找别的乐子。
那就是学着太后的模样,眺望岸边景色,
没有城镇乡村的地方,河道两岸更多的保留着天然景致。
偶尔人烟的地方,沿途军民也都退避,没有往运河边上凑的。
如此熬了四天,终于到了南巡的第一处行宫。
御舟还没有停泊,码头上就有不少人迎候。
为首的是大阿哥与简亲王,还有行宫旁边驻扎的绿营总兵。
坐上马车的时候,舒舒带了雀跃。
还是路上好。
虽然马车也颠簸,可是比坐船自在多了。
她又想九阿哥了。
要是九阿哥在,他们夫妻也可以偶尔下船来跟着七阿哥一起走陆路。
行宫毗邻运河码头营建,距离也就一里地。
须臾功夫,马车就停了。
等到了分派的院子,舒舒就带了懊恼。
同往北的行宫相比,往南的行宫要小巧的多。
想要一个主子一个院子那是做梦。
除了御驾的大院子,太后与宫嫔的东院,就剩下西路几个小院子,还要分派给随行王公与大臣。
皇子阿哥们,分在两个院子里。
大阿哥、七阿哥跟着王公在前院。
剩下其他人在后院。
三阿哥夫妇是正房东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西屋。
东厢两间是五阿哥夫妇。
西厢两间是舒舒跟九格格。
九格格见了屋子,诧异道:“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屋子,怎么睡?”
每间屋子一丈见方,而且只有里间有炕。
舒舒叹气道:“挤挤吧!”
除去小路子那个小太监之外,这边就是主仆七人。
除了里屋的炕,外屋还有一张罗汉榻,其他也没有睡人的地方。
九格格也带了后悔道:“还不如船上方便呢。”
舒舒听了,却是心动,看着小椿道:“你去找白嬷嬷问问,看那边怎么安置?有没有回船上的?”
太后带了八个宫人,除了两个太监,还有两个嬷嬷,两个宫女在身边,另有两人是宁寿宫膳房的,直接跟着御膳房那边的人走陆路。
小椿应了一声,过去寻人。
九格格明白过来,道:“那样的话,我也叫嬷嬷回船上安置,省得这里遭罪。”
姑嫂俩说着话,三福晋来了。
看着屋子里满满登登的,她叹气道:“看来你们这里也是这样乱糟糟的,没有空地方……”
舒舒与九格格见了礼。
三福晋蔫耷耷的,看着舒舒道:“去年北巡时,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伙食是怎么安排的?这两日十四阿哥不怎么爱用例菜,我们娘娘让我想法子……”
舒舒想了想,道:“去年我预备的足,带了不少路菜,跟例菜掺和着来,还好些;还有就是拿了荷包叫人去御膳房点菜,小灶要好些。”
这次随行的主子多。
除了皇上与太后有专门的大师傅掌勺,其他主子小二十人,吃的也是大锅菜。
味道自然也就差了些。
十四阿哥去年分宫,住了阿哥所,也安排了皇子膳房,吃不惯例菜也是正常。
三福晋恍然大悟,道:“我怎么忘了这个?御膳的那些大爷预备的充足着呢,只要舍得花银子,什么东西没有?”
至于舒舒说的路菜,三福晋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是小咸菜、小零嘴什么的,有什么稀奇的?
到时候还要在两位小叔子跟前卖个好。
真是鸡贼。
自己才不开口。
舒舒哪里想到三福晋脑补一出大戏。
她想的是那些酥鱼,正月里九阿哥将西花园的鱼祸害够呛,正经好几坛子。
即便是油浸的,可只要开了坛,还是早些吃光为好。
要是十三阿哥单住就好了,可以叫人送些。
单住?
有大阿哥与七阿哥。
舒舒决定回头跟五福晋商量商量,要不要往那两处送些。
少一时,小椿回来,身后还带着白嬷嬷。
太后传召。
“娘娘嘱咐福晋跟格格多穿些,要跟着皇上去校场看皇子们射箭……”
第四百六十八章 小嫉妒与小安排(第二更)
舒舒与九格格对视一眼,都带了惊喜。
现在是下午,春光明媚的,屋子这么狭窄,憋着怪难受的,跟着太后出去放放风也好。
倒是三福晋,在旁有些迟疑,道:“那穿什么衣裳,用换骑装吗?”
白嬷嬷道:“福晋随意就好,娘娘是怕校场空旷,主子们吃了风难受,才多叮嘱一句。”
三福晋也不耽搁,回去换衣裳去了。
白嬷嬷又去东厢寻五福晋。
九格格想了想,对舒舒道:“要不就不换衣裳了?”
她们现下就穿的常服,脚上是羊皮靴子,走路也挺舒坦。
舒舒点点头。
那是本地绿营驻军校场,她们是凑数去的,也不是花枝招展的时候。
每日里换下的衣裳,现下都挂着,不洗难受,洗了也不方便。
需要熨烫、悬挂。
“大哥在呢,旁人指定都比不过……”
九格格道。
舒舒道:“直郡王应该是坐镇的,未必下场。”
皇子们都下场了,不是露了底牌?
是给绿营将士展示皇家风采的。
怎么展示?
多半还要落在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身上。
前头年长的阿哥,再挑一个厉害的震慑一下。
让绿营将士晓得皇子阿哥们没有庸才。
绿营兵,又称为绿旗兵,是开国时收编的明军与其他汉军。
全国差不多五十万左右,以营为单位驻扎在各地。
舒舒与九格格没怎么换衣裳,准备的就很快。
九格格基本没动,就是外头加了个珍珠羊皮的马甲。
舒舒则是叫小椿帮着撂下发辫,戴了钿子,看着略正式了一点点,外头也加了个夹棉马甲,是高立领的。
到了校场不好带口罩,正好可以用这领子遮掩口鼻。
三福晋与五福晋也收拾好,出来了。
五福晋跟舒舒差不多的妆扮。
三福晋则是换了藏蓝色的骑装,头发盘了蒙古式的发髻,看着很是干练。
同平日里娇美的形象截然不同。
看着舒舒三人还是方才的衣裳,三福晋上下打量了两眼,道:“你们这也太湖弄了!”
九格格见她带了扳指,道:“三嫂也要上场么?”
三福晋摸着自己的象牙扳指,道:“有备无患罢了……”
说话的功夫,姑嫂几人就去了行宫东边的院子。
这边是个两进院。
前头是两位妃子带了两位贵人、两位答应,后头是太后与两位太妃。
因此几个妯里前往太后处,就要经过前头院子。
几人都止了说话声,随着白嬷嬷往后院子。
可是前院正房西屋的窗子开着,荣妃正坐在窗前。
听到外头有动静,抬头看了个正着。
眼见着三福晋就在其中,穿的不伦不类的,荣妃就蹙眉,吩咐身边嬷嬷道:“就说我有事找,叫三福晋过来。”
嬷嬷应声去了,追了上来。
“三福晋,娘娘有事找您……”
三福晋的脸色有些僵,却没有跟着那嬷嬷走,不紧不慢道:“娘娘有什么急事么?要是不急,容我先去给皇祖母请安;要是着急,别耽搁了,嬷嬷快去寻三爷去……”
那嬷嬷一时哑然。
三福晋莞尔一笑道:“那就是没大事了,那嬷嬷先回,我先去见皇祖母……”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
这是要拿太后这个祖婆婆压婆婆?
可是太后才不会掺和这些婆媳之间的小官司。
不过这婆媳关系很僵啊,这几日荣妃应该没少折腾三福晋,才会逼得她连面上恭顺都不爱装了。
几人进了正房。
屋子里不仅太后在,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也在。
两人已经换了骑马装,腰间也别着马鞭,奉命来接太后。
见了舒舒等人进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起来见礼。
太后笑眯眯的对大家说:“一会儿咱们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估摸要上场,你们当嫂子、姐姐的都过去,给两位小阿哥喝彩。”
十三阿哥抿嘴笑着,看了几位嫂子一眼。
同样是嫂子,怎么差那么多?!
去年九嫂出门,叫人预备了一车吃的。
他跟十哥两个也跟着借光,一路上没亏过嘴。
换了三福晋,别说是路菜,就是零嘴都没有。
出门带了十几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衣裳。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在御舟时,还能跟着皇父吃,到了荣妃船上这边吃自己的例菜,真是够够的。
他很想要跟九嫂要点吃的,又怕给她惹麻烦。
十四阿哥却没有顾忌,给嫂子们与姐姐见了礼后,就凑到舒舒跟前,道:“九嫂,九嫂,您那边预备了小菜没有?这两日吃的,弟弟都吃不下去,尤其是中午那顿,就是馏了剩菜,更是没法吃!”
实际上哪有那么夸张?
中午热的是食盒里提前备好的菜,也是早上新作的。
舒舒能说什么?
她那边预备的吃食,就在船上的小膳房里,难道还要扯谎?
她就微笑道:“有一些,回头你们也尝尝。”
十四阿哥心满意足,隐隐的带了得意。
他看出来了,九嫂脾气不大好,却是爱面子的,长辈们面前不会拒绝他。
舒舒接着说道:“这是预备给皇祖母左粥的,数量不多,越往南走,天气越热,这预备的小酱菜、小咸菜什么的也容易坏,要是吃坏了肚子,我可不管……”
十四阿哥那边船上,有着不大好打交道的荣妃,还有矫情的三福晋,死扣死扣的三阿哥。
舒舒不得不先打个报备,打算小气些。
十四阿哥瞪眼。
什么意思?
这是叫人吃还是不吃?
十三阿哥在旁,道:“那就叫人少取些,够一顿吃的就行。”
舒舒点头。
至于往后取几天,那就看十四阿哥的了。
就是她之前想着让五阿哥送大阿哥与七阿哥一些,这个念头消了。
算了,算了,多做多错。
要长记性。
三福晋在旁,脸色就有些不大挂得住。
她看着舒舒,欲言又止。
想着要不要直接省银子,多要一些。
到时候好吃赖吃的,就不与她相关。
舒舒却移开眼,看着太后道:“皇祖母,咱们快去吧。”
太后点头道:“好好,咱们这就去。”
五福晋上前要扶着,太后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们更能走呢。”
行宫就在绿营营地边上,距离校场不过半里地。
大家就簇拥着太后,熘达过去。
三福晋借着年长,站了太后的左手边,笑吟吟道:“下次有机会跟皇祖母北巡的话,孙媳妇也给您露两手……”
太后看了她打扮一眼,道:“出嫁前,也学骑马射箭了?”
三福晋笑着说道:“是啊,跟兄弟都一起,也是六、七岁就开始骑马射箭,整日里跟假小子似的,也就留头了才开始学规矩针线,骑马射箭少了……”
说到这里,她看着舒舒道:“妹妹应该也是如此吧?好像小时候妹妹在康王府的日子多些……”
大家都望向舒舒。
舒舒看了眼三福晋,道:“三嫂记性挺好,差不多吧,小时候姑母爱接我过去。”
三福晋还要再说,太后示意舒舒近前,拉着她的手道:“康王府快出服了,回头你姑姑进宫,你就能见了。”
现在出服有好几种算法,有算二十五个月的,也有按照头尾三年算的。
都合规矩。
比如,康良亲王杰书,薨于康熙三十六年闰三月,要是二十五个月的孝期,就是在四月出服。
按照头尾三年的算的话,第一年余下的月份,第二年全年,第三年正月除服。
上个月康王府没有派帖子办除服礼,那应该就是四月出服。
舒舒点头,面上带了笑。
“姑母可疼孙媳妇了,去年大婚之前姑母添了个大庄,孙媳妇收着都烫手的,如今就盼着下次选秀,姑母多了儿媳妇,孙媳妇也厚厚的添回去……”
上了年岁的妇人,最喜欢的就是看着小辈们一对对的。
太后笑眯眯道:“那等到下一次选秀,要选出不少人了。”
八旗选秀,经过三轮后,最后被指婚与留牌子的秀女并不多。
除非宗室福晋有了差不多的人选,跟着打招呼,或者是没有人选,想要合适的。
否则的话,只指婚皇子与近支宗室子弟。
这近支的范围,就是太宗子孙。
舒舒看了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一眼。
这两位的嫡福晋也在四十年选秀了。
六部现下没有尚书叫马尔汉,应该还没有升上来。
至于侍郎,因为不是主官,九阿哥没有提到过,就不知道十四阿哥的侍郎岳父升上来没有。
倒是马齐家,出了一个皇子侧福晋,不知道他的嫡女还会不会成为皇子福晋。
说话的功夫,众人到了校场。
高台上,放了两把椅子。
康熙带了众皇子、随行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已经到了。
被百十来个身披黄马甲的侍卫簇拥着,正看的绿营兵的方阵。
让舒舒意外的是,八阿哥已经回来了。
就站在七阿哥身边,随侍在康熙身边。
舒舒心里诧异,神色不变。
八阿哥也看了舒舒一眼,随后迅速移开视线。
舒舒:“……”
让她看出几分敬而远之来。
还是碍着八福晋的话?
舒舒也移开眼,虽说被人嫌弃不舒坦,可是八阿哥要真避开她,连带着避开九阿哥,那才是再好不过。
八阿哥的心有些乱。
董鄂氏的神色平平,眼神看自己与看老七没有什么区别。
她应该没有记仇,或迁怒于他。
倒是他这边,好像行事有些不体面。
他没有做旁的,就是嘱咐乳母、乳父,要是家里或是产业上遇到什么事情,就去请九阿哥帮忙。
他对着妻子否定乳姐对自己有情,可心里也晓得她有些女儿之思。
如今他嫡福晋、侧福晋都有了,还有额娘挑的两个格格,实不好再纳乳母之女。
否则旁人怎么看?
福晋也会闹腾的不行,容不下乳母一家。
老九喜欢经济,那个乳姐也有几分敛财之能,现在打理自己的几个铺子。
八阿哥握着拳头,心里生出羞愧来。
他不是故意的,就是有些小嫉妒。
要是九阿哥操行守得住,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见到太后过来,康熙起身迎了过来,将太后引到座位上。
舒舒也收了眼神,屏气凝神,跟着两位嫂子旁边,做起了小媳妇。
下头的绿营兵列阵待命。
舒舒站在人后,看着下头的军势,吃惊的不行。
看着可比京城的驻防八旗兵马的气势强多了。
现在,是绿营正是精锐的时候?
好像还真是。
八旗兵力衰退,不是从乌兰布统之战开始的,而是更早之前。
早在三藩之乱时,南下平叛的八旗兵就显出颓势,战争才会磨了好几年。
还是绿营出力,才将叛军挡在长江以南。
因这个缘故,康熙前些年一直扩张绿营兵马。
绿营兵人数从原来的三十来多万,增加到五十万。
而且绿营将士的待遇,并没有跟八旗兵差距很大。
为了这个,还曾经引起八旗将士的不满。
因为前些年每年朝廷税赋的七成用来做军饷,军饷的七成用来养绿营兵。
舒舒记得,当时自己阿玛还不是都统,只是参领。
有同僚埋怨,他从来不掺和。
他跟妻、女道:“绿旗是大清的绿旗,也是皇上的绿旗,八旗却不单单是皇上的八旗。”
皇权日重,这也是其中重要因素。
握在康熙手中的绿营兵,已经是八旗兵马的四倍。
皇上旁边,站着一个穿戴了披甲的武将,正是天津镇总兵潘育龙。
他身材魁伟,正值盛年,右脸颊有一块小儿拳头大小的疤痕,看着有些狰狞。
他就是三藩之战时出头的绿旗名将,脸上的疤痕,则是三十五年随着圣驾征讨准格尔时的功勋。
“臣是粗人,旁的也不知道,只晓得皇上让臣做总兵,臣就当好这个总兵,好好操练儿郎们,不白瞎朝廷给的饷,要是再有敌寇挑衅大清,臣就请命,率部灭敌!”
他是西北人,说话语调慢悠悠的,却是嗓门洪亮。
同八旗将领都是勋贵子弟出身不同,他就是西北贫家子,从小兵一步一步熬上来的。
是康熙亲手提拔的武将,望向康熙的时候,眼中都带了狂热。
康熙面上带了欣慰,道:“好,好,朕等着你给朕练出一镇精锐来!”
简亲王雅布与平郡王讷尔福两人上前,屈膝半跪。
一人捧弓,一人奉箭囊,请皇上为绿旗将士演射。
简亲王雅布是远亲,舒舒见过的。
平郡王讷尔福,好像还是头一回看到。
他是宗室王公中,辈分最小的。
是康熙的族侄孙,是诸皇子的族侄。
看着与大阿哥年岁相彷。
他还有个身份,就是曹寅的亲家。
康熙一手拿了弓,示意大阿哥接了箭囊,看了随扈的几个儿子,视线在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身上掠过,道:“三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随朕演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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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貂褂(第一更)
五阿哥素来不在这骑射上与兄弟争强,还在跟七阿哥小声滴咕道:“潘大人真是健硕,个子也高,不像是五十好几的人。”
都是快跟皇祖母一个岁数了,可看起来比皇父还年轻。
七阿哥点点头,没有说旁的。
就是他用眼角余光看着皇父神色。
皇父好像开始爱念旧了。
刚才在他们兄弟面前,也说起了好些三藩之战时出来的将军。
八阿哥站在七阿哥旁边,脸色有些烫。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皇父刚才扫过自己时,眉头动了动。
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是穿戴不妥当?
并没有,跟兄弟们差不多的骑装。
之前他也是皇父引以为傲的皇子之一。
以后,怕不是了。
后头的小阿哥们也起来了。
三阿哥按耐住得意,随着康熙的钦点出列,在康熙的左手边站了。
早有长随捧了弓箭上前,三阿哥接过。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对视一眼,也跟着出列。
射箭场前头,八十步外,是标准的箭靶。
康熙拿着御弓,连射三箭。
“嗖!嗖!嗖!”
三支箭成了品字落脚。
“大清威武!”
“大清威武!”
“大清威武!”
旁边列阵的绿营将士见状,随即高呼。
康熙神态从容,将弓递给大阿哥。
这是十五力御弓。
对他来说,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上也有些吃力。
他年轻的时候,连射十几次都力气不竭。
现下……
他已经不好在人前多射了。
或许还能再射几箭,却不会这样轻松。
三阿哥跟着上前,他用的是十一力弓。
也是三箭,每次箭靶都跟着一颤,可见力气之大。
旁边的绿营将士真是诧异了。
因为这一位皇子看着比较儒雅,没有其他几位皇子魁伟,没想到水平也是不俗。
要知道八力以上,就能归在射手中了。
“大清威武!”
“大清威武!”
将士们喝彩声热闹。
康熙看在眼中,却是心下发沉。
根据兵部记载,八旗入关时,披甲大都能拉十力弓。
这才多少年,骑射荒废至此。
军中弓力,已经降至骑射三力弓,步射五力弓。
剩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两位小阿哥看着眉眼就稚嫩,一人拿了七力弓、一人五力弓,也是正中靶心。
舒舒站在太后身后,看着津津有味。
去年的时候,十三阿哥还是刚刚开始五力弓,如今才半年过去,七力弓都能射几下了?
比成丁的力气不差什么。
倒是十四阿哥,有些好强。
拿着五力弓也显得有些勉强。
他只是看着身形细长罢了,实际上才十二岁。
性子好强,用了成人弓,又怕露怯。
就十分专注。
只是,十四阿哥聚精会神射箭的样子……
略有些搞笑。
因为清弓长,射箭的姿势不是正位,略有些奇怪。
从康熙到十三阿哥下来,没有摆这么久的姿势,大家的注意力更多的在箭上。
十四阿哥这里,少年单薄,跟麻杆似的,这身形弯起来,丑萌丑萌的。
舒舒忍了下来,脑子里却想到九阿哥。
不知道九阿哥骑射功夫不习惯,是因为力气不足,还是嫌弃这姿势难看。
等到十四阿哥射完,围观将士就安静许多,没有方才三阿哥射后的喝彩声。
十四阿哥脸色微红,绷着小脸下场。
八阿哥在旁,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脸上也带了称赞。
十四阿哥这才脸色好转些,眉眼带笑,越过十三阿哥,挨着八阿哥站了。
“这几日怎么没见八哥,八哥做什么去了?”
十四阿哥小声问道。
八阿哥笑容有些凝,回答的略慢,斟酌着说道:“你八嫂身子不舒服,我送她回京去了。”
十四阿哥撇嘴道:“真是的,真是任性,不舒服还非要跟着过来,让八哥受累,幸好没耽搁太久。”
他说话的语气,对八福晋少了敬意。
八阿哥默然,低头陷入沉思。
没听说福晋跟十四阿哥有什么矛盾,这又是什么时候得罪小叔了?
他没有看到十四阿哥眼中带了讥诮。
十四阿哥虽是不成丁阿哥,身边人手有限,消息不如哥哥们灵通,可是九格格是他的胞姐,自然格外关注些。
也叫人盯着太后这边船的消息,就是怕九格格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自己这个弟弟能帮就帮一把。
结果就晓得八福晋过去欺负妯里与小姑之事。
岂有此理?!
十四阿哥当时就想要告到御前,结果随后就晓得已经惊动皇父,随后有八阿哥送八福晋离开之事。
他不知道是奉旨,还以为是八阿哥护着妻子,心里存了不满。
刚才故意提这个,是有心提醒八阿哥一声。
人送走了,可是事情还不算完。
还没赔不是呢!
结果八阿哥不接茬,十四阿哥又不高兴了……
康熙笑着对潘育龙道:“好了,朕与诸阿哥已射毕,该你们展露展露身手!”
潘育龙躬身领旨,却没有急着射箭,而是传令下去。
少一时,就有官兵十来人出列。
由潘育龙带着,却不是射立靶,而是叫人放飞了两笼鸽子。
每笼十来个鸽子,总共是二十来只。
“扑通扑通”,群鸽飞舞。
将士十几人齐射。
并没有听到有人分派方向,却是自有合作的默契。
二十来只鸽子,转瞬之间就射落一地,没有一只飞走。
除了潘育龙的一支箭撞飞其他人的箭,射歪了鸽子,使得鸽子落地还扑腾着。
其他的鸽子都毙命。
“大清威武!大清威武!”
将士们再次齐呼。
“好!”
康熙见状,跟着喝彩。
要不是平日里训练有方,不会这样齐整。
这射的是鸽子,也不是鸽子。
康熙看着潘育龙,满眼赏赞。
“卿使几力弓?”
康熙问道。
“臣挽十五力弓,要是带了儿郎们山上伏虎,十八力弓也勉强使得。”
潘育龙掷地有声。
康熙欣慰点头,见他身上只穿着棉甲,而且手肘已经有破损,就揭开身上端罩,披在老将身上。
潘育龙屈膝半跪,感激不已:“皇上,臣不敢当!”
康熙道:“当得,卿训练有方,特赐御服貂褂!”
“臣,叩谢皇上洪恩!”
潘育龙改双膝跪了,俯跪在地。
露营将士涌动,又是齐呼威武……
随后,康熙带了众皇子去巡营,太后带了女卷回来。
九格格走到舒舒身边,好奇道:“没想到军营是这样的,八旗大营也是如此吗?”
舒舒没有去过,却是听阿玛说过,道:“八旗兵以骑兵为主,绿营兵是步甲为主,各有不同。”
三福晋在旁跟着道:“现下有本事的八旗子弟,都要谋个差事,只有没有门路的才去披甲吃粮,为的是银米,不怎么操练了。”
九格格听了皱眉道:“那怎么行?八旗是大清的根基所在。”
三福晋看了眼舒舒道:“现下天下太平,老将都退了,后上来的都统没经过战火,到底不一样。”
舒舒看着她,有些不耐烦。
之前来校场前无缘无故的提及康王府,现下又阴阳怪气的。
“三嫂想说皇上用人不当,选的八旗都统不合适?”
舒舒直言道。
三福晋摸了下鬓角,道:“妹妹多心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舒舒正色道:“不是就好,要是这好好的,我还以为三嫂想要找人吵架……闹闹哄哄的,我可不爱吵架,到时候少不得躲着您走了……”
这是闲着没事,非要找人掰头一下?
那边怼了荣妃的婆子,还情有可原,有个前因后果在。
自己好好的,没招她没惹她,非要踩一脚,简直是有毛病。
舒舒可不想跟她雌竞。
不过三福晋应该是被十四阿哥刺激到了,不敢直接去呲哒十四阿哥,就冲舒舒来了。
舒舒可不想惯着她这毛病。
太后的脸色耷拉着,眼皮子夹了三福晋一眼。
三福晋带了几分辩白,道:“皇祖母您看,孙媳妇就是话赶话说了一句,九弟妹这脾气跟孩子似的,说酸脸子就酸脸子。”
太后看着她,道:“舒舒很好,不好的地方,我来说她,你往后别说她了!”
三福晋的笑容凝固,缓缓的点点头,讪笑道:“那是当然,有皇祖母在,还有妃母在,本也轮不到孙媳妇管教她……”
舒舒站在旁边,没有掩饰脸上的小得意。
自己在太后跟前也有了牌面。
比不得五阿哥与九格格,可也能排在其他人前头。
太后向来不爱管闲事,眼下却主动插手,不让三福晋再挑衅自己。
舒舒心中,觉得暖洋洋的。
几句话的功夫,大家到了行宫。
大家将太后恭送回去,就往外走。
三福晋见三人不说话,笑着跟五福晋说道:“哈哈,我这人就是爱跟亲近的人絮叨几句,那是我妹妹,也不是旁人!”
五福晋看了她一眼,道:“三嫂以后还是管舒舒叫弟妹吧,不用妹妹、弟妹的混着叫!”
客客气气的,别想起来就踩两脚。
到时候,跟她回嘴像是不礼貌,可是平白受着也憋气。
三福晋:“……”
九格格则道:“三嫂留步,妃母还等着呢……”
三福晋觉得有些棘手,自己就是不忿舒舒出风头,嘴快说了两句,好像引了众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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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工作与秩序(第二更求月票)
等回到行宫西路小院,小路子就在等着。
他是九格格名下的太监,这几日听了舒舒的吩咐,就负责往内务府郎中高衍中那边跑,看是否有九阿哥的来信。
是九阿哥的信到了。
舒舒带了几分欢喜接了。
她心中算了下日子,初四送回去一封信,初五回去一封信。
今天二月初八,自己收了信留两天,十二再往回递好了。
九格格打趣道:“就那么开心?”
舒舒笑而不语,没有急切打开信。
而是仔细看了两眼信封口的印鉴。
九格格只当她臊了,后悔打趣她,起身道:“九嫂先看信,我寻五嫂说话去……”
说罢,她就带了嬷嬷往东厢去了。
舒舒点点头,目送九格格出去,而后看着信封,发现了诡异之处。
她动手摸了摸,信封口的封印有些潮。
现下离京已经远了,这信件路上走两、三天,封口还没干?
这两天春光明媚,天气晴好,空气干燥。
不干的可能性不大,那拆开再封口的可能性就大了。
舒舒心中很是无语。
这是夫妻来的私信,中间过手的人有数,这有胆子拆开之人并不是很难猜。
她隐隐的有些后悔,忘了叮嘱九阿哥,写信的时候多些顾忌。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舒舒打开信,没有急着看内容,而是先看下头的署名时间。
正月初四晚上写的信,初五递出来,最迟初七也到了。
这是中间抽出去一天。
舒舒只能祈祷九阿哥这封信里少些怨愤。
等到打开来,舒舒就有些囧。
九阿哥居然有几页的篇幅说了“娃娃亲”的害处。
比如八阿哥与八福晋。
要不是订了娃娃亲,而是正常的选秀指婚,八福晋的性格行事在那里摆着,怎么也指不到八阿哥身上。
随后写到收了她跟五阿哥的信,心中怨愤,去了八贝勒府踹门之事。
舒舒看着都有些心疼了。
最是醋精的人,即便晓得这些难听话是郭络罗氏信口开河,可是听着也够恶心了。
等看到他碍着长幼次序,不好跟八阿哥挥拳头,让四阿哥为他做主。
舒舒心中生出个诡异的念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这是成了“四爷党”?
随即想着九阿哥的性子,还真是“能屈能伸”,谁的大腿都乐意抱,可也没有长性,都是现用现求。
要是求了哪个哥哥办事,就归在哪个党里的话,那除了太子与三阿哥,他都求过了。
舒舒心里又踏实了。
挺好的,继续端水就好。
至于八阿哥,又是挨了竹板,又是赔了产业,还真是内外俱伤。
之前看了自己别扭,难道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舒舒想了想,就撇在脑后。
后头九阿哥写了去都统府之事,阿玛、额涅的担心。
舒舒见了,不由羞愧。
她都没想着给阿玛、额涅写信。
明明知晓家里有了这么大的变故。
趁着九格格还没回来,舒舒就提笔写了家书。
出来一切都好,并不晕船,有九格格作伴。
太后也慈爱。
随即问候家里是否都好,大伯与阿牟可好。
关于董鄂家的官司,舒舒没有写在信上。
反倒是提及前门大街有个成药铺子,已故的老东家姓乐,铃医出身,早年在太医院任吏目,负责整理收集古方。
后辞了差事,开了成药铺子乐家老铺,起堂号为“同仁堂”。
虽说是药三分毒,可是对于伯爷来说,现下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至于给九阿哥的信,舒舒则提及春日万物生发,宜养肝、祛湿、健脾为主,她翻阅《本草》与前人食方,整理了两个药膳方子。
参岺健脾补益汤与天麻八珍汤。
前者健脾,后着补气。
她在信中嘱咐九阿哥,拿着这两个方子问过太医,没有妨碍的话试试。
冬日里喝的养胃的大麦茶也可以停了,换成清热去火的菊花茶。
春日天燥,正适合菊花茶。
可因为菊花性凉,可搭配枸杞、决明子两样一起喝。
若是赶上饮食油腻,可以再加一味山楂。
中午在衙门那顿不要湖弄,还是叫膳房送食盒过去。
晚点也要准时,多少垫垫,不能因为食欲不好就直接省了。
她还提了一嘴,随着天气转暖,外头野菜也出来了。
那是天生天长,可以叫人问问御膳房,如果有的话,每日添一道凉拌野菜,也是春日养生之道。
写到这里,舒舒就想要收笔。
可是她想了想,不能与前两封信相差太多。
否则的话,容易叫某位多想。
聪明的女子讨喜,可太聪明的女子就可憎了。
舒舒就提到昨日经过“杨柳青”,听说那里有泥娃娃,都是成双成对的。
可惜的是,九阿哥不在,要不然他们可以去买对娃娃。
由杨柳青的泥娃娃,舒舒又提及无锡泥娃娃。
不知道南巡经不经过无锡,要是经过的话,她会打发人去采买泥娃娃。
要是能找到泥塑师傅就好了,照着她的样子捏个的小娃娃,叫人送回京;也按照她的描述,捏个九阿哥,她带在身边。
等到收笔,又是洋洋洒洒好几页。
舒舒装好信。
都统府的家书,没有单独装着,直接跟给九阿哥的放在一个信封中。
外头有了动静,行宫膳房的人送膳来了。
九格格挑了帘子进来,身边还跟着五福晋。
“五哥不在,我请了五嫂过来一起吃……”
九格格道。
姑嫂几人洗手坐了。
九格格带了几分后悔道:“三嫂还没回来。”
她性子厚道,看不惯三福晋行事就开口了。可眼见着三福晋真被荣妃扣下,又担心她被磋磨。
舒舒道:“这个时候没回来,应该是留饭了。”
九格格松了一口气道:“也是,我忘了这个。”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没有解释。
这婆媳之间,可还有侍膳的规矩。
也就是宫里好多年没有皇后了,旁人也没有资格去给太后侍膳,所以九格格不知道。
留饭是留饭,就是以荣妃的心性,多半不会允三福晋坐下吃。
妯里俩说也没有说。
以九格格的身份,也不需要知道这些规矩。
以后她就算下降,依旧是君,公婆额驸都是臣,国礼为先。
*
紫禁城,乾西二所。
书房里,膳桌也摆上了。
九阿哥耷拉着脸,不肯提快子。
十阿哥坐在对面,道:“九哥,这信也不能一天一封,说不得在路上耽搁了!”
九阿哥皱眉道:“耽搁什么?爷去南书房亲自问了,初六早上御前派出的公文昨晚就到了,结果呢?昨天没有信,今天也没有!出门了十来天,就写了两封信!”
十阿哥觉得自己有些不会数数了。
南巡队伍二月初三出发,今天二月初八,这算下来不是才六天么?
怎么就十来天了?
十阿哥心里吐槽,面上依旧哄着,道:“九哥也体谅体谅九嫂,这信是从兵部走,那都是政务折子,要真是一天一封私信的话,那也太让人侧目了!”
九阿哥皱眉道:“就是一封信。”
十阿哥劝道:“那也涉嫌公器私用!九哥这里也是,往后想说的话攒一攒,赶上个十天半月去一封就行了。”
圣驾距离京城越来越远,这信件在路上的周期也跟着长了。
九阿哥有些难受:“这也太不方便了!等什么时候爷有钱有人,专门安排个投递的买卖,想发几封信发几封信,谁也管不着!”
听他提这个,十阿哥想起了阿巴亥台吉,好像打发属下回阿巴亥了,为的是取钱。
“九哥的药钱归拢多少了?”
十阿哥好奇道。
九阿哥面上带了得意,挑眉道:“你猜猜?”
十阿哥想起九阿哥提过一嘴的高额定价,道:“只内馆这边,就大几万两了吧?”
好像回去张罗银钱的不是一个两个。
九阿哥点点头道:“只现银就有十二万两,这只是五成银子,剩下的五成,允他们三年之内,用羊毛、羊皮折价……”
十阿哥吓了一跳:“就是那个鹿血丸子跟灵芝粉这两样,卖了这么多?”
九阿哥摇头道:“还有一个金贵肾气丸,一个长春益寿丸,总共四样,都是御药房里效果最好的药。”
十阿哥忍不住赞道:“九哥厉害,挑的这几样正好。”
对与蒙古王公还说,最怕两件事,一件是怕死,一件是怕不行。
这四种药,正好解决了大多数中老年蒙古王公的心病。
九阿哥侃侃而谈道:“这算什么?这才赚了三成三的钱,回头等爷琢磨琢磨,再将美容养颜的方子弄出几样,又可以赚一茬,然后就是什么聪明丸、健体丸什么的,专门让儿医们研究,也是一茬……”
十阿哥笑的不行。
这是要男人、女人、孩子,一网打尽。
还有羊毛与羊皮折价……
十阿哥心中惊讶不已。
他看着九阿哥道:“九哥不是将羊绒呢场交出去了么?”
九阿哥道:“爷就是想着,羊绒少,羊毛多,短时间内羊绒的材料有限,可是羊毛却富足,要是也将羊毛好好加工了,纺线用来编制,即便赶不上羊绒呢精巧,应该也能做做一般的衣裳料子、挂毯之类的。”
说到这里,他道:“内务府三旗人口孳生不少,下头的缺也越安排越多,明明是一个人能干完的活,分了好几个人身上,每日进宫来执役的人两千多,要是有了新衙门安置,宫里人口也能精简些……”
十阿哥佩服道:“九哥这个总管当得好,想的这么仔细。”
九阿哥道:“哎,爷虽掐眼睛看不上包衣人家的做派,可是那多是世职人家,寻常包衣人家,也是不容易,不过是为了一碗饭,将心比心罢了……”
有了正经差事,就不会专门往宫里钻营。
宫里的秩序也会清明起来。
九阿哥自己虽要开府,却希望下头的小阿哥、小格格们都好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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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防人之心(第三更求月票)
十阿哥陪着说会儿话,九阿哥心里才算舒坦些。
可是依旧是没有什么食欲,就着酥鱼吃了两个象牙小馒头,他就撂下了快子。
十阿哥也晓得他饭量小,只要肯吃东西就心满意足,自己将剩下的吃了个七七八八。
九嫂不在家,二所就死气沉沉的。
膳房送来的菜,也不再是精心搭配的,又是大荤的多。
幸好除了酥鱼,还有一道香辣海带丝小菜,配着荤菜吃也还凑合。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的哈哈珠子太监王长寿来了。
下午的时候,十阿哥从宗人府回来之前,打发王长寿去内馆去了,除了送些新上市洞子菜,还有给布音格格的亲笔信。
“怎么才回来?”
十阿哥看着外头天色都暗了,带了几分期待问道。
王长寿从胸前掏出一份信来,道:“奴才等格格回信来着。”
十阿哥忍不住嘴角上翘。
从未正写到现在?
一个多来时辰?
这是写了多少?
“拿来!”
十阿哥带了几分迫不及待,要了信就打开来。
九阿哥在旁看着不顺眼,道:“好好的,写什么信?”
内馆距离宗人府,总共不到二里地。
十阿哥什么时候想要过去,不是抬抬腿就到了?
那边也是,要是想要叫十阿哥,打发人去宗人府去请,前后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十阿哥笑道:“我这是跟九哥学的,不好见天过去,打发人送东西却是不碍的,递信也方便!”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打开信纸,却是神色呆住。
一页纸上,就画天书似的,写着几行蒙古字,也可以说是蒙古大字。
歪歪扭扭的。
这明显是个不善书写的。
九阿哥见他出神,蹑手蹑脚的走过来,探过头去偷看。
等看清楚信纸上内容,他不由大笑出声:“‘你吃了么’?好么,这就占了半页纸,下头是什么?‘我吃了’,哈哈!”
“九哥!”
十阿哥倒是没有急切收信,只道:“非礼勿视……”
九阿哥摆摆手道:“什么礼不礼的,又不是给旁人的信,老十啊,老十,往后你说话注意些,别拽这些成语,这不是为难弟妹么?弟妹应该是没学汉文,你也体谅些。”
十阿哥听进去了,点点头道:“弟弟会留意的。”
虽说早有心里准备,之前写给布音格格的信也是用的蒙文,还比较简单,就是问候了一下她们母子几个的日常,然后也说了下自己的日常。
可是看到这样的回信,十阿哥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九阿哥看出来,道:“怎么?嫌弃弟妹写的字不好了?等进门了,你慢慢教就是,要不然两口子整日里做什么,总要找点消遣打发时间。”
晚上是晚上,白天是白天。
不好白天那什么……
为什么不好?!
谁规定的不好!
等回头修了别院,就在里头三天三夜不出来……
九阿哥想入非非。
十阿哥已经恢复精神,道:“是弟弟想左了。”
现下八旗流行儒学,像五嫂、九嫂这样带了文气的格格就不少,可是蒙古与京城不同。
自己苛求了。
他笑着说道:“要是格格想学,弟弟就教;要是不想学,也随她。”
远嫁过来,已经不容易,没有必要活得那么辛苦。
听着这纵容的话,九阿哥不放心了,提醒道:“别的都行,就是这行事规矩,打开始就要齐整些,别跟八哥似的,想着新娘子面皮薄,一次次纵着,结果养了个祖宗出来。”
十阿哥摇头道:“格格跟八福晋不同,不用如此。”
九阿哥道:“反正你要心里有数,不能稀里湖涂的,到时候让弟妹成了笑话,你面子上也难堪……”
说到这里,他叹气道:“这几天,爷心里埋怨着八哥,又可怜八哥,打小就是没脾气的人,多少委屈都是屋子里憋着,换了是爷,郭络罗氏敢对娘娘无礼,早就训斥了!”
在九阿哥看来,那就是郭络罗氏走偏的开始。
因为宫里的长辈没有插手小夫妻的事,八阿哥也没有辖制住她,她的行事却越来越肆意。
十阿哥心里想起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八福晋的脾气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
难道八阿哥之前不知道?
早年他每次出宫,也是往安王府去。
要是有心教导,也不用到眼下这个局面。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十阿哥神色澹了下来。
有一种人,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错。
即便是自己错了,也觉得是旁人的缘故。
郭络罗氏就是这种人。
有她在丈夫跟前整日里说着对九哥、九嫂的不满,八阿哥会怎么看?
十阿哥看着没心没肺的九哥,有些不放心了。
他想了想,道:“八哥再次出京之前,没去内务府见见九哥?”
九阿哥摇头,冷哼道:“没有,估摸也是不自在,就打发人送了一封信过来,里面有庄子与铺子的官契,已经过户了,还有一封信,提及八贝勒府现下没有正经主子,要是那边有什么事情,请爷照应一下。”
十阿哥听出不对劲来:“九哥每天不是在阿哥所,就是在内务府衙门,也不出宫,怎么照应?不是应该托给四哥才对么?”
两府毗邻而居,那边还是哥哥、
“咦?”
九阿哥也觉得怪异。
自己跟八哥素来交好,托付府邸与产业也寻常。
可这仔细一想,那是八贝勒府,即便八阿哥不在京,谁还敢去挑衅不成?
贝勒封爵在宗室里只是第三等,可是架不住是当朝皇子,这能视为寻常贝勒府么?
“估摸八哥就是客气一句,显得亲近的意思!”
九阿哥想了想,得了这样一个结论。
十阿哥想的多些。
他觉得不妥当,八阿哥打小就有城府,不是无的放失之人。
八阿哥不在,九哥还实诚。
万一那边府里有人挖个坑给九哥,算谁的?
八阿哥人都不在京,清白无垢。
最后即便吃的吃亏了,说不得结论也是九哥无能,被一个奴才戏耍。
或许是他想多了,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些,省得出了麻烦。
十阿哥就直言道:“不管八哥是真客气,还是假客气,要是那边真有人找九哥,九哥也别掺合,直接推给四哥吧!”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那当然了!没得八福晋刚欺负了你九嫂,这边爷就送上门去给八贝勒府做个外管事,那成什么了?爷就那么不尊重,成了八旗老少爷们嚼舌头的乐子?”
十阿哥道:“九哥记得这个就行,不说旁人怎么看,反正九嫂肯定不乐意。”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女人家都是小心眼,你九嫂已经很不错,之前受过八福晋的欺负,也没想着报复回去,就是敬而远之罢了。要是知晓爷去帮着打理八贝勒府,指定恼了……”
*
周家嘴,行宫。
姑嫂三人也用完晚膳,膳桌撤了下去。
舒舒鼻子痒痒的不行,帕子捂了嘴巴,打了两个喷嚏。
五福晋见状,往她身上摸了一把,道:“是不是衣裳薄了?方才吹到了?”
加上之前没有戴帽子口罩,校场还空旷,风比较硬。
她有些担心勾起舒舒的病。
去年同行数月,对于舒舒旧疾之事,五福晋与七福晋都略微知晓些。
九格格则从荷包里取了鼻烟出来,道:“九嫂快闻一闻……”
舒舒接了鼻烟,跟九格格道了谢,随后对五福晋道:“不薄,也没吹着,说不定是我们爷念叨我呢……”
这样说着,她依旧打开鼻烟,嗅了嗅。
而后又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原本有些堵塞的鼻子才通畅些。
因为跟着九格格同住,舒舒有些不放心了。
等到五福晋回了东厢,舒舒就叫人烧了洗脚水,泡了一会儿。
她的铺盖,也叫人拉开,没有跟九格格的挨着。
九格格冰雪聪明,立时明白过来,道:“哪里就至于了?”
舒舒摆手道:“还是以防万一的好,要是我真的受风着凉,别再过了病气给你。”
两人都跟着太后住着,真要都病了,还要连累长辈跟着担心。
“我多喝了热水,也泡了脚,现在热炕头烘烘,说不得明早就好了!”
舒舒已经钻进被窝,舒服的呼了口气。
林嬷嬷、小松和小棠都回船上安置了。
这边就留了小椿与九格格的宫女值夜。
舒舒看两人都没有安置的意思,道:“别熬夜,熬夜生病了也麻烦,罗汉床上歇一个,上炕一个,这边地方还大呢。”
总共是一丈左右的炕,舒舒占了炕头,九格格的铺盖在炕稍,中间有留有四、五尺的距离。
小椿就看着那宫女道:“姐姐在里屋吧,我去外间……”
那宫女道:“福晋不舒坦,还是妹妹就近服侍更方便!”
九格格在旁也道:“说的很是。”
小椿就没有再谦让,抱了自己的行李,将褥子直接抱到外间,道:“屋子里有炕毡,用不上褥子,姐姐压在下头垫着吧,省得外间冷。”
那宫女也领了她的好意,道:“谢谢妹妹,我的褥子挺厚的,倒是被子薄些,正好可以压被子。”
小椿就又回去,洗了手,放在被窝里暖和了,才去探看舒舒的额头。
“还好,没烧!”
舒舒懒洋洋,道:“说不定就是虚惊一场,不是着凉了,就是有人念叨我……”
说完,她就又打了两个喷嚏。
她的鼻子都红了,眼睛也多了水润。
她抬起头,算了下现在的方位。
京城在北边吧?
别真是九阿哥在念叨她?
*
行宫中路。
康熙处理完公务,没有翻牌子,直接要了热水泡脚。
梁九功拿了信件过来。
康熙不满道:“九阿哥还真是不务正业,昨个儿不是才到了一封信,怎么今儿又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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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眷顾之隆(第一更)
梁九功没有说话。
偶尔帮着说一、两句就行了,无关紧要的时候只听着就行。
康熙也就是念叨一句,没有继续的意思,打开信看了起来。
瞧着说话的语气,跟昨天那一封又是“童养媳”,又是拉着四阿哥做主的不同。
这封信更多的像是回信,谴责董鄂氏的信写的不详细,对于郭络罗氏的事情轻描澹写没有告状。
不能白欺负了。
让她该闹就闹,太老实了吃亏。
郭络罗氏这么折腾的,也没有什么什么惩戒,还怕什么?
所以不用太老实,闹就闹了,有他在前头顶着。
另外就是让她不要吝啬银钱,要是带的银钱不足的话,可以先跟九格格与五阿哥那边挪用些。
遇到好东西时,就拉着三福晋、五福晋与九格格一起买,别想着自己买好多份孝敬各处,怪吃亏的。
顶好的分派是,五哥夫妇那边孝敬太后、太妃,三福晋与九格格孝敬妃母们,他们夫妻这里只孝敬汗阿玛跟娘娘就行了。
省出来的银钱,还能做点正经事。
比如在通州与大兴的庄子上也各养几十头猪……
康熙看着,摇头不已,嘴角微微翘着。
还好这混账东西没将他那一份孝敬也省了,要不然他可要训斥一顿。
都是成丁的人,遇事还慌慌张张的,东求西求的,老去麻烦旁人。
四阿哥也是,就该两个兄弟一起骂,而不是哄小孩子似的几个手板。
至于怂恿他福晋闹,这个康熙并不担心。
齐锡就是个谨慎的,教养出来的姑娘张狂不起来。
康熙撂下九阿哥的信,道:“四阿哥的请安折子到了吗?”
作为留京的当差皇子,四阿哥也要往御前递请安折子。
差不多是三、五天一封。
梁九功摇头道:“还没到,估摸明后天了……”
康熙点点头,他想要听一些安郡王府的后续。
按照规矩,八福晋送回去,安郡王府就给递请罪折子。
就算折子是初五递上去,也该到御前。
要么是延了,要么是没写。
康熙想到这里,不由皱眉,坏了心情。
正蓝旗……正蓝旗……
安郡王不行,八阿哥也不行的话,那剩下来的是小旗主豫王系王公,如今嫡支承信郡王爵。
康熙皱眉,这支王公桀骜。
他给了恩典,让信郡王鄂扎为宗令,结果鄂扎懒惰,平日也不怎么去宗人府点卯,倚老卖老不成体统。
前些日子,他传话让宗室王公不可懈怠,勤练骑射,结果鄂扎也丢到一边,没有当成正经差事。
这个宗令,康熙是打算换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人选。
九阿哥,之前他是打算放在正蓝旗。
想着要是放进去,想着可以跟八阿哥拧成一股绳,互为助力,现下还是要再想想……
兄弟俩个关系不和谐,郭络罗氏就是隐患。
到时候别说是助力,说不得还要互相拆台,那就成了笑话了。
*
次日,御舟顺着运河,继续南下。
这期间,舒舒这边还临时多出来一份贺金与“程仪”,是给姻亲长辈诺罗布准备。
诺罗布就是伯夫人的异母弟弟,桂珍格格的伯父,原任一等侍卫,这次也随扈南巡。
现下他升了镶红旗汉军副都统,要回京赴任。
舒舒这里得了消息时,诺罗布已经准备启程返京。
虽然拐了好几个弯,可因为两家往来亲近,舒舒也就带了小椿、小松,亲自过去送行。
诺罗布也当她自家子侄待的,想着九阿哥不在,剩下的多是婆家人,怕有不方便之处。
他就道:“还有常山侍卫在,侍卫领班马武也素来与我交好,福晋要是有用人的时候,也可以找他。”
舒舒谢了,道:“还劳烦三舅有空的时候多去趟伯府……”
总要让人看看伯夫人还有娘家人,并不是无人可依靠。
即便晓得宗人府那边会偏着伯夫人,可还有外人嚼舌头。
京城这么多王府,开国功王却是有数。
其中顺承王府与平郡王府两支,就都有些坎坷。
平郡王府先不提,只说顺承王府。
伯夫人这个县主打小没了阿玛,不到出嫁就又没了亲娘。
异母哥哥襁褓之中承了郡王爵,可是二十出头又丢了帽子,而后就是侄子们依次袭爵,病殇。
只传到第三代,可是第三代已经相继死了三位郡王侄子。
都是殇亡,两个血脉都没有留下。
那是娘家。
婆家这边,伯夫人还没嫁过来,公公就没了,嫁过来没两年,太公公就没了。
伯爷这个长孙,袭了二等伯。
守孝未满,婆婆也谢世。
外头就有人拿这个来攻讦伯夫人,说是命硬,刑克亲人。
诺罗布道:“福晋放心,我省得,会常过去的。”
皇上升他为镶红旗汉军副都统,应该也是不放心顺承王府那边。
如今顺承郡王是已故几位小郡王的庶出兄弟穆布巴,因生母是婢妾,被近支长辈所鄙。
这爵位之前也因此存了争议。
如今安排诺罗布这个伯父回京,多半也是震慑顺承郡王的近支宗亲的。
舒舒只请托一句,不再啰嗦,送走了诺罗布。
又过去两日,御舟停驻泊桑园。
这已经到了山东境内。
舒舒盘算着日子,觉得可以将回信送出去了。
之前写的断断续续的,现下她打算将诺罗布升迁之事提一句。
虽说各旗与各旗不搭界。
有些自治的意思。
可是舒舒觉得礼烈亲王系的几个宗室最稳当,不过九阿哥应该不乐意跟康王府亲近,那与顺承王府的宗亲有个友好往来也好。
这几支宗室,相对比较超脱,好像也没有掺和“九龙夺嫡”。
她刚铺好纸,白嬷嬷就过来:“衍圣公与山东巡抚、山东总兵来朝,各家夫人也到了,娘娘叫福晋穿戴起来,回头好见外客。”
舒舒应了。
这般郑重,已经不像是见臣子之妻,而是像召见藩王之妻。
就是因为其中有衍圣公夫人。
衍圣公,是孔子嫡裔的世袭封号,从宋时开始,经历宋、元、明三代至今。
至于孔子后人的世袭爵位,则是从更早的汉代就开始了。
这是绵延了一千多年的家族。
是天下读书人眼中的圣人门第。
大清从世祖皇帝开始,推行儒学,对孔家也给与了尊崇。
衍圣公不仅是超品,而且还可以紫禁城骑马,御道上行走。
舒舒没有耽搁,换了皇子福晋的秋香色吉服,头上也戴了吉服帽,脖子上也挂了朝珠。
少一时,九格格来了。
她还没有正式册封公主,没有公主吉服,不过也有跟皇子蟒袍相似的龙卦,也是穿戴上了。
她吐糟道:“这也太郑重了!”
舒舒笑着说道:“既是见客,总要郑重些才好。”
南下途中,这样的日子应该不多。
就算是督抚大员的妻母来朝,也是臣妇,不必如此郑重。
九格格坐在榻上,却是若有所思模样。
舒舒看着她道:“这是想什么呢,眉头都皱了?”
九格格叹气道:“儒家规矩讲究秩序纲常,父为子纲、君为臣纲,这两条有道理,有个长幼尊卑在里头,可是夫为妻纲是什么浑话?天地阴阳还要分了主次?女子的地位,就是从宋时开始低的……”
舒舒默默。
实没想到九格格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就道:“因为规矩是男人制定的,所以他们要求女子按照他们的规矩走,将女子限定在贤惠的圈子里,蒙古那边,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规矩?那是因为蒙古人游牧,女人在家里也负担繁重的家务,夫妻彼此互为支柱,没有谁非要压谁一头的道理。”
九格格看了舒舒一眼,唏嘘道:“我明白为什么九嫂羡慕我的身份了……”
九嫂是“巧妇伴拙夫”,本就委屈了,还要守着“夫为妻纲”的规矩,想想都郁闷。
换了九格格自己,还有“君为臣纲”在前头,即便出嫁也能肆意许多。
舒舒笑着说道:“快别想这些了,别让皇祖母久等。”
姑嫂俩去了太后的舱室。
太后没有换吉服,可是头上也带了包头,耳朵上挂了东珠耳钳子,胸前是东珠朝珠,手上还挂着一串东珠十八子。
九格格赞道:“皇祖母今天收拾的真好看……”
太后笑着说道:“他们家不一样呢,得郑重些,还有起居注的官员跟着……”
现任衍圣公康熙六年袭封,时年十一岁,随后曾数次京城觐见,不仅得了皇上嘉奖,还得了太皇太后卷顾。
太后记得清清楚楚,今日隆重相待,也是从太皇太后旧例。
少一时,就有御前太监梁九功亲自引着衍圣公夫人与山东巡抚夫人、总兵夫人三位诰命到了。
舒舒跟着五福晋,在舱门口迎候。
来的几位诰命也都穿着吉服,随着梁九功缓缓而行。
等看清楚为首之人,舒舒与五福晋就交换了眼神,有些囧。
忘了多问一句,这是第几任夫人,看着年岁跟三福晋相彷,也就二十来岁。
可是那个衍圣公跟康熙年岁差不多,也是坐四望五的人了……
*
注,天冷,又起晚了,泪奔。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不大对头(第二更)
巡抚是从二品,总兵是正二品。
因此公夫人后头,第二位就是总兵夫人,第三位是巡抚夫人。
这两位看着正常许多,都是跟惠妃、荣妃看着差不多年岁,四、五十岁。
等到福礼的时候,三人就有了区别。
巡抚夫人行的是八旗的礼。
等到三位诰命坐了,眼见着首位的公夫人拘谨腼腆、次位的总兵夫人也紧张,只有第三位巡抚夫人大大方方的。
太后就望向末座的巡抚夫人,问了一句:“哪个旗的?”
那巡抚夫人起身,道:“奴才家是汉军正白旗……”
太后就点头道:“倒是跟太子妃是一个旗。”
那巡抚夫人道:“奴才娘家姓赵,论起来倒是与太子妃娘家是老亲……”
舒舒坐在五福晋下首,听着有些湖涂。
太子妃家不是好几代都是娶的宗女么?怎么还出来赵姓的亲戚?
自太子妃的祖父开始,就与宗室嫁娶。
太子妃的姑祖母、姑姑们,也都是嫁入宗室。
难道是哪位族叔、堂叔的姻亲,那亲戚还真够远的?
太后听了,指了舒舒道:“那你跟九福晋也有亲了……”
巡抚夫人望向舒舒,点头道:“是,我们表姑奶奶家的大格格,许了都统家的大公子。”
舒舒听着话,又不像是关系太远的,微微颔首。
太后示意她坐了,又看着公夫人道:“听你说话口音,倒是像京城的,娘家是那边的?”
公夫人起身道:“臣妇娘家是大兴的。”
太后好奇道:“那怎么嫁了这么老远,是谁做的媒人?”
公夫人带了腼腆道:“公府先继夫人是臣妾的姑表姐,表姐过世后,臣妾由姑母为媒,与外子为继室。”
太后听了,点点头。
不分满汉,这个都是常见的。
不过多是原配娘家插手女婿继室人选,这种继室娘家也跟着掺和的不多。
应该是那位继夫人留了年幼的子女在。
太后好奇过后,就撂下此事。
她拿了那串东珠手串,赏了公夫人,又叫人拿了两个盒子,装着两串珊瑚朝珠,分别赏赐两位夫人,就端了茶。
几位诰命出去了。
九格格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瞧她们紧张的,我都跟着紧张了。”
太后也摘了朝珠,递给白嬷嬷收好,笑着说道:“多跟着见见人不是坏处,这不是挺好玩的……”
九格格看着舒舒,道:“那个巡抚夫人是石家的什么亲戚?石家的姻亲,不是多在正红旗?”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旁支姻亲,应该不会关注清如与我弟弟定亲的事,那就是现下还往来的正经姻亲,姓赵的话,太子妃有位曾祖母倒是姓赵,应该就是这家了……”
九格格道:“是亲曾祖母么?要不然几辈子了,怎么还走动?”
这个就是舒舒不知道的了。
她望向太后道:“皇祖母晓得么?”
太后想了想,道:“记不得真切了,就记得太子妃的曾祖父是开国功勋,也是八旗勋贵中数一数二的人家,兄弟三个,都做到高官,子一辈、孙一辈更了不得,皇帝才会从他们家择太子妃……”
舒舒却想到一件事。
康熙对于血统比较偏执。
太子妃的高贵,除了是瓜尔佳氏的门第,还有宗女血脉。
那再往上追朔的话……
太子妃的曾祖父石廷柱,总共有三位夫人。
其中第一位是原配发妻,第二位、第三位是太宗皇帝赐婚。
第三位就是那位巡抚的亲族赵夫人。
第二位是佟氏,出身正蓝旗汉军。
佟家没有抬旗之前,就是在正蓝旗汉军。
应该是亲族了。
那位佟夫人应该就是太子妃的亲曾祖母了。
不过因为太子妃的叔祖父、堂叔伯们,好几个督抚大员,应该有那位赵夫人的儿孙,要不然姻亲不能保持到现下。
陪着太后说笑几句,姑嫂几个就出来,各自回舱,换了衣裳。
舒舒有些意兴阑珊。
同蒙古那边的王公福晋相比,这臣属诰命不单单是拘谨,而且最主要的是,没有孝敬。
居然只有太后往外赏的,她们没有要敬献礼物的意思。
连太后都捞不着东西,更不要说她们。
佟家……
那是康熙的执念,只有抬举佟家,才能抵消他出身上的不足。
佟国维那一支压几年,估摸还要扶起来。
估摸只有到了江南,见了那些内务府的官员,才有孝敬上来。
小椿在旁道:“夫人们给太后请完安,还要去给两位妃主娘娘请安么?”
舒舒道:“谁知道呢……”
她嘴里这样说着,心里有了猜测。
后宫无主,惠妃是妃位之首,接见诰命也说得过去。
为什么成了太后接见?
除了衍圣公夫人特殊之外,剩下两位也是地方文武大员诰命。
不知道是惠妃避嫌,还是康熙自己这样安排。
山东距离京城太近了,这里上任的都是帝王心腹。
惠妃身为皇长子之母,这个时候避开倒是更稳妥些。
就是她一避,荣妃排序在后,也没有了接见诰命的资格,不知道会不会郁闷。
这会儿功夫,九格格来了,见舒舒歪着,就在跟前坐了,道:“往后一路南下,不少官员诰命来朝,咱们都要陪着么?”
显然这位也是不耐烦交际的,陪坐了一次,已经烦了。
舒舒想了想,道:“不是谁都有资格递牌子请见的,每省差不多就一次,这样下来也就剩下三、四回……”
每回不过小半个时辰,忍忍就过去了。
九格格道:“真是无趣的很,跟我先头想的都不一样。”
要是在京城的时候,八旗诰命入宫给太后请安,还有带了小辈的时候。
九格格有几个往来的勋贵格格,就是这样认识的。
舒舒笑道:“到了江南应该会好了,要是李家与曹家有年岁相彷的女孩,应该可以见到。”
九格格先是笑了,随即摇头道:“还是算了!”
真有与她们年岁相彷的女孩,也该选秀了。
这个时候被长辈带到太后跟前,就是奔着攀高枝来的。
不是冲着皇帝后宫,就是冲着皇子们的后院。
舒舒则想到李煦与曹寅这大舅子与妹婿两人,都是子嗣艰难。
李煦那个给十五阿哥为伴读的儿子,居然是长子,比康熙的长孙年岁还小些。
曹寅那边曹颙多大了?
好像也挺小的。
倒是可以见见那位未来的平郡王福晋。
舒舒有些想京城了。
跟围观红楼原型人物相比,自己的九阿哥也有可人疼的时候……
她不知道,这回的九阿哥也正烦着。
八阿哥的奶公之前给他递了一封信,想要请见。
九阿哥都让人将信送到四阿哥处了。
想着要是八贝勒府那边真有麻烦,四阿哥顺手就给解决了。
没想到才隔了一天,来了第二封。
他有些不耐烦,也担心真有什么麻烦事,就拿了信,亲自去了户部寻四阿哥。
四阿哥已经完成了之前的差事,不过依旧是户部行走。
这几日正赶上山西布政使呈称山西巡抚倭伦徇私,庇护已革太原知府,勒令各府知府摊派认赔太原知府亏空库银,又有已革大同府知府亏空库银仓米之事爆出来,依旧是巡抚庇护遮掩,没有报到户部。
如今山西布政使请户部遣官察审这两府的钱粮,户部将折子递给御前,得了御批,从之。
四阿哥看着折子皱眉,两个大府都如此,那山西其他各府呢?
汗阿玛为什么不勒令督察院的大臣下去,核查此事?
山西这两年民乱不断,就是这些贪官污吏前两年借着打仗,增加了火耗的缘故。
他正皱眉,就听到门口有了动静。
九阿哥急匆匆的赶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四阿哥见状,心下一沉,道:“可是御前的消息?”
圣驾在外,走到哪里了?
外头太平么?
“哈?”
九阿哥被问愣了,随即摇头道:“不是御前,不是御前,是八贝勒府边……”
四阿哥皱眉道:“八贝勒府怎么了?”
没有正经主子在,不是紧闭门户么?
九阿哥看着他神色,有些诧异:“四哥也不知道,那雅齐布那老小子有什么事找我?”
雅齐布,八贝勒府的外管家,八阿哥的乳公。
八阿哥不在的时候,有资格代表八贝勒府在外行走。
四阿哥皱眉道:“又打发人给你递信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说有事情恳请,能有什么事情专门请到爷……我头上?”
四阿哥伸手,九阿哥直接将信递过去。
四阿哥看着打开来,看了两行,就皱眉。
跟上次的字迹有些像,但是有区别。
这字体柔弱妩媚,明显是女子笔迹。
上面没有说具体原由,就是请九阿哥有时间的时候往八贝勒府去一趟。
也只有九阿哥粗心,又打小不在正经功课上上心,所以分辨不出来。
四阿哥打量了九阿哥几眼,带了沉吟道:“你这是记仇了?八阿哥既将府邸托付给你,自有他的用意与原由……”
九阿哥轻哼道:“等什么时候八哥跟我赔不是了再说吧,还有八福晋,也要亲自给我福晋赔不是,我们可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捏一下,回头我还要听人家使唤!”
四阿哥想了想,道:“那也露一面吧,我陪你一起去!”
上一回收了九阿哥这边转送的信,四阿哥很是上心,亲自叫了雅齐布过去,就是怕有人不开眼,趁着八阿哥不在京城,欺负八阿哥的属人。
结果是安郡王的事,那边是主母。
贝勒府这边要往那边送嚼用,拿不定主意。
雅齐布就想起主子的嘱咐,想要请九阿哥做主。
四阿哥当时是信了的。
还以为上行下效,主子谨慎,下人动静也不敢自专的缘故。
现下看来,这其中不大对头……
第四百七十四章 花孔雀(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性子外冷内热,眼中揉不进沙子。
既发现八贝勒府不对劲,就要去探看究竟。
他倒是没有想到八阿哥身上,只担心是下头人自作主张。
想要用手段,拉进八阿哥与九阿哥的关系,消弭之前的嫌隙。
或者借此攀附,谋一份富贵。
不管哪一种,对九阿哥来说,都是算计。
四阿哥这个当哥哥的,既有所察觉,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九阿哥却带了不乐意:“做什么要露面?一个乳公,就对我呼之则来,那我成什么了?估摸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有大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四哥回府的时候过去看一眼就行了,我不去!”
四阿哥不由运气,拿着那信纸想要挑明,又担心自己想多了。
要是只是巧合,那自己说多了的话,倒像是挑拨离间。
他皱眉道:“又不是要你做什么,就是露个面罢了!回头说起来,也是你当弟弟的大度不小气!”
九阿哥还是摇头道:“不行,我小气着呢,谁爱大度谁大度去!大度的人吃亏,憋闷,小气了,敢惹的人就少了!”
四阿哥没有说透,只说了一半:“这信来的太密了,事情反常,我怀疑其中有蹊跷!”
九阿哥果然被吸引,道:“哦?能有什么蹊跷,雅齐布是八哥的乳公,又不是我的,还想要到我跟前倚老卖老不成?”
说到这里,他摸着下巴道:“不会真要跟我哭穷吧,前头八哥赔了好庄子与内城的铺面,结果这老东西舍不得了?!哼,真当我是好脾气的!”
说罢,他就道:“四哥,咱们快去,我倒要看看那老小子到底要唱什么大戏!”
四阿哥心里叹气,道:“马呢?车呢?你怎么走?”
九阿哥没有耐心去侍卫处报备,道:“您这边侍卫匀出来两匹马就行了,现下不冷不热的,不用坐车……”
四阿哥想想也是,就点头应了,跟着九阿哥从户部衙门出来。
刚到衙门门口,两人就跟十阿哥撞上。
九阿哥抬头看了眼天色,带了意外,道:“你今儿不是去内馆么?郡王福晋没留着你用饭?”
眼见就是未初,到了中午饭点儿。
十阿哥先跟四阿哥打了招呼,随后才道:“九哥现下回阿哥所么,一起走?”
九阿哥摇头道:“你先回吧,我去趟八哥府上。”
十阿哥皱眉道:“之前不是说好了,那边府上有事找您,您都交给四哥么,将信给四哥就好了,怎么还要过去?”
四阿哥在旁,看着十阿哥,神色未明。
九阿哥不答,看着十阿哥反问道:“你怎么晓得我收了信?”
十阿哥没有遮掩,道:“弟弟安排人盯着他了……”
之前他才有了不好的猜测,结果雅齐布的信就送了一回。
十阿哥就安排人手盯着雅齐布的行踪。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又看看十阿哥,道:“你们是不是想多了?雅齐布一个包衣奴才,真有胆子来算计我?”
十阿哥沉默,好一会儿道:“防患于未然吧,就怕有人自诩为忠仆,觉得九哥之前过去砸门伤了他们主子颜面什么的。”
只是猜测,他能说到奴才身上,却不好说到八阿哥身上,否则传出去,就成了他挑拨兄弟感情。
四阿哥又看了十阿哥一眼,抿了抿嘴巴。
都说十阿哥是草包,性子纨绔,顽劣不堪,这流言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四阿哥目光落到九阿哥身上,性子熊一阵怂一阵的。
上书房的功课也变着法子湖弄。
汗阿玛考校功课的时候,好几年霸着倒数第一。
怎么一个人淘气,坏了两人名声?
是有人推波助澜?
还是贵妃娘娘的爱子之心?
四阿哥也说不清。
九阿哥跟十阿哥的交情,自然不是跟四阿哥相比的,对于十阿哥的话,更加信服。
听了这话,他立时握紧了拳头,满脸涨红道:“好啊,我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位雅大爷怎么炮制我!”
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宽和了?
明明挨欺负受气的是自家,自己还没想着报复,一个奴才都要弄出幺蛾子?
九阿哥说着话,想到了八阿哥的信,声音也变冷了:“难道前头的信是铺垫,他们游说八哥给我留一封信,就是为了后头的算计?”
四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四阿哥心里都沉甸甸的。
要是真有不对之处,那兄弟嫌隙越发深了。
九阿哥也不是要问个究竟,脸色耷拉着。
一行人从户部衙门出来。
四阿哥想了想,道:“一会儿你自己先过去,老十先跟我在后头缓一缓……”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不管是什么算计,早揭穿早好。
省得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四贝勒府与八贝勒府挨着,要是兄弟三人同时过去,那边也会得了消息。
九阿哥有些不安,勒了缰绳不肯走了,道:“怎么个算计法,弄个要死的奴才碰瓷我;还是骗我进了空屋子,外头放火;要不是美人计,弄个女的直接扯衣裳?”
虽说他是皇子阿哥,可是真要沾了人命,即便最后水落石出,前头的吐沫星子也能喷他一脸。
人都有怜弱之心,到时候即便汗阿玛叫人查清了他的清白,外头也多半会当成是皇子跋扈,草管人命,还能逍遥法外。
放火的话,也让人害怕。
五哥脸上的伤疤不大,当时愈合的好,留下的痕迹只有一寸半,还能说是男人勇武的徽章。
自己要是烧秃噜了,就算舒舒不嫌弃,自己看着也恶心。
还有那美人计,自己不会上当,可是也讨厌类似的流言。
真要传到舒舒那边,让舒舒误会怎么办?
现下夫妻俩相隔千里,信件往来也慢了,有了误会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解释。
四阿哥与十阿哥听了,都神色古怪。
十阿哥无奈道:“九哥,你是皇子阿哥,雅齐布又不傻,这些找死的招式真使出来,那算计的就不是你,而是八哥了!”
九哥真要在八贝勒府有损伤,那八阿哥这个贝勒帽子也别要了。
四阿哥也皱眉道:“朗朗乾坤,哪里有那么多草管人命之事?你刑部那边的卷宗看的差不多了,也停停,别老看那些了……”
人都看歪了,随口就是杀人放火的事。
九阿哥讪讪道:“不是这个,是什么啊?我这不是心里没底么?”
十阿哥安慰道:“九哥别怕,我跟四哥就缀在后头,一盏茶的功夫九哥不出来,我们就进去。”
四阿哥则回头在侍卫里看了一圈,点了一个出来,对九阿哥道:“这是我府上新补的侍卫阿林,之前丁艰,前些日子才出服,今天是头一天当差的,让他跟着你进去!”
九阿哥看了过去,见阿林二十来岁,身形高大,腰间直接挎刀,心跟着踏实许多,点头道:“谢谢四哥,这回我就不怕了!”
将到要安定门,四阿哥与十阿哥放缓了速度。
九阿哥带着何玉柱、阿林,骑马到了八贝勒府。
门房听到外头动静,伸头探看,见是九阿哥忙打千,道:“给九爷请安!”
九阿哥翻身下马,道:“雅齐布呢?叫他出来见爷!”
门房不敢耽搁,连忙叫人往里传话。
须臾的功夫,就急匆匆出来个中年男人,四十来岁年纪,看着儒雅,标准的国字脸,不是恶形恶状的模样。
“九爷,给您添麻烦了……”
雅齐布打着千,脸上带出来羞愧之色。
九阿哥挑眉道:“要不,爷先回去?”
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是不是忒小瞧他?
雅齐布忙道:“有正经事跟您说,还请进府说话!”
九阿哥用马鞭子敲了敲手心道:“那爷可得好好听听,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着急忙慌的非要招呼爷过来……”
雅齐布躬身道:“不敢,不敢,奴才不敢!”
说话的功夫,九阿哥就被引进府中,就在前院客厅坐了。
九阿哥自然是上座。
雅齐布没敢落座,脸上欲言又止模样。
九阿哥看着雅齐布,耷拉着脸,道:“说!”
雅齐布见他恼了,也不敢耽搁,道:“福晋主子虽送回王府,可我们爷不放心,担心再有其他疏漏,临走时嘱咐我们多盯着些,结果老奴发现,福晋主子好像在叫人打听九福晋的外家……”
九阿哥听了,眼睛简直要冒火,冷笑道:“她想要做什么?这是爷岳父家挑不出毛病了,盯上爷岳母娘家了?”
说到这个,他皱眉。
都统府眼下可是容易被人说嘴的时候,原因就是伯府那个官司。
伯夫人出面挑开了庶子的不堪出身,断了他的前程,受惠的就是齐锡父子。
这些日子,京城就有些不实猜测出来,将此事的幕后主使说成是齐锡。
要是八福晋想要报复舒舒,不是应该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才对?
怎么矛头对准舒舒的外祖家?
就算查出那边祖上还有什么其他大罪,也是过了几代人,没有什么干系了。
雅齐布疑惑道:“奴才也猜不出缘故,也不敢耽搁,才想着给九爷面禀此事……”
九阿哥神色稍缓。
这话听着还算靠谱,八福晋那人跟疯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的,八哥被坑了好几回,八贝勒府这些人怎么小心都没错。
九阿哥心里略舒坦些,道:“行了,爷晓得此事,一会儿,算了,明儿我就去找安郡王说话,倒是要问问他,记不记得汗阿玛的口谕,就是这样管教八福晋的……”
说罢,他准备起身,门口就进来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端了茶盘进来。
穿着合体的粉色旗装,梳着辫子。
只看着这妆扮,就不像是寻常使女下人。
九阿哥想起路上提过的“美人计”,就打量了几眼。
身材苗条,瓜子脸,眉眼精巧,有几分熟悉,神态从容。
还真是鸡窝里飞出来的花孔雀。
有几分颜色。
怪不得八福晋刚进门时,为了这个乳姐还跟八哥念叨一回。
九阿哥看着雅齐布,带了讥诮道:“你们贝勒府改了规矩,前头奉茶不用太监、小厮,换了使女?”
雅齐布忙道:“九爷误会,这是奴才的闺女海棠,这些日子跟着奴才在前院巡铺盘账……”
那女子撂下茶盘,大大方方福礼道:“奴才海棠见过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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