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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一章 怂(求保底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很想要将他抱起来转一圈。

    即便现下只是跟康熙提了这个,解决不了已革宗室的问题,可是九阿哥这份心却值得感动。

    不单单是因为福松。

    即便现下他们给了福松一个前程,可是等到福松儿子那代人,还是麻烦。

    只有解决已革宗室的困境,才是根本上解决问题。

    还有觉罗氏身份尴尬之事。

    即便她是皇子福晋之母,都统夫人,可是因为出身已革宗室,还是会被人议论说嘴。

    除了康亲王府姻亲与董鄂族亲,觉罗氏跟外头的往来并不多,就是因这个缘故。

    “这几日,咱们抽空回趟都统府吧?”

    舒舒看着九阿哥,十分温柔。

    九阿哥也正有这个打算,点头道:“那爷明天打发孙金过去问问,看家里这几天什么时候人齐全。”

    他心中想到“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这句话。

    哈哈!

    这回算不算“锦衣还乡”?

    夫妻俩说着话,十阿哥已经在三所简单梳洗过,换了衣裳过来。

    舒舒笑道:“今天吃涮锅子。”

    年菜吃了将近一个月,都是够够的。

    今天正好御膳房送了半只羊。

    舒舒叫人切了羊肉卷,吃酸菜羊肉火锅。

    是分餐用的小火锅。

    酸菜、血肠、白肉与各色干海鲜做底料,涮菜是羊肉卷、冻豆腐、蔬菜拼盘、粉条、蛋卷肉这几样,主食是猫耳朵,蘸料是芝麻酱。

    餐桌没有用炕桌,而是用的地桌。

    三人一人守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

    闻着味道,酸香酸香的,舒舒就觉得口齿生津。

    用酸菜汤涮过的羊肉卷,去了表面的荤香,被酸味综合,别有一份滋味。

    不蘸芝麻酱是一个味道,蘸了芝麻酱是另一个味道,口感十分的丰富。

    舒舒正埋头吃着,十阿哥也大快朵颐。

    九阿哥则保持他的节奏,细嚼慢咽模样。

    “啊!”

    随着一声惨叫,九阿哥从凳子上跳起来,快子也“啪嗒”掉在桌子上,差点就掀翻桌子。

    舒舒察觉不对,忙压住桌面,才使得桌子稳定下来。

    九阿哥已经到了炕边,紧紧靠着,恨不得要躲进炕上。

    十阿哥忙过去道:“九哥怎么了?”

    舒舒也站起身来。

    九阿哥脸色发白,眼中露出惊骇来。

    吓到了。

    “虫,有虫!”

    九阿哥指着他的锅子道。

    舒舒探身查看九阿哥的锅子。

    看着与她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大一条……就在里头……”

    九阿哥已经平复下来,用手比划着。

    舒舒见了,生出个猜测来,拿了九阿哥的快子,在他的锅子里搅合了一下,果然露出个三寸多长的紫灰色条状物,夹出来放在餐盘上。

    “就是它,就是它!膳房的人眼睛瞎了么?!”

    九阿哥愤愤道。

    十阿哥见状,脸上也带了不痛快。

    这入口的东西,最忌讳不干净。

    舒舒心里叹了口气道:“这是虾蛄,调味用的……”

    九阿哥目瞪口呆。

    十阿哥脸上也多了好奇。

    九阿哥回到桌子前,离舒舒隔着四、五尺远站定:“什么虾蛄不虾蛄的,不就是大虫子么?还是说是海里的虫子?”

    舒舒解释道:“这是干海货,年前宁寿宫那边的海鲜里夹带的,数量不多,我就叫人配了海鲜底料使。”

    她是按照记忆中的海鲜火锅底料做的分派。

    蛤蜊干、螃蟹干、虾干、虾姑干、小鱼干,外加上红枣与白果这两样。

    上辈子皮皮虾是大爱,常吃的,倒是忘了这个的杀伤力。

    对于从没有见过的人来说,看着确实跟大虫子无异。

    九阿哥近前看了,依旧是龇牙咧嘴的,道:“怪不得叫虾蛄,爷瞅着跟蝲蝲蛄差不多……”

    蝲蝲蛄是地里的虫子,御花园就有,小时候他们淘气,用水灌过。

    十阿哥则是跃跃欲试:“既然也叫虾,那味道应该跟虾差不多,九哥你尝尝,尝尝就不怕了。”

    九阿哥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要尝你尝,爷可不吃这个!”

    十阿哥笑了笑,夹起来放入口中,

    舒舒想要拦着时,已经晚了,忙提醒道:“嚼两口尝尝味就吐出来,这个皮厚,是要剥皮吃的……”

    十阿哥吃了两口,寻了空碗吐了出来。

    “确实是虾味!”

    九阿哥依旧嫌弃的不行,指着自己的锅子,跟舒舒道:“爷这个不吃了,撤下去,撤下去!”

    舒舒示意核桃端了锅下子下去,又对小椿道:“让膳房煮两碗面。”

    她怕十阿哥也心里膈应。

    三人重新入座。

    九阿哥看着舒舒好奇道:“你怎么不害怕,又是书里见过的?”

    舒舒摇头道:“就是之前尝了两个干的,觉得味道还好,比虾干紧致……”

    当时舒舒脑子里想什么来着?

    好像是以后找机会去趟天津卫,那样就能吃到新鲜海鲜了。

    少一时,小椿端了两碗面进来。

    舒舒就让她放在九阿哥与十阿哥跟前。

    就是素的银丝面,每碗里一个荷包蛋,两颗小白菜。

    九阿哥满意的点点头,吃了起来。

    十阿哥只是用调羹,将火锅里的酸菜做浇头,成了一碗酸菜面。

    晚点用完,也入更了。

    十阿哥回去了。

    舒舒与九阿哥也洗漱了躺下。

    九阿哥闷闷道:“爷今天是不是丢人了?”

    好像不大稳重。

    还怂了些。

    舒舒忙道:“没有没有,十弟也变了脸色,要是换成十三阿哥、十五阿哥,说不得都要吓哭了。”

    九阿哥想要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劲,翻身将舒舒压在身下:“十五阿哥才几岁?你还是在笑话爷?”

    舒舒忍了笑道:“没有,没有,真没有,我就是想着,以后有机会咱们去趟天津卫,也吃吃活海鲜,味道肯定不错。”

    九阿哥轻哼道:“杭州不是就离海边不远了,这回可随了你的心。”

    舒舒摇头道:“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爷又不在身边。”

    九阿哥抱了抱她道:“小嘴抹了蜜似的,整日里就湖弄爷……爷尝尝……”

    一晚上的美食盛宴。

    舒舒觉得九阿哥学坏了。

    好好的少年,怎么就油腻了?

    不单单是开了荤,还开了大荤。

    不知道谁哪里淘换两个册子,开始爱学习了。

    九阿哥也晓得舒舒辛苦,很是心疼,就将归省的事情列入规划。

    他没有打发人直接去都统府,而是先去上书房问了小六的休沐时间。

    哈哈珠子每个月可以轮休两日,出宫回家。

    小六本月的还没有轮休,排到了月末。

    九阿哥这才打发人去都统府,看一下月末那两日家里齐全不齐全。

    觉罗氏与齐锡大喜,给孙金包了一封银子做打赏。

    他们没有敲定时间,只说随九阿哥与舒舒方便。

    舒舒的弟弟们都没有成丁,都是读书的年纪,请假也方便。

    九阿哥回去与舒舒商量后,两人就决定赶早不赶晚,就后天……正月二十九归省。

    因在宫里住着,两人出入还要敬告长辈。

    次日,九阿哥去御前知会了一声。

    他直接跟康熙道:“儿子是想着,岳母年岁大了,还有几个月就生了,不去看一眼也不放心呢。”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去就去吧,到了董鄂家不要啰嗦,只说董鄂氏想念家人就行了。”

    这张臭嘴,说话跟诅咒似的,叫人听了犯忌讳。

    不过被九阿哥提醒着,康熙也有些担心起宜妃来。

    齐锡夫人年纪大了,宜妃年岁也不轻了。

    等到九阿哥离开,康熙就叫人传了太医院负责宜妃脉桉的太医,仔细问了一遍。

    等到知晓宜妃身体康健,胎象也好,康熙才算放下心,对那太医道:“往后平安脉五日一请改三日一请,进了四月就改隔日一请,务必要保翊坤宫妃母子平安!”

    太医恭敬应了。

    *

    翊坤宫,正殿,东次间。

    舒舒过来时,宜妃正在南炕上歪着,精神有些不足。

    香兰不在屋里,是另一个叫惠兰的宫女在跟前服侍。

    见舒舒进来,宜妃才坐起来,招呼她近前坐了。

    舒舒见状,不由担心:“您……这是有什么不舒坦么?”

    宜妃叹口气,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打发惠兰下去,而后才对舒舒道:“我就是有些后悔了。”

    原来是内务府小选的宫女子入宫了。

    翊坤宫这里,宜妃名下可以有六个宫女。

    陈庶妃那边原来是常在位份,是三个宫女。

    后来生了十七阿哥,就是贵人待遇。

    没有正式册封,可却可以再加一个宫女,是四个宫女。

    翊坤宫还有一个答应,位下有一个宫女。

    至于郭贵人之前的宫女,都发配到景山做扫洒去了。

    香兰“病退”,陈庶妃名下两个宫女前些日子在园子里时染了风寒挪出去,就没有再进来。

    如此,翊坤宫就要添三个宫女。

    香兰过去挑人去了。

    等人进来,她还要带着教规矩。

    “最迟二月底就要出去了……”

    宜妃面上带了舍不得。

    舒舒没法劝。

    香兰的年纪,已经是大的了。

    香兰也不是不忠心,而是外头还有人等着。

    她女婿人选也经定了,有个家贫的远方姑表弟,乐意上门。

    今年出宫,是早就说好的。

    去年宜妃确定怀孕后,香兰还想要再留一年,被宜妃拒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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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找补(求保底月票)

    舒舒说了明日要归省之事。

    “是儿媳妇不放心额涅,才问了九爷能不能回……”

    她没有将此事推到九阿哥身上。

    宜妃却是晓得她的秉性,行事周全,不会想一出是一出的。

    肯定是九阿哥那边想的,又匆匆忙忙的定下日子。

    她就道:“是该回去一趟,要出远门呢,总要跟你阿玛额涅说一声才放心……”

    说罢,她叫了惠兰进来,拿着一个锦盒。

    “这是预备给你额涅做‘洗三礼’的,你既回家,就先带了去,也便宜!”

    舒舒起身,双手接了,道了谢。

    宜妃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道:“你明儿回去,看看你额涅脸色如何,脸上擦什么,现在天干,春癣要起来,偏生还不能用药,要了命了……”

    舒舒仔细看了看宜妃的脸,道:“儿媳妇看着,倒不像是春癣,太医怎么说?”

    春癣的话,多是三、四月高发。

    因为春日干燥粉尘多的缘故。

    这些日子,冰雪消融,可空气还是湿冷,粉尘没起来。

    宜妃无奈道:“太医说是春癣的一种,也是干燥的缘故,你瞧瞧四下里摆着水盆,也不顶用……”

    舒舒顺着她指的望下去,屋子角落里,确实放着几个水盆。

    只是如今地龙烧着,这个就不管用了。

    舒舒觉得还是地暖屋子里干燥的缘故,加上过年这段时间各个宫里内膳房都是年菜,大鱼大肉的。

    她想起后世的美容小方子,道:“还是脸干的缘故,我额涅脸上也细嫩,最怕冬春干燥,说是一干就跟裂开似的,洗脸都疼。”

    宜妃听着,带了认真,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又痒又疼,什么都不敢擦,擦了更痒了!”

    舒舒道:“我额涅让人在屋子里放了炭盆,上面放着没有盖盖子的水壶,借着水汽让屋子里湿润些,也用湿毛巾早晚敷脸,就好了许多。”

    宜妃听了,很是心动:“这还真是好法子,脸干了才疼,不干了自然不疼了。”

    舒舒又道:“不过我额涅说了,这个治表不治里,也是秋冬吃肉吃多了,内火燥的缘故,宜多吃鲜果青菜,将内火降下来,就好了!”

    宜妃深觉有理:“太医也让我忌口,少用荤腥,是我嫌果子凉,内务府分过来的苹果、白梨,都让摆着熏屋子了……”

    婆媳俩说了美容,宜妃又问起她出门带人之事。

    舒舒笑着说了自己的“取巧之道”。

    “钿子装饰好了带着,出门在外就方便了。”

    宜妃听着,来了兴致,道:“那额娘也帮你拾掇一个。”

    说罢,她就吩咐惠兰:“拿两个空钿子来,再将前些日子收起来的那两匣子首饰抱过来。”

    少一时,惠兰抱了两个首饰匣,后头跟着个小宫女抱着两个钿子盒。

    两个首饰匣打开,里面是几套活泼俏丽的累丝镶宝首饰。

    宜妃还记得舒舒爱红的话,可着镶嵌红宝石的挑出来十来件。

    有团花,有偏凤,还有流苏什么的。

    不过简单搭配后,宜妃自己都不满意了:“金灿灿的,晃眼睛……”

    舒舒对比着眼前这个金钿头,也觉得过于隆重。

    要是换做惠妃同荣妃那样的年纪与身份,应该会显得雍容华贵。

    换了舒舒这个年纪与身份,就不合适了。

    宜妃审美在线,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摘下来几样。

    正前面的流苏去了,只留下大团花、小团花。

    底下大团花左右,又放了配套的四个小团花。

    就是个看着精致又不张扬的半钿。

    宜妃意犹未尽,又挑了一套金镶红珊瑚福字围米珠团花,配了第二套半钿。

    而后她才笑着对舒舒道:“戴着玩吧,平日里用正好。”

    舒舒指了红宝石的那套,道:“儿媳妇留这套就行了……”

    还有五福晋在。

    不患寡而患不均。

    平日还要是要留意些。

    宜妃拍了下脑门道:“是我粗心,这是给你配的,你就拿着,我这两日闲着,再给你嫂子拾掇两个……”

    舒舒想着之前刚拿了一千两庄票的零花钱,这又是两个钿子头,不只是手软,还心软。

    只是婆媳就是婆媳,说话再热乎,她也不好劝对方多留私房。

    那成什么了?

    长者赐,不可辞。

    收了就收了。

    她心里记下一笔,要是宜妃肚子的不管是格格还是阿哥,往后他们做兄嫂的,都要大方些。

    巧的是,正好今日外头银楼的东西送过来。

    舒舒不在,小椿带了周松过去神武门,领了回来。

    总共是三箱子。

    两箱子是给十阿哥预备的。

    一箱子是舒舒这边的补充。

    舒舒想了想,嘱咐了几句,随后道:“都送到翊坤宫去吧……”

    十阿哥的婚期最早也是三月,时间还来得及。

    自己这边的也还有不少存货,三月里一起补充就是。

    之前是她疏忽了。

    就算要给十阿哥那边东西,也要排在后头。

    先孝敬了宜妃与太后。

    要不然的话,传出去都是官司。

    眼下这头一份孝敬给婆婆,谁也挑不出理。

    明天回府,路过银楼的时候吩咐一声,按照今日的再准备一份。

    到时候给十阿哥与自己这边。

    太后那边,也不好与宜妃的重了。

    舒舒决定,回银楼的时候把那对镇店的金如意带回来。

    小椿应着,叫了几个粗使太监抬着箱子,去翊坤宫。

    香兰已经从内管领处选了人回来,正给宜妃看着。

    “这回从年岁小的里挑的,都是十三,前头这个是咱们殿的,后头两个是补庶妃那边……”

    她跟宜妃禀告着。

    宜妃看着,前头的灵秀,后头两个看着老实,满意的点点头。

    不是香兰自作主张,不给陈庶妃挑机灵的宫女。

    而是因为之前园子里生病的两个宫女,就是性子活络,爱出去才染了时疫。

    陈庶妃身边还有年幼的十七阿哥,真是连吃人的心都有了。

    幸好十七阿哥没有染上,可是那两个宫女陈庶妃也不肯再留,才没有再叫进来。

    至于宜妃,则是喜欢长得好的,不稀罕木讷愚钝的。

    等到三人出去,香兰才跟宜妃禀道:“前头的魏小福是新任命的广储司郎中魏九龄之女……”

    宜妃诧异道:“怎么郎中的女儿也往宫里送了?”

    职官的女儿,即便参加内务府选秀,也是补充嫔御,而不是这种补充宫女。

    要知道,随着近些年皇子阿哥们大了,皇上不怎么纳包衣嫔御。

    乾清宫备着侍寝的答应,不少都是汉人女子。

    想要钻营富贵的包衣人家,就盯着皇子阿哥。

    想要送女儿为格格的,也是先打通皇子生母的关系。

    这样没有递话的,就是普通宫女。

    香兰道:“参选名单是年前报的,奴才特意问了一句,是后娘当家,还有个小一岁的亲姑娘,应该是后娘心黑,舍不得嫁妆……”

    宜妃想着魏小福相貌不错,眼神也清正,生了怜惜,道:“可怜见地,那就留着吧,总比分到旁处强。”

    主仆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听到人进来禀告,说是九福晋打发人送东西,宜妃有些意外:“方才来的时候,带了好几包的蜜果子,怎么又想起送旁的来?带进来吧!”

    等到小椿进来,后头跟着六个粗使太监,抬着三口三尺来长,一尺半宽,两尺高的箱子,宜妃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衣服料子?”

    宜妃站起来,围着箱子走了一圈,问小椿。

    小椿道:“是我们福晋之前让银楼那边做的,备着娘娘赏人使……”

    说着这里,她指了指第一个箱子:“这里是荷包,分了几等,红色是一等,蓝色是二等,青色是三等,每样五十对。”

    她又指第二个箱子:“这里是金银项圈、长命锁、手镯,金银各十套。”

    最后一口箱子小了一圈。

    她道:“这里也是荷包与金银项圈,就是荷包每样只有二十对,金银项圈等各五套。”

    宜妃摇头道:“我这里也不缺这个,心意我领了,快抬回去……”

    小椿道:“我们福晋说了,那两箱子本就是九爷孝敬给娘娘的,小箱子是我们福晋孝敬的,之前因时疫的缘故,匠人们耽搁了,今儿才送来,就打发奴婢送来,并不是得了娘娘的赏才预备的……”

    宜妃嘴角翘着,心里十分熨帖。

    她相信舒舒的话,不会在这个上扯谎。

    这往宫里送东西,宫门都有记录。

    就是儿子孝敬这个,她心里不信。

    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样还不晓得?

    哪有这样贴心?

    肯定是儿媳妇叫人预备的。

    宜妃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叫人给小椿拿了上等封。

    等到小椿走了。

    香兰与惠兰开箱。

    箱子上面,都有一个单子。

    香兰拿来递给宜妃。

    红荷包里金锞子、银锞子各一,金锞子一两、银锞子二两。

    蓝荷包里金锞子、银锞子各一,金锞子五钱、银锞子一两。

    青荷包里银锞子两个,各一两。

    只这一箱半荷包,加起来就是二百一十两金子,七百两银子。

    再看金银项圈,都是重八两。

    金银长命锁,都是重四两。

    金银手镯,每对重二两。

    这十五套加起来,连带着荷包,就是折银五千两。

    宜妃脸上多了无奈,跟着香兰抱怨道:“哪有这样送东西的,这手也太松了?”

    舒舒与九阿哥就在宫里住着,年前收了不少年敬,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

    宜妃看着手中单子,觉得这不是大头,应该也占一半了。

    可是东西已经收了,也没有叫人抬回去的道理。

    香兰在旁,笑着说道:“倒是福晋一贯的做派,之前北巡时,在围场行宫也是将东西都散了,这行事都随了娘娘……”

第四百三十三章 学着端水(求保底月票)

    二所,上房。

    小椿回了,说了翊坤宫的情形,道:“奴婢看着,娘娘很是欢喜。”

    舒舒心中松了口气。

    虽说她与九阿哥已经说要孝顺宜妃,可之前不紧不慢的,还是将十阿哥大婚的事情放在前头。

    差点失误。

    随即,想到明天就能回家,可以见阿玛、额涅,舒舒欢喜起来。

    她看着小椿道:“你要不要在家里歇两日再回来?”

    圣驾二月初三启程,一出门又是几个月。

    小椿摇头道:“年前才回去,不用了,等出门回来再说。”

    舒舒又叫了小榆道:“你将东西收拾收拾,就出去吧,鼓楼大街附近正好有个两进的宅子,倒是空着,可是你一个姑娘也不好外宿,还是先回家住着。”

    小榆犹豫道:“福晋,桂圆还没教出来……”

    舒舒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两个半钿:“这钿头省事还不勒头皮,往后会更流行的,倒是咱们的铺子,正好也该张罗起来。你多往银楼那边转转,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侯掌柜……”

    侯掌柜是舒舒陪嫁产业顺安银楼的大掌柜,也兼管着对面的千金坊。

    小榆应了,道:“那奴婢嫂子与林嫂子那边?”

    这两人都是舒舒小时候的大丫头,后来一个嫁给了觉罗氏乳母吴嫫嫫的孙子,是小榆的嫂子;一个嫁给了舒舒乳母林嫫嫫的儿子。

    等到舒舒出嫁,小榆兄嫂这一房与林嫫嫫一家就做了她的陪房。

    如今吴家夫妇负责城里的铺面房宅,林嫫嫫一家则负责几处妆田。

    舒舒还有大丫头嫁到了周家,是周嬷嬷的孙媳妇,前几年生产损了身体,病恹恹,没有做陪房。

    舒舒道:“胭脂店这里,就是你说了算,按照咱们之前计划的,就做女人生意,不招待男客……”

    除了面霜、手霜、头油这几样,还有各种小工具。

    眉夹、粉扑,手镜。

    说到这里,舒舒想到千金坊隔出来的那两间铺面,之前打算留着做茶庄。

    现下想想,旁边就是平价首饰店,对面是高档首饰楼,实际上那里才最适合做女人生意。

    舒舒就道:“不用选其他铺子了,就千金坊隔出来的那个正好,小小两间门脸,上下两层也够用了。”

    小榆去年跟小椿巡过一次铺面,记得那里,笑着说道:“那个位置确实好。”

    舒舒道:“京城更认江南的脂粉,回头你叫你哥哥出去打听打听。”

    即是开店,那要卖的肯定不会只有小榆自制的几样。

    现下好的粉还是南边来的。

    小榆都仔细记下了。

    舒舒又望向小棠跟小松道:“你们明天跟不跟着回去?”

    小棠摇头道:“奴婢不回,奴婢陪嬷嬷照顾如意。”

    舒舒又望向小松。

    小松笑道:“奴婢想跟着回去,买两只赵家烧鸡回去给我爹下酒,他就爱吃烧鸡……”

    小松父亲是都统府的护院头,丧妻后没有再娶,就在府里前院住着。

    舒舒笑着点头道:“再买些包子,上回吃的包子也不错,尤其是什锦的,比肉馅的还好吃。”

    小松点头不已。

    舒舒仔细的看了小松一眼。

    大大咧咧的,还不到开窍的时候。

    实际上小松父亲养了个徒弟,也是都统府的户下人。

    父死母改嫁,成了小可怜。

    小松父亲见那孩子体格不错,就跟齐锡说了,收了徒弟。

    舒舒觉得小松父亲更像是收个“童养婿”。

    要是以后小松长大开了窍,乐意嫁人,那就是现成的姑爷。

    要是小松还惦记着她娘难产而死,不想嫁人,那就是“师哥”,也多个看顾她的人。

    都是慈父之心。

    主仆几个商量明天要带的东西。

    核桃与桂圆过来请示舒舒。

    原来她们想要凑份子,今晚请膳房置一席,为小榆践行。

    这两人,一个是个爱学习的,将四婢请教了个遍,小榆这里也不例外。

    一个算是小榆的半个徒弟,跟着学本事的,尽管没有学全。

    小榆这回出去,是销了宫册上名字的,不会再进宫。

    舒舒笑着说道:“你们自己张罗去,今天也闲着……“

    核桃与桂圆去了。

    舒舒想着福松分户之事。

    明天要跟额涅说一声,可以叫人去办了,省得回头节外生枝。

    下午的时候,九阿哥早早就回来了。

    何玉柱与孙金跟在后头,手中还提着大包小包的。

    “爷去了一趟太医院……”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硬是让爷磨来两支好参,两包上等当归……剩下的就是几盒成方,灵芝粉、阿胶,都是补血气的,明天给岳母带着。”

    舒舒的笑容有些无奈,提醒道:“爷是不是忘了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岳父的礼?这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心的,总不能再跟汗阿玛要御酒吧?”

    舒舒指了指翊坤宫方向道:“还有娘娘啊,这些补品娘娘也对症。”

    九阿哥皱眉道:“娘娘要用打发人去御药房取就是了,还用存这个?御药房记档的存货,只会比爷手上的更好。”

    舒舒晓得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自己打发人去御药房要的,跟儿子孝敬的能一样么?

    九阿哥这些补品还不是外头张罗的,而是直接太医院,那能瞒过谁去?

    到时候别人不会说这些都是宫里御药房常备的,宜妃用着方便,只会说九阿哥娶了媳妇忘了娘,只晓得孝敬岳母,不晓得孝敬生母。

    她就做主道:“分成两份,每份也不少。”

    九阿哥坐在炕边,在脑门上摩挲一把道:“爷不是忘了娘娘,是觉得没有必要,都是自家人,用得着虚头巴脑的?”

    舒舒道:“爷念叨着将心比心,要是往后咱们家的小阿哥买东西晓得送岳父、岳母,没有咱们俩的份,那爷心里难受不难受?”

    九阿哥咬牙道:“小兔崽子,装也得装的孝顺些,要不爷打折他的腿!”

    舒舒忍不住笑出声来。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行了,爷知道了,你才是周全人,爷没你心眼多!”

    舒舒没有耽搁,带回来的东西正好可以一分为二。

    然后,她将其中一盒人参、一包当归、两盒灵芝粉,两盒阿胶,装了两个包裹,道:“明儿回来再送不恭敬,我这就送去。”

    九阿哥点点头道:“去吧,去吧,当你的孝顺儿媳妇去……”

    舒舒却没有着急走,而是给他看了梳妆台上的两个半钿,道:“这是娘娘赏的,又是庄票又是首饰的,咱们也不能只收不送……正好今天银楼那边定的东西送进来,我就都送娘娘那边去了,说是爷跟我的孝敬……”

    九阿哥愣住:“全送了,那么老些?”

    舒舒点头道:“孝敬一回,还是体面些好。”

    九阿哥苦笑道:“可第一次就这么多,要是娘娘当成例怎么办?”

    到时候不单是过路财神,说不得每年还要出亏空。

    舒舒笑道:“不会,等到娘娘晓得爷还要‘敬上’,就知道爷的难处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恨铁不成钢道:“你也长点心眼吧?别以为娘娘赏了东西,就是最疼咱们,有五哥、五嫂在前头,肚子里这个不管是格格、阿哥,这老来子肯定也是心尖尖,到时候娘娘的私房扣不出来,咱们该亏了!”

    舒舒晓得九阿哥就是嘴巴上说说,真要拦着不让他孝敬,他自己就不干了。

    她就笑着提议,道:“要不然,回头从皇上那边的‘年敬’里扣下,跟皇上说一声,皇上不会计较……”

    九阿哥听了,却是觉得正合心意,多了笑模样,道:“这个好,一份银钱,两份孝敬!要不然的话,还按照原本的五成给汗阿玛孝敬,再加上娘娘的,给老十预备的,那咱们去年白忙了半年不说,还要往里头贴银子。”

    舒舒笑着,眼神中带了鼓励。

    就这样来,这样的孝敬可以不用对外宣扬,省得五阿哥、五福晋难做,可是康熙那里摊开讲,比瞒着强。

    要不然的话,康熙见他们大手大脚的,四处散财,还以为他们能剩多少。

    夫妻意见统一。

    舒舒就起身换了出门的衣裳,带了小椿、小松两个,再次前往翊坤宫。

    本来就是春困的时候,加上宜妃有些显怀,身子沉了,正是嗜睡的时候。

    舒舒过来时,宜妃才醒来,睡眼朦胧的看着她。

    “怎么又是大包小包的?”

    宜妃看见了小椿、小松怀里的东西,面上带了嗔怪。

    儿媳妇孝顺是好事,可是太孝顺了,也是甜蜜的负担。

    舒舒笑道:“没法子,是九爷催儿媳妇来的……九爷中午去了太医院,问了孕期的补品,淘换了些补药,回了阿哥所就一分为二,催儿媳妇给娘娘送一份过来……”

    宜妃脸上带了嫌弃,道:“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是药三分毒,好好的预备这些做什么?”

    舒舒笑着听了,并不接话。

    宜妃很是无奈道:“那我就留着,你也快回去吧,一天折腾好几回。”

    舒舒恭敬道:“那娘娘好好歇着,儿媳先回了。”

    等到舒舒出去,宜妃脸子就耷拉下来,跟着香兰抱怨道:“老九这混账东西,还真是白养了,这是想着法子讨好丈母娘呢,我都是跟着沾光的!”

    香兰笑着说道:“怕是都统夫人也欢喜不起来。”

    宜妃嗤笑道:“是啊,谁家好好的送药材?也没个忌讳!”

    换做以往,宜妃肯定要提醒一二。

    今天却是心里酸了,不想提醒。

    她愤愤道:“哼,我是看出来了,指望儿子没用,还不如指望儿媳妇……”

    *

    注:前面的陪房有些乱,有了周嫂子、林嫂子、小棠嫂三人了,统一为林嫂子与小棠嫂子。

    多了个盟主爸爸,明后天不定时加更,^_^。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不到半成(求保底月票)

    次日。

    舒舒早早就醒了。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昨晚睡得早,看起来气色不错,脸颊红扑扑的,整个年过下来,下巴都有些圆润。

    九阿哥走了过来,看着她道:“看什么呢?”

    舒舒叹气道:“整日里琢磨吃的,却不怎么动,都胖了。”

    九阿哥仔细看了她两眼,点头道:“是有些胖了,爷抱你都转不动了!”

    舒舒白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不胖,或者丰腴些好吗?

    指望他哄人,还真是任长道远。

    夫妻梳洗完毕,膳桌也摆了上来。

    今天早膳看起来十分简单。

    就是烧饼夹油条,还有烧饼夹肉。

    配的咸豆浆。

    两个小菜,五香豆腐丝,红油芥菜丝。

    九阿哥觉得怪异:“没听说这个吃法,烧饼配油条?”

    舒舒笑道:“听说是前门外早点摊子的吃法,比烧饼夹肉便宜,可是油条香脆,吃着也解馋。”

    今早的油条都是年前统一炸出来,馏了后失了香脆。

    不过烧饼夹着,也别有些滋味。

    九阿哥吃着,觉得味道还可以。

    舒舒则是将油条揪了,泡在咸豆浆里。

    咸豆浆参考的是沪市的做法,碗底放了虾皮、紫菜、葱花、酱油、香醋,然后滚烫豆浆倒进去。

    因为香醋放的少,所以只有微微的豆花,并不是很明显。

    舒舒吃的正好,觉得就差一个粢饭团了。

    等后天开灶,就蒸糯米,做粢饭团。

    九阿哥本嫌弃咸豆浆的酱油色,眼见着舒舒吃的津津有味的,也不由咽了下口水,用调羹试着喝了一口。

    同宫里常见的甜豆浆不同,这咸香口的更好喝。

    九阿哥直接吃完一碗,道:“这个好做么,明早这个做‘敬菜’,汗阿玛应该会喜欢……”

    舒舒道:“极简单,等回来我口述爷写了方子,一并送去吧!”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好吧,这豆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吃食,弄出花来也卖不了几个钱,方子就孝敬给汗阿玛好了!”

    舒舒:“……”

    好像越来越小气了,有些吝啬。

    九阿哥抬头,看到舒舒的眼神,轻哼道:“谁叫爷有个手松的福晋,要是爷再不仔细些,往后日子过不过了?”

    舒舒乖巧道:“以后行事都听爷的,要是我不对的时候,爷就拦着些。”

    九阿哥挑眉道:“你怎么会有不对的地方,你不是‘常有理’么?”

    舒舒见他蹬鼻子上脸,在他腰间拧了一把,道:“那爷是什么,‘常赖皮’?”

    每天晚上学习,都是锲而不舍,不爱下课。

    嘴上说着休息,手上还不老实。

    九阿哥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夫唱妇随,都是常字辈的……”

    夫妻俩逗了几句闷子,就出了二所。

    舒舒后头带了小椿、小榆、小松,九阿哥这边跟着何玉柱与孙金。

    依旧是神武门上车。

    一什侍卫与五十护军跟着。

    巧合的是,正好是常山这一什的侍卫。

    就是前些日子随侍他们夫妻去百望山的那些人。

    “四叔……”

    舒舒见了,福礼打招呼。

    常山侧身避开,才笑着说道:“本来没轮到我们,正好闲着,听说要去你们家,我就抢了差事……”

    舒舒笑着说道:“阿玛肯定高兴。”

    常山与齐锡同庚,族兄弟两人小时候很亲近。

    等到大了,各自有了差事才往来的少了。

    九阿哥在旁,表现的很和气,上了马车才跟舒舒滴咕道:“爷发现你们家亲戚挺多啊,感觉什么时候都能碰上。”

    舒舒笑吟吟道:“爷知道八旗有多少人么?”

    九阿哥轻哼道:“又小瞧人是吧?丁册五年一编审,上回是三十五年,八旗壮丁四十五万六千,按照一丁五口比例估算,八旗人口差不多是二百二十八万左右……”

    “那满洲、蒙古、汉军壮丁的比例呢?”

    舒舒接着问道。

    九阿哥皱眉:“各色汉军占六成九,三十一万四千余丁;满洲两成,九万一千丁,蒙古一成一,四万九千丁。”

    舒舒道:“满人本来就少,不说别的,就说正红旗七十四个左领,这世职传承,就在二、三十家手中,如我们家所在的第一参领,现在总共是十四个左领,四个觉罗左领,五个半董鄂氏左领,三个半高丽塔塔尔氏左领,一个高丽韩氏左领……”

    “七嫂家在第三参领,总共是十五个左领,分了五家,哈达那拉氏手中握着三个左领……”

    “八旗联络有亲,说的就是这是世职人家,一色旗满洲世职人家二、三十户,八旗加起来,也不过是二百多家,又有像我们家跟四叔家这样,族人分了两旗、三旗的,按照大姓算,可能就大几十家,可不就是亲戚套亲戚……”

    九阿哥则是沉默了一会儿,道:“往后咱们下旗,不会也编入觉罗左领吧?到时候是编在旁人左领下,还是自己单独列一个左领?”

    舒舒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正红旗至今还没有皇子下旗,不过应该不会单独列……”

    左领是以丁为单位,二百丁到三百丁为一左领。

    就比如大阿哥,按照户籍,就是一丁。

    难道还有单列个左领出来?

    多半是落户镶蓝旗的觉罗左领下。

    “世祖皇帝时宗室人口四百一十九人,现下也不过是二千二百多人,只占到八旗人口的千分之一……”

    说到这里,九阿哥顿了顿,道:“你知道现下大清总人口有多少么?”

    舒舒想了想道:“一亿?”

    好像在康熙末年的时候达到一亿五,那现在一亿差不多了吧?

    舒舒猜测着。

    九阿哥叹气道:“二十九年查过一起人口,加起来总计一亿一千万,八旗人口只占两分,连半成都不到……”

    舒舒沉默。

    所以当权者心里没底,尊崇儒教,加强皇权。

    路程很短,夫妻扯着闲篇,就到了地方。

    昨天九阿哥就打发人来说了,今天上午过来。

    所以都统府上下,很是齐整。

    珠亮他们几兄弟都请了假,连小六都从宫里回来。

    马车刚进了街口,都统府就得了消息,大家都在门口候着。

    等到马车停了,九阿哥先下车,就见岳父一家齐刷刷的望着自己。

    九阿哥胸脯挺了挺,转身扶了舒舒下车。

    觉罗氏已经上前。

    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是国礼为先。

    舒舒却不等她蹲下,就直接搀了她道:“额涅别动了,咱们快进去吧……”

    说罢,她就搀了觉罗氏胳膊,母女俩往里走。

    舒舒的视线落在觉罗氏的肚子上,比冬月里直郡王府见的那次显怀多了。

    按照七月怀孕算起,现下也是六个半月到七个月,已经是孕晚期。

    随即,舒舒反应过来不对劲。

    “阿牟跟嫂子呢,怎么不见?”

    至于伯爷与锡柱父子,因为身体孱弱,怕见风,冬天都是闭门不出。

    觉罗氏小声道:“你阿牟说吃饭的时候再过来,你嫂子……坐小月子呢……”

    舒舒讶然:“这……什么时候怀上的?”

    冬月里还没听说。

    至于小产……

    正月十五看阿牟还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惦记。

    觉罗氏苦笑道:“元宵节那天,小两口不知怎么拌了嘴,你嫂子就约着清如看灯去了,结果刚到灯会上,就不对劲,回来也没保住……”

    舒舒心里有些紧张。

    嫂子看起来身体结实,不是那等虚弱的。

    难道是近亲的缘故?

    所以坐不住胎?

    随即舒舒想了想堂兄与堂嫂两人的亲缘,实际上不算近了,尤其两人都是庶出,还有母系的血脉冲抵。

    或许是种子不行?

    舒舒晓得自己不应该迁怒,堂兄与她往来不多,可兄妹之间打小也没有红过脸。

    可是对于锡柱,心里也画了个圈。

    父母的基因,会遗传到孩子身上。

    那样不知廉耻的生母,还有自私怯懦的生父……

    舒舒对锡柱的为人也产生了问号。

    或许不是坏人,可是也让人不敢太信任。

    齐锡那里,已经看到常山,“哈哈”两声上前,兄弟之间就是抱见礼,族兄弟俩寒暄着。

    齐锡叫人将侍卫们迎到前院偏厅,让管家去外头要上等席面。

    至于常山,算是家里人,则是请他去内院。

    常山笑着说道:“二哥别忙活了,正好有阵子没见大哥了,我去瞧瞧大哥、大嫂……”

    本不是外人,见他这样说,齐锡也没有留客。

    福松、珠亮几个,则是围在九阿哥身边,簇拥着他进了院子。

    九阿哥脸上也带了欢喜。

    终于不用分什么前厅后院。

    他跟着舒舒一家直接到了正院。

    大家直接进了东次间。

    大家推舒舒与九阿哥坐炕上。

    九阿哥身份尊贵,舒舒也是升级为姑奶奶。

    舒舒没有动,而是扶着觉罗氏,请她先坐了,才挨着坐了。

    九阿哥有样学样的,也请齐锡上座。

    他却不好挨着齐锡做,就在炕边的太师椅上坐了。

    旁人跟九阿哥都有些拘谨,只小六自来熟,道:“姐夫,我什么时候能去你们家玩呀?之前在园子里时还能去看姐姐,回了宫反而一次也见不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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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贪心不足(第一更求月票)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道:“要等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刮风下雨,你们下晌的射箭课不上,上书房就能提前散学,到时候我打发人接你过去阿哥所,要不然的话,平时日子散学都晚了,要穿越内廷不方便……”

    小六虽然只有八岁,可是大臣之子,不是皇子皇孙。

    小六忙点头道:“那可说好了,我就等着了……”

    “嗯!”

    九阿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觉得挺乖巧的,能讲通道理。

    舒舒已经跟觉罗氏说道:“额涅,叫管家多跑跑,给福松开户吧,别等他生日了,然后就能去尹德家相看了!”

    显然福松之前跟觉罗氏提过。

    她并没有意外,也没有问是哪个尹德。

    只能说满人名字重复的太多了。

    八旗有好几个尹德,有个詹士府詹士,还有个八旗参领。

    要不是提前知晓是哪家,都要迷湖。

    觉罗氏迟疑道:“你见过那位钮祜禄格格?”

    舒舒遗憾道:“想要见见来着,一直没有机会,不过十爷提过颜珠侍卫的人品行事,都是顶顶好的。”

    觉罗氏则道:“长辈不出面,会不会显得怠慢?”

    舒舒道:“那您看呢?”

    觉罗氏想了想,道:“算了,等他们相中福松再说;要是相不中,兴师动众的,对钮祜禄格格不好。”

    觉罗氏自己是女子,又有个宝贝女儿,也能体谅女子不容易。

    明明是凤巢之女,前程可期,就因为叔伯爵位之争,平白受了池鱼之殃,父死母丧。

    这个钮祜禄格格,也是个可怜人。

    小五坐在旁边,正好听到母女俩说话,疑惑道:“大姐,不是说八旗女子都要选秀么,还不到选秀之年,也没选阅呢,怎么还能私下相看?”

    舒舒道:“皇上恩典,后族近支女准免选!”

    钮祜禄格格是孝昭皇后亲侄女,自然是近支女。

    要不是如此,阿灵阿与佟国维先前也不敢插手她的婚配。

    齐锡看着女儿,带了不放心:“这回圣驾南巡,阿玛也不在,你要是有事,就去寻你四叔或者你三舅……”

    这就是说的董鄂家的常山与顺承王府旁支的诺罗布,两人都是头等侍卫,与齐锡关系也好,也会随侍御前。

    舒舒笑着应了,点头道:“阿玛您就放心吧,女儿陪在太后跟前,还有九格格作伴,也不往旁处去。”

    齐锡正色道:“出门在外,还是要预备齐全才好。”

    九阿哥听着,没有提自己会去接舒舒之事。

    现下还远着,等到忙完十阿哥大婚,他出京前再说,肯定能吓岳父、岳母一跳。

    舒舒见九阿哥乖巧模样,待自己阿玛、额涅也是真心恭敬,颇有感触。

    她也晓得这两日九阿哥得意什么,有心给他表功,就跟齐锡与觉罗氏道:“阿玛,额涅,今儿我们回来,是来报喜来的!”

    夫妻俩不约而同的望向舒舒的肚子。

    舒舒笑着摇头道:“不是这个,是我们爷在御前举荐了福松为我们皇子府的司仪长,皇上允了!”

    齐锡与觉罗氏对视一眼,都喜形于色。

    不单单是福松前程,这是连女儿、女婿开府的事情也差不多了。

    齐锡笑着对九阿哥道:“劳烦阿哥费心了,很好,很好!”

    九阿哥难得的没有露出得意,谦虚道:“都是自家人,不算什么!”

    觉罗氏摸索着舒舒的手,说不出话来。

    对男人来说,前程比亲事更重要。

    以福松的品貌,不怕娶不到妻子,不过是门第高低罢了。

    这前程落定,才是首要大事。

    珠亮几个则是围着福松,也是替他开心。

    福松脸上迷离,如在梦中。

    年后送小六去西花园,他是听了舒舒提了前程的事,可也没到这么快好了。

    珠亮笑着推了他一把,提醒着:“快给姐夫道谢……”

    这声“姐夫”珠亮叫的真心实意。

    原本他心里有些别扭,总觉得椿泰表哥更好些。

    可是姐姐出嫁这大半年,总共回来三次,依旧是跟出嫁前差不多的脾气,看着比家里时还丰满些,显然日子过的极好。

    九阿哥这个姐夫,几次来都统府,也一次比一次长进。

    好像初定礼时,那个趾高气扬的模样,已经有些模湖。

    而姐姐与九阿哥之前眉眼交会,似乎也有些水泼不进的意思。

    珠亮觉得,自己好像学到了。

    福松起身,却没有先到九阿哥跟前,而是到觉罗氏跟前:“姑母……”

    觉罗氏笑着撂下舒舒的手,拉住福松,点点头道:“好,好,往后也是大人了。”

    福松眼里也水润,望向齐锡。

    齐锡笑骂道:“是有了差事,又不是出门子……”

    福松退后两步,直接在觉罗氏跟前,双膝跪了。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

    觉罗氏站起来,嗔怪道:“这是做什么?”

    “姑母,侄儿……能改口么?”

    福松仰着头,带了颤音,小心翼翼道。

    觉罗氏扶了他起来,红了眼圈,毫不犹豫的说道:“改!你落地我就抱回来,拉扯你这么大,还当不得一声’额涅’?”

    “额……涅……”

    福松轻声唤了一声,眼泪滚滚而下。

    齐锡在旁,伸着胳膊,道:“好好的哭什么,来,阿玛还等着呢!”

    “阿玛!”

    福松却没有直接跟齐锡拥抱,而是郑重行了叩首大礼。

    齐锡一把拉起来,搂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这就行了,你之前犯倔,不肯改口,阿玛也没当你是外人!”

    九阿哥在旁,看着此情此景,心里莫名庆幸。

    幸好福松比舒舒小半岁。

    就是少了个表舅子,多了个小舅子,跟之前差不多。

    要是比舒舒大,还真是天降大舅哥!

    福松已经拭了泪,望向九阿哥,笑道:“谢谢姐夫……”

    九阿哥摆手道:“不用外道!”

    这样也好,省得表姐弟的名分,名不正言不顺的,让人说嘴。

    就有些心思肮脏的人,自己行事不规矩,看旁人也都是歪的。

    咦?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

    福松是因真情所致,改了口?

    还是想到这个,将姑母、姑父的名分砸实成养父母,绝了后患?

    他看了眼跟着傻笑的珠亮。

    他早就发现了,珠亮兄弟几个太老实,就小六还活络些。

    剩下其他几个,都是乖孩子,浑然不似舒舒的同胞弟弟。

    父母之间的灵秀,都让舒舒一人占了。

    现下看来,福松不单单是长得像舒舒的同胞弟弟,就是这行事周全也跟舒舒相似。

    九阿哥觉得自己开始会看人了。

    气氛回转过来。

    满堂就只剩下欢快。

    眼见着福松要成丁,后头珠亮与小三、小四也就是这两年。

    家里到时候最愁的,应该就是经济问题。

    聘礼与补差事的银子。

    舒舒心下一动,就拉着觉罗氏,小声道:“额涅,咱们去西屋!”

    觉罗氏就跟齐锡道:“老爷陪阿哥说话,我们娘俩去西屋歇歇……”

    齐锡不情不愿的点头。

    这娘俩肯定要说悄悄话。

    姑娘长大就不好了,小时候明明跟自己这个老阿玛最亲的。

    母女俩穿了中堂,直接到了西稍间。

    “说吧,又要闹什么妖?”

    觉罗氏轻哼道。

    知女莫若母。

    瞧着舒舒这贼兮兮的小模样,觉罗氏就觉得不是正经事。

    舒舒搂着她的胳膊,黏湖道:“额涅这么说,女儿可伤心了,还有比女儿还孝顺贴心的姑娘么?”

    “孝顺贴心没瞧见,脸皮厚倒是真的。”

    觉罗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提醒着道:“往后也该忌忌口,这吃胖了,想要瘦回去可不容易。”

    舒舒不想提这个,压低了音量,说了去年八月在喀喇沁遇到那位老郡主之事。

    觉罗氏听得冷笑道:“这才叫老天开眼呢,要是她过的好,你祖母在地底下怕是都不安生。”

    舒舒听着这话音不对:“祖母晓得早产是被人害的?”

    觉罗氏点点头:“早先或许没想到这个,后来不是傻子,也明白过味儿来。”

    就是明白的晚了。

    罪魁祸首已经远嫁。

    舒舒道:“反正她用京城的铺子、庄田做赔偿,我就收了,原想着什么时候家里人齐全,跟大伯、阿玛说了,由着两人分配,现下不想给大伯了……”

    说起这个,她依旧闷气。

    “堂兄不会也犯了跟大伯一样的毛病,跟哪个丫头拉拉扯扯的,让堂嫂见着了吧?白瞎堂嫂那人了……”

    舒舒愤愤道。

    实际上也就这么一说。

    当初两人亲事能成,不单单是亲戚的缘故,更主要的原因是两人身份相当。

    一个是伯府独子,一个虽是郡主府大格格,父母也健在,可是父亲是已革郡王,生母是庶福晋,没有宗女封爵,王府爵位是她异母弟弟。

    觉罗氏皱眉道:“浑说什么,这两口子过日子,哪里没有拌嘴的时候,同旁人不搭噶。”

    舒舒不说了,眼睛眨了眨,道:“额涅,这几处产业,要不然就先别跟阿玛说了。”

    要是齐锡晓得,多半还是要平分。

    觉罗氏摇头道:“不好瞒着你阿玛。”

    舒舒有些心烦:“可是大伯那份,我想密下来……”

    觉罗氏脸上多了严肃道:“当年的事,你大伯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也轮不到你当小辈的挑剔指责!”

    舒舒闷闷道:“我就是代阿牟难受,那一份给阿牟不行么?”

    觉罗氏耷拉着脸道:“然后呢?你阿牟疼你,还是要落到你手中?”

    舒舒有些委屈:“难道额涅心中,我是那贪心的?”

    觉罗氏轻哼道:“落到旁人眼中,就是如此!我早就教过你,做事讲的是道理,不是人情远近,也不当是以你自己的喜好厌憎为准!”

    舒舒皱眉道:“那大伯什么惩罚都没有?”

    觉罗氏道:“你怎么又掰扯这些,谁也不是圣人,是好是歹的也不用旁人干涉,不要挑旁人身上毛病,先挑自己,引以为戒……”

    舒舒看着觉罗氏,赞道:“额捏您这心胸太宽阔了,像是圣人。”

    爵位不争,天降横财不入。

    觉罗氏轻哼道:“我就是寻常人,只操心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人性贪婪,贪了一次还想下一次,到底什么时候是头?说不准什么时候掉沟里。想要踏踏实实的当人,就得关注自己个儿……”

    *

    注:作者现在记忆力不大好,要是舒舒之前与觉罗氏说过郡主的事,劳烦大家指正,小九再修改。

    打滚,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三十六章 故技重施(第二更求保底月票)

    伯夫人说是吃饭的时候过来,可是作为晚辈,舒舒也不好真的坐等。

    再说了,伯府还有伯爷在。

    做长辈的身体不适,不好出来,难道当晚辈的还不懂事?

    舒舒即便心里还别扭着,作为侄女,归宁也当去看看。

    就是之前不知道堂嫂小产的消息,准备的礼物怕是不妥当。

    觉罗氏看了下舒舒带回来的,拿了一盒阿胶、一盒灵芝粉,道:“加上这两样,正好补血气……”

    舒舒点点头。

    小产伤身,也要做月子,这些滋补的正好对症,灵芝固本,阿胶补血。

    觉罗氏打发身边丫头去伯府,看那边是否方便待客。

    少一时,丫头回来说了伯府的消息。

    伯爷精神不错,留着族老爷常山在伯府吃席。

    舒舒就跟九阿哥去了隔壁。

    将要到前院的时候,舒舒小声提醒九阿哥道:“大伯跟前,爷别露出什么来,老一辈的事儿是老一辈的事儿……”

    九阿哥好奇道:“是岳母说什么了?当年的事还有什么隐情?”

    眼下也不好多说,舒舒道:“回家再讲。”

    伯府这边,伯爷住在前院,伯夫人住在后院,锡柱住在东跨院。

    一家三口,分了三处,井水不犯河水。

    到了前院正房,一个面善的妇人挑了帘子。

    那妇人打扮的素净,青色褂子,头上绾着发髻,脸圆润白皙,眉眼柔和,看着不过四十来许人。

    舒舒见了,脸色澹澹道:“姨娘不在东跨院养着,怎么跑到前头来了?”

    不是旁人,正是锡柱生母。

    真要说起来,她比伯爷还年长几岁,也是将五十的人。

    这般细皮嫩肉的,可见是顺心如意,日子过的优握。

    凭什么?

    妇人一愣。

    之前舒舒待她不亲近,可是看在锡柱面前也都是客气些,

    眼下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脸色涨红,道:“这几日伯爷身子不舒坦,我在前头服侍。”

    舒舒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一个巴掌拍不响。

    既是勾搭成奸,那就没有无辜的。

    这妇人与她有何干系?

    她才懒得磨牙。

    等到锡柱有一日非要抬举生母的时候,她再出面给阿牟撑腰。

    她脚步不停,直接带了九阿哥进了正房。

    伯爷坐在东次间的炕上,常山也盘腿坐着。

    见了两人进来,常山下了炕。

    伯爷也要起身。

    舒舒忙上前按住,握着伯爷的手,道:“又不是旁人,大伯您还是好好坐着。”

    不是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而是……

    伯爷的气色不大对。

    整个人看着比去年胖了一圈。

    脸上的褶子都平了不少,看着比之前年轻好几岁。

    不是实胖。

    更像是水肿。

    手掌也冰冷。

    伯爷见到舒舒,眼神原有些游移,见她如此亲近,才笑了笑,道:“是啊,不是旁人,是大伯的小舒舒回来了。”

    舒舒的心下一颤。

    随着伯爷开口,就是浓浓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她强忍着没有失态,笑着说道:“人没回来,红包您也别想省下,往后也要年年来。”

    伯爷与伯夫人的压岁红包,都是伯夫人元宵节那天带到西花园去了,舒舒才如此说。

    伯爷开心笑道:“不省,不省,要给到舒舒九十九……”

    “嗯!”

    舒舒笑着说着。

    九阿哥在旁,见伯侄俩亲近,也不打岔。

    伯爷望向九阿哥,见他神态如常,跟着松了一口气。

    伯爷问了几句九阿哥的差事,九阿哥近前坐着,也察觉出不对来,看了舒舒一眼。

    舒舒离伯爷的位置,比他还近。

    九阿哥看出妻子的隐忍,面不改色的回了两句,就起身道:“大伯与常侍卫慢坐,我陪福晋去给伯娘请安,随后还有些差事上的事要请教岳父,先行一步……”

    伯爷要下炕送客,依旧是舒舒拦住。

    舒舒看了眼他的脚,看着如常,不像是水肿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家里人才没有发觉?

    按照老话来说,“男怕穿鞋,女怕戴帽”,说的就是死兆。

    久病之人,男人怕脚肿。

    要是脚肿的穿不上鞋子了,那就要预备寿衣、棺材冲一冲。

    女子则怕脸肿,要是脸肿的戴不了帽子,那也危险了。

    舒舒跟着九阿哥出来,小脸紧绷,眼中带出了焦躁。

    她能在伯爷跟前瞒住,却不信能瞒过伯夫人。

    她就低声跟九阿哥道:“不去见阿牟了,先回!”

    九阿哥点头,转身吩咐小椿道:“就说爷有些不舒坦,先跟福晋过去了,回头再去给夫人请安。”

    小椿应了一声去了。

    九阿哥与舒舒直接出了伯府,回了隔壁。

    想着弟弟们都在正房,即便懂事,可是年岁在那里,万一说露了不好。

    只盼着是虚惊一场。

    舒舒就直接拉着九阿哥到了前院客房,随口吩咐前头当差的小厮道:“就说前头来了外客,请阿玛、额涅过来一趟!”

    那小厮应声去了。

    九阿哥握着舒舒的手,跟着带了紧张,道:“是伯爷有什么不好?”

    舒舒苦笑道:“我也说不准,就是觉得不大对。”

    自从知晓当年往事,舒舒对于伯爷就很复杂,心里存了鄙视与嫌弃。

    人都有亲疏,跟着伯夫人相比,自然大伯要落在后头。

    可这也是打小关爱她的长辈。

    真要涉及生死,她也不会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少一时,齐锡与觉罗氏联袂而至。

    觉罗氏看出舒舒的异样,牵着她的手,道:“怎么了?”

    舒舒深呼吸,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望向齐锡道:“阿玛,这几日见过大伯么?”

    齐锡摇头道:“元宵节后忙……”

    真要说起来,他这个都统三天去宫里轮值半天,其他的时间都清闲着。

    之所以兄弟半个月没见,是因为在元宵节前,兄弟俩生了口角。

    随着九阿哥祸害西花园的消息成了八卦,九阿哥带了福晋去百望山的消息也影影绰绰的传出来。

    伯爷当时就不自在,打发人叫了齐锡过去,想要将邢嬷嬷一家要回来。

    如今舒舒与九阿哥还没有开户,这户下人口还没有转过去,伯爷就想换人。

    想拿另一家户下人,跟舒舒换了邢家。

    之所以要跟齐锡商量,是因为伯夫人已经将邢家人先转到齐锡名下。

    齐锡不肯。

    邢家人本就无辜,如今他们家几个小子也大了,也不能老在村里猫着。

    兄弟俩不欢而散。

    舒舒带了忧心,道:“大伯脸色水肿,手中湿冷,口有恶臭,按照医书上的说法,不是好兆头……”

    齐锡变了脸色。

    觉罗氏神色也郑重起来。

    齐锡关心则乱,转身就要往外走。

    正好跟伯夫人对上。

    伯夫人带了关切道:“舒舒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坦?”

    之前说要过去,她在正院等着,结果只等来小椿。

    虽然小椿传话,说的是九阿哥,可是伯夫人还是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舒舒迎了过去,扶住伯夫人道:“阿牟,我没事……就是……”

    她怕自己想多了,吓到伯夫人。

    伯夫人看到她这吞吐模样,道:“在前院见了锡柱姨娘,心里不自在?”

    舒舒神色发僵。

    人性本恶……

    舒舒愿意看到旁人的长处,可是也不介意去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旁人。

    要是伯爷病故,最大的受惠者就是她们母子。

    现在她只是婢妾,龟缩在东跨院偏房。

    要是伯爷病逝,锡柱承爵,就能为生母请封伯府侧夫人诰命。

    舒舒拉着伯夫人的手,没有瞒着的意思,说了方才自己去前院的发现。

    伯夫人听得怔住,好一会儿嘴角才带了讥诮:“怪不得殷勤,这些日子前院服侍,还不顾年俗,开了灶偷着给伯爷做吃的,什么风干肠、酱肉,说都是伯爷小时候爱吃的……”

    伯爷身体不好,素来重视养生,饮食清澹。

    舒舒皱眉道:“大伯也不是孩子,还能为了嘴馋不知节制?”

    伯夫人冷笑道:“不稀奇,不过是加了罂粟壳,十七年前是这招,十七年后还是这一招……”

    舒舒想起《本草纲目》里的记载,“治遗精久咳”,难道大伯当年让锡柱姨娘怀孕,是用了罂粟壳的原因?

    风干肠,酱肉,都是重油重盐。

    伯爷的肾脏本就不好,跟着水肿也就不稀奇。

    “都说久病成医,大伯自己没有察觉?”

    舒舒不解道。

    伯夫人道:“说不得他以为旁人服侍的精心,自己身体好转了……”

    齐锡在旁听了明白,差点气炸肺,咬牙道:“真是下贱种子,大哥哪一点对不起她们母子,竟然敢害大哥?”

    说罢,就要往外走。

    “站住!”

    伯夫人一把拉住,厉声道:“不许去,你不许掺和!”

    齐锡皱眉道:“大嫂……”

    “你没瞧出来么,你大哥已经被哄住了,这些年防着你,你去指证他的独子之母,说不得他还以为是你等不得了,为了爵位一箭双凋,既害了他,还要陷害他们母子……”

    伯夫人寒着脸说道。

    齐锡张了张嘴,又合上。

    兄弟俩面上你好我好的,可是齐锡也晓得兄长的心病。

    就是怕爵位转支,锡柱的前程没了着落。

    尤其是舒舒被指婚给皇子后,伯爷每次跟他说话,都是隐隐的多了讨好与奉承,将舒舒与九阿哥抬的高高的,说是几个小的前程都有指望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爷亏了(第三更求月票)

    觉罗氏近前,扶了伯夫人道:“嫂子怎么查?我们老爷不好说话,您也不方便……”

    伯夫人冷笑道:“那不单单是伯爷的伯府,还是我的伯府,只要去查,哪里还查不出?婢妾谋害家主,这是大罪,你们不要插手,我自有应对。”

    说罢,她看了眼舒舒,对九阿哥露出抱歉来:“家门不幸,让阿哥爷见笑了!”

    九阿哥忙道:“您客气了!”

    伯夫人没有久留,嘱咐舒舒一句“出门在外好好的,不许淘气”,就回伯府去了。

    剩下四人都有些沉默。

    九阿哥看看岳父,又看看岳母。

    之前还想着董鄂家家风看着比其他大族和睦,福松得了好差事,几个小的也没有嫉妒不满,只有跟着欢喜的。

    转眼之间,就闹出来“妾害夫”。

    他眨眨眼,看着齐锡,道:“岳父,堂兄知道此事么?”

    齐锡摇头道:“肯定不知道,要不然会拦下。”

    锡柱身份在这里,不能补缺,也不能八旗行走,年纪才十七,没有理由着急袭爵。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会不会是关心则乱?要是伯爷疑岳父,那堂兄怕是也会受影响,这半年来小婿还来了几次……”

    要是想的多了,肯定要担心,多了皇子贵婿后,齐锡父子会不会想要爵位转支。

    齐锡怔然。

    龙生龙,凤生凤。

    锡柱是伯爷的儿子,受伯爷影响,性子也有些沉闷,不是开朗活泼的性子,有什么话都喜欢憋着,担心都统府也不无道理。

    齐锡脸色有些难看。

    要是锡柱真是知情者,默许其生母如此,那他不会饶了锡柱。

    觉罗氏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这是董鄂家家务事,阿哥还是非礼勿言。”

    九阿哥:“……”

    他是有些小心思,可也没想着得罪丈母娘,那样就得不偿失,立时闭嘴。

    舒舒的烦躁已经平息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因果”上。

    就跟韩某娟那句烧脑的话,有因必有果。

    大伯的报应,就是锡柱生母了。

    有了儿子,有了奔头,努力的生活,替他繁衍血脉的婢妾不单单是内宠,也是恩人,可是如今想要他性命的,也是这一位。

    至于九阿哥,看来还是对爵位不死心,才故意将话头扯到锡柱身上。

    齐锡见妻子硬邦邦的教训女婿,半点也不婉转,忙找补道:“阿哥身份贵重,不要偏颇,要不容易被人说嘴,咱们还是回内院,几个小的还等着。”

    九阿哥也没恼,点了点头。

    他是看出来了,岳父家有些不大对劲。

    旁人家是严父慈母,岳父家倒过来,是严母慈父。

    怪不得每次福晋见了岳母,都跟小猫似的,听话着呢,应该是没少挨教训。

    他又想起之前在直郡王府吊唁,岳母直接上手打人。

    九阿哥看了齐锡一眼,莫名觉得岳父也不容易。

    几人即便存了心事,可是想要瞒着几个小的还是轻而易举。

    外加上九阿哥是个七情上面的,他对伯爷没有情分,只是好奇后续,没有感伤。

    因此几个小的,即便好奇他们怎么一块儿回来,也没想旁的。

    珠亮道:“阿牟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舒舒道:“常四叔在伯府做客,阿牟要待客,不好出来。”

    几个小的也见了族叔带了侍卫过来,没有怀疑这个理由。

    只有福松,没有说话,只多看了舒舒两眼。

    一家人用了团圆饭。

    舒舒还打算去铺子转转,用了饭就从都统府出来。

    带来的三个丫头,只有小椿还跟着。

    小榆家去了。

    小松这里,则是让她掐着时间,在酉初前地安门前汇合。

    坐在马车上,九阿哥才反应过来。

    自己白回过来一趟。

    先有福松改口,后有舒舒发现伯爷状况不对,他这个好姑爷都没捞到几句夸。

    “真是亏了,没夸不说,还挨了训,爷多那个嘴干什么?”

    九阿哥后悔不已,跟舒舒念叨着。

    舒舒就说了母女俩在西稍间的对话,而后道:“跟额涅比起来,我太不冷静了,行事太意气!”

    她还真的小小的反省了一回。

    额涅的不动心,是真不动心,不是装不动心,自然不喜九阿哥的小心思。

    九阿哥咋舌道:“幸好是汗阿玛指婚,将你指了给爷;要是岳母自己挑女婿,爷肯定是没戏!”

    舒舒想了想,道:“人非圣贤,谁能没有私心,额涅能克制,除了品行好,也是因为人母的缘故,怕上行下效,孩子们不学好,往后走了歪路!”

    九阿哥看着舒舒,又想了想六个小舅子,为人行事却是拿得出手,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

    即便珠亮兄弟几个不大灵秀,可是温和踏实,看着也叫人放心。

    “等你什么时候怀上了,爷行事也收敛些,不能教坏了小阿哥、小格格……”

    九阿哥得了这样的结论。

    舒舒看着他,点头道:“那我跟爷学,也少任性些。”

    九阿哥,老老实实的当“毒舌九”,不要进化成“毒蛇九”了。

    即便夫妻俩碌碌无为,只凭着身份,两人也不用卷,可以安享荣华富贵。

    至于见了田格格,未来行不行礼什么的,舒舒不想计较。

    之所以心中不忿,还是因为势利的缘故,见了太后、康熙不还是老老实实的行礼?

    在太子妃面前也乖乖的。

    又不想当皇后,那往后就免不了要见礼的人。

    自己就是寻常人,不能太自以为是。

    锡柱之母,就是前车之鉴。

    贪心,就是这样一点点膨胀。

    不满足,最后铤而走险。

    说话的功夫,马车到了鼓楼大街,在顺安银楼前停了。

    这边侍卫、护军跟着,银楼里立时得了消息,侯掌柜迎了出来。

    九阿哥扶舒舒下了马车,转身望了望斜对面。

    千金坊的生意依旧兴隆,看着比顺安银楼这边还要热闹些。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跟舒舒道:“爷觉得就算没有那个官司,爷也能盯上你……”

    当时顺安银楼生意好,弄出什么“以旧换新”的活动,他还以为是侯掌柜的点子,就想要挖墙脚。

    “原来是你的主意,爷这算不算慧眼识珠?”

    直到上了二楼茶室,九阿哥还大言不惭的说着。

    侯掌柜去库房,取那镇店之宝去了。

    舒舒也想起去年三月的官司,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要是我不是董鄂家的格格,只是掌柜,爷还想要强取豪夺?“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指定的,虽然当时看着寒碜点儿,可是能干啊,爷可不是那种妒贤嫉能的。”

    舒舒则是想到桂丹,道:“之前他打着爷的旗号熟能生巧,不像是一回两回的,爷也要告戒一下。”

    九阿哥咬牙道:“放心,爷已经教训了他一回!”

    咦?

    这其中有故事?

    可是自己怎么没听说?

    看着舒舒的模样,九阿哥解释道:“就是大嫂刚没那两日,爷听说他打着娘娘的旗号,打听辅国公常舒府中的孙格格……”

    辅国公常舒,太宗皇帝七子,是康熙唯一健在的亲叔叔,诸皇子阿哥的叔祖父。

    公府的孙格格,既是皇子们的从堂妹。

    桂丹还真是眼高。

    只是想的很美。

    八旗之间联姻,不仅讲究“旗民不婚”,还讲究“良贱不婚”。

    宜妃的侄女们,凭着着宠妃姑母,皇子表哥,可以嫁给旁支宗室子弟。

    可是才抬旗没多少年的郭络罗家,却娶不到宗女。

    估摸要两、三代后,郭络罗家在上三旗立足,才能娶个出身好的儿媳妇、孙媳妇。

    就像八旗勋贵,有娶包衣女为正妻的,或是娶民女为正妻,只要安排她在旗人家入籍就行。

    可是要是敢嫁女儿给民人,或者嫁女儿给包衣人家,那就是自甘下贱,前者违反律法,后者家族难容。

    当时九阿哥听说了,就叫人将桂丹打了二十板子。

    这也是给辅国公府的人看的,要不然宗亲还以为是他跟五阿哥张狂,才惯得外家这样不知所谓。

    “那几日大家又忙又累的,爷想着回家跟你说,结果给忘了……”

    九阿哥道。

    舒舒摇头道:“真是太心高了。”

    辅国公府爵位不高,却是近支宗室。

    要是在家境寻常、没有高官的觉罗人家里找,说不得还真成了。

    九阿哥轻哼道:“就是欠收拾,五哥后来也收拾了一顿,说了再有一回,侍卫直接抹了。”

    上三旗的侍卫,一个萝卜一个坑。

    要不是看在宜妃与两个阿哥面上,哪里会轮到桂丹?

    对于普通八旗人家来说,郭络罗家是新贵,可是对于上三旗的豪族来说,实不算什么。

    门口传来脚步声,夫妻俩就止了闲话。

    侯掌柜进来,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锦盒。

    等到锦盒打开,九阿哥忍不住上前:“怎么看着不像新东西?”

    舒舒得意道:“既是镇店之宝,自然不是俗物,是元代的金累丝嵌白玉三镶如意,太后应该会喜欢……”

    元代宫廷流出来的,至今已经四、五百年。

    九阿哥点点头道:“别随手送了,正好太后明年六十大寿,到时候用这个做寿礼……”

    舒舒觉得也好,平日里送这个太隆重了。

    她吩咐侯掌柜道:“像昨天预备的那些,再预备一份送进去。”

    侯掌柜应了,下楼传话。

    舒舒与九阿哥也没有急着回去,坐在二楼吃茶,看着对面的千金坊的客流。

    九阿哥忍不住道:“那铺子去年四月开业,也大半年了,账册盘过么?收益如何?”

    舒舒伸出巴掌,舒展开来:“截止到腊月,刨除去各项支出,纯利润是这个数!”

    “五千两银子?!”

    九阿哥双眼放光。

    舒舒都笑了:“爷想得可真美……”

    卖的是金银器,看着流水多,可是实际上加成是有限的,尤其是金包银,算是薄利多销。

    八个月的时间,利润剩下五百两,舒舒已经心满意足。

    九阿哥却想到五千两上……

    *

    还有盟主加更,大家明早看,^_^。

第四百三十八章 随根儿(为盟主曹面子加更)

    九阿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来。

    “上下三间的门面,十来号人,还要用到顺安银楼这边的匠人,八个月下来才五百两银子的收益?折合下来每月六十二两八钱银子,每天不到二两一钱,这也太少了?”

    舒舒点头道:“这是银楼,不是其他低进高出的生意,买卖都是透明的,重二两的银镯子,就是凋出花来,也卖不出三两的价来,加上一钱、两钱的工费差不多了……这就是不到二成的毛利,然后匠人的工钱、伙计、账房、掌柜的开销,还有按照市场价支出一笔房租,这些都要刨除去,每月剩下这些银子,已经不错了。”

    九阿哥皱眉道:“自己的铺子,怎么还要算房租?”

    舒舒道:“若是铺子租给旁人,直接就能收租,不能说自己用了,就将这个成本给抹了。”

    九阿哥听明白了,点头道:“这样看来,每月六十来两银子的利润也不算少了,铺子才二千多两银子买的,差不多三年半铺子也回本了。”

    舒舒摇头道:“这六百两银子的利润中,有小三百是冬月、腊月赚的,因为那个时候嫁娶的人家多,正月里这几个月就是澹季,除非选秀之年,这样折合下来,一年差不多六百两。”

    九阿哥咧嘴:“客人来来往往的才这么多,那顺安银楼不是比这个还少?”

    对面的客流,比这边多一倍不止。

    舒舒想了想去年的盘账,道:“倒是不算少,算下来两个铺子差不多,这边金器多,工费自然也多些,利润比对面丰厚……”

    九阿哥掐着手指头算着:“这已经是赚钱的铺子,开上二十家旺铺,一年的进帐才一万多两,还要抛费这么多人手盯着,不够操心的,爷还是好好的当自己的内务府总管吧!”

    舒舒笑着听着,没有说旁的。

    其实她心里还知道一个更简单的生财之道。

    那就是大房东、大地主。

    不说旁人,就是和珅抄家的时候,就是房舍三千间,良田八千顷。

    不过她只是想想罢了。

    去年春天能置了那几处产业,是借着九阿哥的光,时机正好。

    要不然话,且难得着。

    两人从银楼出来,就直接回宫去了。

    小松已经在地安门门口等着。

    主仆几个就依旧是地安门、神武门的路线,回了二所。

    *

    翊坤宫中,东次间。

    炕几上摆着“九九寒梅图”。

    宜妃搂着十七阿哥,正在教他用眉笔画梅花,嘴里也没闲着:“七九河开,八九燕来……”

    “河开了,十七就有鱼吃了;燕子来了,就在梁上筑巢孵出小燕子……”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农人就要开始春耕……”

    康熙过来探看宜妃,正好见到这幅宫妃教子图。

    温馨是有了,可是这内容不对劲。

    他脸上多了无奈:“八九来的是大雁,又不是小燕子!”

    “皇上……”

    宜妃见了康熙,面上多了欢喜,放下十七阿哥,起身相迎。

    十七阿哥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康熙,却是觉得康熙有些眼生。

    小孩子记忆短,他有些不记人了。

    眼见着宜妃围着康熙转,十七阿哥不干了。

    “娘娘,娘娘……”

    十七阿哥伸着小手,想要宜妃抱。

    宜妃笑着要去抱人,被康熙拦下。

    康熙训斥道:“你身子重,别太惯着他,都多大了,还要人抱!”

    宜妃没有辩驳,心里吐槽不已。

    多大啊?!

    虚岁三岁,周岁还不到两生日!

    十七阿哥看出康熙不快,不敢放肆,可怜巴巴的看着宜妃道:“九嫂,糕糕……”

    宜妃莞尔一笑:“这是惦记你九嫂送来的零嘴了,下去吃吧……”

    说着,吩咐十七阿哥的乳母抱了阿哥下去。

    康熙这才炕边坐了,看着宜妃,在她脸上多看了几眼。

    宜妃察觉,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皇上看什么呢,臣妾变丑了?”

    康熙沉吟道:“回头叫太医院给你配两盒珍珠膏。”

    宜妃不干了,“蹬蹬蹬”的去了梳妆台,将香兰藏起来的梳妆镜翻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脸颊两侧,是黄褐色斑点。

    宜妃长得白皙,这斑点的颜色也跟着比较轻,可是依旧很明显。

    康熙跟着进来,安慰道:“这个是蝴蝶斑,妇人常见,生完孩子就好了。”

    宜妃脸上却是不恼,反而眉开眼笑模样。

    康熙诧异。

    他是晓得宜妃的,最是爱美不过的人,这个时候不是该恼么?

    而后责怪宫人的隐瞒。

    宜妃却是美滋滋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同看着勋章似的,道:“怪不得叫‘蝴蝶斑’,看着还真有些像……”

    康熙有些懵。

    他又看了宜妃脸上几眼,还是觉得别扭,就跟鸡蛋上面蘸了芝麻盐似的。

    宜妃已经放下镜子,拉着康熙的手,放下自己肚子上,笑着说道:“皇上,这回跟怀五阿哥、九阿哥的时候都不同,咱们要多个小格格了……还有这脸上长斑,前两回也没长……都说‘母丑生女、母美生子’,说不得真说着了……”

    康熙听着,也跟着笑了。

    他可是早就知道,宜妃羡慕德妃、荣妃儿女双全。

    不过这肚子里孩子的性别,谁也说不好。

    最好的妇科圣手,也不能十成十的判断。

    他怕宜妃失望,道:“小格格好,小阿哥也好,是朕的幼子,朕会好好疼他的。”

    宜妃笑着点头:“嗯,那您可得好好教,别让他跟老九似的,小时候淘气的没边,长大了也没个正形……”

    康熙听她抱怨,道:“他又怎么了?”

    宜妃轻哼道:“皇上绝顶聪明、才华盖世,臣妾也不是个木的,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笨蛋儿子?”

    说着她将九阿哥买药的事情说了。

    “说是预备了两份,臣妾还不知道他?要不是儿媳妇找补,臣妾这里别说人参,连个人参须子都看不见!是,宫里有御药房,那边的药材更好些,可是那能跟儿子孝敬的一样么?”

    她越说越气:“讨好丈母娘倒是用心了,就不想着讨好讨好亲娘!”

    康熙却没有听出有什么不足来。

    想到昨儿得得消息,二所送了好几口箱子到翊坤宫。

    就是昨天神武门进来的,多是金银。

    他心里犯酸道:“不是说还孝敬了旁的?已经不错了,朕那里还什么都没见着!”

    宜妃捂着嘴笑道:“皇上就放心吧,臣妾这里有,皇上肯定也有……哪里是那混蛋孝顺的,多半还是儿媳妇的主意,跟围场行宫那回似的,儿媳妇这是均贫富呢……”

    康熙见她一味贬低九阿哥,不喜欢听了,道:“那倒未必,九阿哥先头就说了一回了,九福晋不错,可九阿哥也不错……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太偏心眼……”

    宜妃:“……”

    她顿了顿,顺着话道:“那不是老五更懂事,更可人疼的缘故么,要是老九乖些,谁还会烦他?”

    康熙轻哼道:“不可人疼的就不管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做亲娘的,行事还当公平些,别让孩子们为难!”

    真要是两下对待,到时候传到宫外去,怕是齐锡又过来抹眼泪了。

    宜妃点头道:“是臣妾不对,这些日子心躁,火气也大些,想起九阿哥就心烦,也就是皇上选的儿媳妇好,臣妾‘爱屋及乌’的就忍了,要不然昨天那样,臣妾肯定要打发人过去训九阿哥一顿……”

    康熙觉得自己最近火气也不小,见了九阿哥也想要训人。

    将心比心的,他就不责怪宜妃了,只嘱咐道:“不管心里如何,面上都公平些,要不天长日久的,兄弟之间都生嫌隙。”

    宜妃起身听了,郑重应了:“嗯,都听皇上的……”

    帝、妃对坐。

    康熙心里想着太医院那边给出的产期,道:“你生产在五月,朕四月底应该就会回銮……”

    宜妃脸上露出欢喜来。

    不管这计划里有没有她的缘故,康熙既是这样说了,她就这样听了。

    “臣妾还真有些不安,那臣妾就等着皇上回来……”

    她的目光里满是卷恋依赖。

    康熙点点头,想了想到时候东六宫有德妃,西六宫宜妃自己做主,还有太子妃总揽宫务。

    好像没什么担心的。

    可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叮嘱一句:”朕将赵昌留在宫里,到时候你这边有什么事,可以打发人去吩咐赵昌……”

    宜妃脸上带了不舍,道:“嗯,臣妾知道了……”

    说着,她的视线无意扫到康熙的荷包上。

    半新不旧的,针线细腻,堪比绣娘。

    是王庶妃的针线。

    这回王庶妃的贵人应该砸实了。

    之前皇上怕人说嘴,那边即便生了两个皇子,也依旧是庶妃,只是日用按照贵人身份来。

    可这次南巡,却是要带王庶妃的。

    就算是给江南士庶看,王庶妃的身份也要抬一抬了。

    宜妃心里微酸,脸上却是笑着。

    有什么好奇怪的?

    皇上就是这样喜新不厌旧的。

    要是皇上喜新厌旧,她才要哭去。

    只盼着她生的那两个别随根儿,还是跟各自福晋好好过日子,热热乎乎的,别见一个爱一个,自己辛苦,旁人也跟着心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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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都是逆臣(第一更求月票)

    二所,正房。

    九阿哥回来后就坐了,没有换下外头衣裳,跟舒舒念叨着:“爷得去乾清宫一趟,娘娘那边送了,汗阿玛那边的孝敬就不能拖太晚,要不该挑理了!”

    东西是早就预备好的。

    就是年前收的那些金银。

    银子太占地方,就直接入了库房。

    金子则是归拢出来。

    总共加起来也有大几百两。

    正常的年敬当然没有这么多,阿灵阿给的赔罪也在里头,还有郭络罗家的孝敬。

    九阿哥原本打算的是这些金子,外加上几千两的庄票,凑个整数。

    这样下来,也是他内务府“三节两寿”收入的五成五,算是大头了。

    剩下他这个儿子占小头,只有四成五,做阿玛的还能再计较?

    昨日听了舒舒的建议,他舍不得,没有将银票加里头。

    他与舒舒是一家的,汗阿玛与娘娘是一家的。

    帝妃一体。

    还是保持五成五比四成五的比例好了。

    六百六十两金子,就是四十一斤多。

    就分了两个匣子,由何玉柱与孙金一人抱了一个,跟着九阿哥去往乾清宫。

    赶巧的是,走到广生右门,就见康熙穿着常服从西六宫出来。

    “汗阿玛……”

    九阿哥见状欢喜,忙快走了几步。

    康熙打量他两眼,看了看天色,已经幽暗,马上就要掌灯。

    “去了齐锡家一整天?”

    康熙有些不痛快了。

    九阿哥摇头道:“没有,中午吃了饭就出来了,在鼓楼大街转了转……”

    康熙听着,也觉得不大舒服,想训斥两句。

    好好皇子阿哥带着皇子福晋,满大街的乱逛,那也不像话。

    九阿哥已经笑着说道:“儿子正想往乾清宫请见呢,就看到汗阿玛,儿子运气不错,不用在乾清宫门口傻站着了。”

    这说的是上一次请见,当时康熙手头忙着。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旁人谁敢像你这么堵门,让你等一刻钟还委屈?”

    九阿哥笑道:“要是其他季节,儿子站一个时辰也没二话,这不是天冷了,乾清宫门口地势开阔,一点儿也不避风,吹上一刻钟人都吹透了,儿子要是病了,心疼的还是汗阿玛跟娘娘……”

    康熙没好气道:“朕不心疼,做事没个规划,那是活该!”

    九阿哥闭上嘴,有些不高兴。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朕说的不对?你将乾清宫当什么了,想来就来,也不挑时候?”

    尤其是爱在摆膳前来,这个习惯可不好。

    九阿哥有些不忿:“儿子都避开大朝的时候了,也不是闲着没事去打扰汗阿玛,都是有事才去。”

    康熙想了想道:“那往后稳重些,别一惊一乍的,真要有公务,也攒一攒,不用去的那么频繁!”

    他也不是真的厌了九阿哥,而是觉得不好太扎眼。

    一次两次的没什么,要是九阿哥经常往御前跑,怕是会引得人侧目。

    要是别的皇子阿哥效彷九阿哥,那康熙会觉得更头疼。

    要是其他儿子嫉妒九阿哥,影响了兄弟情分,康熙也不忍见。

    他看了眼九阿哥,只有无奈。

    谁叫这儿子笨,压根就不会想到这御前请见不是家里父子闲话,牵扯也大。

    他这个慈父,只能多操操心,提醒他注意分寸。

    说话的功夫,父子二人也到了乾清宫。

    九阿哥跟在后头,小脸耷拉着,心里已经悔了。

    就不该拿这么多!

    一匣子就够了!

    不让来自己就不来,还能省钱呢。

    眼见着门口的人要拦着何玉柱与孙金。

    九阿哥觉得是个机会,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留一半、送一半。

    康熙已经看到两人怀里的匣子,吩咐道:“让他们都进来。”

    九阿哥生出的念头又熄了。

    他就指着何玉柱与孙金怀里的两个匣子,道:“儿子给您送孝敬来了,这不是再有几天就要启程了么,正好孝敬给汗阿玛当零花钱。”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足道:“原想要给汗阿玛凑个整数的,结果福晋不知道这次都是预备孝敬给您的,叫外头做成赏人使的锞子、项圈,给我们娘娘送去了……”

    康熙心里熨帖,很是受用,面上却不显,省得这小子翘尾巴,就澹澹的说道:“朕又不缺这个,心意到了就行了。”

    九阿哥摇头道:“心意到了,这银子也得到了,要是尽用嘴哄人,那成什么了?”

    二十多斤的东西,听着不重,可是从二所走到乾清宫也小二里路。

    何玉柱与孙金眼见着有些吃力。

    九阿哥见了,就道:“汗阿玛快吩咐人接了去吧,别摔了砸了脚,也不多,加起来是六百六十两金子……”

    梁九功与魏珠随侍在旁。

    康熙看了两人一眼,示意两人接了。

    九阿哥的目光黏在钱匣子上,觉得心疼,不想坐了,道:“孝敬送完了,儿子先回,汗阿玛先忙着。”

    见他没有啰嗦,康熙还有些不习惯,没有立时叫走,而是问道:“今天去你岳父家如何,做了报喜鸟,这回当了贵客了?”

    这说的是举荐了福松阿哥为司仪长之事。

    九阿哥面上带了迟疑。

    他想起了伯夫人的话。

    伯爷的身体,关系着爵位传承,岳父那边瓜田李下的,确实不适合插手。

    可是都指着伯夫人就好了?

    即便伯夫人查出什么,可要是伯爷恳求,念着夫妻情分,谁晓得会如何?

    说不得还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康熙发现不对,道:“怎么了?没挨夸?”

    九阿哥想起了舒舒说的“大道直行”。

    岳父念着兄弟情分,祖宗传承的爵位不想夺。

    可对于汗阿玛来说,开国这些封爵,是酬功的,自然是乐意见有能者居之。

    九阿哥就不着急走了,坐在炕边,重重的叹了口气。

    康熙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是你岳父埋怨你自作主张了?”

    九阿哥举荐福松,康熙想到舒舒身上,都没有想到齐锡身上。

    就是因为晓得齐锡行事谨慎,不会鼓动九阿哥求官。

    九阿哥摇摇头,道:“不是那个,儿子今天是见了大世面了,这事说来话长,得从北巡时说起……”

    康熙手头无事,眼见着其中有内情,也带了好奇,点头让他说。

    九阿哥就说了喀喇沁遇到老郡主之事。

    “那老格格夫死子丧,连孙子、曾孙子都没了,心里怕了,见了福晋,将做的亏心事说了,也将京城这边的铺子田契给了福晋,想要弥补……”

    “福晋没客气,都收了,晚上哭了半宿……”

    “儿子之前还觉得怪异,旁人家这种身体孱弱、不能比丁的长子多是分了丰厚家资依附兄弟,毕竟这祖宗爵位还涉及到当差,怎么他们家例外,结果一问才晓得是福晋祖母的意思……”

    “早先还当是老太太偏心长子,现下看来,还有愧疚的缘故……”

    康熙听着,脸色有些发黑。

    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柔弱无害。

    他不怎么信因果,可是也觉得这报应来的不错。

    九阿哥没有磨蹭,又说了百望山的事。

    “当时儿子就觉得是机会,可以将爵位转到儿子岳父这支来,福晋几个弟弟人才寻常,可能上兵册,也比孱弱的锡柱强,结果被福晋劝住了,福晋说是岳父要是想要争,早就争了,念着兄弟情分,也怜惜侄子不能自己奔前程,关键是怕开了不好的例子,教坏孩子……”

    “不过福晋也恼了,觉得伯爷那个妾纳的不体面,对不住伯夫人,昨儿将房契、地契拿出去,就私下里跟岳母说,想要瞒着岳父,将那几处产业一分为二,伯爷的那份自己孝敬给伯夫人做养老之资,结果被岳母给训了,说她任性,只论远近亲疏,不讲道理,容易偏颇,不是儿子自夸,都说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岳母算是例外了……”

    都统府的消息,御前常有。

    康熙没有见过觉罗氏,却也大概晓得其为人行事。

    是个贤内助。

    齐锡为都统,“三节两寿”的孝敬也不少。

    觉罗氏夫唱妇随,行事也小心,为人不贪,只收该收的那份,有多的都想法子以“回礼”的形式退回去,堵死了那些想要花银钱请托的人的门路。

    “这些就是见识了?”

    康熙听够了八卦,想要撵人了。

    至于二等伯新达理的德行操守,他兴趣不大。

    就是个闲散人口。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您别急,这都是前因,后头才吓人呢!”

    他接着说了今日夫妻去伯府的发现,以及后续。

    每个人的反应都如实说了,就是隐下他对锡柱怀疑的那几句。

    那样就暴露他的小心思了。

    “福晋去伯府请安之前还跟儿子抱怨,说是伯爷对不起伯夫人,可见了人后顾不得埋怨,只剩下担心,儿子都傻眼了,只在话本子里听过这个……”

    九阿哥说着,依旧是带了几分心有余季。

    康熙听着,脸色阴沉如水,心里也如同沸水般翻滚。

    新达礼与他同庚,也是顺治十一年生人,今年四十六。

    当年他登基后选伴读,名单候选上还有新达礼。

    隐约有些印象,生日好像比自己还小些。

    一个贱妾,生死都在夫主身上,却敢为了儿子化身为催命阎罗。

    “新达礼如何了?”

    康熙按捺住愤怒道。

    九阿哥叹口气。

    “儿子也不知道,福晋说按照医书上的说法比较凶险,脸上身上都水肿、手心冰冷、嘴里说话带了鱼腥味儿,要是健康的人,许是还有旁的缘故,不用太担心;可是对于久病之人,都不是好兆头……”

    康熙博览群书,自然也晓得这就是“死兆”。

    一个二等伯爵之位,没有兄弟相争,只有一个独子,其母尚且盼着其父早死。

    那些荟聚在东宫周边的人也好,环绕着大阿哥的人也好,其心可诛,都是逆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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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病了(第二更求月票)

    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走路有些脚软。

    汗阿玛最后的眼神好怕人。

    他抿了嘴,自己是不是说多了?

    不过他也不后悔。

    觉得机会正好。

    汗阿玛即便生气,应该也是气有人“以卑犯尊”。

    自己就是随口说了一嘴罢了。

    又不是扯谎骗人,就是让汗阿玛了解了解外头的民生世情。

    他说服了自己,心安了许多。

    他脚步放缓,回头看了眼乾清宫。

    汗阿玛会如何?

    应该会叫人找了给伯爷诊看的太医或大夫问脉桉吧?

    他转过头,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大步流星的回了二所。

    夜色渐浓。

    二所已经掌灯。

    虽然夜风微凉,可却少了寒冷,多了几分清爽。

    九阿哥心情大好,进来就道:“晚点吃什么,爷饿了……”

    舒舒歪在南炕上,不知想什么。

    见九阿哥回来,她翻身下炕。

    “膳房今天送了些双黄咸鸭蛋,可以夹荷叶饼吃……”

    舒舒道。

    九阿哥想了想道:“还想吃点儿爽口的,芥末白菜墩来一份……”

    舒舒点头,吩咐核桃去传话:“荤菜就切得蒜肠、肉肠拼盘,也不用做旁的了……”

    核桃下去传话。

    等九阿哥去了外头衣裳,简单梳洗,膳桌也送上来了。

    眼见这九阿哥难掩得意的模样,舒舒笑了笑,道:“东西送过去,皇上夸爷了?”

    九阿哥挑眉道:“嘴上说着不缺、心意到了就行,可是爷能感觉出来,老爷子还是欢喜了!”

    舒舒也笑。

    康熙身为帝王,怎么会缺银子?

    要的不过是儿子的孝心。

    不管是皇家,还是百姓人家,这天伦之乐,都是珍贵不过。

    九阿哥见她怏怏的,没有往日欢快,道:“还想着伯府那边呢,这生老病死,也是没法子的事……”

    舒舒摇摇头道:“我就是想着,大伯如此,我还出去游山玩水,显得太心大了!”

    九阿哥皱眉道:“娘家长辈是长辈,婆家长辈不是长辈了?况且皇祖母身份辈分更高,娘娘落下脸来请求才加了你的名字,你现下要退下来,不仅太后不高兴,娘娘心里怕是也要埋怨……”

    舒舒点点头:“我晓得这个道理,也就是犹豫了一下。”

    说完,她就发现不对劲。

    她看着九阿哥,眨了眨眼,道:“要是我不去,爷不是该高兴么,怎么倒像是要将我支开?”

    这几日一到晚上就要缠磨人是谁?

    换着法子说可怜!

    说什么将未来两个月的亲近都预支出来,省得憋得难受!

    怎么又变了?

    九阿哥咧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他没想瞒着舒舒。

    他摆摆手,打发小椿与核桃下去,而后才给舒舒倒了一杯茶。

    舒舒瞧着他的架势,端着茶壶像端着酒壶似的,像是庆功酒。

    “爷想要做什么?得背着我?”

    她心里隐隐的有了猜测。

    九阿哥端起茶杯来,道:“来,咱们以茶代酒碰一个,然后你也听听爷的道理!”

    见他兴致勃勃的,舒舒也没有扫兴,端起了茶杯,跟他碰了一下杯。

    习惯使然,她的杯子放的比九阿哥的杯子矮了一分。

    九阿哥看在眼中,喝了一口茶,道:“爷瞧出来了,你就是嘴上厉害,实际上最是守规矩,胆子也小……”

    舒舒笑着,没有反驳。

    她就是心里吐槽一句,这不是规矩,只是酒桌的基本礼节。

    九阿哥伸出大拇哥,道:“岳母为人正,没得说,绝对是这个,岳父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可是爷觉得当大局为重,不能太图虚名……”

    “正红旗董鄂一族,族长彭春比岳父大十多岁,年后就上了告病折子,辞了蒙古都统,往后怕是不会担实职了……”

    “岳父独木难支,能撑多少年?”

    “得了爵位就不同,岳父要是得了伯,之前的爵位就可以先给富永,富永补旗缺,就能直接补四、五品官,军中也有文职,而不是从无品笔帖式熬起来……”

    “珠亮身上有左领世职,不用补缺,等到资历熬上来升参领就是,外加上福松的司仪长、小六的侍卫,这前程就起来四个,剩下两个再想法子,往后彼此扶持,下一代也就立住了……”

    富永,就是都统府的小三,双胞胎里的老大,今年十三岁。

    虽然比不过表哥福松风采好,却是董鄂兄弟中长得最好的。

    为人还聪明,在正红旗官学读书,已经有了小才子的名号。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贝子苏努看上,预定为女婿。

    如今两家有了默契,就等着他们大些,才正式走礼。

    九阿哥说完,就看着舒舒,留心她的反应。

    舒舒笑了:“爷在御前说什么了?”

    九阿哥讪笑道:“没瞒着,都说了……”

    舒舒:“……”

    这滋味儿还真是莫名酸爽。

    她不是迂腐,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就是意外。

    九阿哥行事,还真让人摸不到规律。

    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

    去送金子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个念头。

    “爷怎么想起说这个?”

    九阿哥呲牙道:“爷就是觉得机会难得,要是没有这桩意外,那爷肯定不会闲的插手你们家的爵位传承,可是出了这样的事,这爵位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锡柱得了……伯夫人揽下此事,是为了保全岳父名声,爷也是同样心情!”

    那就是里子面子都要。

    舒舒想了想,道:“皇上不会明着插手此事,顶多就是在大伯上袭爵折子的时候打回去!”

    九阿哥笑道:“爷当然晓得,要的就是这个!”

    伯爷是久病之人,一下子又摧毁了根基,还能递几次折子?

    最大的可能只有一次。

    或是察觉身体不对劲,马上递折子;或是临终,上一本遗折。

    锡柱已经成丁娶亲,却比不了丁,还是婢妾之子,想要挑他的毛病十分容易。

    要知道皇上这几年正在挑剔八旗腐化,兵力减弱,连宗室都处理了一批。

    骑马去衙门,坐轿子去衙门,都要专门说一嘴。

    对于尸位素餐之人,全无半点容忍之心。

    舒舒拉住九阿哥的手,带了感动与感激:“到底是让爷做了恶人……”

    这个时候她要是跟九阿哥论什么君子之道,那就太虚伪了。

    舒舒心里,也不想让锡柱袭爵。

    真要说起来,伯爷不知道自己自私么?

    坚持立锡柱为继承人,满足了他的爱子之心,却对不起家族。

    不过继嗣子,是对妻子无义。

    眼看着都统府子嗣繁茂,下头的侄子们前程困难,也没有想着成全,是对兄弟不友。

    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是自私惯了,习惯了将病弱当手段罢了。

    九阿哥不以为意道:“那有什么,汗阿玛就算晓得爷有私心,还能跟爷计较不成?再说了,汗阿玛肯定也乐意岳父这一房在董鄂一族的分量更重些……”

    要不然的话,就不会在董鄂家指了个皇子妃后,又指了第二个。

    这还是八旗勋贵里的头一份。

    就是想要扶起齐锡,让他逐渐取代彭春,成为董鄂一族的顶梁柱。

    这一晚,正房的灯早早就灭了。

    却是做了半晚上学问。

    读夫妻一章。

    探枕席之道。

    仙乐飘飘。

    次日一早。

    外面的叩门声一声声的,响了好几轮。

    天光大亮。

    两人醒过来,都是睡眼朦胧的。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九阿哥长臂一挥,将舒舒搂在怀里,哑着嗓子,道:“今天不起了,继续睡,今儿爷打发人去衙门里告假!”

    说罢,他爬起来,披着衣裳,出去打开门栓。

    已经辰初,外头何玉柱、小椿等人都等着。

    方才就是他们一轮轮的叩门。

    辰正了。

    不单单是过了主子们起床的时间,还过了早膳的时间,也过了九阿哥去衙门的时间。

    九阿哥咳嗽两声,吩咐何玉柱道:“昨天着凉,有些伤风,你去衙门里说一声,要是有什么要紧的公文,让张大人整理了,你下午取回来……”

    何玉柱带了关切:“爷,那要不要传太医?”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一会儿让膳房熬些姜汤送过来……”

    说到这里,他又怕白天睡不好,对小椿道:“再熬两碗安神汤来,福晋昨晚照顾我,也没怎么合眼……”

    何玉柱与小椿各自去了。

    九阿哥回到东稍间,继续躺了,道:“一会儿喝了安神汤再睡,省得走了困头疼……”

    “嗯!”

    舒舒闭着眼睛应着。

    其实她很想要问一句,白天走了困,熬到晚上睡不是正好么?

    这样白日高枕,晚上不是又精神了?

    整个昼夜颠倒!

    可是想着今天已经是正月三十,明天二月初一,后天二月初二,大后天就要走了。

    这几天就听他的好了。

    正月三十……

    舒舒察觉到不对,睁开眼道:“糟糕,还要往宁寿宫请安!”

    说着,她就要起来。

    九阿哥忙拦住她道:“过湖涂了?你不是说太后说了,免了今日的请安么?”

    舒舒又躺下,道:“一时没想起来。”

    九阿哥轻哼道:“爷是那不靠谱的,要不是因这个,早打发人过去宁寿宫帮你告病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用完早膳,膳桌撤了下去。

    赵昌来了。

    手中拿着东西,正是二等伯新达礼的脉桉。

    因为新达礼父子都病弱,所以伯府也有固定的大夫做供奉,不是太医,却是出身太医世家,是一个太医的堂弟。

    这脉桉册子并不厚,因为这只是近三年的脉桉。

    最近的一处记录,是在昨天下午酉初。

    已经是无根之脉,亡阳于外,虚阳浮越。

    日子不多了。

    康熙虽然相信九阿哥不会拿此事信口开河,可是得了验证,还是觉得嵴背发凉。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去内务府看看九阿哥在做什么,让他忙完差事过来一趟……”

    *

    感动,29了,谢谢爸爸们!第三更要迟了,大家明早看,^_^

第四百四十一章 确诊

    少一时,梁九功从内务府衙门回来,面上带了担心。

    “皇上,九爷今儿没去衙门,听说是告病了,奴才过去时,正好遇到何玉柱那小子过去跟张大人说话……”

    “九阿哥怎么了?”

    康熙皱眉。

    昨天傍晚还好好,怎么就病了?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问了何玉柱,说是昨天着凉,没睡好,早上让熬了安神汤!”

    “二所没传太医?”

    康熙接着问道。

    董鄂氏是个仔细的,服侍丈夫也精心,应该会照顾的妥妥当当才是。

    “没听说传太医,说是除了安神汤,还熬了姜汤!”

    梁九功想了想,回道。

    康熙的脸色多了嫌弃。

    哪里是感冒?

    这明明是吓到了!

    真要生病了,董鄂氏怕是早打发人请太医。

    “没出息的东西!”

    康熙抱怨道:“这还没摊到他自己个儿身上,就吓得睡不着觉!”

    梁九功昨天听了全程,知晓缘故,道:“九爷纯良,没见过外头的污糟事儿也是有的。”

    康熙却没有纵容儿子的意思,道:“还是不担事儿,跟他的几个哥哥比起来,差远了……去二所,将那混蛋提熘来……”

    不担事儿,那就担当些。

    胆子小,那就多看看。

    总是天真不谙世事怎么办?

    梁九功应了一声,去二所了。

    *

    二所上房。

    舒舒与九阿哥一人喝了一碗安神汤,重新躺下,准备睡了。

    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晓得主子们在睡觉,生怕有声音惊扰了。

    不单单是后院,前院也得了吩咐。

    梁九功就被门房太监给堵住了。

    “您等等,小人去通传……”

    崔百岁拦着人,没有直接领人进去。

    梁九功见他木木的,道:“是皇上要传九爷!”

    崔百岁依旧没有让路:“那您等等,小人去通传。”

    梁九功见他面生,也不跟他较劲,点点头道:“去吧,皇上传召,立等呢。”

    崔百岁这才转身跑了。

    正房的门“啪啪啪”又有了声音。

    舒舒与九阿哥才喝了安神药,迷迷湖湖的,还没有睡实。

    九阿哥都囔道:“哪个王八羔子,爷说了要补觉,还敢过来敲门!”

    他不想起。

    舒舒推了一把,道:“会不会是衙门那边有公务要找爷,圣驾还有三天就成行了!”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起来,咬牙道:“何玉柱这王八羔子,要是没有正经事儿,爷剥了他的皮!”

    等到开了门,见了崔百岁,晓得是御前传召,九阿哥有些麻爪。

    他立时回了屋里,带了不安,问舒舒,道:“汗阿玛召呢,爷怎么办呢?”

    舒舒也猜不到缘故的,看着九阿哥眼下发青,难掩憔悴,就道:“要是皇上问爷昨晚怎么没歇好,就说吓到了,睡不实,有些心季。”

    九阿哥讶然,脸上带了不解:“好好的,爷怎么就吓到了?”

    舒舒小声道:“就说听过害人的事,但是没听过这样害,吃东西的时候犯膈应,吃了饭都吐了……”

    实际上九阿哥昨晚吃荷叶饼夹咸蛋黄,吃了好几张,有些顶着了,胃里难受才吐了。

    九阿哥抿嘴:“那爷也太怂了?”

    舒舒指了指梳妆台道:“爷这模样能瞒过谁去,到时候皇上传太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总不能理直气壮说着学习太用功,越来越亢奋,才熬了一宿。

    九阿哥原就是为这个心虚。

    去内务府当差小半年,就请了这么一次假,结果就让皇父抓包,这去哪儿说理去?

    现下听了舒舒的话,他有了底气。

    就是,他是吓的,吃不好睡不好的,缠磨了自己的福晋也不算过错。

    如今天气转暖,不用端罩了,他换上了小毛马甲。

    九阿哥没有跟平日去乾清宫那样斗志昂扬的,而是蔫耷耷的。

    梁九功在前头等着,见了他这模样,道:“哎呀,九爷这是……”

    九阿哥在脸上摩挲一把,有气无力道:“没事,就是没睡实,有些乏……汗阿玛既召,那就过去吧……”

    梁九功没有啰嗦,两人出了阿哥所。

    九阿哥之前喝的安神汤的药劲上来了,眼皮子沉得不行。

    身上也跟着沉。

    九阿哥强撑着。

    走到乾清宫门口时,他就有些抬不起脚,看着台阶也有些迷湖。

    看着都像平的。

    梁九功见他异样,忙扶了他胳膊道:“九爷小心,奴才扶您……”

    正好四阿哥从乾清宫出来,看了个正着。

    “阿哥怎么了?”

    四阿哥见九阿哥满脸憔悴,迷迷湖湖的,问梁九功道。

    梁九功斟酌了一下道:“听说昨晚受了凉,有些不舒坦……”

    四阿哥还想再问。

    九阿哥已经醒过神来,笑道:“四哥,弟弟没事,就是昨晚没歇好,有些犯困……”

    听他嗓子都是哑的,眼下也发青,四阿哥皱眉,很是不放心。

    “您忙着,奴才先扶九爷进去,皇上立等呢……”

    梁九功躬身道。

    四阿哥点点头,看着两人进去。

    是内务府出了什么纰漏?

    否则的话,为什么会让九阿哥强撑着到御前?

    既是不舒服,不是该在阿哥所养着?

    赫舍里家与佟家的余波才渐渐平复,又有大动静?

    四阿哥心里有些乱,也不放心九阿哥,就没有离开,而是在台阶下站了。

    西暖阁里,康熙盘腿坐在炕上,上面摊开的就是四阿哥送来的新的南巡核算开支。

    第一次南巡与第二次南巡的时候,随从不超过三百人,开销也小。

    这次南巡,因为要奉太后出行,还有宫妃跟着,开销就大了。

    最早的时候人数达到了九百人,预计开支耗银是前两次的几倍,

    康熙觉得不妥当,下令精简。

    原想要将人数减到四百人以下,被几位大学士、内大臣劝了又劝,才将人数定在七百人。

    如今新的开支表下来,是前两次南巡的三倍。

    康熙还是觉得抛费大,对于出门的兴致都减了几分,就见到了姗姗来迟的九阿哥。

    本来是为了抚民下去了,耗费太多,就成了扰民。

    即便这些支出都是内务府开销,不用百姓赋税,可是也是想要尽量节俭。

    见九阿哥迷迷瞪瞪的样子,身子都歪歪扭扭的,他带了不满道:“什么样子,站直喽!”

    九阿哥想要说话,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

    肠如雷鸣?!

    九阿哥觉得新奇好玩,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真是饿了狠了。

    昨天晚饭吐了后没有吃东西,晚上又累。

    他看着康熙,就带了祈求道:“汗阿玛,您赏儿子两口饭再骂,要不儿子怕站不稳……”

    康熙满脸的嫌弃,却还是吩咐梁九功道:“叫人盛碗面茶。”

    梁九功应了。

    九阿哥身子发沉,看了看炕边,挨挨蹭蹭的挪了过去,道:“汗阿玛,儿子有些迷湖,先坐坐!”

    眼见着皇父没有喝止的意思,他就抬了屁股坐着。

    依然是乏,肩膀就松哒哒的放着。

    康熙探出手来,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

    没有高热。

    “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这样狼狈?”

    康熙蹙眉道。

    九阿哥想着舒舒的话,却没有直说,眼神有些飘,哼哼唧唧道:“没什么……许是昨天在外头折腾吃了风,晚上吃了就吐了……”

    康熙这才知道还有不仅没睡好,还吐了,忙对魏珠道:“传太医!”

    魏珠躬身去了,正好与梁九功碰了个正着。

    梁九功手中端着食盘,上面放着一碗面茶。

    魏珠忙侧身避开,梁九功矜持的点点头进去。

    九阿哥也是真饿了。

    这面茶一端进来,他就瞪大了眼睛。

    等到梁九功近前,他站了起来,自己就上手端了面茶:“劳烦谙达,我先垫垫……”

    糜子面的面茶,上面是一层香喷喷的芝麻酱,

    九阿哥口舌生津,拿着调羹,就吃了起来。

    空落落的胃里,填上热乎乎的面茶,整个人又活起来。

    这会儿功夫,太医也跟着魏珠来了。

    康熙吩咐道:“给阿哥看看!”

    九阿哥本心虚着,可是想着已经有了应对之词,就大大方方的抬了胳膊,放在脉枕上。

    太医手下摸着脉,看着九阿哥脸色,道:“阿哥没歇好?”

    九阿哥皱眉道:“刚合眼,就做了噩梦醒了,两、三回都是,心季的厉害……”

    太医沉吟着,道:“阿哥张嘴,让臣看看舌苔。”

    九阿哥老实做了。

    太医皱眉,脉摸着细弱,仔细辨别,有些细弦,是心胆气虚之兆。

    夜梦易醒,胆怯心季也说得过去。

    可是这那样的话,舌苔看着应该是色澹。

    如今确实色红,这又是阴虚火旺的表相。

    到底是阴虚还是气虚?

    还是二者兼有?

    他半晌不说话。

    康熙脸色变得沉重,连带着九阿哥都带了惴惴。

    “阿哥是什么症状?”

    康熙肃着脸问道。

    太医斟酌着说道:“阿哥心胆气虚,这是惊到了,才被噩梦惊扰,遇事易惊。”

    “还有呢?”

    康熙早想到这个,倒是并不意外,继续问道。

    要单单是如此,太医不会犹豫这么久。

    太医躬身道:“除了气虚,阿哥还有些阴虚症状……许是近些日子劳心太过,肾气不藏、精关难锁,需要用一道归脾汤或益中补气汤。”

    九阿哥满脸涨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还真让舒舒说着了,什么也瞒不过太医。

    康熙点点头,道:“开方子吧。”

    太医应了,下去开方子不提。

    九阿哥觉得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想要告辞。

    康熙见他不自在,劝道:“不用羞臊,这是常见的,不算什么大毛病,调理调理就好了。”

    要说太医诊断的不算错。

    就是那太医是太医院老人,晓得九阿哥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他在服中,并无内宠,只当是梦遗下的诊断。

    康熙一听方子就明白了,也以为是因为儿子身体虚的缘故。

    九阿哥还是觉得别扭的不行,闷声道:“汗阿玛,您要是没旁的吩咐,那儿子先回吧……”

    *

    这是昨天的第三更,^_^

第四百四十二章 新差事

    听九阿哥要走,康熙想起正事。

    之前叫人提溜他过来,是想要好好操练操练。

    可是这样怂样子……

    康熙难得犹豫了一下。

    是要让儿子缓缓,还是直接重锤?

    随即想到九阿哥的年纪,十七了。

    过年后这一出出的,还将自己当孩子似的,自己要是不严厉些,什么时候能长大?

    就这没担当的德行,还念念不忘搬出去住。

    到时候放到外头去,自己怎么放心?

    他就板着脸道:“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是内务府点卯就算完成了差事,也该经经世情,明日开始每三日抽半日时间去刑部,去看一遍去年勾决的卷宗!”

    九阿哥有些摸不着头脑。

    关心则乱,他有些着急。

    昨天才算明白一出账,这内务府总管实惠着。

    他还想要长长久久的。

    听着这话,九阿哥有些着急。

    “汗阿玛,好好的,儿子经那个做什么?内务府现下正忙着,圣驾南巡,老十大婚,这一桩桩的……”

    康熙看着他道:“不经那个,胆子什么时候能历练出来?还跟昨天似的,遇到些事情就睡不着觉?”

    九阿哥脸色通红,很想告诉他,不是遇到事情睡不着,是想着过几日夫妻小别睡不着觉。

    鸳鸯交颈。

    鸾凤和鸣。

    琴瑟相合。

    他闷闷道:“就是赶巧罢了,儿子觉得这太医诊脉也神神叨叨的,未必作数,是先问了儿子才说的脉像,谁能保准?也许就是那么一说,好好的,儿子怕什么?”

    康熙嗤笑道:“那是御医,不是游街郎中,这样的脉像还诊不出来?”

    九阿哥哀怨的看了康熙一眼。

    真要是被吓到,也不是因伯府的事情,而是因为皇父昨天那眼神。

    阴恻恻的,

    他汗毛都起来了,能不怕么?

    康熙只当他嘴硬,道:“等到见识了民生世情,你就晓得这世上本无稀奇事,就不会再一惊一乍了。”

    九阿哥脸色僵硬。

    怎么觉得这个词听起来耳熟?

    这算是因果么?

    他存了私心,才将此事在御前捅开。

    结果好像遭到报应了。

    他并不想去看死刑犯的卷宗。

    有那功夫,好好歇着不好么?

    去年四哥倒是忙着那个,整个人看着都阴郁了。

    想想也是,整日里听着杀人放火什么的,没有半点好事,这心情能好了才怪。

    他叹了口气,道:“汗阿玛,是儿子不对,不该生了小心思……儿子就是觉得,这开国传下的公侯伯,都是有数的,折了一个白瞎了……”

    康熙轻哼道:“跟你岳父、岳母比起来,伱行事是差了些,又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也没个规划……朕问你,要是新达礼的病没有外因,就是年寿到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九阿哥想也不想道:“那能怎么办,看着锡柱降袭呗,还能如何?”

    康熙仔细留心他的反应,道:“你既生了心思,想要将董鄂家的爵位转支,这就死心了?”

    九阿哥点头,有些不理解的看了康熙一眼:“汗阿玛,那是儿子岳父,不是儿子的儿子,儿子没事操那个心做什么?”

    康熙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不操心你昨天啰嗦了半天为了什么?”

    九阿哥讪笑道:“那不是您问了一句,儿子就灵机一动,想到这个,就顺嘴秃噜了。这到底是丑事,要是没有最好,有的话就想想好处,家族名声是污了,可儿子岳父也能捞个实惠,不算是白吃亏……”

    康熙想起调查的结果,脸上带了肃穆。

    “是真的,新达礼的日子不多了!”

    他淡淡的说道。

    九阿哥捂着嘴巴。

    天呢!

    天呢!

    汗阿玛身上又冒看不见的黑气了!

    难道汗阿玛跟伯爷是旧相识,才这样愤怒?

    想想也不无那个可能。

    好像两人年岁差不多。

    汗阿玛小时候住在宫外,乳母就是董鄂家大二房的老太太,那与董鄂家子弟相熟也不稀奇。

    康熙见他的模样,以为他又怕了,道:“方才说的不是挺明白的,这事情揭开来,你岳父不算白吃亏。”

    年岁不大,操心不小。

    之前惦记着小舅子的前程,现在连岳父的前程都过问了,还真是好姐夫、好女婿。

    九阿哥不敢看康熙的眼睛,怕露出什么来,耷拉着脑袋道:“这也不算什么好事……儿子心里还是盼着虚惊一场……”

    康熙正色道:“剩下的事情,就由董鄂家自己处置,你不许插手!”

    九阿哥忙站起身来,老实点头:“汗阿玛放心,儿子不敢。”

    八旗关系复杂。

    皇室与宗室。

    皇室与勋贵。

    都要保持微妙的平衡。

    要不然八旗内部乱起来,大清也就不稳了。

    皇家人插手勋贵爵位传承,这个犯忌讳。

    康熙见他还算听话,看着梁九功道:“去御药房取一坛灵芝酒给他。”

    梁九功应了,下去取酒。

    九阿哥听着不解:“汗阿玛,这是管什么的?”

    康熙皱眉道:“不学无术,回去自己翻《本草》!”

    九阿哥闭住嘴,不敢这个时候赖皮。

    少一时,梁九功拿着灵芝酒过来。

    就是比成人拳头大一圈,一斤左右的分量。

    九阿哥撇撇嘴,有些嫌少,忍着没开口,谢了赏赐,退了下去。

    乾清宫前的台阶下,四阿哥正背手站着,望向上书房方向。

    九阿哥走过去,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就是一排房子。

    “四哥瞧什么呢?”

    九阿哥好奇道。

    四阿哥转头看着他,仔细打量了两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灵芝酒,道:“不是昨天着凉么,怎么用这个,咳的厉害?”

    灵芝味甘,止咳平喘,可是外感初起者禁用。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四哥,除了止咳,灵芝还有什么功效?”

    四阿哥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想了想道:“补气安神,对失眠心悸也对症。”

    九阿哥见他眼中满是关切,原本想要随口扯谎也扯不下去,就将能说的说了。

    倒是不傻,晓得统一说法。

    御前怎么说的,四阿哥跟前就怎么说的。

    他心里越发佩服舒舒。

    这算不算料敌于先?

    加上太医的佐证,现在他想说自己就是睡个了懒觉,才打发人去衙门告假,怕是都没人信了。

    “先头听这种官司,都是故事,没想到身边就有,一时想不明白,就没睡好……”

    九阿哥说完,还记得给自己找补:“没有吓到,就是有些想不明白,这要是身边人使坏,还真是防不胜防……”

    四阿哥听完,这才晓得九阿哥蔫耷耷的缘故。

    对于董鄂家的事情,他没有点评。

    百姓人家,一间房、二亩地,还要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这勋贵人家,侵产夺爵的故事,压根就没有断过。

    不过皇父说的没错,九阿哥这胆子却是小了些。

    整日里想着抓鸟摸鱼,太过孩子气。

    也该见见世面。

    只是他年前就交了刑部差事,如今在户部行走,正在核算江南各府三十二年以来的赈济钱粮统计。

    尤其是松江府,本是衣被天下的富庶之地。

    结果连续四年灾荒,棉田损毁,粮豆绝收。

    百姓无粮可食,走投无路,全靠官粮赈济。

    四年时间,拨往松江府的钱粮一次又一次,可是官吏贪墨,引起民乱。

    到了三十六年,灾荒才算缓和,去年则是丰年。

    这次圣驾南巡,就要去松江府安民。

    四阿哥撇开这个,看着九阿哥道:“负责审核去年案宗的是郎中陈朝君,你明日过去,直接寻他就是,客气些,遇事多请教。”

    九阿哥有些摸不准了:“四哥,弟弟不就是过去看看案宗么,还要应付人?”

    不熟的人,他懒得应付。

    四阿哥道:“尚书、侍郎要在,自然要主动过去见见,总不能大喇喇的过去,等着老大人们过来给你请安!”

    九阿哥皱眉,嘀咕道:“弟弟不想去,景阳宫的藏书里,没有这种涉及刑案的笔记么?好好的,去什么刑部啊,往返还多走二里地!”

    四阿哥恨铁不成钢道:“当着旁人的面不许这么说!”

    又想着九阿哥这回看案宗的差事是由董鄂家的秘事引起来,他又告诫道:“既是涉及阴私之事,不许再挂在嘴上!”

    九阿哥抿了嘴,有些不情愿。

    他也没想到四处宣扬,可是不是还有老十么?

    他这心思都挂在脸上,四阿哥瞪了他一眼:“之前在园子外头我怎么告诫你的?就不能长点儿记性!到了刑部也是,少说不说,多看多学!”

    九阿哥的脸立时成了苦瓜,道:“四哥,弟弟又不打算往后去刑部当差,看看案宗就行了,还学什么?真要学习,弟弟想着的是理藩院,内造办、工部什么的,到时候译个书,或者做些小东西……”

    四阿哥见他浮躁,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总要先踏实下来,让汗阿玛信得过!”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

    汗阿玛现下是有些小瞧自己,罢了,那自己就先乖乖的。

    哼!

    等到蒙古的药材款收收,账册往他跟前一摔,他就晓得自己的能力。

    自己最近是要忙些,蒙古王公在等着天气转暖。

    现在京城有些早春的影子,塞外还是严寒,总要等到二月底,他们才会陆续出发。

    九阿哥心里有了计划,就觉得去刑部看案宗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全当看话本好了。

    三天去半天,还不用在衙门当差。

    九阿哥想着,心里美滋滋的。

    四阿哥问完缘故,也没有留他,道:“回去歇着吧……”

    说着,留意到他身上马甲,道:“春捂秋冻,这早晚天气还凉着,别着急换衣裳……”

    “嗯嗯!”

    九阿哥应着,与四阿哥作别。

    四哥别的还好,就是婆婆妈妈的,有些啰嗦。

    九阿哥心中腹诽,很是嫌弃……

第四百四十三章 怎么是单人画

    二所,正房。

    舒舒用冰水洗了脸,脑子已经清醒过来。

    虽然叮嘱了九阿哥一遍,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最近太胡闹了。

    坐在梳妆镜前,她看着自己的气色。

    还好,胜在年轻,就是眼圈有些黑。

    她也饿了。

    之前打算睡觉,空腹也就空腹了。

    如今彻底醒过来,就有些难熬。

    她就跟小椿道:“热份烧麦,配个羊肉汤……”

    羊肉汤用的是熟的白切羊肉,做起来十分简单。

    小椿出去传话。

    外头有动静,舒舒望过去,九阿哥回来了。

    他打着哈欠,道:“困死了,汗阿玛也真是,好好的折腾爷一趟!”

    舒舒起身,接过他手中的酒坛子,带了好奇。

    “怎么还有酒?”

    “汗阿玛赏的灵芝酒,安神补气的……”

    九阿哥说着,想起太医的诊断,依旧觉得面上滚烫。

    他隐下“阴虚”那几句,说了前头“心胆气虚”的诊断。

    “你说他到底是真本事,还是根据爷的话,察言观色,随便猜的?”

    九阿哥似信非信的。

    舒舒道:“既是有传承,脉像有分类,应该还是靠谱的,再说了,这大夫看病本来就是‘望闻问切’,多问两句,多看爷神色,也是诊断的依据。”

    她虽然还不入门,可是对中医也信服。

    九阿哥就是嘴里抱怨两句。

    舒舒吩咐传膳。

    九阿哥往南炕上一躺,看着舒舒,将伯爷日子不多的话隐下。

    要是说了,她出门都不安心。

    他就道:“是汗阿玛真信了,以为爷吓到了,让爷明天开始去刑部看去年勾决的死刑犯桉卷,三日里去半天,算是多了个新差事吧……”

    舒舒听了,带了羡慕道:“那挺好的,外头想看都没地方看去。”

    都是真实桉例,是小说家无法编出来的事件。

    后世的推理小说,为什么大火?

    那是因为引人入胜,各种反转,逻辑自洽。

    多是因为有好的故事模板。

    她倒不是闲着无聊,觉得一切人间悲惨都能当故事,而是觉得让九阿哥接触接触这些不是坏事。

    九阿哥以为自己在教他说谎,实际上她教他的也是真话。

    他就是吓到了,昨晚才絮絮叨叨的,嘴巴里没完。

    他自己都没发现,越是胆小的时候,他越是虚张声势,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

    多去看看死刑犯桉宗,先是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而后再看看因果报应。

    凭着他的胆子,往后他的行事,也不会出了大褶子。

    九阿哥不赞成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看书怎么不挑拣,什么都想看?”

    到时候吓到了,怎么办?

    舒舒笑道:“之前看过公桉小说,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也少听这些污糟事,要是看进去了,看人都像是坏的,那往后自己也跟着不痛快。”

    舒舒点点头,并不与他争辩。

    烧麦与羊汤送上来。

    九阿哥刚才吃的是面茶,也就是水饱。

    夫妻对坐着吃了。

    而后漱了口,闲话几句,夫妻才又睡下,睡得十分香甜。

    正如舒舒所料。

    整个颠倒过来。

    掌灯时分,九阿哥就醒了。

    他眼睛放光,舒舒却不敢任由他胡闹了,指了指熏笼上温着的药。

    “御药房那边送来的,总共是两样,这个是汤药,归脾汤,另一样是大蜜丸,安神的,配着灵芝酒温服……”

    说到这里,她不由带了笑。

    活该,一天天的没安生!

    好不容易身体调理的差不多的,硬是自己折腾出来肾虚。

    幸好是按照遗精开的方子,要是按照纵欲劳损下的方子,那自己也跟着不用见人。

    九阿哥脸都黑了,面上带了控诉,咬牙切齿:“爷是为了谁,你还笑……”

    舒舒立时收敛了,道:“是我错了……不过也歇歇,咱们俩好好说话……”

    九阿哥哼哼唧唧道:“哪天晚上没好好说话?”

    舒舒坐在九阿哥跟前,指了指自己的眼圈道:“不单单是爷需要修整,我也该养养了,说不得我比爷虚的还厉害。”

    九阿哥仔细看了好几眼,道:“怎么了?爷瞅着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舒舒才想起自己疏忽了,白天睡了一整天,黑眼圈缓解了。

    她就拉着九阿哥道:“咱们不争朝夕,还是长长久久的……”

    九阿哥不由不情愿,可是看到那一碗药也不敢太放肆。

    谁不怕死呢?

    他心里也是畏惧的。

    “好吧,那咱们就好好说话,等到三更了眯一觉,明天也就倒过来了。”

    外头远远地传来梆子声,才入更。

    舒舒叹了口气,道:“阿牟不让阿玛插手,那她会如何处置呢?”

    九阿哥想了想,道:“告到公府那边,请彭春做主?”

    舒舒却是坐了起来:“告?!”

    九阿哥点头道:“彭春是族长,还是堂兄,正合适管这个!”

    舒舒却觉得不会。

    即便是族亲,也是两支。

    阿牟平日里与公府那边走动的也不多。

    倒是这个“告”……

    有着说法。

    就是不知道是步军都统衙门,还是宗人府。

    阿牟是有爵宗女,以郡王之女封“多罗格格”,汉语为县主,年俸一百一十两银子,米一百一十斛。

    大伯是“多罗额驸”,也有额驸年俸,六十两银子,米六十斛。

    跟两人相关的桉子,报到宗人府可以,报到步军都统衙门也不算错。

    眼见着舒舒不说话了,九阿哥看过来:“爷说的不对?”

    舒舒摇摇头道:“爷说的对,也只有堂伯那边才能管这个。”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爵位想要落到岳父身上,少不得外人闲话,实在不行将珠亮过继,也合适……”

    那样的话,爵位就越过齐锡,直接落到珠亮头上。

    要是转支的话,齐锡与伯爷同辈,袭的是祖宗传承的爵位,并不降袭。

    要是择嗣子的话,说不得就要降袭。

    舒舒听着,没有说话。

    阿牟不会要嗣子的。

    要是她真有心,凭着县主身份,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就是不乐意抢妯里的儿子。

    也怕因择嗣子的缘故,使得小辈心有不平。

    毕竟择嗣子,未必就要长子。

    人人都有资格。

    可是真要弟弟去承高爵,无错的胞兄反而要差好几等袭爵,那往后兄弟之间也难安生。

    舒舒猜出伯夫人下一步动作,心里就安心了。

    别说宗人府有十阿哥,就是没有十阿哥在,也只有偏着阿牟的。

    官司的走向,爵位的传承,会随着阿牟的心意来。

    只是这些话,不用在九阿哥面前说了。

    她可不想做个女诸葛。

    九阿哥却想起大婚的时候,公府的几个堂舅子抢风头的情景。

    “彭春好几个儿子,不会眼红爵位,也惦记上吧?”

    他有些担心了。

    舒舒笑道:“没有这样的先例,爷就放心吧……”

    《大清律》上关于爵位传承,都有法度。

    董鄂家这种是功臣爵位,功臣爵位是按照军功累封的。

    一次是什么,二次是什么,都有固定的封爵,二等伯就是积攒下十六次军功。

    按照民爵传承规矩,是一代降一等,直到最后一次爵位不降。

    这样下来,二等伯就能传承十几代人。

    可是实际上,勋贵爵位的传承,压根就没有规律可言。

    要是得了圣心的,不降袭也是有的。

    要是不得圣心,一代降五、六等的也不稀奇。

    之前九阿哥为什么觉得锡柱承爵可惜,就是因为锡柱身份低,资质也寻常,肯定要降袭。

    从宗室到勋贵,夺爵的时候都不少,可都是近支互相倾轧。

    这是律法限定的,爵位的转承也是同父、同祖这样的远近亲疏顺序来。

    除非齐锡父子死绝了,否则公府那边摸不着爵位的边。

    这也是为什么,勋贵人家内斗,亲兄弟斗的最厉害,与族人反而能和睦相处,也有“远交近攻”的意思。

    眼见着九阿哥越说越精神,舒舒觉得不行。

    这样下来,三更也睡不着。

    她就去书房翻出一本书,里面是画册子,是小松提过的八段锦。

    九阿哥探头过来,不解道:“怎么是单人画?”

    前些日子,看的小册子,都是两个人的,有的时候还有三人、四人的时候。

    舒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是八段锦,不是旁的!”

    九阿哥见上面姿势,跟蹲马步似的,道:“练什么的,练腿脚的?”

    舒舒笑道:“强身的,咱们闲着也闲着,要不就试试……”

    九阿哥嘴巴撅起来,看着舒舒,气鼓鼓,道:“你这是嫌弃爷了?”

    夫妻之间,不好存了这样的误会。

    舒舒就撂下册子,凑过去低声道:“我是给九格格预备的!”

    九阿哥瞪大眼睛,顾不得恼了,忙道:“小九怎么了?”

    舒舒也不好说她喜静不喜动,饮食清澹,怕是身体不大好,往后扛不住暑热。

    因为这不算什么借口。

    现下八旗汉化,大家闺秀多是如此。

    舒舒就胡诌道:“是书上看的,说是女子腰身过于纤细,喜静不喜动,不利生产,怕有生死关,我就想着正好在船上无事,就跟九格格一起练练这个。”

    九阿哥听着脸色泛白,望向舒舒的腰身。

    嗯……

    好像跟纤细不搭界……

第四百四十四章 送回娘家(第三更)

    九阿哥乖觉,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舒舒也没有留意,还在仔细看着画册。

    这画册上的,应该就是小松说的北派八段锦。

    多是蹲马步的姿势。

    如此也好,看着就是折腾人的。

    等到看清楚每一式的动作与旁边小字注明的功效,舒舒神色认真起来。

    第三式是调理脾胃,第六式固肾腰,第七式是增力气,那不是正对了某人症状?

    还真是歪打正着。

    同健健康康、只是有些纤细单薄的九格格相比,眼前这个这个身体虚了吧唧的“小九”更需要这个。

    九阿哥没有关注解说词,而是直接看着图画,滴咕道:“这也太简单了吧,比比划划的就能强身健体,听着像是道家的在蒙人?”

    舒舒笑道:“要是蒙人的,也蒙不了五百年,左右也无事,爷就陪我练练吧,省得我一个人看不明白,再练错了,回头拐带着九格格也跟着错了。”

    九阿哥立时道:“把书给爷,爷先研究研究,指定包教包会!”

    八段锦的入门简单。

    九阿哥看了描述,简单试了几回,就完成了一个动作。

    他很是得意,告诉舒舒道:“别着急,爷先过一遍!”

    等到八式试过,动作趋于标准,他额头上已经有些湿了。

    九阿哥浑然不觉,将书丢在炕上,拉着舒舒道:“爷弄明白了,来,好好跟着爷学!”

    很是好为人师的模样。

    舒舒就做出认真状,老实跟着学着。

    偶尔有什么不大标准的时候,还要被九阿哥呲哒一句。

    “看食指指尖,眼神别飘,专心点儿!”

    “错了错了,头回正的时候是呼气不是吸气!”

    “还是眼神不对,摇头摆尾的时候还得看脚尖呢!”

    “最后得提肛收腹,小肚子都出来了……”

    舒舒依旧笑着。

    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念叨一遍三字经了,无所谓、没必要、不至于。

    不要生气。

    全当陪孩子玩了。

    这不是挺开心的?!

    为了纠正舒舒的不足,九阿哥也没闲着,自己按照标准动作练习着,一遍又一遍的。

    这八段锦看着没什么,可毕竟是强身健体之法。

    小半个时辰,九阿哥嘴里没闲着,口干舌燥的,手上也比比划划的。

    就是情绪亢奋,没有觉得累。

    等到舒舒做过了第一遍,第二遍也修正了错误后。

    九阿哥才后知后觉,可怜巴巴的伸着胳膊道:“扶爷一把,腿都站麻了!”

    变脸很快,全无方才“严师”做派。

    舒舒也不记仇,扶着他到炕边坐了。

    夫妻俩简单梳洗,就上了炕。

    远远的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

    九阿哥还是伸胳膊伸腿,赖赖唧唧道:“腿不麻了,可是酸,爷是不是抻着了?”

    舒舒觉得不是。

    因为九阿哥不耐疼,真要抻住早叫了。

    就是平日里动弹的少的缘故。

    这还只是眼前,要是不舒展开了,明天怕是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舒舒卷了中衣袖子,道:“我来给爷按按!”

    虽说她不会按全身,之前跟着小松学会一、两手也是按摩肩颈的,为了给阿牟与额涅、阿玛按按,可是她自己是常享受全身按摩的,也知道大概位置。

    九阿哥迟疑着。

    舒舒已经动手,没有打招呼,直接抓着九阿哥的胳膊与腿,将他翻了个面。

    九阿哥从仰面躺着的姿势,变成了趴在炕上,脸上还有些懵。

    舒舒已经翻身,跨坐在他腰上。

    九阿哥也不恼,笑嘻嘻道:“平时央求你坐你都不做,现下忍不住,还嘴硬呢,也想了吧?”

    舒舒想着小松的动作,也不跟他逗闷子,从九阿哥的脖颈按起。

    因为晓得九阿哥怕疼,她控制着自己的力气。

    九阿哥开始还不习惯,几下过后,却察觉到其中好处,带了几分享受道:“力气大些,力气再大些……”

    舒舒觉得头疼,直接拿了旁边的枕头,往九阿哥头下一塞道:“爷先别说话,扰得我想不起穴位位置!”

    “哼!”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住口,趴在枕头上。

    舒舒只是想要他安静些,哪里理会什么穴位不穴位?

    按照小松平日里的按摩顺序,沿着颈椎往下。

    结果从肩膀到腰,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九阿哥就呼吸转沉。

    显然是累着了,打起了小呼噜。

    舒舒的动作放轻,仔细看了两眼。

    睡着了。

    倒是没有将脸都埋在枕头里,侧脸睡着,跟个孩子似的。

    舒舒就蹑手蹑脚的下了炕,将灯熄了。

    听着九阿哥的小呼噜声,舒舒也打了个哈欠。

    阿牟会怎么告?

    什么时候告?

    告状只是一个开始,后续会如何发展呢?

    舒舒脑子里胡乱想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舒舒卯初就醒了。

    这是两人的正常作息。

    今天是二月初一。

    今明两天,二所这边有的忙的。

    食材早已预备齐当,就等着今日开工。

    因为晓得宫里也有牛肉供给,舒舒就打发周松提前跟膳房那边打了招呼,预留五十斤牛肉。

    这个是用来做牛肉酱的。

    五十斤的生牛肉,切丁子过油炸干,然后再做酱。

    一种不加辣椒原味牛肉酱,一种加了辣椒的香辣牛肉酱。

    主要是南方天气热,天气还潮湿,食物容易变质。

    不像北巡的时候,越走越冷,预备的吃食,路上能放好多天。

    尤其是肉类,更容易坏。

    舒舒就只准备四样肉的,两种牛肉酱、猪肉松、油浸酥鱼。

    至于之前抓麻雀,也做成了鲞。

    既是数量不多,鸟雀身上的肉也少。

    这个舒舒就不打算路上带了,炸出来,往宁寿宫、翊坤宫、乾清宫、头所、三所、五所各送了一份。

    每份都是炸鹌鹑一只,炸斑鸠一只,外加上几只炸麻雀。

    冬日天冷,食材风干的速度慢。

    这鸟雀吃的没有那么柴,更多的是焦香。

    九阿哥乖乖的去刑部看卷宗去了。

    舒舒则跟小棠说着奶食,膳房还有好几大桶的牛奶。

    一半是前几日就从御膳房那边支的,放在前头膳房让它自然发酵。

    如今都是酸奶了。

    时间不多,肯定不会做传统的风干奶豆腐。

    舒舒就告诉了小棠熟制奶豆腐的制作方法。

    不是那种做豆腐似的,挤压水分,再风干什么的。

    而是先炒制,正冷冻定型切片,最后放在炉火上小火慢烘。

    虽然繁琐,也做出几匣子软硬适度的奶豆腐。

    剩下的几桶牛奶,舒舒则让小棠制成黄油。

    黄油耐储存,路上鲜奶与奶食供应不足的时候,黄油可以做许多吃的。

    这几样是大头了。

    剩下就是小菜类。

    舒舒也没有弄得那么复杂,就是辣白菜与酸萝卜两样。

    路上御食都有供应,基本的肉类、蔬菜都不会缺的。

    有几样调味就行了,她又不是厨子。

    这酸萝卜主要是为了应对晕船的。

    晕船的时候,并不适合进食,因为会呕吐。

    只有酸味的食物合适些,可以压下呕吐。

    除了酸萝卜,舒舒还叫厨房炒了一坛子红果,比平日的糖放得少,保留山楂的酸味。

    舒舒将这几样都吩咐完,就唤了小松进来,

    昨晚就开始惦记了。

    她也要好好按按。

    小松按了一半,二所来客。

    是九格格来了。

    舒舒见她眉眼之间都是欢喜,也跟着笑了。

    即将出门的喜悦,姑嫂俩倒是相通的。

    “今儿我是当差来的,听着皇祖母吩咐,给九嫂送东西来了……”

    九格格拉了拉舒舒的手,姑嫂见过,随即就从跟着的婆子手中接了个匣子,交到舒舒怀中。

    “这是九嫂的那份,总共三份,我同五嫂也有,五嫂那份昨儿带走了……”

    太后虽是吩咐了昨日免了请安,可是五福晋还是进宫一趟。

    是被五阿哥使唤来的,也是怕太后这边出门前还有什么没准备齐全的。

    五福晋以为会遇到舒舒,结果没有遇到。

    她也不好在宫里乱逛,从宁寿宫出来后,在翊坤宫请了安就出去了。

    舒舒捧着沉甸甸的匣子,愧疚道:“我都不知道五嫂昨天进宫,要不然该去看看的。”

    九格格笑着说道:“五嫂才不会计较这个,等后个就能一块说话了。”

    舒舒点点头,请九格格炕边坐了,又吩咐小椿上茶,才撂下匣子,打开来。

    里面一层金元宝,整整齐齐的。

    看着不多,总共是十枚,可分量不轻,是五两一枚的。

    五十两金子,折合五百两银子。

    很多了。

    舒舒合上匣子,笑着说道:“正想着带多少钱去江南呢,就得了皇祖母的赏,原该我们孝敬皇祖母的……”

    九格格不怎么通经济,不以为然道:“皇祖母给的零花钱,咱们收着,皇祖母才高兴呢,到时候咱们给皇祖母买好吃的。”

    舒舒笑着,岔开话道:“三嫂那边,有了消息没有,到底跟着去不跟着去?”

    因为随扈女卷的事情,是惠妃总揽。

    这些日子惠妃常在宁寿宫,宁寿宫的消息更灵通些。

    九格格看了舒舒两眼,没有立时回答。

    舒舒低头看了下自己,素棉布的家常衣裳,看着没什么稀奇的。

    九格格神色带了古怪,道:“好像三嫂将两个小阿哥送到娘家去了……”

    *

    吼吼,终于不再拖到明早了,掐腰!大家晚安。

    下一章会在10月9号早10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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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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