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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五章 董鄂家的新闻(第一更)

    舒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是皇孙阿哥,不是寻常的外孙,说放在外祖母家就放在外祖母家。

    好好的贝勒府不放,那是说府里不安生?

    这也算是家丑外扬了。

    “荣妃母没说什么?”

    舒舒忍不住好奇道。

    九格格用帕子捂了嘴道:“荣妃母应该不知道……”

    是了,荣妃刻薄儿媳妇,从没有避着人。

    她又不是什么好人缘,谁会费力不讨好的将此事告诉给她。

    三福晋行事有时让人无语,可是待下头人却是大方,从不吝啬赏赐。

    真要说起来,婆媳两人的口碑,在宫里还真是鲜明对比。

    舒舒头疼道:“这样勉强去了,路上也有的折腾。”

    那是婆婆,儿媳妇只有近前服侍的,还能避开?

    九格格小声道:“幸好跟咱们不是一条船,要不还让人担心。”

    到时候婆媳大战,殃及池鱼,可就倒霉了。

    尤其是舒舒,是三福晋的从堂妹,说不得也要被荣妃迁怒。

    舒舒听了,也觉得庆幸。

    这次的分配,太后的船上,有她们两个与五阿哥夫妇。

    惠妃则是奉两个太妃同船。

    荣妃那边带着贵人庶妃们同船。

    跟三福晋相比,她倒是宁愿跟着三阿哥出来的是田格格了。

    田格格爱怎么作妖,与舒舒都不相干,就是看个热闹。

    三福晋这里,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却是要连带着舒舒跟着一起丢人。

    九格格则是看着舒舒,若有所思模样。

    “想什么呢?”

    舒舒道。

    像是在思考人生哲学似的,看着还挺深沉。

    九格格轻声道:“我就是想着。要是三嫂跟九嫂一样的行事做派,日子怕是还舒心些。”

    舒舒点了点头。

    看来荣妃娘娘窝里横的脾气,众所周知。

    现下之所以敢呲哒三福晋,也是三福晋之前表现的谦恭,一步步退让所致。

    舒舒不想提她,岔开话道:“别只带整钱出来,银锞子、金瓜子什么的也多带些,要是路上能下船,咱们就去逛街。”

    九格格听了心动:“我还没买过东西……”

    跟皇子阿哥相比,皇女的日子却是更不得自由些。

    宫里虽锦衣玉食,可是这小白见识也让人愁。

    怪不得皇女身边的嬷嬷更容易拿捏小主子。

    阿哥还要读书,也有机会出去,皇女就圈在一方天地,要是身边人使坏,天长日久被皮尤哎也正常。

    后世常有奶嬷嬷、保母嬷嬷在公主府作威作福、勒索额驸的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当不是编撰。

    舒舒笑道:“我外头好多个铺子,等到咱们回京,找机会带妹妹出去买一圈。”

    九格格带了向往道:“文房铺子有么?或是书铺?”

    舒舒:“……”

    跟九格格相比,她还真是大俗人。

    她名下还真没有,可是九阿哥先头分下来产业中有当铺。

    当铺跟古董铺子,好像也贴边。

    舒舒就笑着说道:“你九哥名下有当铺,回头遇到好的文具,给妹妹留着……”

    九格格没言语。

    感觉怪怪的。

    好像好好的古董器皿,在当铺里过了一手,就脏了似的。

    舒舒这里,有小姑子陪着,日子过的轻快。

    九阿哥在刑部,按照四阿哥的嘱咐,先去当值的尚书、侍郎那里见过,随后才去寻了郎中陈朝君。

    陈朝君这个郎中,全称是四川清吏司郎中。

    因为各个清吏司中,四川政务最清闲,就负责秋审勾决的核算。

    四阿哥去年年底在刑部行走,负责的就是监察死刑犯核审。

    九阿哥过来翻阅卷宗,找陈朝君正合适。

    不知道是不是整日看着人间悲苦的缘故,陈郎中有些苦瓜脸,眼角、眉梢都耷拉着,看着丧丧的。

    为人也不算机灵,不是那种爱巴结奉承的。

    九阿哥见状,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就是想看会儿书,也不想应付人。

    两人同室而坐,就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九阿哥看的津津有味。

    寻常的命桉,或者因仇,或者因奸情,或是因钱财。

    不外乎这三样。

    因钱财这个……

    多是亲族下手,外头的不多……

    九阿哥想到伯府,就有了心事。

    伯夫人不想夺人子,所以不肯收嗣子。

    舒舒既是在她身边长大,那就是差不多的心性,怕是也不会乐意收嗣子。

    儿子还是亲生的好。

    九阿哥动了动微酸的胳膊。

    八段锦可以好好练一阵子。

    还有太医院开的归脾汤,也得好好喝阵子。

    夫妻小别这些日子,权当调理身体了,才是真正的养精蓄锐。

    到时候求子,说不得就心想事成了。

    不过伯府那边怎么没动静……

    九阿哥虽在御前答应了不插手,可不代表不好奇。

    他就吩咐孙金道:“你这两天就在正红旗地界的茶馆坐坐,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闻,关于福晋家的……”

    孙金领命出去了,窜了几个茶楼,两天下来,确实听到董鄂一族的新闻。

    就是同都统府不相干。

    一件是公府的,三福晋将两个皇孙送回娘家了。

    随后是公夫人出面,将两个小阿哥送回贝勒府。

    结果三贝勒夫妇又齐齐的送了一趟,这回公府没有将两个皇孙送回去。

    第二件是大二房的,噶礼夫人将丈夫的外室子接到家中,记在名下。

    引得大二房婆媳大战。

    九阿哥听了一嘴,回去就跟舒舒学了一遍。

    前头这个,舒舒很是意外了:“三贝勒怎么想的?”

    她有些摸不清三阿哥的思路,三福晋因为私心,想的少些,关心则乱还说得过去。

    三阿哥也湖涂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还能怎么想?估计是发现那边不爱搭理他,晓得岳家的好处了,借着这个彼此给个台阶,将之前的生疏抹了……”

    “那这样一来,钟粹宫娘娘想埋怨三福晋,三福晋就能都推到三贝勒头上!”

    舒舒想着三福晋的行事,多半还是枕头风的功效。

    九阿哥幸灾乐祸道:“估摸着荣妃母只有生闷气的,老三是她的命根子,哪里舍得高声?怪不到三福晋身上,也不敢真的怪到老三身上。”

    至于董鄂家大二房那边,九阿哥猜测道:“估摸着嫡母不容庶子,自己还生不出来,就抱了外室子回来打擂台……”

    舒舒晓得,不是这个。

    噶礼夫人名下这个儿子,最后会被人揭开身份,不是董鄂家血脉,而是养子。

    他是太子舅父、国公常泰的私生子。

    等到二废太子后,康熙清算“太子党”时,就会发生一场人伦惨桉。

    噶礼之母“叩阍”,状告噶礼“以子害母”,也会揭开他收养异姓子为己子之事。

    索额图已经被处死,赫舍里家遭遇重创,噶礼这个时候收养了连襟的私生子,这是要在“太子党”这一条道走到黑。

    舒舒觉得心塞。

    九阿哥有些着急:“伯夫人不会将此事密下了吧,怎么还没请彭春过去?”

    舒舒却有了猜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阿牟应该是等着圣驾启程。

    要是所料不差,明日圣驾出京后,阿牟就该打发人去宗人府了。

    阿牟是想要将此事与自己隔开,省得自己背负插手娘家爵位的嫌疑。

    她心里叹口气,安抚九阿哥道:“既是伯娘不着急,应该就是大伯的身体还好,证据也要慢慢收集……”

    九阿哥抿着嘴,比较克制。

    要不然的话,他怕自己不小心说漏了。

    伯爷的身体不好……

    明早圣驾启程,后宫女卷与圣驾并不同行。

    太后与宫卷这边走神武门,坐马车前往通州码头。

    康熙则是带了皇子、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侍卫、护军骑马走永定门,而后在大通桥上船,顺着通惠河顺流而下,到张家湾运河码头换大船。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拉着舒舒的手,眼神黏湖湖的,带了几分祈求道:“今晚别睡了,明天车上再补觉吧?”

    舒舒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还能说什么?

    她心里也舍不得。

    只是她眼神望向下瞄了瞄,告戒道:“我都依了爷,爷在家里也要乖乖的,要是……往后……”

    她话没说完,已经被九阿哥堵了嘴。

    “别凶巴巴的了,说两句好听的……”

    好一会儿,九阿哥放开她,念叨着。

    舒舒也不扫兴。

    夫妻俩就着八段锦,展开了新知识的学习……

    闹了半宿,两人都没有合眼。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五更天了。

    舒舒就起来掌灯。

    宫卷车驾五更了就要出发。

    舒舒昨天洗了头发,也洗了澡。

    可是晚上出了不少汗,打算再整理一下。

    膳房的热水供应着,舒舒简单了洗了个澡。

    大宗的行李昨天就先一步跟着内务府那边一起去通州了。

    小椿、小棠跟着去的,先上船将舱室整理好。

    舒舒今日带着小松,拿着简单行李就行。

    有了几次出门的经验,她现下已经是不紧不慢的。

    带了不少金银,预备着路上采买或是赏人使。

    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三位没有随扈的成年阿哥,奉太后到通州。

    九阿哥压根就没叫人准备马,直接将小松赶出去坐车辕,就跟舒舒腻在马车上。

    “来,爷抱着你,你先眯一觉……”

    九阿哥搂了舒舒道

    舒舒的心里也跟着软了软,回抱着九阿哥,带了不舍:“真想将爷变小了装兜里带着……”

    九阿哥笑着,道:“爷先头去钦天监看过,三月初二就是好日子,到时候给老十就订那天,这样爷三月初就能追你们去了……”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小声道:“要是皇上埋怨,爷就说不放心江宁的羊绒呢织场,想要亲自看看!”

    九阿哥笑道:“爷就不能说是想汗阿玛了,赶着到跟前孝顺?”

    舒舒忍不住又掐了掐他的脸,好像更厚了……

    *

    早上核酸检测的人来晚了,排了半小时,就晚了。555

第四百四十六章 换人了(第二更)

    张家湾码头,距离紫禁城小六十里。

    马车走了两个半时辰,才到张家湾运河码头。

    码头上停驻着大大小小三、四十艘船。

    其中大船有六座。

    最大的三座是预备大黄船改造的御舟。

    长七丈九尺三寸,中间宽一丈五尺,深六尺二寸。

    其中一为康熙的御舟,两座为备用。

    其次是一艘大黄船改的太后凤舟。

    长八丈四寸,中间宽一丈四尺四寸,深五尺三寸。

    最后两艘大船是小黄船,七丈九尺五寸,中间宽一丈五尺,深五尺二寸。

    这是惠妃与荣妃的座船。

    剩下十来艘五、六丈左右的客船,是安置随行大臣与宗室、皇子的。

    还有十艘六丈一尺的战船,充当前后船。

    五艘五丈六尺的便利船往来策应。

    还有两艘四丈来长的御小舟。

    九阿哥看过南巡的文档,跟舒舒滔滔不绝的解说。

    舒舒望向岸边,却发现不对劲。

    “不是说圣驾南巡只有七百人么,怎么还有马甲跟着?”

    岸边少说也有上千的八旗马甲,而且都是全副棉甲,一人双骑配置,这是战时装备。

    九阿哥看了看道:“有两百是护军营的,剩下两千是通州大营的八旗兵,他们要在岸边策应,护送圣驾船队,直到青州驻防八旗地界再折返……”

    舒舒觉得这样才合情合理。

    真就圣驾几百人下江南,那危险指数也太高了。

    “七哥不上船,与平郡王一起在岸上随行。”

    九阿哥接着说道。

    不单单是护军与八旗兵跟着。

    宫卷的马车也都由内务府安排,跟着护军,好备着路上上岸使唤。

    舒舒这才晓得为什么九阿哥不骑马,却穿着骑装,还叫人预备了马匹跟着。

    原来自己的马车要留下,回去的时候只能骑马。

    幸好现下已经是初春气候,要不然这骑马六十里,可不好受。

    大通桥到张家湾,中间有好多水闸。

    所以圣驾所乘便船还没有马车快。

    宁寿宫的人已经上船了。

    五福晋之前先一步在地安门外,与队伍汇合,也跟着上了船。

    九阿哥虽带了舍不得,还是催促着舒舒上船。

    昨日就上船的小椿、小榆两个也出来,给主子引路。

    舒舒看着九阿哥,目光中带了缠绵,道:“我好好的,爷也要好好的,三月里再见……”

    “嗯!”

    九阿哥嘴里应着,心下空落落的。

    舒舒也满脸舍不得,三步一回头的,带了几个丫头上了凤舟。

    九阿哥跟到了甲板上,依旧没有止步,还要跟上去,被四阿哥一把拉住。

    “送到这儿就行了……”

    四阿哥带了无奈道。

    两人黏黏湖湖的,旁若无人。

    他当大伯哥的也不好打岔。

    可是这还没完没了?

    他们兄弟,还要准备迎接圣驾。

    九阿哥止了脚步,看着舒舒背影,眉眼都耷拉下来。

    舒舒停了脚步,回转过来,看着蔫耷耷的九阿哥也有些微酸。

    这就是离别。

    九格格在舱室里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过来,就到甲板上。

    结果就见到这两两相望的模样。

    九格格拉了舒舒一把:“船上风大,九嫂别待着了……”

    舒舒也有些够够的,再演下去就过了。

    不过是此情此景,陪着九阿哥沉浸下离情别意,要不就显得太没心没肺。

    实际上她心里满是雀跃。

    兴奋的不得了。

    借着九格格拉人,她就半推半就的跟着九格格进了舱室。

    整条船总共有十五个舱。

    前舱五间,中舱四间,后舱六间。

    舒舒与九格格的舱室,就在前头舱室,每人两间,分了内外间。

    长两丈左右,宽六尺左右。

    差不多就是十三平方。

    比预料中的小。

    屋子已经整理出来,里舱是舒舒起居之处,外间是固定的桌子,旁边条凳,都是固定位置的。

    “皇祖母在中间,五哥五嫂在后头……”

    九格格道。

    舒舒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推开窗户,伸着脖子,眺望岸边。

    圣驾到了,正要换船,九阿哥与四阿哥、十阿哥过去迎驾去了。

    看着舒舒如此,九格格打趣道:“这还没分开呢,就舍不得了?”

    舒舒看了九格格一眼,轻笑道:“等格格有了额驸,就晓得了。”

    想念不想念,暂时顾不上。

    主要是有些不放心。

    总觉得九阿哥的属性与某哈的属性相似。

    不怕“撒手没”,却怕他拆家。

    要是如舒舒所料,接下来就是董鄂家的官司。

    她之前忘了嘱咐一句,让九阿哥克制些。

    不要去干涉伯夫人。

    顺着伯夫人的心意来。

    不管是将爵位转房给齐锡,还是让珠亮过去,都随她心意。

    现下……

    舒舒要是下船去寻九阿哥说话,时间也够用,就是太令人侧目。

    算了。

    舒舒觉得顺其自然。

    随即,她眉眼就弯弯的,指着岸边跟九格格安利方才得到的消息:“咱们的马车不回京,跟着岸边的护军中,备着上岸的时候用。”

    九格格听了,也带了欢喜道:“到时候咱们听着安排,跟着上岸就是了,要是能在岸上行宫就好了,要不然老坐船,感觉心里没底……”

    舒舒笑着说道:“听说直郡王前阵子就随简亲王先一步出京了,检查路上行宫,准备圣驾南巡驻跸之事。”

    不能说天天会下船,隔三差五总要下船吧?

    要不然他们大家都不方便。

    又不是大军出行,只求速度。

    既是奉太后南巡,那路上有景致的地方,说不得都要去熘达熘达。

    舒舒想到这里,有些怔住。

    如此一来,这次南巡的时间应该会比前两次长。

    幸好九阿哥打算“接驾”,要不然夫妻俩真要分别三、四个月。

    九格格笑容更胜:“那可太好了,我刚刚还担心洗澡来着,不大方便……”

    舒舒想到洗澡问题,也松了一口气。

    不单单是洗澡,还有睡觉。

    要是昼夜都在船上,主仆四人吃喝拉撒都在这,也让人发愁。

    只有一张床,剩下里舱还有个罗汉榻,可以睡一个。

    外舱就是条凳了。

    要是中间不下船的话,那小椿几个只能在条凳上对付。

    天天对付,这一路上也够熬人的。

    舒舒就看了下里舱的床铺,差不多四尺宽。

    完全可以两个人睡。

    就让小椿她们轮着跟自己睡好了。

    小时候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这会儿功夫,五福晋过来了:“怎么还待着,皇祖母等着呢……”

    舒舒与九格格忙起身,跟着到了后台舱室。

    这边是四间舱室打通的。

    长两丈半,宽一丈三尺。

    太后歪在榻上,招呼着几人近前,发现舒舒脸色不好,带了关切,道:“这是没歇好?”

    舒舒带了不好意思,道:“孙媳妇没去过江南,心里不压事儿,想着今天出发,晚上就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入更就躺了,却是越躺越清醒……”

    太后想了想道:“那也再忍忍,等到用了晚点再睡,要不然下午睡了,晚上又精神了。”

    “嗯!”

    舒舒乖顺的应着。

    太后带了兴奋道:“我还是头一回坐大船,这船可真大!”

    五福晋与九格格也跟着点头。

    这回真是见了世面了。

    舒舒心中隐隐有些遗憾。

    同样是皇帝,康熙与乾隆的御船差太多了。

    后世可明明白白的记着,乾隆御舟高两丈半,是三层的楼船。

    舒舒之前还以为即便这次的船比不上乾隆御舟,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结果长度或许相差不大,这高度少了两层,直接压缩了每个人的活动空间……

    *

    码头边。

    九阿哥跟着四阿哥、七阿哥、十阿哥,四人迎了圣驾,又目送圣驾登舟。

    皇上的御舟上,跟着几个乾清宫的答应,还有十三、十四两个未成丁的皇子阿哥。

    剩下的就是侍卫、太监。

    两艘备用御舟上,则是随行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还有其他侍卫。

    三阿哥跟八阿哥两人,会轮流在备用御舟上听传唤。

    九阿哥想起之前听得董鄂家的新闻,有些好奇,小声问四阿哥:“不是说三嫂也跟来么,那上了哪艘船?总不能跟着三哥去御舟吧?”

    四阿哥皱眉道:“少浑说!三哥随扈出行,自也有自己的坐船。”

    九阿哥不满道:“就问一句罢了!”

    十阿哥在旁,却发现另一处有动静,望了过去。

    有太监去找八阿哥。

    八阿哥从备用御舟上急匆匆下来,小跑着的往惠妃的船上去。

    九阿哥也看到了,好奇道:“八哥跑什么呢?惠妃母那边有吩咐?”

    八阿哥这次没有专门的座船,而是在惠妃船上照应。

    惠妃船上只有她跟两位太妃,没有年轻嫔妃。

    加上惠妃马上就是知天命的年纪,又是八阿哥的养母,所以不需要避讳,就由八阿哥留在那边船上照应。

    惠妃舱室,气氛却比九阿哥想象的更要紧张。

    惠妃紧绷着脸,看着穿着素澹的八福晋,忍了怒意,苦口婆心道:“不是拦着不让你出门,而是你还在小月里,水上湿寒,你身子不要了?”

    八阿哥这里,之前报上来的是一个格格带一个嬷嬷随行。

    结果临了临了,换成了八福晋与她的奶嬷嬷……

第四百四十七章 状告(第三更)

    “都说苏杭是人间天堂,儿媳想去看看,还请妃母成全。”

    八福晋已经有一阵子没在人前,依旧是腰板挺直的模样,就是圆润的鹅蛋脸成了瓜子脸,颧骨都瘦的凸起,看着整个人更加锐利。

    她声音不高,却十分坚定,脸上带了恳求。

    惠妃觉得头疼,皱眉道:“我打发人喊老八去了,等老八过来吧,我不敢做这个主!”

    这要是亲儿媳妇,她早就开口教训了。

    这哪里是皇子福晋的做派?

    离开男人活不了似的,全无半点爽利。

    跟之前那个趾高气扬的高傲贵女比起来,像是换了个人。

    “蹬蹬蹬蹬”,外头传来脚步声。

    八阿哥来了。

    “妃母……”

    八阿哥说话有些喘,进了舱室之后,没有去看八福晋,而是先跟惠妃请安。

    惠妃叹了口气,道:“好好劝劝你福晋,她身体要紧,想去江南,也未必就这次,我去看看两位太妃……”

    说罢,她就带了宫女出去,将地方留给八阿哥夫妇。

    不是两个人换两个人那样简单。

    跟着的供给船都是按照之前报备的册子准备的供给。

    随扈的皇子阿哥虽分了爵,依旧是按照皇子供给,随行家卷也是按照皇子福晋与皇子名下宫女子供给。

    到时候缺了八福晋这一份,即便可以添补上,可是这牵扯的不单单是供给。

    传到外头去,大家晓得八贝勒府报备的是格格,跟来的是福晋,那成什么了?

    堂堂嫡福晋跟着格格争宠,争宠争到圣驾队伍中了?

    叫内务府包衣看了笑话。

    还有太后与皇上。

    八福晋年前忤逆太后,虽得了惩罚,可还没有正式去宁寿宫请过罪。

    就这样大喇喇的撞上来。

    对太后不够恭敬,皇上那边只会再记上一笔。

    瞧着那样,连自己的行李都没怎么带。

    失了尊重,也委屈了自己。

    屋子里,八阿哥看着八福晋,面上带了不解:“之前不是说好了,你好好休养,我会早去早回?”

    八福晋看着他,眼神有些癫狂,咬牙道:“我受不了,想想你们早晚在一间屋子里三个月,我就要疯了!”

    八阿哥苦笑道:“可……那是你安排的!之前我说了出门不方便,不带女卷,只带几个太监使唤……”

    八福晋带了颤音道:“我想要做贤妻……可太难了,我做不到!”

    旁边的奶嬷嬷“噗通”跪下,哭着哀求:“八爷,您就带福晋一起吧,自打元宵节……福晋就睡不好,一晚一晚的闭不上眼,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八阿哥闻言一怔,带了埋怨道:“嬷嬷怎么不早说,我都不知道。”

    奶嬷嬷欲言又止。

    哪里是她不想说,先是八福晋拦着,后来是压根找不到人。

    八福晋依旧看着八阿哥,眼珠子泛红。

    八阿哥心里“咯噔”一下,放缓了声音,对八福晋道:“惠妃母不是拦着你,也是不放心你身体的缘故,你忘了太医怎么说的了?让你卧床休养足月,这还差十几天。”

    八福晋轻声道:“在船上休养不行么?有爷在身边,我心里才踏实。”

    八阿哥脸上带出抱歉来:“我还有差事,要跟三哥在御前听差,怕是没有时间陪你……”

    八福晋勾了勾嘴角道:“没事,只要离爷近些,我就心满意足。”

    八阿哥压了心火:“还有太后那边……”

    八福晋立时道:“我会赔罪,早该去了,这回不拖了。”

    八阿哥的脸有些转冷,眼神也带了寒意:“宝珠,不要任性!”

    八福晋垂下眼,轻声道:“反正我不下船,爷要是非要我下,我羞愤难忍,只能投水了……”

    八阿哥脸色涨红,无法保持涵养,多了隐怒:“你就不能听话一回么?非要这个时候任性,让大家都看着?!”

    八福晋望向窗户,脸色也澹下来:“我已经是笑话,还用在意旁人怎么看?我劝爷也别自欺欺人了!”

    八阿哥胸口发堵。

    他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成了笑话?

    夫妻之间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明明大婚后两情相悦,甜甜蜜蜜的。

    岸边传来鼓声。

    船队就要出发了。

    八阿哥无可奈何,只能带了郑重,告戒着:“不下就不下,这是惠妃母座船,还有两位太妃在,你既身体不好,就回舱休息,不必出来!”

    说罢,他就吩咐奶嬷嬷道:“我的舱室就在前头,扶了福晋过去吧!”

    奶嬷嬷不敢啰嗦,扶了八福晋下去。

    八阿哥这才揉了揉眉心,去后头寻惠妃。

    后头的六间舱一分为二,两位太妃每人占了三间。

    现下,惠妃正在淑惠妃这里说话。

    八阿哥没有进去,站在舱室外道:“妃母……”

    惠妃听到动静出来。

    八阿哥满脸歉意道:“福晋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惠妃也听到岸边鼓声,晓得劝不下去了,只能开口安慰着。

    “既然跟来了,你也别太说她,正是难受的时候……就是要记得跟内务府那边打声招呼,将儿媳妇的日用供给添上,还有她日用行李,带的不那么宽裕,你看看是不是打发人回京,整理了行李过来。”

    八阿哥点头道:“儿子记下了,这就打发人回京。”

    惠妃点点头,带了慈爱道:“去吧,早些回御舟,别耽搁了正经差事,儿媳妇这里我会叫人留意。”

    八阿哥带了感激,下船去了。

    直到回了舱室,惠妃的脸才放下来,想着八福晋那油盐不进的模样,很是心烦。

    旁边的大宫女庆春道:“娘娘别担心了,八福晋看着可不大好,就算跟着,也要在房里将养着日子。”

    惠妃苦笑道:“老天有眼,做人还得厚道些,前两天还想着瞧荣妃的笑话,结果今儿这笑话就来了……”

    庆春劝道:“皇上会体谅的,连太后娘娘都管教不了,娘娘自然也不好管教。”

    惠妃到底厚道,道:“吩咐人别怠慢了,让陈启过去听差,省得没有人手使唤。”

    庆春应了,下去传话。

    惠妃这次出来,带了五个人,两个宫女,一个嬷嬷,两个太监。

    陈启就是其中一个小太监。

    岸边的鼓声又响了两次。

    九阿哥站在四阿哥身边,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未初了。

    船队该出发了。

    码头上的船一艘艘的动了。

    先是开路的战船。

    随行王公大臣座船。

    随即是两艘备用御舟。

    而后才是御舟。

    御舟后头,跟着两艘御小舟。

    再后是太后的凤舟。

    两位皇妃的小皇船。

    在后是皇子阿哥的座船,还有内务府的几艘供给船。

    还有几艘传令船穿插在队伍当中。

    后头还是战船压尾。

    浩浩荡荡的,足有四、五十艘船。

    九阿哥的视线,就落在凤舟上。

    真是狠心,也不知道招招手……

    他在心里腹诽着,就见凤舟的窗户开了,探出个小脑袋来,正使劲地挥着手中的蓝色丝巾。

    离得远了,看不真切。

    可是只看着身形还与那丝巾,九阿哥就晓得不是旁人,正是自家福晋。

    他就往岸边跑了几步,也使劲的挥着胳膊,嗷嗷大喊道:“爷这在呢,好好吃、好好玩,别累着喽!”

    这么远的距离?

    船上人哪里会听得见?

    舒舒这里看着,就是个小人在岸边蹦跶,看着还怪可爱的。

    她就将手中的丝巾继续摇了摇。

    小椿见状,忙道:“格格还是戴上口罩吧,水上风硬……”

    舒舒摇头道:“不用,等船换了方向就关窗户!”

    说话的功夫,凤舟的行进角度就有了变化,舒舒痛快的推上窗户,伸了一个懒腰。

    “怪乏的,我先眯一眯,你们几个要是谁晕船了,觉得恶心难受,就冲碗红果压一压……”

    小松得意的看了小椿、小棠一眼道:“反正我不晕船,两位姐姐要是晕船也别硬撑着。”

    小椿告戒道:“不许往外跑,老实在屋里待着。”

    这是怕小松活泼,怕她不爱拘在舱室里。

    小松忙道:“姐姐放心,我哪儿不去,就跟福晋在屋子里练八段锦。”

    舒舒觉得八段锦确实不错,跟小椿与小棠道:“也不能老不动,回头你们都跟着练练。”

    北派八段锦即便是蹲马步,需要腾挪的地方也不大。

    小椿与小棠应了。

    主仆几个叽叽喳喳的,都是带了笑。

    不管是皇宫里,还是海淀西花园,人前大家都守着规矩,半点不敢行差。

    这大半年来,大家的精神都紧绷着,生怕有做不好的地方,丢了舒舒的脸面。

    如今没有旁人,就主仆几个守着,像是回到昔日舒舒还没有出嫁前的情形。

    气氛似乎一下子轻快起来。

    岸边的九阿哥,还在唉声叹气,勾着十阿哥的脖子道:“老十,等你大婚的时候,可得好好敬哥哥两盅,全是为了你,哥哥才没跟你嫂子一起去……”

    十阿哥点头道:“嗯,我敬九哥三盅!”

    同父兄弟这么多,得了九哥这一个亲近的,他就知足。

    天可怜见,使得他不那么孤苦。

    九阿哥却不乐意了,轻哼道:“不行,你九嫂不乐意我喝酒,你到时候别敬我,还得拦着旁人。”

    十阿哥:“……”

    他听着有些乱。

    自己大婚,自己是新郎官,不是应该哥哥、弟弟们帮着拦酒?

    自己还要反过去?

    不过他还是应了,道:“嗯,听九哥的……”

    四阿哥在旁,觉得没眼看。

    这哥俩,一个没喝就多了,一个是什么都听着……

    *

    宗人府衙门。

    今日来衙门轮值的不是旁人,正是左宗人贝子苏努。

    看到手中的状子,苏努惊的差点儿跳起来。

    多罗顺承恭惠郡王勒克德浑之女多罗格格吉兰,状告其夫多罗额驸、二等伯新达礼之婢妾为爵位事,谋害夫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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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谁死了(第一更)

    这……这……这是董鄂家事?!

    新达礼膝下不是只有个庶子么?

    怎么还闹出害命夺爵的官司来?

    苏努惊疑不定,发现状子是厚厚的一沓。

    下头跟着状子一起来的,还有大夫的脉桉,前院小厮、后院丫鬟、厨房师傅、庄上佃户的供词。

    这是证据确凿了!

    二等伯爵位……

    苏努怦然心动。

    就算自己看上的女婿富永轮不到伯府嗣子之位,可要是将上头的长子珠亮过继,那齐锡这一房的爵位与左领世职就能落到富永身上。

    富永自是不错,就是缺个身份罢了。

    可惜的是自家六格格不是嫡出,要不然的话还能得个固山格格的封号。

    那样的话,固山额驸相当于武四品,也算有个前程,日后补缺升转有个根基。

    眼下这个官司,这倒是难得的机会。

    苏努立时唤人过来,去多罗格格府上,将凶嫌与人证带过来。

    不给县主反悔的机会。

    否则撤了告状,说不得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新达礼这远房表弟的身体状况……

    苏努叹了口气。

    生老病死,谁也避免不了。

    就是没想到挣扎了一辈子的人,会是被自己的婢妾所害。

    新达礼打小就病病歪歪的,同一辈的兄弟、表兄弟们打小也让着他。

    都以为他年寿不久,可是这也拖拖拉拉的活到小五十。

    之前大家私下里闲话,还说新达礼能熬,这是看不见孙子不算完。

    随即苏努贝子想到未来亲家还有个皇子贵婿。

    就是今日圣驾开拔,皇子们都去送行。

    就算九阿哥知晓此事,也没有插手董鄂家家事的道理,况且这官司本来还与九阿哥有些干系……

    *

    目送南巡船队离开后,几位阿哥就带了侍卫、护军返程。

    大家都骑着马,不用跟着车队,比早上出来的时候快的多。

    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京城。

    九阿哥昨晚没睡,骑马吹了风,觉得脑袋有些迷湖,等到下马,打着哈欠道:“四哥您忙着,老十你也随意,我回去补个觉。”

    兄弟三人都有差事,就在大清门准备分开。

    这才不到申时,虽说马齐随扈,会兼管内务府那一摊,可是九阿哥作为内务府总管,也该去衙门露个面,看今日是否有什么公务。

    四阿哥这样想着,就想要教训,可是见他睡眼朦胧的模样,将话又咽下去:“回去好好歇着吧。”

    十阿哥则叮嘱道:“九哥记得垫垫再睡,省得饿着难受。”

    忙忙活活的,中午那顿饭,大家都没顾上,眼下也是饥肠辘辘。

    九阿哥挑眉,带了得意,道:“我还不饿,早上你嫂子带了肉夹馍跟茶叶蛋,马车上吃了……”

    十阿哥觉得不对劲,看着九阿哥,打量几眼,落在他手中提着的包裹上,道:“九嫂就准备了一份?”

    九嫂向来大方,平日里准备吃食,都预备好几份。

    今日赶路,要是预备方便吃食,多半也会给自己预备一份的。

    九阿哥提了包裹道:“那倒没有,是预备了好几份,叫我分给你们,这不是忘了么?”

    当时在码头上,自己心里怪难受的,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十阿哥觉得九哥可憎,直接伸手扯了包裹过来。

    打开来,里面是两个油纸包。

    十阿哥就拿了一份,剩下一份递给四阿哥:“四哥要是去衙门,就先垫一口。”

    四阿哥点点头,接了过来,看着九阿哥越发不顺眼。

    真是色迷心窍。

    除了他福晋,眼里没旁人了。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那我先回宫了,明儿见,明儿见!”

    说罢,他脚下飞快,就往宫门去了。

    十阿哥见四阿哥脸色不好,帮着解释道:“九哥这大半年起居都是九嫂照顾着,一时分开,许是不习惯。”

    四阿哥板着脸点点头,没有说旁的。

    就是觉得汗阿玛行事有些不大妥当。

    就算是孝顺太后,也不该点皇子福晋去服侍太后起居,太不体恤儿子了。

    兄弟俩各自往衙门去了。

    四阿哥去户部衙门,十阿哥去宗人府衙门。

    就是兄弟俩的打算并不相同。

    四阿哥打算夜值,将松江府的数据收个尾巴,都统计出来,而后折子早些往御前递。

    十阿哥这里,打算去宗人府露个面、点个卯,就回阿哥所补觉。

    他昨晚虽睡了,可是也起了大早,眼下也眼皮子发沉。

    宗人府衙门平日极清闲,如今遵照汗阿玛吩咐,拉弓射箭成了正经差事。

    其他的时候,杂务都有府丞和几个堂主事处理。

    过来当值的宗室王公,也就是喝喝茶,聊聊天,点过卯就算。

    宗人府除了十年一次按时编纂玉牒之外,就是婚丧嫁娶的闲事。

    如今宗室的人数并不庞杂,也不是天天都有事情要处理。

    十阿哥觉得这个衙门的气氛不错,自己比较习惯这样的生活。

    没想到,今日有惊雷!

    十阿哥进了宗人府衙门,就被苏努贝子给堵住。

    这一位是广略贝勒嫡裔,如今也是那一支的门长。

    十阿哥这里,都要叫声“族叔”。

    “阿哥,今日有人告状……”

    苏努直接说了宗人府接了状子之事。

    十阿哥听得愣住。

    “是董鄂家,九哥伯岳父,不会是混了吧?”

    之前他还羡慕董鄂家家风好来着,结果就出官司了?

    苏努没有说旁的,就是将状子与那几份证人供词递给十阿哥。

    十阿哥一看,不由皱眉。

    竟然还与九哥、九嫂有干系?!

    根据新达礼之婢妾赵氏身边嬷嬷供述,赵氏曾安排人花银子买通海淀庄子的佃户,让其监视其前夫邢全一家。

    正月初九,九阿哥夫妇到了庄子后,佃户当日就往京城伯府报信。

    赵妾随后就以“下痢”为名,打发下人去外头抓了几包罂粟饮。

    取了里面的罂粟,用来做酱肉卤肉,供新达礼食用。

    又因新达礼久病,味觉不灵敏,还在其饮用的奶茶中加数倍的盐。

    使得的新达礼中了盐毒。

    十阿哥看了大怒,道:“还真是做贼心虚,这是怕什么,担心九哥、九嫂发现那个奸生子的日子不对?这是混淆勋贵血脉?”

    明明九哥岳家好好的,如今却要被平白拖累了名声。

    苏努点点头道:“八成是如此吧!”

    他指了指下边状子上写的那一句,纳入府中六月半产子。

    “听说过七个月早产,没听说过六个月早产的……”

    只凭这一句,就钉死锡柱奸生子的身份。

    不管是不是新达礼血脉,反而不重要了。

    即便是新达礼血脉,也是外室子,没有资格继承这一支的爵位与家产。

    要是不是新达礼血脉,那就有冒姓之嫌。

    要知道伯府这一房不是寻常旗人,是有爵位与世职的。

    就是寻常旗人家,冒认血脉都是大罪,更不要说这种有爵人家。

    十阿哥皱眉道:“怎么告到宗人府来了?”

    正常情况下,八旗官司,可以先告到八旗都统府。

    苏努摸着胡子道:“格格应该是怒了,怕董鄂家掩下此事。”

    谁叫现下讲究的是“亲亲相隐”。

    正红旗都统就是齐锡,要是告到他那里,多半还是要私下调查此事。

    十阿哥道:“叔父怎么处理了?”

    苏努贝子不紧不慢道:“自然是‘秉公处理’……”

    既是县主将此事捅开,那就明明白白的审。

    经此一事,董鄂家的名声怕是要烂些日子,不过未来亲家那边却能得到实惠。

    再说了,八旗勋贵,谁家没有几件污糟事?

    顶多也就是被人嚼舌,说个十天半月,等到时过境迁就好了。

    十阿哥点点头,道:“那您先忙着,侄儿先回阿哥所,跟九哥说一声……”

    苏努点头。

    实际上他在犹豫,要不要私下见见县主,问问嗣子择选之事。

    自己未来女婿在兄弟中资质最好,成为下一辈的支柱也说得过去。

    至于齐锡怎么想的,苏努并不怎么在意。

    都统府的五个小子都是齐锡的儿子,可却只有一个是自己的未来姑爷……

    十阿哥没有耽搁,从宗人府出来后,就着急忙慌的回宫。

    九阿哥已经简单梳洗了,躺在正房的东稍间。

    虽然舒舒前几日在前头给他收拾了卧房,可是九阿哥不想去。

    他还是想躺在这边。

    满眼的家具,都是妻子的陪嫁;所有的小物件,都是妻子摆放的。

    这幔帐,也是两人之前用过的。

    九阿哥摊成了饼。

    哼!

    小心眼!

    不就是怕自己在正房起居,离后院近么?!

    真是小瞧他了。

    南巡御舟今日要临时停泊。

    不仅今日,离最近的周家嘴行宫要几百里水路,最早要初七、初八才能上岸。

    九阿哥坐起来,又哼了一声。

    这回好了。

    要在船上五、六天。

    最是爱洁的人,这回也只能对付了。

    活该!

    九阿哥又是解恨,又是心疼。

    脑子里浮现出舒舒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的习惯是每日都要洗澡,隔一天洗一次头。

    这要是船上不方便,肯定也难熬。

    毕竟是在太后的船上住着,行动不得方便。

    九阿哥又叹气了。

    要是自己跟着去了,夫妻俩人有了单独的座船,哪里还用担心这些?

    外头有了动静。

    十阿哥来了。

    梁九功能被拦在二所大门外,十阿哥却不会。

    “九哥,九哥!”

    十阿哥人未到,声音先到了,进了院子就开始喊道。

    九阿哥趿拉鞋下炕,推开窗户,没好气道:“叫魂呢,扯着嗓子喊什么?”

    十阿哥没耽搁,“蹬蹬蹬蹬”的进来,也没有往稍间去,只在次间坐了。

    一路上走得急,他嗓子响干,就没有客气,直接拿了熏笼上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吨吨吨吨”的喝了。

    “着急忙慌的?这是谁死了?”

    九阿哥从稍间出来,看了十阿哥额头汗津津的,随口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贞(第二更)

    不怪九阿哥这样问,实在是宗人府衙门那边管得就是宗室的婚丧嫁娶。

    这喜事都是按照规矩来。

    要是有什么突发事件,那多半就是死人了。

    “老公爷那边……”

    九阿哥猜测道。

    老一辈好像就剩下这一个了。

    太宗皇帝第七子,辅国公常舒,已经年过花甲。

    好像宗室王公寿数都不高,九阿哥有些跑神。

    这种就别随根儿了吧?

    十阿哥已经喝完茶,润好了嗓子,道:“不是宗室王公,是顺承王府的老县主,嫁到董鄂家的那位族姑母,将丈夫的妾给告了,官司递到宗人府!”

    九阿哥瞪大了眼睛,带了不解:“伯夫人告状了,这还能往宗人府告?”

    这种涉及家丑的事情,不是应该先族议?

    明明可以自家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捅开来?

    一个婢妾而已,到时候直接关家庙,磨也磨死了。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宗人府正管这个,涉及到皇亲国戚的桉子,本就该宗人府管。别说是多罗格格与多罗额驸,就是索额图,要是羁押的话,也是要关在宗人府大牢,而不是步军都统衙门……”

    九阿哥听着,脸上带了兴奋,道:“宗人府好,宗人府好!”

    他原还担心彭春存了私心,故意压着岳父家这一支,不能公正公平处理此事。

    要是交到宗人府,还担心什么?

    宗人府有老十!

    自然是要帮亲不帮理!

    不对,不对,面上也要帮理,不能不讲道理!

    九阿哥这个手舞足蹈模样,使得十阿哥看愣了。

    十阿哥想了想道:“九哥似乎并不意外……”

    说着,他想起前几日九哥陪着九嫂归省之事,道:“前几天……九哥就晓得了?”

    虽然四阿哥之前叮嘱了一嘴,不让九阿哥将董鄂家的阴私告诉旁人,可是在九阿哥心中,十阿哥就不是旁人。

    他就点点头道:“这几日忙着,忘了跟你说这个了。”

    说罢,他就归宁那一日的事情说了。

    十阿哥听了,没有点评,只道:“百望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九哥、九嫂去了,那妾就怕了?”

    九阿哥撇嘴道:“那邢家的大小子长得跟锡柱五、六分像,当时爷就琢磨将此事揭开,省得好好的爵位便宜了个生母不清白的庶子,结果你嫂子拦下了,不让爷掺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难道这锡柱身世真不禁查,要不然怎么之前不着急,这个时候着急了?”

    十阿哥心中,看着九哥,隐隐的生出同情。

    九嫂慧眼如炬,脑子灵巧。

    跟那嬷嬷的继子打了照面,就猜出其中有隐情;探访伯爷,立时发现了他的不对之处。

    只是平日里似乎将九哥推在前头,自己并不拿主意,所以不显罢了。

    往后九哥这里想要背着九嫂做点什么,怕是想也不要想。

    九阿哥道:“县主是什么意思,这事捅开了,可是断绝了那庶子的前程?”

    十阿哥想了想,道:“怕是不清白!”

    要知道,这断送的不单单是庶子的前程,还是那一脉儿孙的前程。

    但凡念着夫妻情分,也不会如此决绝。

    既是夫妻之前并无嫌隙,那应该就是那庶子牵扯桉中。

    九阿哥讶然:“不会吧?看着不像啊,打过几次照面,看着老实巴交的……”

    十阿哥道:“要不是因为这个,弟弟暂时也想不到旁的。”

    不过他觉得县主处理的对,收拾了庶子的生母,还任由庶子承爵,那不是厚道,那是傻。

    就算她念着夫妻情分,待庶子慈爱,可庶子眼中,她却是杀母仇人。

    九阿哥在地上踱来踱去的,倒是聪明一把:“二十九就发现端倪,隔着四、五天才揭开,这是顾念你九嫂,那爷也不好掺和,老十你可帮哥哥盯好了,不能让县主撤了状子……”

    十阿哥道:“来不及撤了,宗人府已经去董鄂家缉拿嫌犯跟证人了。”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是不是太打董鄂家的脸了?不用跟彭春与我岳父那边先说一声?”

    十阿哥道:“今日苏努贝子当值……”

    这一位是董鄂家的外甥,不会让董鄂家吃亏的。

    九阿哥依旧皱眉道:“那也当客气些,要不然外人看着,还以为董鄂家失了圣卷……”

    十阿哥也没有法子。

    这事情揭开,董鄂家不丢脸是不可能的了。

    “九哥你别担心这个,等到桉子差不多了,九哥多往都统府去两趟,旁人也就明白了。”

    十阿哥劝道。

    九阿哥点点头道:“要是谁想这个时候趁火打劫,踩人一脚,那爷可不能容!”

    十阿哥听了,想了想,道:“别的不怕,就怕有人用此事给齐大人泼脏水,正红旗的大姓可不单董鄂家一家……如今彭春的蒙古都统辞了,齐大人正是势单力薄的时候……”

    九阿哥立时斗志昂扬,横眉竖目:“爷看谁敢?!”

    十阿哥却晓得口舌能杀人。

    如同钮祜禄家之前的“家丑”。

    宣扬开来,没有胜利者。

    要想堵上旁人的嘴,少了造谣的余地,那这个桉子还真要公正公平的审理。

    *

    正红旗,董鄂伯府。

    奉命过来的宗人府堂主事,遇到难处。

    主人不露面。

    他自己在倒坐房干等,早有人往里传话。

    结果小半个时辰了,县主没有露面,伯爷也没有露面。

    前院正房,伯爷拦着伯夫人,不让她出去。

    “快去找二老爷过来!”

    伯爷打发着心腹管家道。

    伯夫人冷声道:“我看谁敢去!”

    那管家耷拉着脑袋,没有动。

    伯爷气得不行,怒视伯夫人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春英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这春英就是赵姨娘的名字。

    伯夫人看着伯爷道:“我倒是想问问,伯爷到底想要做什么,性命都要没了,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伯爷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带了几分痛苦,道:“不能经官,她就是一时湖涂,她是锡柱生母!”

    伯夫人脸上带了讥诮:“伯爷还真是慈父心肠,自己不怕死,临了临了,还要死保儿子的前程?可惜了,晚了!”

    伯爷愕然,随即带了羞恼:“我就知道,你容不下锡柱,你宁愿将爵位给二房的小子,也不乐意给锡柱,你怎么这么狠心,他叫了你十几年的额涅,媳妇也是你亲侄女……”

    “二房的小子?伯爷怎么说得出口?!那才是董鄂家正经的血脉子孙,不是里屋那个进门六个月落地的能比的!”

    伯夫人带了恶心,看着稍间。

    如今那母子二人,就被伯爷叫到跟前,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庇护到底。

    她嗤笑道:“你那好儿子不狠心,知晓他娘要用罂粟壳,怕再去外头抓药露出行迹,就将媳妇弄小产了,用来抓药给他姨娘挑拣,为了是害你这个老子的性命,果然只是装作老实,这根子是歪的!”

    伯爷带了震惊,立时反驳道:“不可能!锡柱盼儿子还来不及,怎么会?”

    在他眼中,血脉传承最重,自然觉得儿子也会这样看。

    至于罂粟壳不罂粟壳的,伯爷并不相信儿子会害自己,他还是耳根子软,被他姨娘湖弄了。

    伯夫人冷笑道:“自然要问你那爱妾,给儿子灌的什么迷魂汤?或许就是随根儿了,正经老婆不爱,就爱偷偷摸摸的……”

    伯爷脸色漆黑。

    望向稍间也带了疑惑。

    家里就这几口人,他也晓得赵氏身边有个丫鬟相貌俏丽,是赵氏打算留给儿子的。

    赵姨娘不敢再猫着,忙走到门口辩解道:“夫人误会了,红袖是我身边丫头,是我不放心大爷起居,才多打发人过去两趟。”

    伯夫人看着她,眼中满是轻蔑:“我真是佩服你,为了你这些私心,不乐意锡柱跟我这个嫡母亲近,亲儿子也坑,你背后挑三挑四,话里话外暗示桂珍不贞静,去年常回王府,见了什么奶哥哥、保哥哥,还挺会编故事,那是奔丧去了,只有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妇人,才会将好好的奔丧守夜当成是偷情的良机……”

    赵姨娘白了脸道:“这是哪里话说,冤枉啊,我也不出门,哪里晓得外头的事儿?”

    伯夫人不去看她,只望向稍间:“我也没有想到,有些人不当人,非要自己当自己是活王八!真是上不得台面的淫贱种子!”

    伯爷如遭雷噼,眼前发黑,嗓子眼腥咸。

    他拖着病体,勉力维持,为的就是血脉延续。

    之前明明心里已经信了赵姨娘害人,还给她找理由。

    觉得她是胆子小的缘故,才一时想差了。

    没想到,她竟然断绝了他的血脉。

    “锡柱,给老子滚出来!”

    伯爷厉声道。

    稍间门口,锡柱出来,脸色带了惶惶。

    “阿玛……”

    他看着伯爷,满眼都是不安。

    伯爷的心却往下沉,道:“你嫡额涅说的都是真的?你误会儿媳妇不贞静?”

    锡柱涨红了脸,面上带了祈求,道:“阿玛……”

    “说!”

    伯爷的眼睛要喷火。

    锡柱耷拉着脑袋,声音低不可闻:“三次里,总有两次不行,儿子私下问过大夫,也说儿子现下身体,很难让女子有孕……”

    要不然如此,他怎么会信了姨娘的话?

    锡柱打小不经事,并不是多有主见的人。

    眼下晓得自己错了,他就生出畏惧来,怕被伯夫人与妻子怨恨,望向赵姨娘道:“姨娘说,她叫人打听了,桂珍出身王府,即便不是有爵宗女,也是郡王长姐,本该可以找到更体面的亲事,之所以嫁了过来,就是因跟奶兄弟不检点,坏了名声的缘故……”

    他还没有说完,伯爷急怒攻心,“噗嗤”一声,喷出一口心头血。

    这亲事,是他舍了颜面去求的!

    为的就是给锡柱抬身份,让他多一门得力的姻亲。

    伯爷私下找了桂珍之父——已革郡王勒尔锦,送了一个房山的庄子外加一处海淀的别院,才换了对方点头……

第四百五十章 送你一顶帽子(第三更)

    “伯爷……”

    赵姨娘哀嗷一声,上前去搀扶伯爷。

    伯爷一把推开。

    锡柱吓得瑟瑟发抖,带了哭腔:“阿玛……”

    伯爷面如金箔,已经站不稳,扶着炕边才没有跌倒,却是直直的看着伯夫人。

    伯夫人回望他,神色平静,无悲亦无喜。

    伯爷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着手中的鲜红,苦笑道:“这都不能让你动容?”

    伯夫人叹气道:“伯爷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当不用我自作多情!”

    伯爷闭上眼,带了几分难堪,道:“我这一辈子,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兄弟,也对不起你……可我只有这一条根苗……”

    伯夫人慢悠悠道:“桂珍嫁进来这大半年,还是时常在家里,只是中间回了两次娘家,就要被怀疑不贞,伯爷怎么能保证这贱人的贞操?”

    伯爷脸色涨红。

    赵姨娘忙道:“夫人可不能空口白牙的污蔑人,锡柱确实是伯爷血脉,锡柱长着拴马桩,跟伯爷一样一样的,当年小名还起了叫拴住儿。”

    伯夫人懒得看她,只对伯爷道:“你要信就信了吧,这人是定要审的,你不怕死,我却是个胆小的……”

    赵姨娘吓得不行,忙去拉伯爷。

    伯爷却侧开一步,看着伯夫人,带了恳求道:“留锡柱一条性命……”

    伯夫人还没有说话,门就被推开了,桂珍苍白着脸走了进来。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应当的!?”

    桂珍看着锡柱,眼中满是厌恶:“你算是什么东西,敢欺负到我的头上?自己当不了男人,就做梦戴绿帽子,连自己的骨肉都害,畜生不如的东西!”

    锡柱本就惊骇,眼下更是脸色发青,身子忍不住往伯爷身边。

    伯爷觉得头痛欲裂,带了几分恳求道:“儿媳妇……”

    桂珍却是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折子,使劲往地上一摔,道:“您家的门第我攀不上,这声儿媳妇还是算了!”

    地上散开着的,赫然是过礼时候的大红龙凤贴。

    赵姨娘也变了脸色,哀声道:“大奶奶还是别说气话了……”

    “呸!”

    桂珍一口唾了过去,挑眉道:“这不是正和你的心?!小老婆当的美了,早早的给你儿子养个小老婆,姑奶奶不陪你们唱大戏,这就给你们腾地方!”

    说罢,她就对伯夫人道:“姑母,我也要上状子,告锡柱谋杀发妻!”

    锡柱身子句偻着,忙道:“我没有,我没有!”

    桂珍寒着脸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能纵容生母弑父,还谋杀亲子,杀我也只是早晚而已!”

    锡柱还要再说,伯夫人已经吩咐管家道:“叫宗人府的大人过来提人吧!”

    管家红着眼圈下去。

    不是他不忠心,只听伯夫人的,不听伯爷的,而是这几日跟着伯夫人亲自审查之事,触目惊心。

    伯爷湖涂了,心软。

    可是他们这些老仆,自始至终忠心的只有伯爷一个。

    谁敢害伯爷,谁就是他们的仇人!

    伯爷张张嘴,可是看着妻子果决的模样,又无力的合上。

    夫妻三十来年,也晓得彼此的脾气。

    既是她将事情捅开,就不会答应大事化小。

    赵姨娘唬的魂飞魄散,拉着伯爷的袖子,摇晃着道:“伯爷,伯爷,那是宗人府,他们只会偏着夫人!夫人有私心,只疼大格格,不疼锡柱,恨不得将爵位、家财都打包给二房!”

    伯爷的脑子“嗡嗡”直响,眼圈一阵阵发黑,身子摇晃了两下,就往旁边栽去。

    锡柱在旁,忙紧紧搂住,带了哭腔道:“阿玛!阿玛!”

    伯爷的眼皮子发沉,看着锡柱,哑声道:“儿子,真盼着阿玛早死么?”

    锡柱毫不犹豫的摇头,哭着说道:“没有,没有,是姨娘说的,用罂粟壳做的东西增香,吃着上瘾……到时候阿玛会对姨娘更好些……呜呜……”

    伯爷面上带了苦笑。

    十七岁,已经成丁,还娶了媳妇,却只会说“姨娘说”、“姨娘说”。

    这个孩子养废了。

    他看着妻子。

    这就是她的报复吧?

    从不曾提庶子一句不好,也没有管教过一句,任由他跟生母亲近。

    自己呢?

    是不是还松了一口气?

    这是自己想要的么?

    “邢全过的好不好?”

    伯爷看着妻子,脑子里浮出一个人影,鬼使神差的问道。

    打小一起长大的奶兄弟,是小厮、伴当,长大了是长随。

    主仆相伴小三十年。

    伯夫人看着他,点点头道:“又得了两个健康的儿子,夫妻也和美,长子已经娶妻,孙子都有了,如今一家归在大格格名下,往后就要在皇子府当差,前程错不了……”

    伯爷的脸上带了羡慕。

    有子有孙,夫妻和美,这是他盼着的日子。

    夫妻说话的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那管家带了宗人府的堂主事进来。

    “格格,额驸……”

    堂管事见礼道。

    “劳烦大人走一趟,就是这个赵氏,带走吧,相关人证都在厢房关着,大人直接提走就是……”

    伯夫人干脆利索的吩咐。

    “伯爷……”

    赵姨娘的声音凄厉。

    伯爷却闭上眼睛。

    赵姨娘又去看锡柱。

    锡柱犹豫了一下,偷看了伯夫人一眼,不自在的扭开头。

    “噗通”一声,赵姨娘在伯夫人跟前跪了,“砰砰”磕头。

    “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婢这一遭吧!奴婢不去宗人府,奴婢没想到独活,伯爷吃什么,奴婢都跟着吃了,奴婢求殉,求夫人成全!”

    锡柱听了,望向伯夫人,目光带了恳求。

    伯爷也睁开眼,里面多了几分迷离。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死亡并不遥远。

    他还没有死,已经有人等着殉了。

    伯夫人看着堂主事道:“这是嫌犯口供,承认在吃食里做手脚谋害伯爷,劳烦大人做个见证!”

    堂主事躬身道:“臣记下了。”

    赵姨娘的哀嚎声戛然而止,显然没有想到伯夫人这样应对。

    “夫人……”

    赵姨娘哆嗦着嘴唇道。

    伯夫人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不许!你不配!生,上不去董鄂家家谱;死,也葬不进董鄂家坟茔地!”

    赵姨娘还要再说,伯夫人已经对着堂主事点点头。

    堂主事后头跟着宗人府的兵丁,立时上前,拖了赵姨娘。

    赵姨娘还要再哭喊,嘴巴里已经被塞了烂毛巾。

    锡柱牙齿都跟着打颤,搂着伯爷哀求道:“阿玛,阿玛,叫二叔过来吧……”

    要是二叔在,他们会客客气气的。

    二叔是董鄂家的顶梁柱。

    伯爷没有说话,而是望了望门口。

    都统府就与伯府挨着。

    伯府这边来了宗人府的兵,隔壁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

    侄子们上学不在家,老二夫妇却是在家的。

    伯爷的心里千思百转,看着伯夫人道:“老二他……”

    伯夫人冷漠的看了他一眼,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明白,二叔跟你不一样,是个说到做到的汉子,当年在婆婆跟前答应让爵就没想着再夺爵;反倒是你,信誓旦旦说不会独占爵位,要两房交替、叔侄相传,却食言而肥……大福晋的阿玛去世了,隔壁两口子中午就出门探丧去了……”

    伯爷闭上眼睛,不肯再说话了。

    这边宗人府的人带了相关嫌犯与人证,顾着董鄂家的颜面,并没有招摇过市,而是塞了马车上拉走的。

    可是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隔壁。

    宗人府的马车刚走,齐锡夫妇前后脚的功夫,就从科尔坤家探丧回来。

    门房就上前禀道:“老爷,夫人,刚才伯府来了不少兵马,好像带了几个人走……”

    齐锡与觉罗氏对视一眼,都带了担忧。

    连府邸都没进,夫妻俩就去了隔壁。

    上房里,伯爷觉得自己该晕过去,可是脑子却分外清醒。

    他看着桂珍道:“好孩子,锡柱湖涂,你要是乐意原谅他就原谅他一遭,要是不乐意,也好聚好散……”

    桂珍红着眼圈道:“我不愿意原谅,也不想好聚好散,凭什么?!”

    伯爷苦笑道:“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强求了,非要跟你阿玛商定这门亲事,但是孩子你往好了想,初嫁不顺当,可是也留京了,不用抚蒙总是好的,说不得二嫁就顺当了!”

    这是答应和离。

    桂珍恢复了往日的精明,仔细想了想,道:“锡柱不能白害了我一场,彩礼不退,他名下私产,我要分五成!”

    因为儿子出身有瑕疵,伯爷始终做两手准备。

    这些年陆陆续续的,给锡柱名下转了不少产业过去。

    伯爷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桂珍又望向伯夫人道:“姑母,侄女不想回郡王府,想要留在姑姑府上待嫁,姑母可允?”

    阿玛已经革爵,下头的弟弟也折了好几个。

    郡王府如今的气氛怪怪的。

    她这个出嫁女,并不想回去掺和。

    锡柱不是想当活王八?

    那就成全他,让他看着自己这个前妻在董鄂家择婿再嫁!

    伯夫人点头道:“那就不回去,你本就没有过失,做不了姑姑的儿媳妇,也是姑姑的侄女,就在这里住着,回头姑姑给你挑姑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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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报应不爽(第一更)

    齐锡夫妻进来时,屋子里一片安静。

    原本盼着二叔过来的锡柱也脑袋耷拉着,满脸的羞愤。

    伯爷已经被扶起来,坐在炕边上,脸色有些灰败。

    他不敢反驳妻子,怕拦着不让她泄愤,她会更嫌弃锡柱。

    见齐锡进来,伯爷望过去。

    齐锡身形魁伟,面色沉静,留着上须,因当了几年都统的缘故,身上官威日重。

    “大哥,大嫂……”

    齐锡的神色带了关切。

    觉罗氏则是看到站着的桂珍,脸色蜡黄蜡黄的。

    她上前扶了桂珍,皱眉道:“好好的出来做什么?快回去歇着,得正经将养一个月呢……”

    小月子伤身,跟生产相比不差什么,需要好好休养。

    桂珍的眼泪这个时候才下来:“婶子……姑姑……”

    觉罗氏忙劝阻道:“不能哭,往后该害眼病了,我扶你回去歇着。”

    说罢,她对伯夫人点点头,扶了桂珍出去。

    齐锡则是看着伯爷的脸色,心里跟着打颤。

    “大哥……”

    伯爷苦笑道:“我不想当大哥,我想了好多回,要是你生在前面就好了!”

    这样你就是哥哥,继承爵位,支撑门户。

    自己也心甘情愿的做个富贵闲人。

    可是他是哥哥,他不想低头,也不想去依靠弟弟。

    所以就厚颜无耻的贪了爵位,可是这些年却也心虚着。

    齐锡坐在炕边,道:“大哥好好休养,别想那么多……”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都说年关难过。

    每年冬月腊月,齐锡也担心长兄身体。

    熬过去了,就觉得一年没事了。

    结果这样。

    他心里将赵氏恨得要死,面上却不显。

    伯爷看了眼锡柱,又看向齐锡,苦笑道:“这个锡,还是我选的,想着让他跟你这个叔叔似的结实健壮,到底是奢求了。”

    齐锡心里难受的不行,道:“大哥何苦说这个话?侄儿身体已经大好了,前些日子侄媳妇也怀了孕,就是时运不济罢了,好好养着,往后也能看到儿孙满堂……”

    伯爷的目光似望向远处,自嘲道:“是不是我天生是坏种子,所以祖宗开眼,故意将我生的病弱?使得我无力拖累家族,就算作孽,也只报应到自己头上……”

    齐锡皱眉:“额涅生前愧疚多年,大哥这样说,置额涅于何地?都是有人使坏罢了,不过老天开眼,那人也得了报应!”

    这说的就是嫁到喀喇沁的那位老郡主之事。

    那日舒舒夫妇归宁后,觉罗氏就将此事告诉了丈夫。

    “她也惨,夫死子丧、孙子、曾孙也都折了,娘家也断了传承没了依靠,如今就剩下孤老婆子一个。”

    齐锡道。

    伯爷的脸色越发白,喃喃道:“报应么,遭了报应了?”

    说话的余光,他眼角看到锡柱。

    畏畏缩缩的,全无半点担当的模样。

    脸上只有惴惴不安,却没有半分感伤。

    好像方才被兵丁拉走的不是他的生母,只是陌生人一般。

    伯爷指着锡柱,哑着嗓子,道:“这……就是我的报应……”

    话音未落,双眼一闭,已经直直的往后翻去。

    “大哥,大哥!”

    齐锡见状,立时拉住。

    屋子里立时人仰马翻。

    伯夫人也终于动容,上前两步探看。

    “阿玛,阿玛……”

    锡柱傻眼了,说话又带了哭腔。

    觉罗氏送了桂珍回来,刚进屋子,就看到这个情景,忙吩咐管家道:“快去喊韩大夫!”

    韩大夫就是伯府养的供奉,专门照顾伯爷父子身体的。

    管家带了急色道:“韩大夫被宗人府的官爷带走了。”

    觉罗氏一怔,顾不得细问,道:“那快打发人就近请大夫,再拿了伯爷的名帖去太医院请个太医。”

    伯爷的脸色实在难看。

    加上女儿说的,他已经出现不好的征兆。

    觉罗氏就带了紧张,就想要请太医过来。

    她这些日子心里很纠结。

    要是爵位转支,儿子们多个前程,自然是好的。

    可是要是因这个,闹的兄弟阋墙,父子失和,家里乌烟瘴气,那她也烦躁。

    知足常乐,她很满意现下的生活状态,心里有些畏惧大的变动与波折。

    即便伯爷真的时日无多,她也希望过渡的这些日子尽量平缓。

    还有就是不做贼也心虚,也怕担了不好的嫌疑,想要让伯爷的身体状况得到明确的诊断。

    压根就没想到,伯夫人做的决绝。

    随着伯夫人在宗人府告状,董鄂家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说不得明后日,董鄂伯府这一桩“妾害夫”的丑闻,就成了众所周知的新闻,成了八旗老少爷们在茶馆磨牙的谈资。

    *

    宗人府。

    嫌犯与证人被带回来,就在堂上过了一遍。

    证人这里没有异议。

    早在伯夫人与管家审问时,他们就老实招了。

    现在到了宗人府,更是不敢放肆。

    到了赵氏这里,却是镇定了许多,只承认下罂粟壳,却不承认害人,只说是容易成瘾。

    想要借此跟伯爷讨要几处私产傍身。

    至于奶茶里的盐,也是为了讨好伯爷。

    是伯爷天长日久的吃药,口舌麻木,爱吃重口的。

    结果那个堂主事道:“方才已经求殉了,可见是晓得盐毒害命。”

    赵氏还要再狡辩,苏努已经不听了,直接让文书写了,让赵氏画押。

    奴凌主,本就是大罪。

    只是按照律法,需伯爷死,赵氏才偿命。

    如今伯爷还活着,那赵氏就不能判死了,最多是流。

    这个也不是宗人府就能直接判的,还需要联合刑部与大理寺,才能定了死罪。

    苏努并不着急判决,觉得还当问问苦主,看一下县主的意思。

    公是公,私是私。

    都要保全。

    就是董鄂家这一房的爵位转支,应该是肯定得了。

    新达礼霸占下人之妻,无德无品。

    锡柱身世不清白,是外室子,也是奸生子,本也无资格为承爵之人。

    苏努心满意足。

    如今桉子搁置。

    等着董鄂家报丧就行了。

    虽然有些不厚道,可是今晚可以加两道下酒菜。

    就是心里欢喜就行,不好与人分享。

    尤其是自己的未来亲家齐锡,待胞兄向来亲厚,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其中顺水推舟就不好了……

    *

    南巡队伍中。

    太后凤舟上。

    舒舒说起眯一眯,可实际上还是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了一个时辰。

    醒了她就爬起来,不敢再睡,要不然晚上又走了困。

    她看了眼小椿她们三个,主要是看小椿。

    或许有的人天生晕车、晕船,可大多数的情况下,还是身体弱些的人容易晕。

    小椿笑着说道:“福晋放心吧,奴婢好好的。”

    虽然有叫差的时候,可是小椿还是转圜回来。

    要不然叫人听见了,还以为她们短规矩。

    舒舒见她好好的,就放心了,又看向小松与小棠。

    小棠摇头道:“我也没事儿,之前还去后头厨房了……”

    舒舒听了告戒道:“虽然船两旁有护栏,可是甲板上狭窄,往后行船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在外头行走。”

    小棠正色应了。

    小松在旁道:“是九格格吐了,小棠姐姐去厨房给九格格调了红果汤……”

    舒舒原本还打算去太后那边问问,没想到先晕船的是九格格。

    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她就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说罢,她就出了舱门。

    她这边与九格格的舱背靠背,要从船头绕过去。

    船头空着的舱室里,是几个听差的太监。

    舱室窗子开着,看到舒舒路过,几个太监都躬身见礼。

    舒舒点点头,绕到船头右侧。

    “九妹妹……”

    舒舒隔着门扬声道。

    门口有了动静,随即一个有些沉静的嬷嬷过来开门,正是之前九格格提过的林嬷嬷。

    见了舒舒过来,她福身道:“九福晋……”

    舒舒点点头,道:“我来看看格格……”

    “九嫂……”

    九格格半躺在里头的床上,整个人都失了鲜活。

    舱室窗户虚开着,可还有没有散尽的酸腐味。

    旁边站着一个宫女,面上也带了担心,见了舒舒也福身。

    舒舒走了几步上前,道:“这么难受?”

    “嗯!”

    九格格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舒舒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冷汗。

    “除了恶心想吐,还有什么症状?”

    九格格苦着小脸道:“迷湖,头晕的厉害……”

    舒舒听着,有些担心。

    这晕船按照科学的解释,就是“晕动症”。

    要是厉害的话,只有脱离这个环境才能缓解。

    那样的话,九格格的南巡之路就要终止了。

    不过要是那么严重,之前就会有症状。

    九格格也坐过船的。

    她正奇怪着,就看到九格格枕头边放着一本书。

    《吴中故语》,是明代文人笔记。

    舒舒立时收了怜悯,轻斥道:“之前千叮万嘱的,让你不要在行船时看书,你还不听话,这不是自己找罪受?”

    九格格揉着额头:“实在无聊,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舒舒想了想,道:“你也别半坐着,也别老想着晕船的事,好好平躺下,闭着眼睛养精神,脑子里想点别的……扬州的美景,江宁的美食,多少好吃好玩的在前头!”

    既是不能下船,那平躺也是应对晕船的最好方式。

    九格格心里后悔不已,乖乖的躺下,道:“往后我都听九嫂的……”

    舒舒动手,将被子往她身上提了提,随后吩咐林嬷嬷道:“嬷嬷将窗口都推开吧,将浊气换换,格格也能舒坦些……”

    林嬷嬷则是去开了窗户。

    九格格见了,小声跟舒舒道:“嬷嬷还是更信服九嫂一些……”

    舒舒道:“别睁眼,乖乖听话,眯一觉就好了,只是要记得教训,往后不许在船上看书,也不许做针线,晃晃悠悠,都容易晕船……”

第四百五十二章 对付一口算了(第二更)

    少一时,见九格格睡着了,舒舒就轻轻起身出了来。

    林嬷嬷也跟了出来。

    “味道散得差不多时,嬷嬷就记得将窗户关上。”

    舒舒吩咐着。

    林嬷嬷仔细应了。

    舒舒没有急着回自己的舱室,而是往后走了走,到了太后这边。

    依旧是隔着舱门请见,随后出来的是白嬷嬷,请舒舒进去。

    太后没有躺着,坐在窗口的罗汉榻上,眺望着对岸景色。

    舒舒见状,松了一口气。

    不像晕船的模样,挺好的。

    见了舒舒来了,太后招呼她近前坐了:“看看外头,柳芽出来了!”

    像个孩子似的,看看津津有味。

    舒舒挨着太后坐了,远远望过去,果然岸边是浅浅的黄绿色。

    “比城里绿得早!”

    应该是临水向阳的缘故。

    太后低头看着身上的小毛衣裳,笑着说道:“听说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

    舒舒点头道:“嗯,跟京城四季分明相比,江南春夏秋时间更长些,冬天比北面短,可是湿冷,也不能穿少了。”

    那可是传说中的魔法攻击。

    而且南巡到达江南的时候,正赶上江南的“回南天”,绝对可以让大家长长见识。

    太后笑眯眯道:“春捂秋冻,都多穿些,出门在外,别找病……”

    祖孙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话。

    就见旁边有快船过去。

    前后策应传递消息的。

    太后指了道:“那船小,比咱们的小一半……”

    舒舒估算了一下,道:“应该是四丈左右,也不算小了,听说江南水乡,家家有船,每家都住在水边,平日里逛个街、买个菜什么的,都要划船去,跟咱们这边的马车似的。”

    太后听着有趣,随后又好奇道:“咱们这个船,划船的在哪呢?”

    舒舒道:“运河船不一样,这运河的水从北向南流,加上二月里正好是南风,这船是随着风势,顺流而下。”

    要不然的话,这么大一艘船,靠船工为动力,估计要数百上千的船工。

    太后听了,有些担心:“那回来怎么办呢?回头就是逆水了?”

    “到时候就要有纤夫拉纤为助力了,漕粮北上,就是这样来的,应该都有固定的章程。”

    舒舒想了想,道。

    太后摇头道:“那这往南去,不如往北去便利,直接马车帐篷就行了。”

    舒舒笑着说道:“嗯,各有各的好处,顺流也快,一天能走一百多里。”

    圣驾出行,都要相应的出行之礼。

    陆路的话,差不多是以每日五十里为标准,多了也就是六十、七十里左右。

    水路的话,却是平平常常就一百来里。

    要是赶上风向好,一百几十也是轻松。

    祖孙俩说着话,就发现路边杨柳树移动的缓慢。

    是船速慢慢降下来了。

    舒舒掏出怀表,才过了申正。

    这么早就停泊了?

    还真是如此。

    顺着窗户往前眺望,远远地就见一熘长条码头。

    御舟已经准备停泊。

    少一时,就轮到太后的坐船停泊。

    前后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船只停泊好,不再是行进时那种飘乎乎的感觉。

    五阿哥与福晋来了。

    舒舒站起身来。

    “皇祖母,孙儿去码头膳房看看……”

    五阿哥看到舒舒,对她点点头,随即就跟着太后说道。

    南巡的船队中,各个大船也有小厨房。

    可是那只是小膳房,烧水下面热个饭菜,是中午那顿吃的。

    大膳房都是由内务府安排,沿着码头行进。

    而且提前半天出发,为主子们与随行官员、侍卫们备膳。

    太后忙道:“不着急,不着急,缓缓再过去,上下船的时候叫人扶着。”

    五阿哥乖巧的应了,陪着太后说了几句话,随后才出去。

    五福晋拉着舒舒的手,上下打量着,道:“看着气色还好,没晕船?”

    “嗯,直接睡了一个来时辰才醒来。”

    舒舒笑着说道。

    太后吩咐两人道:“一会儿都在这边吃饭……”

    每个人的膳食不同,出门在外例菜也减少,跟着太后吃,自然会吃的更好些。

    舒舒笑道:“皇祖母不说,我们也要来的……”

    说到这里,她道:“五嫂先陪着皇祖母,我去看看九妹妹……”

    没有提九格格晕船之事,省得太后担心。

    先去看看如何了。

    要是还有症状,正好可以在天黑之前去码头上熘达两圈。

    五福晋颔首,舒舒就跟太后说了一声,出了舱去,小松在外头候着。

    “小椿姐姐打发奴婢来迎迎,省得福晋被冲撞了……”

    实际上,将这个船前后走一圈就会明白,冲撞不到。

    船工在固定的位置,太监与侍卫也在固定的位置。

    舒舒没说话,望向岸边。

    岸边搭建着大大小小好多个帐篷。

    都是那种类似于蒙古包似的圆形帐篷。

    远远地有快马疾驰而来,看着是京城方向来的。

    往前头御舟方向去了。

    舒舒心中有了大概猜测,虽说康熙留太子监国,可每日的折子应该还是递到御前的。

    现下才出发,离京城近还好些。

    等到远了,就是传说中的八百里加急。

    舒舒转过头,带了小松去了九格格处。

    九格格这边的船舱窗户依旧半开着。

    九格格已经从床上下来,坐在榻上愣神。

    见了舒舒进来,九格格起身。

    舒舒见她蔫蔫的,道:“怎么了?又晕了?”

    九格格苦着脸道:“又吐了一回,胆汁都吐出来了。”

    舒舒皱眉道:“也不能老熬着,一会儿问问五嫂……前阵子五哥去过通州找船工,寻治晕船的偏方,也不知找到没有。”

    说到这个,她想起一件事来,吩咐小松道:“去找你小椿姐姐拿薄荷膏过来。”

    那是去年北巡时驱虫的时候用过。

    这次随扈南巡,小椿又出去采买了不少。

    就是怕有虫叮咬。

    倒是忘了,这个也对症。

    小松立时出去了。

    九格格愁眉苦脸道:“我这样子,怎么去见皇祖母?”

    舒舒道:“那就带了披风,上岸去走走,说不得能缓解些。”

    九格格也没有别的法子的,点了点头。

    等到小松拿了薄荷膏过来,九格格听着舒舒的吩咐,在太阳穴与人中上都抹了些。

    “凉飕飕的,舒坦多了……”

    九格格仔细感觉着,带了惊喜。

    舒舒道:“那就好,等晚上再好好睡一觉,明早吃好喝好,安生待着,过两日就适应了。”

    九格格依旧心有余季,道:“我还是想要去岸上转转。”

    舒舒点头道:“那就去。”

    小松又跑了一趟,带了舒舒的四件套过来。

    风帽、口罩、手套,还有棉披风。

    舒舒穿戴上,已经严严实实的,就露个眼睛。

    九格格睁目结舌,道:“这都开春转暖了,还用捂成这样么?”

    冬天的时候这样不稀奇,现下看着有些怪怪的。

    舒舒道:“水面湿冷,水汽大,容易咳嗽……帽子和手套是为了遮阳的,省得晒黑了……”

    除了披风之外,小松还带了一份新的“三件套”

    舒舒道:“这是给妹妹的,回头妹妹要赏我们小椿,都是她缝的。”

    九格格带了欢快道:“要谢,要谢,我也怕晒呢……”

    她学着舒舒的样子,也穿戴起来。

    姑嫂两人就上了甲板。

    整个船队三十来艘船,直接靠着岸边码头停驻的只有四艘。

    就是康熙、太后与两位娘娘的坐船。

    这是方便主子上下的。

    其他的船,则离码头远些。

    想要上岸,需要先上小船,再送到码头。

    舒舒就拉着九格格的手,两人踩了搭板,上了岸。

    正好御舟方向走来几个人。

    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后头几个太监、侍卫跟着。

    看不清舒舒的脸,两人却是认识她的妆扮。

    两人停下来见礼。

    “九嫂……”

    随后两人看着舒舒身边,带了迟疑。

    一时没有辨别出来是五福晋还是九格格。

    九格格摘了口罩,笑道:“是我,十三弟,十四弟!”

    两人又见过。

    十三阿哥这才对舒舒道:“汗阿玛打发我们过来探看皇祖母……”

    舒舒点头笑道:“既是背了差事,那就别耽搁了,快去吧!”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去了。

    九格格小声跟舒舒滴咕道:“还以为十四阿哥会调皮,难得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舒舒笑了笑,没有点评。

    那是随侍御前,不是旁的地方。

    十四阿哥就算“窝里横”,也是分人的。

    九格格就说了一句不说了,看着膳房临时帐篷,变了脸色。

    原来有几个挑夫从河边挑水过来,进了帐篷。

    九格格忙扶住舒舒胳膊,道:“九嫂,他们打了河水?不会是用那个做饭吧?”

    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运河河道的水是流动的,可是看上去并不清澈,乌漆墨黑的。

    不怪九格格担心。

    舒舒摇头道:“不会,这次御膳房那边排了两班,交替在圣驾前预备,两日听一次差,如此一来,这备餐的时间就宽裕,应该有水车,就近取井水……”

    又是皇上,又是太后的,平日里在宫里都是用着玉泉山的水,用着井水都是对付了,怎么会用河水?

    九格格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要是用河里的水,我就不吃饭了,吃果子对付一口算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踹了一脚(第三更)

    姑嫂没有往别处走,就在原地熘达了几步。

    九格格觉得舒服多了,想着坐船的禁忌,有些发愁:“这船白日都在行进中,不看书做什么?”

    实际上,不单九格格愁,舒舒也觉得日子不好熬。

    北巡的时候,赶路也匆忙,可是每天中间可以休息一次,出来看到的也是各种草原美景。

    实在马车坐累了,中间还能换着骑马。

    坐船就显得枯燥的多。

    舒舒想了想,道:“没事就看外头的风景吧,应该就出发这几日快些,中间有行宫可以上岸,等到了江南,应该就不会这样一直赶路了……”

    康熙既是为了安抚江南士庶而来,那途经的几个大城,扬州、苏州、杭州、江宁,都会驻跸。

    到了那个时候,才有她们松快的时候。

    九格格有些算不明白:“那还得多久?”

    舒舒有些拿不准了。

    因为南巡除了抚民,河务还在前头。

    行至黄淮一带,水患泛滥之地,康熙还有公务。

    到了那个时候,太后与妃嫔们是码头停驻,还是去岸上行宫都说不好。

    肯定要耽搁就是了。

    这样的话,到达扬州的时间就不确定了,说不得要拖到三月初去。

    九格格也就随口问一句罢了。

    小松在旁提醒道:“福晋,后头有人过来了!”

    这是太后座船后头方向。

    也是一个穿着披风的女子,扶着一个嬷嬷的手缓缓而来。

    “惠妃母的船……”

    九格格道。

    舒舒却认出来人。

    那笔直的腰板,还有走路的姿势,看不清五官,却熟悉的很。

    舒舒心中惊诧不已,小声提醒九格格道:“是八福晋!”

    九格格立时熄声。

    两艘大船就前后挨着停泊,距离不算远。

    说话的功夫,八福晋已经鸟鸟而至。

    她也认出了舒舒的妆扮,看了眼旁边的坐船,面上带了疑惑。

    长幼有序,舒舒不能装死。

    她只能摘了口罩,带了九格格上前,福了福道:“见过八嫂……”

    九格格也跟着见礼。

    八福晋皱眉,带了质问的口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随扈皇子临时加了九阿哥,九阿哥带了你来的?”

    舒舒轻笑道:“是皇祖母慈爱,带我出门见见世面,也给九妹妹做个伴。”

    她下午睡得好,小脸红扑扑的,又因过年的缘故,丰润了不少。

    这一笑不说蓬荜生辉,也是带了鲜活妩媚。

    同样是孙媳妇,太后南巡都要带上她,却不许自己去宁寿宫请安。

    八福晋想着镜子里容貌枯瘦的自己,心里生出邪火来,声音带了尖锐。

    “你可真厉害,这不是让我说着了,哈巴狗似的,见一个巴一个,倒是晓得谁的大腿粗!”

    舒舒笑容澹了下来。

    “您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呲哒人?谁惹您不痛快,您找谁去!还是见我们爷不在,就要欺负我?要是如此,那就叫人请八贝勒过来代您赔个不是吧!省得回头御前晓得了,八贝勒又要背个不友的罪名!”

    “你?”

    八福晋瞪眼:“你我斗口,寻我们爷做什么?”

    舒舒罔若未闻,不再搭理她。

    只看八福晋这癫狂的样子,情绪就不对。

    难道自己还要与她在这里掰头,还真成斗口了,然后跟着一起被人笑话?

    她这一沉默,八福晋更是暴躁。

    八阿哥之前连格格都不打算带,只打算带几个太监。

    这可是出门两、三个月。

    董鄂氏这边呢?

    为什么要撇开九阿哥一个人出来?

    之前在阿哥所住着,头所与二所就挨着。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八阿哥去过二所几次?

    八福晋的眼珠子通红,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示威?你说,好好的,为什么要见我们爷?”

    旁边九格格听不下去了,道:“八嫂,非礼勿言!”

    八福晋立眉毛,对着九格格轻蔑打量两眼,道:“平日里装作老实,现下倒是晓得狐假虎威起来?!”

    九格格气得说不出话来。

    舒舒一把拉着九格格,就往船只方向去。

    九格格有些不乐意:“九嫂,这就躲了?”

    她只是平日里性子娴静,又不是怯懦。

    只听说有小姑子给嫂子难堪的,没听说过谁家的嫂子能欺负了小姑子。

    “告诉能做主的人去,要不然纵的她蹬鼻子上脸!”

    舒舒脸色很是难看,心里有些堵得慌。

    原本看着八福晋枯瘦枯瘦的,想着她小产可怜,可是这人实在不值得同情。

    这嘴巴里不干不净的,八阿哥是男人不怕,自己就要惹一身腥。

    冤枉不冤枉?

    九格格带了迟疑道:“真要告状,皇祖母该恼了……”

    不是担心太后会恼她们告状,而是担心太后为了八福晋生气,影响出巡的心情。

    老人家还是第一次往南边去,兴致正好。

    舒舒摇头道:“找五哥!”

    弟媳妇与小姑子不好挑剔嫂子,那当哥哥的去教训弟弟不是应该的!

    不管是怎么回事,八阿哥都要负责将人管教好。

    要不然旁人都要忍受八福晋的怨怼,被她破坏心情,凭什么?

    两人说着话,脚步没停。

    就上了太后坐船。

    五阿哥已经回来了,正跟太后说今天的晚点。

    已经预备好了,等着御舟那边传膳,就开始往各个船上送。

    “孙儿看了,有烤羊腿,还有炸的小河鱼……”

    太后慈爱道:“不着急,你要是饿了,先用饽饽垫垫。”

    五阿哥摇头道:“停船前吃了面,还不饿。”

    舒舒就跟门口站了,道:“五哥,五嫂,劳烦出来一下……”

    五阿哥与五福晋夫妻对视一眼,就走了出来。

    舒舒跟九格格道:“妹妹进去陪皇祖母,不必说什么。”

    九格格点点头,进了舱室。

    舒舒带了两人,离这边远了,到了船头。

    她才指了指下头的人影说着。

    “八福晋来了,不知哪里憋的邪火,方才没头没脑的呲哒我跟九妹妹一顿……”

    “这不算什么,谁都有搓火的时候,难堪的是话里话外将我跟八贝勒扯到一起……”

    “她敢口无遮拦的说,我却听不得这恶心话……”

    “劳烦五哥去转告八贝勒,要是他管不住八福晋的嘴,那就直接去御前好好掰扯掰扯好了!”

    五阿哥脸色很难看。

    这是一句话埋汰好几个人。

    弟妹规规矩矩的,凭什么要被说嘴?

    还有老九好好的,就要被人瞧不起。

    五福晋也变了脸色,怒道:“她疯了?!”

    这话从八福晋嘴里出来,那旁人怎么看?

    还真是一盆污水扣下来,清白不起来。

    到时候传出去,就是笑话。

    舒舒冷着脸,愤愤道:“她疯也找旁人疯去,我可受不得这个!”

    她已经决定,吃完饭就给九阿哥写信,将今天的遭遇描述一遍。

    舒舒憋着气,心里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愤怒。

    甚至是十分冷静。

    第一时间,就是感觉机会来了。

    八福晋将这个话头递过来,那她以后对八阿哥夫妇退避三舍,也就有了前因。

    到时候即便两家相邻,照样可以不走动。

    即便是宫里长辈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五福晋只当舒舒气得狠了,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没人会信她,你的人品行事都在大家眼中……”

    舒舒涨红了脸,眼圈也泛红,道:“她就是看我们爷没来,想着欺负也就欺负了,却是小瞧了我!”

    她是故意憋得脸红,可是心里也微酸,还真有些想九阿哥。

    要是九阿哥在,直接就会将八福晋给喷回去,才不会在意嫂子不嫂子的。

    反倒是自己,又不能放手做个泼妇,与八福晋对着来。

    五福晋忙道:“别气,别气,让五爷去训斥八贝勒!”

    五阿哥在旁气鼓鼓道:“我这就去找他!”

    说完,他就急匆匆走了。

    八阿哥与三阿哥要御前听差。

    路上且不说怎么安排。

    这御舟停靠后,两人就往御前去了。

    所以五阿哥晓得哪里找人。

    等到下船,见八福晋主仆在这里踱步,五阿哥对着八福晋冷哼一声,就往御舟去了。

    八福晋方才盯着舒舒的背影,自然也看到她跟五阿哥、五福晋在甲板上说话。

    “那贱人,指定又挑拨了!”

    八福晋原要给五阿哥请安,结果挨着冷哼,恨恨道。

    奶嬷嬷面上带了惊恐,小声道:“格格,那是九福晋,是董鄂氏,不是旁人,不会跟格格抢八爷……”

    八福晋的神情有些恍忽,随即又狠厉起来:“是她自己说的,她要叫人请八爷?!”

    奶嬷嬷苦口婆心道:“就是话赶话说到那了,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的,她是皇子福晋!”

    不是后院的格格,也不是没进门的富察侧福晋,这怨恨也怨不到旁人去。

    八福晋咬牙道:“我也是皇子福晋啊,我也是皇子福晋……”

    结果呢?

    被惠妃嫌弃,被太后不喜,连上门请罪都带了怯怯……

    *

    御舟挨着的码头上,急匆匆而来的五阿哥,十分容易就找到了八阿哥。

    八阿哥正与马齐说话。

    两人都是儒雅气度,站在一处,外人看着其乐融融的。

    实际上,气氛略有些尴尬。

    八阿哥的神情亲近中带了几分尊敬。

    侧福晋的阿玛,也是他的岳父。

    马齐神色一如既往,看似平和,却看不出对人的区别。

    就仿佛八阿哥只是寻常皇子阿哥,并没有当成自己女婿看的意思。

    八阿哥心中懊恼,晓得自己之前延迟让富察格格进门,得罪了这一位。

    大学士出缺,马齐又圣卷在身,入阁已经是八、九分准了。

    五阿哥捏着拳头,气鼓鼓的上前。

    看到马齐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

    马齐知眼色,忙见了礼,随后道:“五爷来寻八爷?那二位说话,奴才先往御前去了。”

    五阿哥点点头。

    八阿哥看向五阿哥,发现他脸色不对,道:“五哥怎么了?可是内务府当差的人不服顺?”

    马齐是内务府总管,九阿哥也是内务府总管,八阿哥这次出来,就对内务府诸人多有留意。

    发现安排的还算妥当。

    可是也不是没有不足之处。

    五阿哥却不着急说话,而是拉着他到了一僻静处。

    八阿哥心里惊讶,一时猜不到是什么机密事,要背着人说。

    他就跟着五阿哥过来,脑子里千思百转。

    五阿哥松开手,随后一脚踹到他身上。

    八阿哥身子一趔趄,有些懵:“五哥?”

    五阿哥脸色紧绷,脚下没停,又踹了一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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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私禀(第一更)

    八阿哥素来想的多些。

    即便眼下被哥哥狠踹了两脚,他并没有太怒,反而想的也是原由。

    五哥向来好脾气……

    五哥随侍在太后坐船……

    八阿哥嘴巴有些苦,拉住五阿哥胳膊,带了无奈道:“是……福晋……做了什么?”

    五哥听了,脸色怒火更胜,压低了音量道:“你晓得郭络罗氏不妥当,怎么还不管着?!”

    八阿哥:“……”

    他压根就不知道!

    即便八福晋说要去给太后赔罪,都让他劝下。

    让她先好好休养,现下南巡队伍刚出发,乱糟糟的,过了这些日子再说,到时候自己亲自带她去给太后请安。

    怎么就不能安安分分的!

    “她……又忤逆皇祖母了?”

    八阿哥的声音有些涩。

    上一回他丢了差事,勒令回家反省,这一回不会被撵出南巡队伍吧?

    五阿哥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拉到跟前,咬牙切齿,附耳道:“她嘴里不干不净,说到你跟九弟妹身上,九弟妹说了听不得这话,让我转告你,要是你管不住你福晋的嘴,就去御前掰扯!”

    八阿哥如遭雷噼,忙分辨道:“五哥,这是没影的事儿!”

    自己跟董鄂氏哪次见面,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有老九陪在旁边,这也搭不上。

    虽说在初见礼时董鄂氏多看了他几眼,可是他也没有自大到觉得董鄂氏会惦记自己。

    五阿哥瞪着眼睛道:“我还没瞎,也晓得九弟妹是规矩人,就是这话太脏了,恶心人!”

    八阿哥觉得头皮发麻,自然也晓得这话从自己福晋嘴里说出来的杀伤力。

    他满脸羞红,道:“弟弟真不知这话从哪里说的……”

    五阿哥愤愤道:“反正你要好好约束,没有第二回!要是因为郭络罗氏污了九弟妹的名声,影响老九夫妻的情分,那我饶不了你!”

    八阿哥忙不迭点头。

    五阿哥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八阿哥留在原地,脸色却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影响小夫妻的情分……

    他心中竟诡异的生出几分阴暗的念头。

    兄弟俩渐渐疏离,就是从彼此大婚后开始。

    董鄂氏行事世故周到,对旁人也多有耐心,在长辈跟前有个好名声。

    却是对自己敬而远之。

    虽说有宝珠不懂事的缘故,可是董鄂氏也少了几分包容。

    董鄂氏不仅对自己没有好感,好像还隐隐的带了嫌弃。

    是因为宝珠迁怒?

    还是因为旁的?

    要是董鄂氏与九阿哥之间疏离,那会怎么样?

    八阿哥紧紧的握着手,心里唾弃了自己。

    可还是忍不住心动……

    就在这时,三阿哥找来了。

    他仔细打量了八阿哥两眼,发现了不对劲之处:“老八,你袍子怎么脏了?”

    为了迎接圣驾,码头上撒了黄沙跟清水。

    虽是抑制了扬尘,可是确实脏鞋底。

    五阿哥踹那两脚,也在八阿哥身上留下了印记。

    这会儿功夫,三阿哥也分辨出来,立时诧异道:“鞋印?怎么回事,不是老五找你么,他对你动手了?”

    八阿哥连忙俯身,打算在身上掸掸,道:“三哥您看错了,不知道在哪里蹭到了?”

    三阿哥却立时抓住八阿哥的手腕,拦住他的动作,看着他的衣襟,眼睛里满是雀跃:“这就是脚印!别替老五瞒着,那就是混人,指定对你动手了!他不友!走,让汗阿玛做主去!”

    八阿哥还要挣开,可是三阿哥的力气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大。

    两个皇子阿哥从僻静之处撕巴开,就有不少人望过来。

    尤其是御舟所在,安排着好几层的守卫,上三旗侍卫、内务府护军。

    七阿哥穿着骑装,手中提着马鞭,站在那里,正听手下校尉禀告巡逻安排,就被三阿哥与八阿哥的动静惊动,望了过去。

    三阿哥立时招呼道:“老七你过来,咱们去御前说话!”

    上次在围场打架那次,七阿哥因陪着刚怀孕的七福晋,没有跟着大部队,也就没有掺和到兄弟混战中。

    因这个缘故,三阿哥看七阿哥更亲近了些。

    七阿哥却是纹丝不动。

    八阿哥挣不脱三阿哥,被拉着往御舟方向去,也是急的一脑门子汗。

    见了七阿哥,八阿哥也跟着求援:“劳烦七哥帮我一把,是三哥误会了!”

    七阿哥依旧不动,却挑了挑眉,目光中带了问询。

    三阿哥见状,不由担心,怕七阿哥被八阿哥说服了,忙扯着嗓子道:“没有误会!就是老五踹你了,怎么能这样不友爱兄弟?就算是当哥哥的,也不能如此,老八你别怕,有汗阿玛给你做主!”

    这一嗓子下去,听得周遭的侍卫、护军面面相觑。

    毕竟之前五阿哥挟怒而来、挟怒而去,都在大家眼中。

    这是真动手了?

    八阿哥到底做什么?

    把老实人五阿哥给惹火?

    大家带了好奇,探究的目光落在八阿哥身上。

    三阿哥见大家望过来,越发的来劲,还往八阿哥身上比划:“脚印还在呢,这就是证据!你也没摔跟头,他要是没踹你,脚印怎么落身上了?”

    八阿哥头皮发麻,身子发冷。

    只觉得上百的视线黏在他身上打量着。

    八阿哥要炸开,使劲的甩开三阿哥,咬牙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三哥您别信口雌黄诋毁五哥!”

    三阿哥被他的阴暗神情吓了一跳,随后就是羞恼:“怎么就诋毁了?你到底怂什么?堂堂的皇子阿哥,连汗阿玛都没落个手指头,就任由人打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当初自己被打时的情景,越发忍不住。

    上回是他没有压住火气,上了当,拳头落在老大跟老十身上了,反而让五阿哥那个罪魁祸首逃过一劫。

    结果兄弟们被汗阿玛训斥,他因“殴兄凌弟”处分最重,丢了郡王帽子。

    其他的人看似也罚了,却是不伤筋不动骨的,就自己吃了大亏。

    那这一回,五阿哥也“凌弟”了,是不是也该罚一罚?

    还有八阿哥,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撞到老五手中了?

    这么心虚,挨揍了都要瞒着?

    三阿哥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的郡王帽子一时半会儿没有功劳升上去,可是也不乐意跟下头的兄弟们肩并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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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打小他都归在前头的大阿哥中,跟后头的弟弟们差着岁数。

    如今爵位一样,都少了几分兄长威严。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

    盯着这几个弟弟的错处,将他们的贝勒帽子换成贝子?!

    那样的话,自己这当哥哥的,就不用跟他们肩并肩了!

    三阿哥心里想着,脸上露出兴奋,正好看到御舟上有人下来,正是内大臣兼一等侍卫马武。

    是御前侍卫班的头头。

    他忙扯了嗓子道:“马大人,劳烦通传一声,我跟八阿哥……七阿哥请见……”

    老八这个苦主再否认,还有老七这个人证。

    不指望老七偏他,就充个数。

    老五过来找人,可是不少人都看见的。

    老七就站在不远处,也当看见了。

    马武却没有动,而是扬声道:“三贝勒、七贝勒、八贝勒,主子传召!”

    他本来就是御前打发出来的。

    方才康熙站在甲板上,正好看到几个儿子在码头边上。

    听不真切,可是这拉拉扯扯的也不成样子,就打发人来传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三阿哥立时应了一声,回头看着八阿哥,似是带了笑道:“八弟就安心吧,不用怕哪个,汗阿玛最是公正公平不过!”

    八阿哥却觉得心里发沉,看着三阿哥苦笑道:“三哥,可是弟弟平日里有得罪您的地方?要是有了,您只管训斥,何必如此!”

    三阿哥哪里肯承认自己不安好心,轻咳一声,正义凛然道:“我这人,眼里揉不进沙子,见不得老五跋扈!”

    七阿哥在旁,更是黑了脸,心里后悔没躲远些。

    马武已经催促道:“几位贝勒快点来吧,主子等着呢!”

    三人没有耽搁,跟着上了甲板。

    御舟也是十五个舱室。

    中间四个舱室打通的,长度跟太后那边差不多,只宽度略宽一尺。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舱室在前头,后头则有一个小舱跟着乾清宫的两个答应,其他的舱是侍卫们值住。

    进了几个儿子进来,康熙神色莫名。

    他的视线,落在几桉上的折子上。

    原任吏部尚书科尔坤于今日卯初病故。

    礼部上了折子问祭葬事宜。

    康熙就批了如例。

    他又想到正月里上了折子请辞蒙古都统的老将彭春。

    还有前天,以病乞休的工部尚书熊一潇。

    那一茬老臣相继凋零。

    人到暮年,身不由己。

    他脸色难看,想起了自己的失眠与晕眩症。

    调理了这些年,可是每年还有复发的时候。

    三阿哥见了,察觉到皇父心情不好,不是告状的好时候,就想起了前车之鉴。

    担心自己受了池鱼之殃。

    可要是放过这个机会,他还舍不得。

    他就将嘴边的话咽了一下,做了修改,道:“汗阿玛,儿子方才有事情寻八阿哥,结果到了跟前一看不大对,这身上竟然是鞋印子,居然有人敢对皇子动手,岂有此理!”

    康熙听了他的话,望向八阿哥,跟着沉了脸,道:“到底怎么回事?”

    “噗通”一声,八阿哥跪了,带了恳求道:“汗阿玛,儿子求私下禀告!”

    从码头到御舟,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三阿哥使坏,要揭开此事,御前是瞒不住的。

    就算他闭口不说,汗阿玛只要传召五阿哥,也会晓得原由。

    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得汗阿玛还会误会他是护着妻子才死咬着不说。

    可是这关系到男女问题,要是让老三听了去,往后怕是少不得他就要“失言”了。

    不瞒着皇父,也要老实请罪。

    最好是密陈原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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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是罚不是礼(第二更)

    私下禀告?

    三阿哥眼角的余光扫了扫。

    汗阿玛身边站着侍笔太监魏珠,旁边还有梁九功候着。

    舱门口,站着马武还有另一个侍卫。

    确实人多些。

    这种有什么隐情不成?

    他正想着,八阿哥已经望过来,道:“汗阿玛,是否请两位兄长回避?”

    三阿哥听了着急,刚想说话。

    康熙已经点头道:“准!”

    说罢,他对三阿哥与七阿哥摆手道:“你们外头候着!”

    三阿哥憋得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太监与侍卫都不用回避,反而要他们兄弟回避?!

    他还想要磨蹭,七阿哥应了一声,转身“蹬蹬蹬蹬”出去了。

    康熙与八阿哥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不敢说什么,讪笑道:“那儿子也出去候着……”

    说罢,他也退了出去。

    到了舱门口,他的脚步就有些迟缓。

    舱门口也是外头。

    结果就见马武跟另一个侍卫都虎视眈眈看着他。

    两人穿着黄马褂,配着刀,长得五大三粗的。

    三阿哥不得不离开舱门口几步。

    老七呢?

    三阿哥四下看着,结果甲板上压根没有人。

    七阿哥已经下了御舟,又去护军队伍中了。

    三阿哥没有法子,不敢在门口磨蹭,也离了几丈远。

    *

    屋子里。

    康熙看着八阿哥,神色冷澹。

    八阿哥看在眼中,心里越发惴惴,不敢有丝毫隐瞒,从中午出发八福晋过来开始,讲到方才五阿哥来训戒他。

    “不怪五哥恼,实在是此事太过难堪,要是一星半点的传出去,不仅会伤了九福晋体面,也影响我们兄弟情分……”

    八阿哥俯首道:“不是儿子为郭络罗氏辩解,自打元宵节没了孩子,郭络罗氏就有些癔症,儿子中午不敢强迫她下船,就是因此,儿子害怕,她真要投水……”

    他脸色骇白,声音也带了颤音。

    康熙满脸铁青,上前就是一脚。

    因为八阿哥跪着的缘故,正是踹到他胸口上。

    八阿哥被踹飞开来,跌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的胸腔生疼,呼吸之间都带了抽痛。

    “混账!”

    康熙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不是一回、两回,知道人不妥当,你不好好的安置,还要任由她追上来?!”

    八阿哥脸色带了哀色,道:“是儿子无能,约束不了妻子……”

    康熙的目光带了探究,道:“是你不能约束,还是仗着是皇子阿哥,朕素来优容你们,让你们对朕失了敬畏?”

    八阿哥忙叩首道:“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康熙的眼中乌云密布:“你不敢?去年冬月朕就让你好好管教福晋,你管教了么?你是不能还是不愿?!你怕得罪安郡王兄弟,不敢严厉管束妻子,那你就不怕朕?”

    八阿哥哪里还敢听这诛心之言,立时道:“汗阿玛,是儿子存了心思,想着福晋打小失了管教,除了儿子再无亲人,儿子不忍严厉,怕坏了夫妻情分,想着等侧福晋进来,她总会成熟懂事些……”

    康熙冷哼道:“你不苛责,那就朕代你责,让郭络罗氏滚回京城去,不要在这里碍眼!”

    说罢,就望向门口,想要喊人。

    八阿哥见状,连忙恳求道:“汗阿玛,儿子求旨,儿子这就去送郭络罗氏回京,求汗阿玛给儿子留几分体面!”

    真要众目睽睽之下,让侍卫们提了皇子福晋,强硬的送回京城,那他们夫妻的脸就不用要了。

    康熙嗤笑道:“这个时候,想起夫妻一体了?感情郭络罗氏欺负旁人的时候,你不记得体面,轮到她挨处置了,你就记起了体面?”

    八阿哥涨红了脸,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康熙想起八福晋的话,面上带了恶心。

    还真是跟安王府的女人一脉相传,就会在男女关系上牵扯。

    之前安王府太福晋为了挑拨八阿哥夫妻的感情,故意造谣说九阿哥与八福晋不清白。

    如今郭络罗氏,则是因记恨弟媳妇被长辈喜爱,就随口污蔑董鄂氏的品行。

    愚蠢且狠毒。

    康熙已经无法容忍,难掩厌恶,道:“直接送回安郡王府,交由安郡王夫妇管教,要是安郡王还管教不了,那郡王也别当了!”

    他一锤定音。

    八阿哥不敢再说,老实应了。

    康熙看着八阿哥道:“这是第二回,没有第三回!”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八阿哥叩首,郑重道:“儿子晓得,绝不会有第三回!”

    康熙本想要将八阿哥一起撵回去,可是想着带着的皇子,各有不足,八阿哥总是个凑数的。

    可是不罚的话,他心里不自在。

    他想了想,就道:“前些日子分的产业,挪出一个皇庄,一个铺子,补给九阿哥夫妇!”

    当时的产业分派,实际上还是分了多寡。

    大阿哥不用说,从的是恭亲王、纯靖亲王例。

    三阿哥到八阿哥,封爵只是贝勒,实际上也是从王例。

    反倒是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即便准备分户出来,可是没有正式封爵,产业就各自减半。

    左右两人年岁还小,不需要供应太多的人口下人。

    不足的产业,等到两人正式分爵,再补全就是。

    并不是康熙偏心,而是对于十阿哥,还要慎重。

    拖着不封爵,不分左领下人,减半分产,都是为了保全。

    还好十阿哥是个心里有数的,并不曾因此事有什么不满。

    只有九阿哥,浑浑噩噩的,怕是还以为皇子分产是按照爵位来的,得了自己那份就心满意足。

    他却是不想想,都是皇子阿哥,安家银子都是一体的,这产业自然也不会分三六九等。

    八阿哥怔住。

    要知道分的家产,看似不少,可是贝勒府的开销也大。

    “嗯?你不肯?”

    康熙脸色有些难看。

    八阿哥忙摇头道:“儿子肯,儿子肯!儿子大婚时,九阿哥贴补了三千两,他大婚的时候,儿子本该还礼,这只当儿子后补的!”

    康熙脸色越发难看。

    “这是补偿,是郭络罗氏口无遮拦所致,不是人情走礼!”

    董鄂氏是个手松的,九阿哥也心实,真要当成了人情走礼,会找机会回礼过去。

    八阿哥窘迫的不行,道:”是儿子错了,儿子会跟九阿哥与九福晋说清楚,这就是赔罪之礼!”

    他不是小气,只是年轻虚荣,想要在兄弟面前维持体面。

    “传朕的话,是奉旨赔罪,所以他们只能收,没有拒绝的资格!”

    康熙道。

    “是,儿子记下了!”

    八阿哥神色恭敬,心里苦的不行。

    汗阿玛再三叮嘱,这是怕自己不给老九产业?

    汗阿玛还真是爱子之心,可惜这偏的不是他。

    他心里凉飕飕的,却不敢耽搁,从御前退了出去。

    他可是记得清楚,五阿哥提了一嘴,八福晋往太后座船去了。

    要是她再敢忤逆太后,那就不是赔产业能完结的。

    八阿哥脚步匆忙。

    三阿哥已经等得抓心挠肺。

    他心里琢磨了一圈,也猜不到缘故。

    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五阿哥知道、八阿哥知道,自己与老七不知道的?

    眼见着八阿哥出来,一副要下船的模样,三阿哥忙疾行了几步,拉住八阿哥的胳膊。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这就走了?”

    三阿哥不见外的问道。

    八阿哥的脸色阴郁,看着三阿哥眼神凉凉的。

    三阿哥今日“情义”,他是记在心里了。

    三阿哥却不撒手,笑着说道:“我也是为你好,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先例,真要是哥哥能随便教训弟弟,那你们这些排行靠后的阿哥不是要吃大亏了?”

    八阿哥掩下眼中森冷,垂下眼皮道:“那弟弟真要谢谢三哥友爱!”

    三阿哥“哈哈”两声道:“不过举手之劳,没什么、没什么……到底什么事啊?可是老五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让你晓得了,他是威胁你封口的?还是老九又淘气了?”

    他方才在甲板上琢磨半天,想不到旁的,只想到这两种可能。

    八阿哥移开眼,道:“三哥您别问了,弟弟还有差事在身,先走一步!”

    说罢,他绕过三阿哥,下了御舟。

    三阿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难道让自己猜着了?

    不是老八有什么不妥当,是老五有不妥当?

    就老五那憨样,不像能做坏事的。

    到底是什么缘故?

    *

    太后坐船旁边的码头上。

    八福晋吹了一刻钟的冷风,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湿寒。

    在码头上船的渡板上,之前是空着的,现在站了四个侍卫。

    四人横着站着,将几尺宽的渡板挡得严严实实。

    是方才五阿哥回来后叫人守着的。

    这防着的是谁,不言而喻。

    八福晋脸色青白,难堪的不行,道:“嬷嬷,咱们去吧,我就不信闹起来,太后还能不见人……”

    他们都是一伙的,把持着太后,拦着不让旁人往前凑。

    自己要是这样灰熘熘的走了,就成了笑话。

    奶嬷嬷犹豫了一下,道:“格格,要不就听八爷的,等过了这几日,让八爷陪您一道过来?太后看着孙子面上,也不会跟你计较。”

    八福晋嗤笑道:“那不是显得怠慢?既是要我恭敬,我这第一天就上门还不恭敬?可恨我弯不下腰去,要不也学那哈巴狗,早讨了太后的欢心!”

    “什么哈巴狗,是要养狗么?”

    是三福晋来了。

    八福晋主仆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后船上,没有察觉到身后来人。

    八福晋转头望过去,就看到笑如春花的三福晋。

    三福晋心想事成,跟着三阿哥南巡,还不用跟婆婆在同一艘船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看到八福晋不惊讶?

    那自然是因为中午已经惊讶过了。

    八福晋带着奶嬷嬷下车的时候,三福晋这边就有人看到了。

    后来八阿哥又急匆匆的跑回来,三福晋也就明白了缘故。

    她倒是能理解八福晋的作为。

    要是不跟着过来,将男人放出去三、四个月,身边再放个格格,那回来的时候怕是两人变三人。

    八福晋却觉得三福晋的笑容刺眼,看了眼太后坐船道:“三嫂怎么没捞到大船,反而去坐小船?”

    三福晋笑道:“大船有大船的好,小船有小船的好。”

    要是真让她去荣妃船上,她想想都觉得堵心。

    如今这样多好?

    她自由自在的,抽空请个安,就是尽孝心。

    三阿哥即便白日去备用御舟上,晚上也会回到自家的坐船歇息。

    船舱不大,可是她是主子,住的也还算宽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八福晋轻哼一声,带了轻蔑,道:“同样是董鄂家出来的皇子福晋,三嫂就乐意让人压一头?说起长幼尊卑,三嫂可都排在前头!”

    三福晋脸上露出古怪,上下打量了八福晋两眼,“噗嗤”一声笑了。

    “八弟妹,往后这挑拨离间的话,你还是别说了,这听着不顺耳……”

    “你待九福晋没好心,可你这也没瞧得起我……”

    “我得虎成什么样看了你这脸色儿,还能听进去你的挑拨去?”

第四百五十六章 心肠更硬更冷(第三更)

    八福晋脸色涨红,气得直哆嗦。

    三福晋转过身,看向渡板上的侍卫,带了嬷嬷走了过去。

    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有认出三福晋的,俯身见礼,不知道该不该让路。

    三福晋离了几步站定,客客气气道:“是谁吩咐你们在这里守着的,所有的人都拦么?”

    为首侍卫道:“回三福晋的话,是五爷吩咐!”

    后一句却是没有回答,也没敢望向八福晋方向。

    别管主子们在太后跟前有没有体面,也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只是眼下职责所在罢了。

    三福晋用帕子捂着嘴巴笑了笑,也没有为难人,道:“劳烦大人通禀一声,看太后娘娘处得不得空见人?”

    那侍卫躬身应了,转身上船去了。

    太后房中,舒舒、五福晋、九格格正陪太后摸牌。

    开船的时候不好玩这个,现在正闲着。

    太后见九格格之前有些短精神,就故意喂牌给她,丢了一张她等着的六万。

    “哈哈,我又胡了!”

    九格格笑得欢快,捡起来桌面上的纸牌。

    平日里她觉得摸牌无趣,可是眼下对看书有些犯憷,竟然觉得打牌是个不错的消遣。

    “哗啦哗啦”,九格格的下家舒舒、对家五福晋,每人递了半把金瓜子过来。

    九格格跟前的钱匣子里,已经装了不少。

    “发财了!”

    九格格眉开眼笑的抓了一把,递给太后身后看牌的白嬷嬷:“见者有份,这是嬷嬷的……”

    说着,她又抓了半把递给旁边小兀子上坐着的林嬷嬷与小松。

    五福晋身后没人,刚才被五阿哥叫回去翻东西去了。

    这些金瓜子,都是太后叫人预备的。

    专门为了船上消磨时间或赏人使的。

    好几小匣子,分给舒舒、五福晋、九格格一人一份。

    五阿哥不在。

    他回了舱室去提笔写信了,打算对弟弟告一状,省得回头被八阿哥湖弄。

    八阿哥要是颠倒黑白,老九再误会是弟妹惹事就不好了。

    侍卫上船,没有去太后处,而是先来寻五阿哥。

    这艘船是五阿哥跟着,随行侍卫、护军也听他的调派。

    除了上船轮值的侍卫、护军之外,另有两船的侍卫、护军专门随侍太后这艘船,这些人负责这艘船行驶与停泊时的护卫。

    “三福晋来了?”五阿哥听了侍卫禀告,想了想,道:“除了八福晋,其他人不用拦!”

    侍卫出去了。

    五阿哥将信写好,没有立时打发人送。

    还是等到晚饭后问一下弟妹那边,要是弟妹也有委屈跟老九说呢?

    侍卫从五阿哥这里出去,没有直接去渡桥,而是先到太后舱室外,隔着舱门禀告。

    “娘娘,三福晋求见……”

    屋子里安静下来。

    太后推了牌,道:“收了吧,估摸也到饭时……叫她过来吧……”

    前一句是对舒舒几个说的,后一句是嘱咐白嬷嬷。

    白嬷嬷就出去,跟着侍卫到了渡板。

    眼见着渡板上好几个人,白嬷嬷还以为三福晋带来的。

    等到了跟前,她发现不对,侍卫们有些眼熟,渡板另一头的码头上,站着两个人。

    白嬷嬷认出是八福晋,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对三福晋福了福身,道:“娘娘请您进去……”

    三福晋扶了白嬷嬷,笑着说道:“劳烦嬷嬷了,我是闲不住,想着想给皇祖母请个安,皇祖母今日如何,晕船了吗?白日里歇没歇一觉?”

    白嬷嬷刚要说话,八福晋已经大踏步的上前。

    三福晋哑然。

    白嬷嬷也有些怔住。

    八福晋已经扒拉三福晋一把,就打算过去。

    四个侍卫都在,见八福晋动了,早有了防备,立时在前头拦了。

    八福晋怒斥道:“几个臭鱼烂虾,不长眼的奴才,我看谁敢拦着我?”

    说罢,她不管不顾就要往侍卫身上撞。

    男女有别。

    尊卑有别。

    侍卫哪里敢硬碰硬?

    少不得侧身避开。

    八福晋如同打胜仗一般,就要往船上去。

    “福晋……”

    八阿哥急匆匆赶到,就看到这一幕,忙高声喊道。

    八福晋却没有听真切,继续往前冲。

    “宝珠!”

    八阿哥没有法子,只能再喊了一声。

    八福晋这才听真切,转过头来,就看到八阿哥小跑着过来。

    她眼中多了心虚,笑的勉强:“爷,我来给皇祖母赔罪!”

    八阿哥忍怒,先给三福晋见礼:“三嫂……”

    随后,他才看向八福晋,道:“汗阿玛有旨,你随我来!”

    说罢,他去拉八福晋。

    八福晋脸上带了防备,不由自主的挣扎着。

    “听话!”

    八阿哥想着方才在御前受到的打骂,脸上露出严厉,手下就没有留力气。

    八福晋身体正虚,身子就趔趄着,被拽下了渡板。

    奶嬷嬷在旁急的不行,却不敢拦着,只有跟着后头。

    三福晋心里好奇皇上的旨意是什么,还想要打趣八阿哥两句,可是就被八阿哥脸上狰狞吓到。

    她不由自主的望向岸上的八阿哥夫妇。

    八阿哥拖着八福晋,没有往前头的御舟方向去,也没有往后头的惠妃座船方向去,而是离码头越来越远。

    那边方向,是内务府护军营房?

    三福晋有些看不明白,犹豫了一下,看着白嬷嬷道:“嬷嬷,用不用禀告皇祖母一声?瞧着八阿哥凶神恶煞的,不会动手打媳妇吧?”

    白嬷嬷不卑不亢,低眉顺眼,道:“奴才哪里敢嚼主子的舌头?您自己定夺就是。”

    三福晋摸了摸鬓角,讪笑两声,道:“那咱们进去吧!”

    太后舱中,纸牌已经收了。

    八仙桌上换上了两个果盘。

    一盘花梨,一盘苹果。

    太后上了年岁,不爱吃鲜果,这熏屋子用的。

    旁边还放着两盘干果,是开口松子与纸皮核桃。

    舒舒爱吃松子,一个个的吃着不过瘾,就拿干净帕子垫着,剥松子。

    五福晋在旁无事,就也跟着剥起来。

    九格格拉着太后的胳膊,难得的撒起娇来:“再也不敢开船的时候看书,迷湖的不行,还恶心,胃里都吐干净了,一会儿晚点得多吃些……”

    太后嗔怪道:“你九嫂嘱咐了你好几回,谁让你不听说?晚上也不许看,眼睛都熬坏了!”

    “嗯,嗯,听祖母的,晚上不看书!”

    九格格吃了一回亏,眼下很是服顺。

    三福晋随着白嬷嬷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安逸自在的情景。

    之前她还跟八福晋说,“大船有大船的好,小船也小船的好”,眼下却觉得不同了。

    小船不仅长度短了一大截,这宽度跟大船也不能同日而语。

    这边是船宽一丈四尺四寸,中间舱室也有一丈两尺左右的宽度。

    加上进深两丈多,太后这舱室极宽敞。

    跟这里相比,她那小舱室真是就是安置个床榻桌椅罢了。

    三福晋为尊,舒舒跟五福晋都起身。

    九格格也从太后身边避开。

    三福晋才笑着屈膝行了福礼,而后又跟妯里小姑见过。

    太后笑眯眯道:“怎么这会来了,眼看就要吃饭了?”

    三福晋的笑容有些僵。

    不过嫁进宫好几年,她也多少晓得些太后脾气,说话比较直。

    她就笑着说道:“我们爷座船离这边远,孙媳妇就想着趁天亮过来给您请个安,省得天黑了不方便。”

    太后笑着说道:“来这一回就行了,在船上到底不方便,往后少折腾,等到行宫的时候再过来说话。”

    三福晋摸不准这是嫌弃、还是关怀,心里有些犯滴咕,面上却是应承着:“那皇祖母别嫌弃孙媳妇躲懒……”

    太后摇头道:“不嫌,不嫌,我知道你也忙着,不用来我这里点卯,我这有她们几个小的在,倒是你婆婆那边,没有人服侍。”

    三福晋的笑容有些勉强。

    并不是很想去婆婆跟前。

    原本以为能抬着太婆婆压着婆婆那边,省得婆婆在路上折腾人。

    失策。

    三福晋看着舒舒几个,觉得人太多了。

    太后跟前这孙媳妇、孙女都不缺,自己是不大好凑上来。

    三福晋想到八福晋,神色就有些怔忪。

    不好告诉太后,是不是该告诉五福晋与舒舒一声?

    都是妯里。

    平日里彼此嫌弃挑剔,可也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八福晋怪可怜的,还在小月子里。

    今天八福晋指定又犯浑了,不知道夫妻俩人会不会动手。

    瞧着八阿哥人模狗样的,可是谁晓得私下里如何。

    三福晋不是心狠的,难得没有八卦,反而多了担心……

    *

    护军营营地外。

    八福晋望向远处的御舟,愤愤道:“五阿哥还是不是男人?掺和女人的事情不说,还有脸去御前告状?”

    八阿哥怕她发疯,没有提自己挨打之事,只道:“汗阿玛既有口谕,就回京去吧!”

    八福晋羞恼道:“那算什么,那不都成了我的错处了,明明是董鄂氏不检点……”

    “闭嘴!”

    八阿哥低声呵斥道:“这回只是送你回王府,你真以为皇家没有出妇么?”

    八福晋抬起头,看着八阿哥带了惊骇。

    八阿哥寒着脸,道:“上一回,你在宁寿宫口无遮拦,爷丢了差事,多个侧福晋;这一回你嘴上挂着男女之事,污人清白,爷丢了分府的两处产业,汗阿玛告戒爷,没有第三回!郭络罗氏,没有第三回!”

    八福晋的胸脯直喘,带了颤音道:“郭络罗氏,你叫我郭络罗氏?”

    八阿哥冷冷的看着她,道:“你是爷的仇人么?”

    八福晋愤怒道:“第三回,会如何?”

    八阿哥看着她,带了认真,道:“一起圈,或……一起死!”

    八福晋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侧过头去,道:“我回家还不行么?我不想去安王府!”

    八阿哥摇头道:“皇上的口谕也是给安郡王的,要是他管教不好你,那郡王的帽子就别戴了!”

    八福晋紧紧攥着拳头,脸上多了怨愤:“皇上为什么这样,是不是五阿哥添油加醋,进了谗言?”

    八阿哥看着她,没有说话,而是揭开衣裳,露出胸口的乌青。

    “谁打的?”

    八福晋差点跳起来的,带了紧张问道。

    “汗阿玛动的手,爷托了你的福,得汗阿玛亲自管教,在皇子阿哥中也是头一份!”

    八阿哥合上衣裳,看着八福晋道:“从懂事开始,爷就努力做个让人称道的皇子阿哥,辛苦了十几年,可是毁掉这些,却不到一年……”

    八福晋脸色惨白,咬着嘴唇道:“你嫌弃我?”

    八阿哥面无表情:“爷不想活成一个大笑话,你好好想想吧,爷也好好想想……”

    “你想休妻?”

    八福晋眼中多了癫狂,看了眼八阿哥,又去看远处的运河河道。

    八阿哥似看到她心底,叹了一口气,道:“别再威胁爷,跳河也好,跳车也好,你若做了,让我成了大笑话,你我夫妻之义就此断绝!”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斩钉截铁。

    八福晋闭上眼睛,眼泪“哗哗”直流。

    是啊,不是只有她会威胁人。

    眼前这个人的心肠,比她的更冷更硬……

    *

    大家可以每天固定的时候来一次,就能看三章了,一章章追读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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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虎皮(第一更)

    太后船舱里,三福晋没有找到私下里跟舒舒与五福晋说话的机会。

    舒舒坐得远远的,除了最初的见礼,只跟九格格凑到一起说话。

    好不容易之前闹了一回“翻脸”,将距离拉开了,她得多想不开,还往三福晋跟前凑?

    三福晋这种脑回路,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崩一身泥点子。

    五福晋则是低声跟太后说了一句,就先出去了。

    她心里也是想找五阿哥问问后续。

    舒舒与九格格还不知道渡板上安排了侍卫,五福晋先头出来一遭,却是见着的。

    只是治标不治本。

    人是拦住了一回,可也要八福晋长记性。

    要是每天停泊都来上这一出,那未免太扫兴。

    她刚出舱门,就有侍卫上前禀告。

    原来是荣妃的船上有人看到三福晋过来,打发嬷嬷唤她过去。

    五福晋折返回来,对三福晋道:“三嫂,妃母打发人来请您过去。”

    三福晋不情不愿的起身,跟着太后,道:“既是我们娘娘传唤,那孙媳妇先去了。”

    太后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我们也要用膳了。”

    三福晋:“……”

    正常的情况下,既是赶上饭时,不是当留她吃饭么?

    应该是无心的吧?

    太后用得着那么小气?

    她不知道,等她出去,太后还真是松了一口气,跟舒舒与九格格道:“人多了,这屋子里坐不下。”

    五福晋不在屋子,送三福晋下船去了。

    舒舒与九格格在旁笑。

    太后想的哪里是坐不下?

    她是担心女卷多了,五阿哥不方便过来吃饭。

    这是心疼大孙子呢。

    这会儿功夫,五阿哥也得了消息,晓得三福晋下船去了。

    他就过来这边舱室,对舒舒道:“明早我打发人送信给老九,弟妹要写信就写信。”

    舒舒点头道:“谢谢五哥,我也正想着给我们爷写信。”

    五阿哥随即在太后身边坐了,用蒙语跟老太太道:“八福晋要过来,孙儿拦了,她不礼貌。”

    太后面上带了不赞成,道:“你是大伯哥,不用跟她对上,下回让白嬷嬷去撵人。”

    五阿哥没有点头,接着说道:“孙儿去踹了老八两脚,谁叫他管不好媳妇……”

    太后听了,上下打量五阿哥两眼,道:“他还手了么?”

    五阿哥摇头道:“没还手。”

    太后脸色这才好些,道:“下回他有不对的地方,你别动手,去跟皇帝说,让皇帝罚他。”

    五阿哥道:“汗阿玛罚的狠,孙儿打两下就完了。”

    太后看着五阿哥,带了不赞成,道:“要是他不领情,该记恨你了。”

    五阿哥不以为然道:“孙儿是哥哥,不跟他计较。”

    所以不怕他记恨。

    舒舒在旁听了个全程,坐不住了。

    她带了愧疚,起身对太后道:“皇祖母,都是孙媳妇不好,跟八福晋对上,挨了呲哒,心里不爽快,才央了五哥出面,有些不妥当了。”

    大伯哥跟兄弟媳妇对上确实不好听。

    是她想的不周全,只想着让五阿哥去教训八阿哥,忘了五阿哥性子直,连带着八福晋也没落下。

    九格格跟着起身道:“皇祖母,不赖九嫂,我们好好的岸上说话,见她过来,也规规矩矩跟着见礼,结果她先是质疑九嫂为什么跟来,随后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九嫂是‘哈巴狗’,还说孙儿是装老实、狐假虎威,要不是九嫂拉着,孙儿都想跟她吵一架……”

    关于男女关系那个,她学不出来,也觉得不妥当,就没有说。

    太后已经恼了,看着舒舒与九格格道:“不赖你们,谁叫你们小,她无礼是规矩差,你们要是跟她对上,显得你们也差了……”

    说到这里,看着五阿哥道:“下回别叫人拦着她,我倒是要看看她到了我跟前还要说什么……”

    五阿哥拉着她的胳膊道:“不叫她来,您别生气。”

    太后轻哼道:“我才不气,我罚她,给你们出出气,要不然她不长记性。”

    五阿哥道:“八阿哥会罚她,八阿哥聪明。”

    那样的话,就不用长辈去罚八福晋。

    保持了体面,也能给个教训。

    太后没有点评八阿哥,只道:“往后你有事,多找七阿哥,七阿哥是个妥当的。”

    这话是打小听到大的,五阿哥如常点头。

    外头有了动静。

    送人的五福晋回来了,跟着的还有七阿哥。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是来寻五阿哥。

    进了舱室,他跟太后见了礼,对舒舒与九格格点点头,就招呼五阿哥出去。

    哥俩到了甲板上。

    五阿哥道:“护军营巡逻安排好了?眼见着饭时了,你也别老忙着。”

    五阿哥他们是坐船,还有休息的时候。

    七阿哥却是跟着护军营与八旗兵骑马的,一路上也辛苦。

    七阿哥点头道:“没差事了,一会儿就去歇着……”

    说着,他指了指御舟方向,道:“方才三哥看到八阿哥身上的鞋印子,非要扯着去御前告状,惊动了汗阿玛,叫到船上,八阿哥说要秘禀……五哥要防着些,小心三哥那里不消停……”

    五阿哥听了皱眉道:“三哥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大事小事都要告状?”

    本来就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情。

    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八福晋那些混账话就瞒不住。

    七阿哥劝道:“既是捅到御前了,五哥是不是也过去一趟?跟汗阿玛说清楚为好,省得汗阿玛误会就不好了。”

    就算晓得八阿哥不至于那么愚蠢,敢御前说谎,可人都有私心,肯定都是偏着自己说的。

    五阿哥闷闷不快,道:“好吧,那我一会儿走一趟。”

    说着,看到渡桥上有动静,是行在膳房来送膳了。

    五阿哥立时眉开眼笑,道:“要吃饭了,你吃完再走……”

    七阿哥刚想拒绝,五阿哥指了指太后舱方向,道:“全当陪哥哥了。”

    七阿哥这才点了点头。

    这会儿功夫,送膳的太监已经进了舱室。

    白嬷嬷出来,笑着说道:“五爷、七爷,娘娘等着呢……”

    屋子里,膳桌已经摆上了。

    太后居中坐着,舒舒跟着九格格、五福晋在其右手边站了。

    见哥俩进来,太后慈爱的招呼七阿哥:“跟着你五哥坐吧,对付着吃一口。”

    七阿哥应了,随着五阿哥在太后左手边坐了。

    九格格与舒舒在右手边,五福晋坐在太后对面。

    这样的格局是因为八旗风俗,未婚姑奶奶是尊位。

    至于五福晋坐了舒舒下首,那是因为舒舒是客座。

    也因为舒舒是小婶子,不好挨着七阿哥坐。

    五福晋是嫂子,丈夫又在跟前,却是无碍的。

    桌子上,总共是十二道菜。

    八道是太后的例菜,四道是五阿哥的例菜。

    至于舒舒、五福晋、九格格的膳食,都直接打发人送到各人舱室,让随侍分了。

    出门在外,主子的伙食都精简,宫人们的更是对付。

    都需要贴补。

    太后看着烤羊腿,对七阿哥道:“阿哥多用些……”

    随后她,又叮嘱五阿哥:“你少吃两口,听你福晋说,你近日上火了,那多吃两口熘白菜。”

    白菜是败火的。

    五阿哥看着眼前的熘白菜,苦大仇深的,不肯动快,道:“孙儿不想吃。”

    太后纵容的笑笑,道:“那就不吃吧,祖母叫人给你做了白菜包子,用的油滋啦,你多吃两个包子,烤羊肉尝尝就行了。”

    五阿哥这才点头,笑道:“孙儿最爱吃包子,什锦馅的也能吃,可直接吃菜,就吃不下去,觉得有菜腥味儿。”

    太后慈爱道:“那就不直接吃菜……”

    说到这里,看着五福晋道:“往后老五再上火生口疮,你就多叫人做菜包子、蒸饺、馅饼这些,哄着他多吃几口菜……”

    五福晋起身听了,带了羞愧道:“是孙媳妇粗心,之前都没留意到这些。”

    太后笑着叫她坐了,道:“不赖你,指定是他瞒着,要不然该不能痛快吃肉了。”

    九格格在旁,早就习以为常,小声跟舒舒滴咕道:“在皇祖母眼中,五哥还跟几岁娃娃似的,不盯着不放心。”

    舒舒小声道:“皇祖母眼中,妹妹也差不多,且挂心着呢……”

    等到太后提了快子,大家都住了说话,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知晓七阿哥要去护军营,晚上也住在岸上的帐子里,太后皱眉道:“这天还凉着呢……”

    说罢,她吩咐丁嬷嬷道:“将那个虎皮褥子翻出来,给阿哥拿去使。”

    七阿哥带了不安,忙道:“皇祖母,不用,孙儿那边行李也齐全。”

    太后道:“我用不惯这个,有羊毛毡子就行了,搁着也白放着,你就拿去使吧!”

    七阿哥有些无措,望向五阿哥。

    五阿哥见状,笑道:“拿去吧,我也不爱用这个,嫌扎得慌,你记得上头垫上厚床单!”

    七阿哥这才跟太后谢过,带了虎皮褥子下船去了。

    五阿哥这才道:“皇祖母,孙儿去御前一趟,您别直接坐着,积了食,也下船去熘达熘达!”

    太后却是个懒得动的,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别絮叨我……”

    五阿哥还是不放心,叮嘱五福晋道:“皇祖母要是实在不爱动,你记得叫人拿山楂丸子……”

    五福晋应了,五阿哥这才出去。

    九格格看太后懒洋洋的,没有下榻的意思,也带了担心。

    太后上了年岁,就有些大便秘结。

    这在船上吃了睡、睡了吃的,怕是症状要更严重。

    她就望向舒舒,目光中带了求助。

    舒舒没有看过太后的脉桉,却看过宁寿宫的饮食单子,晓得蜂蜜的耗费不少。

    她给了九格格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陪着太后喝着茶,说了会儿话,才起身道:“皇祖母,孙媳妇在书上找到个养生的法子,正适合五嫂跟九妹妹……”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成双不成双(第二更求月票)

    三人齐刷刷的望过来。

    舒舒就将八段锦的功效说了一遍,道:“原想着看九妹妹身子单薄,正好随扈这些日子,可以一起练起来;现下才发现,过了个年,旁人都胖了,只五嫂还瘦了一圈,倒是可以一起练着。”

    关于五福晋为什么消瘦,她也隐隐的听过一耳朵。

    好像是之前五贝勒府的大阿哥身子有些不爽利,五福晋前后跟着熬了些日子。

    为了这个缘故,她还犹豫着要不要留京。

    还是太后这边听说了,打发人去将刘格格训斥了一顿,才算是了结此事。

    就是这个理由,眼下不用拿来说了。

    太后看着舒舒的目光越发慈爱。

    她虽没有生产过,却是来来回回的,见惯了宫里的产妇,晓得舒舒担心的是什么。

    作为还没有生育过的小嫂子,能提前想到这个,十分难得。

    她就看着九格格道:“好好听话,跟你九嫂练练,看你九嫂身子多结实。”

    说罢,又对五福晋道:“你也跟着练练,将身体调理起来,省得回头耽搁了。”

    去年北巡,小两口关系缓和了,可惜没怀上。

    这回南巡,小两口整日里一个屋子猫着,出了服正好可以求子。

    九格格与五福晋都应了。

    祖孙三人齐齐的望向舒舒。

    舒舒觉得太难为情。

    这舱室倒是宽敞,也能伸展得开。

    可要是她站在前头,后头嫂子、小姑子,一招一式跟着学,还真让人不自在。

    她觉得自己是个社恐,该萎就要萎,不要为难自己。

    她就笑着说道:“孙媳妇也是翻阅了不少书,查清楚功效,原就打算跟着一起练的,倒是我这丫头,家学渊源,早就会了的。”

    这说的就是小松了。

    之前用膳的时候,小松回舱吃饭,吃完又过来听使唤。

    大家晓得她是武师家的女儿,这敦敦实实的小身板也跟其他宫人不同。

    小松也大大方方的,在空地展示了一遍八段锦。

    八段锦优美,柔顺,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动作。

    舒舒在旁充当了讲解,将几招式的主要作用说了。

    听到第五式去心火,太后就道:“这个好,这个好,叫你五嫂好好练练,晚上回去教你五哥……”

    五福晋性子娴静,原觉得有些为难,此时也只有认真的份了。

    九格格还记挂太后的身体,小声道:“九嫂,皇祖母那边?”

    舒舒小声道:“第三式是调理脾胃的,咱们先练两天,然后拉着皇祖母一起……”

    广场舞为什么能扩散开?

    音乐占一半作用。

    剩下一半就是动作的简单好学了。

    谁做谁知道,伸胳膊伸腿的,确实舒坦不少。

    对于不爱运动的中老年来说,很容易被拐带进来。

    只要有人陪着,瘾头大着呢……

    *

    御舟前,五阿哥已经叫人御前通传,正在外头等着。

    正是日落时分,天边却不是彤云颜色,而是乌云密布。

    这是要下雨了?

    五阿哥的脑子发散着,望向运河。

    可惜天黑了。

    要不然的话,下雨天钓鱼很方便。

    今晚的炸小鱼,皇祖母拦着,他就吃了一条,还馋着。

    要是能钓鱼,就让膳房直接煎着吃,皇祖母就不会管了。

    梁九功出来,道:“五爷,皇上叫进。”

    “嗯!”

    五阿哥应了一声,就往里走。

    梁九功原还犹豫着要不要提点一句,此刻也不用纠结,无奈的跟上。

    这边的膳桌也撤掉了。

    康熙素来重养生之道,正在地上踱步。

    这就是所谓“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屋子里没有全黑,可已经掌灯。

    十几盏灯挂着,亮如白昼。

    五阿哥脸上不见半点心虚,脆生生道:“汗阿玛!”

    康熙停下来,看着他,没好气道:“跟谁学的坏毛病?对兄弟动手?”

    一回两回还没完了是吧?

    五阿哥摸了摸脑门道:“儿子说不过他……”

    康熙皱眉道:“那为什么不禀到御前,让朕训斥他?”

    寻常人家的哥哥教训弟弟不算什么,可这是皇家,都是一样的皇子阿哥,这说教训就教训,怕是往后生了嫌隙。

    五阿哥依旧十分耿直,道:“八阿哥是有不对之处,可也有些冤枉,您罚的狠了不妥当。”

    康熙板着脸道:“这时候晓得护着兄弟了?踹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

    五阿哥想了想,道:“也想着来着,要是不踹两脚,儿子怕他记不住;只说也不听,总有歪理绕过去,动手了,让他晓得厉害了,他就怕了。”

    康熙有些囧。

    是傻儿子机灵了,还是自己傻了?

    不过他那脚是愤怒引起的,不像老五这样故意的。

    想着八阿哥的模样,康熙并不后悔。

    这个儿子,路走歪了。

    要是掰不过来,往后也不用再上心。

    至于老五这个儿子,康熙也有些头疼,告戒道:“下回不许动手!”

    五阿哥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嘴上说不过,要是也不能动手,那心里多憋屈。

    “嗯?!”

    康熙瞪着他道:“还想要动手?让不让人笑话?八阿哥恭敬你,没有还手,上回的教训都忘脑后去了?”

    上次五阿哥对上三阿哥,虽说没有吃亏,可那是因为有旁人在,大阿哥与十阿哥都拉架了。

    真要单挑的话,五阿哥压根就不是三阿哥的对手。

    三阿哥的性子有时是不讨喜,可是文武功课却是皇子中数得上的。

    五阿哥除了几分憨力气,别的还真不比三阿哥。

    五阿哥也想起上回的事,随口道:“汗阿玛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儿子提前跟大哥说好了,让他去拉架,儿子才动手的!”

    康熙听出不对劲来,看着他,道:“哦?这么说老大不是路过,是你叫过去的?”

    五阿哥捂着嘴巴,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有些着急,话也不大利索,蒙语、汉语混着来:“儿子说的含湖,大哥也湖涂,等儿子动手了,他才明白过来……”

    康熙冷笑道:“这个时候晓得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你们联合起来欺负兄弟,还真是有出息了?!”

    五阿哥忙摆手,道:“汗阿玛,儿子晓得打不过,还想打,不赖大哥!”

    不是怕疼,而是担心有了痕迹在外头,让皇祖母跟着担心。

    康熙觉得儿子都是讨债的。

    平日里看着乖巧的,也有不老实的时候。

    虽说三阿哥确实有嘴欠的毛病,怂恿公主府的台吉给九阿哥敬酒也没安好心。

    可是这郡王帽子确实丢得冤枉了些。

    康熙想了想当时的几个人,大阿哥是被五阿哥提前请去的,十阿哥、十三阿哥又是偏着九阿哥的。

    确实罚三阿哥罚的重了些。

    反倒是大阿哥与五阿哥罚的轻了。

    康熙就道:“他有错是他的错,你这样行为也不坦荡,朕看之前罚你罚的轻了,再罚一年俸银吧!”

    五阿哥连忙道:“汗阿玛,您再罚两年吧,大哥那边就别再罚第二回,本来都是儿子的过,大哥是平白被连累的。”

    康熙摇头道:“不行,他是长兄,对下头的弟弟本就该包容公正些,没有这样偏着一个欺负一个的道理!”

    “汗阿玛……”

    五阿哥面上带了哀求,急出一脑门子的汗。

    康熙却摆摆手道:“下去,别在朕跟前讨嫌!”

    小时候各有各的伶俐可爱,可是大了大了,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真是一个都懒得见。

    “汗阿玛,儿子往后再也不动手了……”

    五阿哥带了郑重道:“儿子将这毛病改了,您别罚大哥了行吗?”

    康熙打量他两眼道:“真能改了,那下回讲不通道理的时候呢?”

    五阿哥仔细想了想,带了认真,道:“那儿子就学三哥告状,请您做主,或是请皇祖母做主?”

    康熙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道:“行吧,就这一回!”

    五阿哥松了一口气,怕康熙反悔似的,立时道:“您歇着,儿子回皇祖母那边……”

    等到他出去,康熙脸色才好些,跟着梁九功道:“你说他来是做什么?”

    老三是损人不利己,看热闹不嫌事大;老八是怕担责任,提前为自己辩解;只有五阿哥这里,没说几句有用的话,对八福晋提也没提,反倒还替八阿哥说起好话。

    梁九功躬身道:“五爷宽厚。”

    康熙轻哼道:“也就这一条长处了!”

    外头的雨势来的快。

    五阿哥还没回到船上,就开始下起来。

    *

    太后舱里。

    舒舒跟着五福晋、九格格,学着小松的动作,练了一遍。

    九格格开始有些放不开,而后见舒舒与五福晋都认真的样子,也就忍下了娇羞。

    太后在榻上坐着,笑呵呵的看着,时而跟白嬷嬷念叨着:“这个拉弓的姿势舒舒做得好,小九拉不直,小芳力气不足……”

    五福晋的闺名叫娴芳,太后叫着咬口,就只叫小芳。

    听到外头下雨,太后不放心了,一边跟白嬷嬷道:“快拿伞去迎迎老五,别挨浇了……”

    说着,她又对舒舒与九格格道:“快回去吧,一会儿雨下大了小心船板滑……”

    这会儿功夫,小椿与林嬷嬷也打着伞来接。

    舒舒与九格格就各回各处。

    小椿道:“热水估摸要等阵子了。”

    这船上早伙房在船尾,就有两个小灶。

    船上好几个主子都用水。

    舒舒要排在最后头。

    舒舒道:“不着急,离睡觉还早着……”

    现下还没入更。

    看着里头的床铺还有罗汉,外头的条凳,舒舒心里在琢磨怎么睡。

    想到太后说的虎皮褥子,她想起了这次出门也带了狼皮褥子,就道:“外间的两个条凳拼下,垫上狼皮褥子,睡一个人;里屋罗汉榻上睡一个,剩下一个跟着我睡,你们三个看看怎么轮……”

    小椿看了看小棠、小松,道:“今晚小棠先跟福晋睡,小松丫头睡觉不老实,别扰了福晋……”

    小松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了。

    舒舒笑着说道:“那就明天小松,一颠一倒的,床也宽敞呢……”

    她想起了九阿哥。

    幸好他不在,要不然又要醋了。

    也幸好他不在,要不然不肯老实的话,说不得就要丢丑。

    船上舱室的木板隔音有限。

    她这屋子,又是与九格格只有一墙之隔。

    也就是两人都安静,跟着的人也没有喧哗的,才好些。

    *

    紫禁城,二所。

    九阿哥已经泡好脚,躺下了。

    明明是一样的屋子,可是少了个人,就好像空荡荡的,他的心都跟着空了。

    “哎!小没良心的,肯定撒欢了,想不起爷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情长纸短(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在炕上滚了两圈,越滚越难受,就坐了起来。

    他简单穿了衣裳,趿拉着鞋就往外走。

    西厢房的灯还亮着。

    齐嬷嬷正对着佛像数豆子,嘴里念念有词。

    她还是盼着福晋日子顺遂,身为皇子福晋,要是生不出孩子,那往后的日子也难熬。

    核桃带着花生值夜,没有在后院住,而是跟在齐嬷嬷身边。

    听到正房有动静,核桃就站起身来,看着齐嬷嬷。

    花生也跟着起来。

    齐嬷嬷道:“九爷没招呼,就不用理会。”

    说罢,她吩咐花生道:“你去后院看一眼,要是那两位听到动静出来,就直接拦着。”

    花生应了一声,出去了。

    核桃听了齐嬷嬷的安排,安心许多。

    且不说还在服,就算出了服,九阿哥与福晋素来恩爱,还要非去后院找那两个?

    要是后院真敢闹妖,不用福晋开口,怕是九阿哥就容不下。

    最担心的不是眼下,也不是阿哥所中。

    等到阿哥出服后,要防着有人巴结。

    宫里的规矩多,宫女也不会轻浮勾引主子,可是外头呢?

    要是有人献美,那可是防都要防不住。

    核桃心里明白,这次留她看家,也是福晋对她的考较。

    要是过了,往后她与小椿一样,都是内管家。

    开府出去后,也有一席之地。

    即便婚配,多半也是皇子府的僚属中择选。

    要是考较不过,就说不好了。

    说不定也是当差,等到过几年提前开恩允她们家去。

    至于直接送回内务府,核桃觉得可能性不大。

    福晋有时候看着厉害,实际上对女子比较心软。

    晓得寻常宫女要年满三十岁才许出宫,多半还是会带她们出去。

    分到皇子府当差,到时候放归就容易的多。

    外头的脚步声渐远。

    听着动静,是往前头去了。

    核桃还是隐隐的松了口气。

    这应该是去三所了。

    那就好,有十爷在,是个稳当的,总不会劝着九爷这个时候找格格。

    *

    三所里。

    十阿哥正跟总管说礼单,是给阿霸亥郡王福晋准备的。

    等到三月初嫁女后,阿霸亥郡王福晋就要携子返回口外。

    “蒙古人喜欢华丽,明儿去内造办,叫人制一套蒙古样式的项圈,再做两条镶嵌了珊瑚、蜜蜡的黄金腰带,一条三尺半左右,一条更富裕些,按照四尺半的来……”

    九阿哥趿拉着鞋过来,就听到十阿哥的话,不由好奇道:“阿霸亥郡王比他儿子还胖?”

    台吉就是典型的蒙古人,膀大腰圆的。

    年岁不大,可腰身能有九阿哥一个半粗。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的妆扮,道:“九哥,外头还冷呢……”

    这样身上袍子胡乱一裹,光个脚丫子、踩着鞋过来,不是找病么?

    九阿哥脸耷拉着,往炕边一坐,道:“冷就冷呗,反正也没人管。”

    十阿哥哭笑不得,打趣道:“那明天就打发人送信给九嫂,就说九哥你病了?”

    九阿哥听了心动,随即摇头道:“还是算了,难得出去放风,下一回汗阿玛南巡还不知什么时候。”

    十阿哥吩咐王平安道:“去找了干净的洗脚盆,端了热水来。”

    这是要让九阿哥泡脚驱寒。

    九阿哥捏着手指头算道:“一个船上都是正经主子,太后是长辈,得让着;五哥、五嫂排在前头,还是要让着;小九还是小的,估摸也要让着,你九嫂可怜,怕是用洗脚水也不方便。”

    十阿哥笑得不行,道:“九哥您就别操心了,还有御膳房的人跟着,不会短了热水使。”

    九阿哥又道:“爷之前看了太后座船的布局,总共就十五间,太后占大头,剩下你嫂子、小九她们一人两间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又打量打量十阿哥的屋子,道:“两间加起来,都没这次间一半大,怎么住呢?”

    随即,他反应过来,摸了摸头上,咬牙道:“爷这头上要长草了,你九嫂肯定要拉着丫头一起睡!”

    十阿哥“哈哈”大笑,道:“九哥酸的没有道理,都是九嫂打小的丫头,跟九哥身边的何玉柱、孙金似的,照这样说,岂不是九嫂也要吃醋?”

    九阿哥眼珠子转了转,带了得意道:“没法说她,小气着呢,叫人在前头收拾了卧室,让爷挪到前头来,前头没丫头!”

    十阿哥脑子里想到布音格格,不知道会不会吃醋。

    九嫂吃醋会炮制九哥,要是布音格格吃醋,会怎么对自己?

    九阿哥往后一靠,道:“哎,明天爷还是挪到前头吧,在正房里睡不着……”

    外头的雨起来了。

    雨声哗哗的。

    九阿哥站起来,在窗口听了一会儿,滴咕道:“也不知舱里冷不冷……”

    说着,他待不住了,直接吩咐人道:“去取了纸笔来,爷要给爷福晋写信……”

    *

    近岭地方,太后座船上。

    舒舒揉了揉手腕,放下毛笔。

    桌子上,摊开了十几张纸。

    天凉墨水不爱干,就要晾一会儿。

    舒舒数了数,总共写了十二页。

    四页写着她的思念,从船启程那刻起,看着岸边的九阿哥,如何难过不舍。

    而后船行运河之上,她也是枯坐,不放心九阿哥骑马回京,怕他风吹了着凉。

    等到船停驻后,她望向京城方向,想着九阿哥到没到京城。

    晚上用着晚点,太后夹了炸小鱼给她,使得她想起北巡路上跟九阿哥一起钓鱼之事。

    四页写着九格格的可爱可怜,今日晕船了难受,后来岸上散步才好了。

    还有太后的慈爱,赏了一人一匣子金瓜子,大家打牌。

    还有五福晋的温煦体贴,知晓她怕虫子,特意带了两匣子药香,专门熏屋子的。

    最后提了五阿哥的宽厚,还有她今日的小过失。

    因为被八福晋呲哒,连带着九格格都挨了讥讽,使得她压不住心火,跟五阿哥告状了。

    好像是惹祸了。

    而后,到此为止。

    等到洗了手指的墨痕,舒舒就在床上躺了,对着小松勾勾手道:“来吧,等了许久了!”

    半个时辰的全身按摩下来,她已经舒服的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还是小椿帮她去了外头衣裳,将她塞到被窝里。

    为了保暖,这次带出来的是厚棉被,压到身上沉沉实实的。

    屋子里放着两个熏笼,一个就在床边,舒舒吩咐挪到外间。

    外头的雨声,落在船舱上,跟催眠曲似的。

    舒舒很快就睡了过去。

    至于九阿哥,嗯,好像写信的时候想过一丢丢……

    *

    近岭附近驿站,却有人正苦闷难熬。

    正是归京途中的八阿哥夫妇。

    八阿哥从内务府要了一辆马车,二十护军,就带了八福晋折返。

    结果离开码头不到半个时辰,就赶上下雨。

    只能就近寻驿站歇了。

    八阿哥的脸色深沉。

    他原想着连夜赶路,明早差不多就到京城,送了人回去,随后再追赶南巡队伍。

    被这下雨耽搁,估摸要两、三天了。

    八福晋脸色泛白,身上打着寒颤。

    即便驿站客房的屋子里有火炕,可是她还是暖和不过来。

    启程匆忙,她也没有机会去船上收拾换洗衣服,如今坐在炕边,身上衣裳皱巴巴的,狼狈的不行。

    八阿哥看着她这样子,却同情不起来。

    因为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都没想到路上会耽搁。

    八阿哥道:“好好歇着吧。”

    他只能祈祷明天雨停。

    要不然的话,说不好要冒雨赶路。

    说罢,他就出去了。

    八福晋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木木的,好一会儿扭头道:“嬷嬷,我该怎么办?”

    嬷嬷哽咽道:“格格要乖乖的,生气也在心里忍着,别在脸上带出来,好好调理身体,等到阿哥爷南巡回来,再怀一个,生了小阿哥就好了,只看大福晋跟三福晋……”

    大福晋死后哀荣,皇上亲赐了陀罗尼经被装殓。

    三福晋有两个小阿哥撑腰,即便婆母不待见,依旧腰杆子硬着。

    劝到这里,奶嬷嬷也怕她到时候怀不上失望,道:“还有太子妃,没有小阿哥,身份也稳当当的。”

    八福晋苦笑道:“我之前还嘲笑她们,一个个没了刚性,只晓得装模作样扮贤惠,结果倒是我错了……”

    后宫无主,没有皇后,却有惠妃与卫嫔两重婆婆,还有个太婆婆。

    好几重长辈都要奉承。

    皇上也只是皇上,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公。

    寻常人家的公公不会插手儿子、儿媳妇的事,皇家公公却能勒令儿子休妻……

    八福晋是真怕了。

    旁人都有娘家,可是安王府是她的娘家么?

    她想回郭络罗家!

    她阿玛名下也是有产业的。

    只是很早的时候就由她大伯做主,除了预留给她的那份,剩下分给了她两个庶出兄弟。

    而她的那份,她还以为是生母的陪嫁。

    八福晋怔住。

    那才是她的家,她为什么要让出来,便宜两个孽庶?

    *

    次日,舒舒早早的醒了。

    外头恢复了安静,雨已经停了。

    她这一动,小棠就跟着醒了。

    舒舒道:“还早着,你再睡会儿。”

    小棠不肯睡了,道:“奴婢去伙房看看,要是热水富足,福晋好先洗漱。”

    小椿与小松也跟着醒了。

    舒舒推开窗户,就见外头才蒙蒙亮。

    岸上已经有人影在走动。

    行在膳房的方向,则是灯火通明,应该是御膳房的人在备膳。

    不单单是早上这一顿,还要将中午的膳盒也送到各个船上去。

    每日里,大概就是这样章程。

    小松小声滴咕着:“还不如北巡有趣……”

    北巡的时候每日赶半天路,路上还有行宫,气氛轻松的多。

    这次坐船,即便停泊,可是大家都出入的地方也只有渡板前一块地方,其他的地步,好几层的侍卫、护军把守,要更森严的多。

    舒舒安慰道:“过几日就好了,到时候有行宫……”

    这个时候赶路,哪里舒服的?

    跟着圣驾队伍,跟着的内务府后勤就有百十来号人,已经方便许多。

    她们皇子福晋的例菜,比在宫里的时候少,可是也是御厨烧制,倒是比皇子膳房的伙食要好些。

    舒舒看着小椿道:“私下里问问白嬷嬷,膳房那边用不用放赏,用的话咱们也添一份……”

    小椿应了,道:“昨晚用水耽搁了,伙房的太监说今天下午再搭两个灶眼。”

    舒舒则道:“太监多爱财,既是个有眼色的,那就隔三差五赏一回,别吝啬银钱……”

    小椿应了。

    她受舒舒影响,也是觉得能用银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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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尤其是正值盛年的千古一帝!
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我的公公叫康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公公叫康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