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怂(求保底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很想要将他抱起来转一圈。
即便现下只是跟康熙提了这个,解决不了已革宗室的问题,可是九阿哥这份心却值得感动。
不单单是因为福松。
即便现下他们给了福松一个前程,可是等到福松儿子那代人,还是麻烦。
只有解决已革宗室的困境,才是根本上解决问题。
还有觉罗氏身份尴尬之事。
即便她是皇子福晋之母,都统夫人,可是因为出身已革宗室,还是会被人议论说嘴。
除了康亲王府姻亲与董鄂族亲,觉罗氏跟外头的往来并不多,就是因这个缘故。
“这几日,咱们抽空回趟都统府吧?”
舒舒看着九阿哥,十分温柔。
九阿哥也正有这个打算,点头道:“那爷明天打发孙金过去问问,看家里这几天什么时候人齐全。”
他心中想到“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这句话。
哈哈!
这回算不算“锦衣还乡”?
夫妻俩说着话,十阿哥已经在三所简单梳洗过,换了衣裳过来。
舒舒笑道:“今天吃涮锅子。”
年菜吃了将近一个月,都是够够的。
今天正好御膳房送了半只羊。
舒舒叫人切了羊肉卷,吃酸菜羊肉火锅。
是分餐用的小火锅。
酸菜、血肠、白肉与各色干海鲜做底料,涮菜是羊肉卷、冻豆腐、蔬菜拼盘、粉条、蛋卷肉这几样,主食是猫耳朵,蘸料是芝麻酱。
餐桌没有用炕桌,而是用的地桌。
三人一人守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
闻着味道,酸香酸香的,舒舒就觉得口齿生津。
用酸菜汤涮过的羊肉卷,去了表面的荤香,被酸味综合,别有一份滋味。
不蘸芝麻酱是一个味道,蘸了芝麻酱是另一个味道,口感十分的丰富。
舒舒正埋头吃着,十阿哥也大快朵颐。
九阿哥则保持他的节奏,细嚼慢咽模样。
“啊!”
随着一声惨叫,九阿哥从凳子上跳起来,快子也“啪嗒”掉在桌子上,差点就掀翻桌子。
舒舒察觉不对,忙压住桌面,才使得桌子稳定下来。
九阿哥已经到了炕边,紧紧靠着,恨不得要躲进炕上。
十阿哥忙过去道:“九哥怎么了?”
舒舒也站起身来。
九阿哥脸色发白,眼中露出惊骇来。
吓到了。
“虫,有虫!”
九阿哥指着他的锅子道。
舒舒探身查看九阿哥的锅子。
看着与她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大一条……就在里头……”
九阿哥已经平复下来,用手比划着。
舒舒见了,生出个猜测来,拿了九阿哥的快子,在他的锅子里搅合了一下,果然露出个三寸多长的紫灰色条状物,夹出来放在餐盘上。
“就是它,就是它!膳房的人眼睛瞎了么?!”
九阿哥愤愤道。
十阿哥见状,脸上也带了不痛快。
这入口的东西,最忌讳不干净。
舒舒心里叹了口气道:“这是虾蛄,调味用的……”
九阿哥目瞪口呆。
十阿哥脸上也多了好奇。
九阿哥回到桌子前,离舒舒隔着四、五尺远站定:“什么虾蛄不虾蛄的,不就是大虫子么?还是说是海里的虫子?”
舒舒解释道:“这是干海货,年前宁寿宫那边的海鲜里夹带的,数量不多,我就叫人配了海鲜底料使。”
她是按照记忆中的海鲜火锅底料做的分派。
蛤蜊干、螃蟹干、虾干、虾姑干、小鱼干,外加上红枣与白果这两样。
上辈子皮皮虾是大爱,常吃的,倒是忘了这个的杀伤力。
对于从没有见过的人来说,看着确实跟大虫子无异。
九阿哥近前看了,依旧是龇牙咧嘴的,道:“怪不得叫虾蛄,爷瞅着跟蝲蝲蛄差不多……”
蝲蝲蛄是地里的虫子,御花园就有,小时候他们淘气,用水灌过。
十阿哥则是跃跃欲试:“既然也叫虾,那味道应该跟虾差不多,九哥你尝尝,尝尝就不怕了。”
九阿哥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要尝你尝,爷可不吃这个!”
十阿哥笑了笑,夹起来放入口中,
舒舒想要拦着时,已经晚了,忙提醒道:“嚼两口尝尝味就吐出来,这个皮厚,是要剥皮吃的……”
十阿哥吃了两口,寻了空碗吐了出来。
“确实是虾味!”
九阿哥依旧嫌弃的不行,指着自己的锅子,跟舒舒道:“爷这个不吃了,撤下去,撤下去!”
舒舒示意核桃端了锅下子下去,又对小椿道:“让膳房煮两碗面。”
她怕十阿哥也心里膈应。
三人重新入座。
九阿哥看着舒舒好奇道:“你怎么不害怕,又是书里见过的?”
舒舒摇头道:“就是之前尝了两个干的,觉得味道还好,比虾干紧致……”
当时舒舒脑子里想什么来着?
好像是以后找机会去趟天津卫,那样就能吃到新鲜海鲜了。
少一时,小椿端了两碗面进来。
舒舒就让她放在九阿哥与十阿哥跟前。
就是素的银丝面,每碗里一个荷包蛋,两颗小白菜。
九阿哥满意的点点头,吃了起来。
十阿哥只是用调羹,将火锅里的酸菜做浇头,成了一碗酸菜面。
晚点用完,也入更了。
十阿哥回去了。
舒舒与九阿哥也洗漱了躺下。
九阿哥闷闷道:“爷今天是不是丢人了?”
好像不大稳重。
还怂了些。
舒舒忙道:“没有没有,十弟也变了脸色,要是换成十三阿哥、十五阿哥,说不得都要吓哭了。”
九阿哥想要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劲,翻身将舒舒压在身下:“十五阿哥才几岁?你还是在笑话爷?”
舒舒忍了笑道:“没有,没有,真没有,我就是想着,以后有机会咱们去趟天津卫,也吃吃活海鲜,味道肯定不错。”
九阿哥轻哼道:“杭州不是就离海边不远了,这回可随了你的心。”
舒舒摇头道:“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爷又不在身边。”
九阿哥抱了抱她道:“小嘴抹了蜜似的,整日里就湖弄爷……爷尝尝……”
一晚上的美食盛宴。
舒舒觉得九阿哥学坏了。
好好的少年,怎么就油腻了?
不单单是开了荤,还开了大荤。
不知道谁哪里淘换两个册子,开始爱学习了。
九阿哥也晓得舒舒辛苦,很是心疼,就将归省的事情列入规划。
他没有打发人直接去都统府,而是先去上书房问了小六的休沐时间。
哈哈珠子每个月可以轮休两日,出宫回家。
小六本月的还没有轮休,排到了月末。
九阿哥这才打发人去都统府,看一下月末那两日家里齐全不齐全。
觉罗氏与齐锡大喜,给孙金包了一封银子做打赏。
他们没有敲定时间,只说随九阿哥与舒舒方便。
舒舒的弟弟们都没有成丁,都是读书的年纪,请假也方便。
九阿哥回去与舒舒商量后,两人就决定赶早不赶晚,就后天……正月二十九归省。
因在宫里住着,两人出入还要敬告长辈。
次日,九阿哥去御前知会了一声。
他直接跟康熙道:“儿子是想着,岳母年岁大了,还有几个月就生了,不去看一眼也不放心呢。”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去就去吧,到了董鄂家不要啰嗦,只说董鄂氏想念家人就行了。”
这张臭嘴,说话跟诅咒似的,叫人听了犯忌讳。
不过被九阿哥提醒着,康熙也有些担心起宜妃来。
齐锡夫人年纪大了,宜妃年岁也不轻了。
等到九阿哥离开,康熙就叫人传了太医院负责宜妃脉桉的太医,仔细问了一遍。
等到知晓宜妃身体康健,胎象也好,康熙才算放下心,对那太医道:“往后平安脉五日一请改三日一请,进了四月就改隔日一请,务必要保翊坤宫妃母子平安!”
太医恭敬应了。
*
翊坤宫,正殿,东次间。
舒舒过来时,宜妃正在南炕上歪着,精神有些不足。
香兰不在屋里,是另一个叫惠兰的宫女在跟前服侍。
见舒舒进来,宜妃才坐起来,招呼她近前坐了。
舒舒见状,不由担心:“您……这是有什么不舒坦么?”
宜妃叹口气,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打发惠兰下去,而后才对舒舒道:“我就是有些后悔了。”
原来是内务府小选的宫女子入宫了。
翊坤宫这里,宜妃名下可以有六个宫女。
陈庶妃那边原来是常在位份,是三个宫女。
后来生了十七阿哥,就是贵人待遇。
没有正式册封,可却可以再加一个宫女,是四个宫女。
翊坤宫还有一个答应,位下有一个宫女。
至于郭贵人之前的宫女,都发配到景山做扫洒去了。
香兰“病退”,陈庶妃名下两个宫女前些日子在园子里时染了风寒挪出去,就没有再进来。
如此,翊坤宫就要添三个宫女。
香兰过去挑人去了。
等人进来,她还要带着教规矩。
“最迟二月底就要出去了……”
宜妃面上带了舍不得。
舒舒没法劝。
香兰的年纪,已经是大的了。
香兰也不是不忠心,而是外头还有人等着。
她女婿人选也经定了,有个家贫的远方姑表弟,乐意上门。
今年出宫,是早就说好的。
去年宜妃确定怀孕后,香兰还想要再留一年,被宜妃拒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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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找补(求保底月票)
舒舒说了明日要归省之事。
“是儿媳妇不放心额涅,才问了九爷能不能回……”
她没有将此事推到九阿哥身上。
宜妃却是晓得她的秉性,行事周全,不会想一出是一出的。
肯定是九阿哥那边想的,又匆匆忙忙的定下日子。
她就道:“是该回去一趟,要出远门呢,总要跟你阿玛额涅说一声才放心……”
说罢,她叫了惠兰进来,拿着一个锦盒。
“这是预备给你额涅做‘洗三礼’的,你既回家,就先带了去,也便宜!”
舒舒起身,双手接了,道了谢。
宜妃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道:“你明儿回去,看看你额涅脸色如何,脸上擦什么,现在天干,春癣要起来,偏生还不能用药,要了命了……”
舒舒仔细看了看宜妃的脸,道:“儿媳妇看着,倒不像是春癣,太医怎么说?”
春癣的话,多是三、四月高发。
因为春日干燥粉尘多的缘故。
这些日子,冰雪消融,可空气还是湿冷,粉尘没起来。
宜妃无奈道:“太医说是春癣的一种,也是干燥的缘故,你瞧瞧四下里摆着水盆,也不顶用……”
舒舒顺着她指的望下去,屋子角落里,确实放着几个水盆。
只是如今地龙烧着,这个就不管用了。
舒舒觉得还是地暖屋子里干燥的缘故,加上过年这段时间各个宫里内膳房都是年菜,大鱼大肉的。
她想起后世的美容小方子,道:“还是脸干的缘故,我额涅脸上也细嫩,最怕冬春干燥,说是一干就跟裂开似的,洗脸都疼。”
宜妃听着,带了认真,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又痒又疼,什么都不敢擦,擦了更痒了!”
舒舒道:“我额涅让人在屋子里放了炭盆,上面放着没有盖盖子的水壶,借着水汽让屋子里湿润些,也用湿毛巾早晚敷脸,就好了许多。”
宜妃听了,很是心动:“这还真是好法子,脸干了才疼,不干了自然不疼了。”
舒舒又道:“不过我额涅说了,这个治表不治里,也是秋冬吃肉吃多了,内火燥的缘故,宜多吃鲜果青菜,将内火降下来,就好了!”
宜妃深觉有理:“太医也让我忌口,少用荤腥,是我嫌果子凉,内务府分过来的苹果、白梨,都让摆着熏屋子了……”
婆媳俩说了美容,宜妃又问起她出门带人之事。
舒舒笑着说了自己的“取巧之道”。
“钿子装饰好了带着,出门在外就方便了。”
宜妃听着,来了兴致,道:“那额娘也帮你拾掇一个。”
说罢,她就吩咐惠兰:“拿两个空钿子来,再将前些日子收起来的那两匣子首饰抱过来。”
少一时,惠兰抱了两个首饰匣,后头跟着个小宫女抱着两个钿子盒。
两个首饰匣打开,里面是几套活泼俏丽的累丝镶宝首饰。
宜妃还记得舒舒爱红的话,可着镶嵌红宝石的挑出来十来件。
有团花,有偏凤,还有流苏什么的。
不过简单搭配后,宜妃自己都不满意了:“金灿灿的,晃眼睛……”
舒舒对比着眼前这个金钿头,也觉得过于隆重。
要是换做惠妃同荣妃那样的年纪与身份,应该会显得雍容华贵。
换了舒舒这个年纪与身份,就不合适了。
宜妃审美在线,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摘下来几样。
正前面的流苏去了,只留下大团花、小团花。
底下大团花左右,又放了配套的四个小团花。
就是个看着精致又不张扬的半钿。
宜妃意犹未尽,又挑了一套金镶红珊瑚福字围米珠团花,配了第二套半钿。
而后她才笑着对舒舒道:“戴着玩吧,平日里用正好。”
舒舒指了红宝石的那套,道:“儿媳妇留这套就行了……”
还有五福晋在。
不患寡而患不均。
平日还要是要留意些。
宜妃拍了下脑门道:“是我粗心,这是给你配的,你就拿着,我这两日闲着,再给你嫂子拾掇两个……”
舒舒想着之前刚拿了一千两庄票的零花钱,这又是两个钿子头,不只是手软,还心软。
只是婆媳就是婆媳,说话再热乎,她也不好劝对方多留私房。
那成什么了?
长者赐,不可辞。
收了就收了。
她心里记下一笔,要是宜妃肚子的不管是格格还是阿哥,往后他们做兄嫂的,都要大方些。
巧的是,正好今日外头银楼的东西送过来。
舒舒不在,小椿带了周松过去神武门,领了回来。
总共是三箱子。
两箱子是给十阿哥预备的。
一箱子是舒舒这边的补充。
舒舒想了想,嘱咐了几句,随后道:“都送到翊坤宫去吧……”
十阿哥的婚期最早也是三月,时间还来得及。
自己这边的也还有不少存货,三月里一起补充就是。
之前是她疏忽了。
就算要给十阿哥那边东西,也要排在后头。
先孝敬了宜妃与太后。
要不然的话,传出去都是官司。
眼下这头一份孝敬给婆婆,谁也挑不出理。
明天回府,路过银楼的时候吩咐一声,按照今日的再准备一份。
到时候给十阿哥与自己这边。
太后那边,也不好与宜妃的重了。
舒舒决定,回银楼的时候把那对镇店的金如意带回来。
小椿应着,叫了几个粗使太监抬着箱子,去翊坤宫。
香兰已经从内管领处选了人回来,正给宜妃看着。
“这回从年岁小的里挑的,都是十三,前头这个是咱们殿的,后头两个是补庶妃那边……”
她跟宜妃禀告着。
宜妃看着,前头的灵秀,后头两个看着老实,满意的点点头。
不是香兰自作主张,不给陈庶妃挑机灵的宫女。
而是因为之前园子里生病的两个宫女,就是性子活络,爱出去才染了时疫。
陈庶妃身边还有年幼的十七阿哥,真是连吃人的心都有了。
幸好十七阿哥没有染上,可是那两个宫女陈庶妃也不肯再留,才没有再叫进来。
至于宜妃,则是喜欢长得好的,不稀罕木讷愚钝的。
等到三人出去,香兰才跟宜妃禀道:“前头的魏小福是新任命的广储司郎中魏九龄之女……”
宜妃诧异道:“怎么郎中的女儿也往宫里送了?”
职官的女儿,即便参加内务府选秀,也是补充嫔御,而不是这种补充宫女。
要知道,随着近些年皇子阿哥们大了,皇上不怎么纳包衣嫔御。
乾清宫备着侍寝的答应,不少都是汉人女子。
想要钻营富贵的包衣人家,就盯着皇子阿哥。
想要送女儿为格格的,也是先打通皇子生母的关系。
这样没有递话的,就是普通宫女。
香兰道:“参选名单是年前报的,奴才特意问了一句,是后娘当家,还有个小一岁的亲姑娘,应该是后娘心黑,舍不得嫁妆……”
宜妃想着魏小福相貌不错,眼神也清正,生了怜惜,道:“可怜见地,那就留着吧,总比分到旁处强。”
主仆正说着话,外头有了动静。
听到人进来禀告,说是九福晋打发人送东西,宜妃有些意外:“方才来的时候,带了好几包的蜜果子,怎么又想起送旁的来?带进来吧!”
等到小椿进来,后头跟着六个粗使太监,抬着三口三尺来长,一尺半宽,两尺高的箱子,宜妃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衣服料子?”
宜妃站起来,围着箱子走了一圈,问小椿。
小椿道:“是我们福晋之前让银楼那边做的,备着娘娘赏人使……”
说着这里,她指了指第一个箱子:“这里是荷包,分了几等,红色是一等,蓝色是二等,青色是三等,每样五十对。”
她又指第二个箱子:“这里是金银项圈、长命锁、手镯,金银各十套。”
最后一口箱子小了一圈。
她道:“这里也是荷包与金银项圈,就是荷包每样只有二十对,金银项圈等各五套。”
宜妃摇头道:“我这里也不缺这个,心意我领了,快抬回去……”
小椿道:“我们福晋说了,那两箱子本就是九爷孝敬给娘娘的,小箱子是我们福晋孝敬的,之前因时疫的缘故,匠人们耽搁了,今儿才送来,就打发奴婢送来,并不是得了娘娘的赏才预备的……”
宜妃嘴角翘着,心里十分熨帖。
她相信舒舒的话,不会在这个上扯谎。
这往宫里送东西,宫门都有记录。
就是儿子孝敬这个,她心里不信。
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样还不晓得?
哪有这样贴心?
肯定是儿媳妇叫人预备的。
宜妃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叫人给小椿拿了上等封。
等到小椿走了。
香兰与惠兰开箱。
箱子上面,都有一个单子。
香兰拿来递给宜妃。
红荷包里金锞子、银锞子各一,金锞子一两、银锞子二两。
蓝荷包里金锞子、银锞子各一,金锞子五钱、银锞子一两。
青荷包里银锞子两个,各一两。
只这一箱半荷包,加起来就是二百一十两金子,七百两银子。
再看金银项圈,都是重八两。
金银长命锁,都是重四两。
金银手镯,每对重二两。
这十五套加起来,连带着荷包,就是折银五千两。
宜妃脸上多了无奈,跟着香兰抱怨道:“哪有这样送东西的,这手也太松了?”
舒舒与九阿哥就在宫里住着,年前收了不少年敬,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
宜妃看着手中单子,觉得这不是大头,应该也占一半了。
可是东西已经收了,也没有叫人抬回去的道理。
香兰在旁,笑着说道:“倒是福晋一贯的做派,之前北巡时,在围场行宫也是将东西都散了,这行事都随了娘娘……”
第四百三十三章 学着端水(求保底月票)
二所,上房。
小椿回了,说了翊坤宫的情形,道:“奴婢看着,娘娘很是欢喜。”
舒舒心中松了口气。
虽说她与九阿哥已经说要孝顺宜妃,可之前不紧不慢的,还是将十阿哥大婚的事情放在前头。
差点失误。
随即,想到明天就能回家,可以见阿玛、额涅,舒舒欢喜起来。
她看着小椿道:“你要不要在家里歇两日再回来?”
圣驾二月初三启程,一出门又是几个月。
小椿摇头道:“年前才回去,不用了,等出门回来再说。”
舒舒又叫了小榆道:“你将东西收拾收拾,就出去吧,鼓楼大街附近正好有个两进的宅子,倒是空着,可是你一个姑娘也不好外宿,还是先回家住着。”
小榆犹豫道:“福晋,桂圆还没教出来……”
舒舒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两个半钿:“这钿头省事还不勒头皮,往后会更流行的,倒是咱们的铺子,正好也该张罗起来。你多往银楼那边转转,有什么不懂的,多请教侯掌柜……”
侯掌柜是舒舒陪嫁产业顺安银楼的大掌柜,也兼管着对面的千金坊。
小榆应了,道:“那奴婢嫂子与林嫂子那边?”
这两人都是舒舒小时候的大丫头,后来一个嫁给了觉罗氏乳母吴嫫嫫的孙子,是小榆的嫂子;一个嫁给了舒舒乳母林嫫嫫的儿子。
等到舒舒出嫁,小榆兄嫂这一房与林嫫嫫一家就做了她的陪房。
如今吴家夫妇负责城里的铺面房宅,林嫫嫫一家则负责几处妆田。
舒舒还有大丫头嫁到了周家,是周嬷嬷的孙媳妇,前几年生产损了身体,病恹恹,没有做陪房。
舒舒道:“胭脂店这里,就是你说了算,按照咱们之前计划的,就做女人生意,不招待男客……”
除了面霜、手霜、头油这几样,还有各种小工具。
眉夹、粉扑,手镜。
说到这里,舒舒想到千金坊隔出来的那两间铺面,之前打算留着做茶庄。
现下想想,旁边就是平价首饰店,对面是高档首饰楼,实际上那里才最适合做女人生意。
舒舒就道:“不用选其他铺子了,就千金坊隔出来的那个正好,小小两间门脸,上下两层也够用了。”
小榆去年跟小椿巡过一次铺面,记得那里,笑着说道:“那个位置确实好。”
舒舒道:“京城更认江南的脂粉,回头你叫你哥哥出去打听打听。”
即是开店,那要卖的肯定不会只有小榆自制的几样。
现下好的粉还是南边来的。
小榆都仔细记下了。
舒舒又望向小棠跟小松道:“你们明天跟不跟着回去?”
小棠摇头道:“奴婢不回,奴婢陪嬷嬷照顾如意。”
舒舒又望向小松。
小松笑道:“奴婢想跟着回去,买两只赵家烧鸡回去给我爹下酒,他就爱吃烧鸡……”
小松父亲是都统府的护院头,丧妻后没有再娶,就在府里前院住着。
舒舒笑着点头道:“再买些包子,上回吃的包子也不错,尤其是什锦的,比肉馅的还好吃。”
小松点头不已。
舒舒仔细的看了小松一眼。
大大咧咧的,还不到开窍的时候。
实际上小松父亲养了个徒弟,也是都统府的户下人。
父死母改嫁,成了小可怜。
小松父亲见那孩子体格不错,就跟齐锡说了,收了徒弟。
舒舒觉得小松父亲更像是收个“童养婿”。
要是以后小松长大开了窍,乐意嫁人,那就是现成的姑爷。
要是小松还惦记着她娘难产而死,不想嫁人,那就是“师哥”,也多个看顾她的人。
都是慈父之心。
主仆几个商量明天要带的东西。
核桃与桂圆过来请示舒舒。
原来她们想要凑份子,今晚请膳房置一席,为小榆践行。
这两人,一个是个爱学习的,将四婢请教了个遍,小榆这里也不例外。
一个算是小榆的半个徒弟,跟着学本事的,尽管没有学全。
小榆这回出去,是销了宫册上名字的,不会再进宫。
舒舒笑着说道:“你们自己张罗去,今天也闲着……“
核桃与桂圆去了。
舒舒想着福松分户之事。
明天要跟额涅说一声,可以叫人去办了,省得回头节外生枝。
下午的时候,九阿哥早早就回来了。
何玉柱与孙金跟在后头,手中还提着大包小包的。
“爷去了一趟太医院……”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硬是让爷磨来两支好参,两包上等当归……剩下的就是几盒成方,灵芝粉、阿胶,都是补血气的,明天给岳母带着。”
舒舒的笑容有些无奈,提醒道:“爷是不是忘了什么?”
九阿哥想了想,道:“岳父的礼?这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合心的,总不能再跟汗阿玛要御酒吧?”
舒舒指了指翊坤宫方向道:“还有娘娘啊,这些补品娘娘也对症。”
九阿哥皱眉道:“娘娘要用打发人去御药房取就是了,还用存这个?御药房记档的存货,只会比爷手上的更好。”
舒舒晓得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
自己打发人去御药房要的,跟儿子孝敬的能一样么?
九阿哥这些补品还不是外头张罗的,而是直接太医院,那能瞒过谁去?
到时候别人不会说这些都是宫里御药房常备的,宜妃用着方便,只会说九阿哥娶了媳妇忘了娘,只晓得孝敬岳母,不晓得孝敬生母。
她就做主道:“分成两份,每份也不少。”
九阿哥坐在炕边,在脑门上摩挲一把道:“爷不是忘了娘娘,是觉得没有必要,都是自家人,用得着虚头巴脑的?”
舒舒道:“爷念叨着将心比心,要是往后咱们家的小阿哥买东西晓得送岳父、岳母,没有咱们俩的份,那爷心里难受不难受?”
九阿哥咬牙道:“小兔崽子,装也得装的孝顺些,要不爷打折他的腿!”
舒舒忍不住笑出声来。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道:“行了,爷知道了,你才是周全人,爷没你心眼多!”
舒舒没有耽搁,带回来的东西正好可以一分为二。
然后,她将其中一盒人参、一包当归、两盒灵芝粉,两盒阿胶,装了两个包裹,道:“明儿回来再送不恭敬,我这就送去。”
九阿哥点点头道:“去吧,去吧,当你的孝顺儿媳妇去……”
舒舒却没有着急走,而是给他看了梳妆台上的两个半钿,道:“这是娘娘赏的,又是庄票又是首饰的,咱们也不能只收不送……正好今天银楼那边定的东西送进来,我就都送娘娘那边去了,说是爷跟我的孝敬……”
九阿哥愣住:“全送了,那么老些?”
舒舒点头道:“孝敬一回,还是体面些好。”
九阿哥苦笑道:“可第一次就这么多,要是娘娘当成例怎么办?”
到时候不单是过路财神,说不得每年还要出亏空。
舒舒笑道:“不会,等到娘娘晓得爷还要‘敬上’,就知道爷的难处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恨铁不成钢道:“你也长点心眼吧?别以为娘娘赏了东西,就是最疼咱们,有五哥、五嫂在前头,肚子里这个不管是格格、阿哥,这老来子肯定也是心尖尖,到时候娘娘的私房扣不出来,咱们该亏了!”
舒舒晓得九阿哥就是嘴巴上说说,真要拦着不让他孝敬,他自己就不干了。
她就笑着提议,道:“要不然,回头从皇上那边的‘年敬’里扣下,跟皇上说一声,皇上不会计较……”
九阿哥听了,却是觉得正合心意,多了笑模样,道:“这个好,一份银钱,两份孝敬!要不然的话,还按照原本的五成给汗阿玛孝敬,再加上娘娘的,给老十预备的,那咱们去年白忙了半年不说,还要往里头贴银子。”
舒舒笑着,眼神中带了鼓励。
就这样来,这样的孝敬可以不用对外宣扬,省得五阿哥、五福晋难做,可是康熙那里摊开讲,比瞒着强。
要不然的话,康熙见他们大手大脚的,四处散财,还以为他们能剩多少。
夫妻意见统一。
舒舒就起身换了出门的衣裳,带了小椿、小松两个,再次前往翊坤宫。
本来就是春困的时候,加上宜妃有些显怀,身子沉了,正是嗜睡的时候。
舒舒过来时,宜妃才醒来,睡眼朦胧的看着她。
“怎么又是大包小包的?”
宜妃看见了小椿、小松怀里的东西,面上带了嗔怪。
儿媳妇孝顺是好事,可是太孝顺了,也是甜蜜的负担。
舒舒笑道:“没法子,是九爷催儿媳妇来的……九爷中午去了太医院,问了孕期的补品,淘换了些补药,回了阿哥所就一分为二,催儿媳妇给娘娘送一份过来……”
宜妃脸上带了嫌弃,道:“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是药三分毒,好好的预备这些做什么?”
舒舒笑着听了,并不接话。
宜妃很是无奈道:“那我就留着,你也快回去吧,一天折腾好几回。”
舒舒恭敬道:“那娘娘好好歇着,儿媳先回了。”
等到舒舒出去,宜妃脸子就耷拉下来,跟着香兰抱怨道:“老九这混账东西,还真是白养了,这是想着法子讨好丈母娘呢,我都是跟着沾光的!”
香兰笑着说道:“怕是都统夫人也欢喜不起来。”
宜妃嗤笑道:“是啊,谁家好好的送药材?也没个忌讳!”
换做以往,宜妃肯定要提醒一二。
今天却是心里酸了,不想提醒。
她愤愤道:“哼,我是看出来了,指望儿子没用,还不如指望儿媳妇……”
*
注:前面的陪房有些乱,有了周嫂子、林嫂子、小棠嫂三人了,统一为林嫂子与小棠嫂子。
多了个盟主爸爸,明后天不定时加更,^_^。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不到半成(求保底月票)
次日。
舒舒早早就醒了。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昨晚睡得早,看起来气色不错,脸颊红扑扑的,整个年过下来,下巴都有些圆润。
九阿哥走了过来,看着她道:“看什么呢?”
舒舒叹气道:“整日里琢磨吃的,却不怎么动,都胖了。”
九阿哥仔细看了她两眼,点头道:“是有些胖了,爷抱你都转不动了!”
舒舒白了他一眼。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不胖,或者丰腴些好吗?
指望他哄人,还真是任长道远。
夫妻梳洗完毕,膳桌也摆了上来。
今天早膳看起来十分简单。
就是烧饼夹油条,还有烧饼夹肉。
配的咸豆浆。
两个小菜,五香豆腐丝,红油芥菜丝。
九阿哥觉得怪异:“没听说这个吃法,烧饼配油条?”
舒舒笑道:“听说是前门外早点摊子的吃法,比烧饼夹肉便宜,可是油条香脆,吃着也解馋。”
今早的油条都是年前统一炸出来,馏了后失了香脆。
不过烧饼夹着,也别有些滋味。
九阿哥吃着,觉得味道还可以。
舒舒则是将油条揪了,泡在咸豆浆里。
咸豆浆参考的是沪市的做法,碗底放了虾皮、紫菜、葱花、酱油、香醋,然后滚烫豆浆倒进去。
因为香醋放的少,所以只有微微的豆花,并不是很明显。
舒舒吃的正好,觉得就差一个粢饭团了。
等后天开灶,就蒸糯米,做粢饭团。
九阿哥本嫌弃咸豆浆的酱油色,眼见着舒舒吃的津津有味的,也不由咽了下口水,用调羹试着喝了一口。
同宫里常见的甜豆浆不同,这咸香口的更好喝。
九阿哥直接吃完一碗,道:“这个好做么,明早这个做‘敬菜’,汗阿玛应该会喜欢……”
舒舒道:“极简单,等回来我口述爷写了方子,一并送去吧!”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好吧,这豆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吃食,弄出花来也卖不了几个钱,方子就孝敬给汗阿玛好了!”
舒舒:“……”
好像越来越小气了,有些吝啬。
九阿哥抬头,看到舒舒的眼神,轻哼道:“谁叫爷有个手松的福晋,要是爷再不仔细些,往后日子过不过了?”
舒舒乖巧道:“以后行事都听爷的,要是我不对的时候,爷就拦着些。”
九阿哥挑眉道:“你怎么会有不对的地方,你不是‘常有理’么?”
舒舒见他蹬鼻子上脸,在他腰间拧了一把,道:“那爷是什么,‘常赖皮’?”
每天晚上学习,都是锲而不舍,不爱下课。
嘴上说着休息,手上还不老实。
九阿哥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夫唱妇随,都是常字辈的……”
夫妻俩逗了几句闷子,就出了二所。
舒舒后头带了小椿、小榆、小松,九阿哥这边跟着何玉柱与孙金。
依旧是神武门上车。
一什侍卫与五十护军跟着。
巧合的是,正好是常山这一什的侍卫。
就是前些日子随侍他们夫妻去百望山的那些人。
“四叔……”
舒舒见了,福礼打招呼。
常山侧身避开,才笑着说道:“本来没轮到我们,正好闲着,听说要去你们家,我就抢了差事……”
舒舒笑着说道:“阿玛肯定高兴。”
常山与齐锡同庚,族兄弟两人小时候很亲近。
等到大了,各自有了差事才往来的少了。
九阿哥在旁,表现的很和气,上了马车才跟舒舒滴咕道:“爷发现你们家亲戚挺多啊,感觉什么时候都能碰上。”
舒舒笑吟吟道:“爷知道八旗有多少人么?”
九阿哥轻哼道:“又小瞧人是吧?丁册五年一编审,上回是三十五年,八旗壮丁四十五万六千,按照一丁五口比例估算,八旗人口差不多是二百二十八万左右……”
“那满洲、蒙古、汉军壮丁的比例呢?”
舒舒接着问道。
九阿哥皱眉:“各色汉军占六成九,三十一万四千余丁;满洲两成,九万一千丁,蒙古一成一,四万九千丁。”
舒舒道:“满人本来就少,不说别的,就说正红旗七十四个左领,这世职传承,就在二、三十家手中,如我们家所在的第一参领,现在总共是十四个左领,四个觉罗左领,五个半董鄂氏左领,三个半高丽塔塔尔氏左领,一个高丽韩氏左领……”
“七嫂家在第三参领,总共是十五个左领,分了五家,哈达那拉氏手中握着三个左领……”
“八旗联络有亲,说的就是这是世职人家,一色旗满洲世职人家二、三十户,八旗加起来,也不过是二百多家,又有像我们家跟四叔家这样,族人分了两旗、三旗的,按照大姓算,可能就大几十家,可不就是亲戚套亲戚……”
九阿哥则是沉默了一会儿,道:“往后咱们下旗,不会也编入觉罗左领吧?到时候是编在旁人左领下,还是自己单独列一个左领?”
舒舒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正红旗至今还没有皇子下旗,不过应该不会单独列……”
左领是以丁为单位,二百丁到三百丁为一左领。
就比如大阿哥,按照户籍,就是一丁。
难道还有单列个左领出来?
多半是落户镶蓝旗的觉罗左领下。
“世祖皇帝时宗室人口四百一十九人,现下也不过是二千二百多人,只占到八旗人口的千分之一……”
说到这里,九阿哥顿了顿,道:“你知道现下大清总人口有多少么?”
舒舒想了想道:“一亿?”
好像在康熙末年的时候达到一亿五,那现在一亿差不多了吧?
舒舒猜测着。
九阿哥叹气道:“二十九年查过一起人口,加起来总计一亿一千万,八旗人口只占两分,连半成都不到……”
舒舒沉默。
所以当权者心里没底,尊崇儒教,加强皇权。
路程很短,夫妻扯着闲篇,就到了地方。
昨天九阿哥就打发人来说了,今天上午过来。
所以都统府上下,很是齐整。
珠亮他们几兄弟都请了假,连小六都从宫里回来。
马车刚进了街口,都统府就得了消息,大家都在门口候着。
等到马车停了,九阿哥先下车,就见岳父一家齐刷刷的望着自己。
九阿哥胸脯挺了挺,转身扶了舒舒下车。
觉罗氏已经上前。
大庭广众之下,自然是国礼为先。
舒舒却不等她蹲下,就直接搀了她道:“额涅别动了,咱们快进去吧……”
说罢,她就搀了觉罗氏胳膊,母女俩往里走。
舒舒的视线落在觉罗氏的肚子上,比冬月里直郡王府见的那次显怀多了。
按照七月怀孕算起,现下也是六个半月到七个月,已经是孕晚期。
随即,舒舒反应过来不对劲。
“阿牟跟嫂子呢,怎么不见?”
至于伯爷与锡柱父子,因为身体孱弱,怕见风,冬天都是闭门不出。
觉罗氏小声道:“你阿牟说吃饭的时候再过来,你嫂子……坐小月子呢……”
舒舒讶然:“这……什么时候怀上的?”
冬月里还没听说。
至于小产……
正月十五看阿牟还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惦记。
觉罗氏苦笑道:“元宵节那天,小两口不知怎么拌了嘴,你嫂子就约着清如看灯去了,结果刚到灯会上,就不对劲,回来也没保住……”
舒舒心里有些紧张。
嫂子看起来身体结实,不是那等虚弱的。
难道是近亲的缘故?
所以坐不住胎?
随即舒舒想了想堂兄与堂嫂两人的亲缘,实际上不算近了,尤其两人都是庶出,还有母系的血脉冲抵。
或许是种子不行?
舒舒晓得自己不应该迁怒,堂兄与她往来不多,可兄妹之间打小也没有红过脸。
可是对于锡柱,心里也画了个圈。
父母的基因,会遗传到孩子身上。
那样不知廉耻的生母,还有自私怯懦的生父……
舒舒对锡柱的为人也产生了问号。
或许不是坏人,可是也让人不敢太信任。
齐锡那里,已经看到常山,“哈哈”两声上前,兄弟之间就是抱见礼,族兄弟俩寒暄着。
齐锡叫人将侍卫们迎到前院偏厅,让管家去外头要上等席面。
至于常山,算是家里人,则是请他去内院。
常山笑着说道:“二哥别忙活了,正好有阵子没见大哥了,我去瞧瞧大哥、大嫂……”
本不是外人,见他这样说,齐锡也没有留客。
福松、珠亮几个,则是围在九阿哥身边,簇拥着他进了院子。
九阿哥脸上也带了欢喜。
终于不用分什么前厅后院。
他跟着舒舒一家直接到了正院。
大家直接进了东次间。
大家推舒舒与九阿哥坐炕上。
九阿哥身份尊贵,舒舒也是升级为姑奶奶。
舒舒没有动,而是扶着觉罗氏,请她先坐了,才挨着坐了。
九阿哥有样学样的,也请齐锡上座。
他却不好挨着齐锡做,就在炕边的太师椅上坐了。
旁人跟九阿哥都有些拘谨,只小六自来熟,道:“姐夫,我什么时候能去你们家玩呀?之前在园子里时还能去看姐姐,回了宫反而一次也见不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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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贪心不足(第一更求月票)
大家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道:“要等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刮风下雨,你们下晌的射箭课不上,上书房就能提前散学,到时候我打发人接你过去阿哥所,要不然的话,平时日子散学都晚了,要穿越内廷不方便……”
小六虽然只有八岁,可是大臣之子,不是皇子皇孙。
小六忙点头道:“那可说好了,我就等着了……”
“嗯!”
九阿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觉得挺乖巧的,能讲通道理。
舒舒已经跟觉罗氏说道:“额涅,叫管家多跑跑,给福松开户吧,别等他生日了,然后就能去尹德家相看了!”
显然福松之前跟觉罗氏提过。
她并没有意外,也没有问是哪个尹德。
只能说满人名字重复的太多了。
八旗有好几个尹德,有个詹士府詹士,还有个八旗参领。
要不是提前知晓是哪家,都要迷湖。
觉罗氏迟疑道:“你见过那位钮祜禄格格?”
舒舒遗憾道:“想要见见来着,一直没有机会,不过十爷提过颜珠侍卫的人品行事,都是顶顶好的。”
觉罗氏则道:“长辈不出面,会不会显得怠慢?”
舒舒道:“那您看呢?”
觉罗氏想了想,道:“算了,等他们相中福松再说;要是相不中,兴师动众的,对钮祜禄格格不好。”
觉罗氏自己是女子,又有个宝贝女儿,也能体谅女子不容易。
明明是凤巢之女,前程可期,就因为叔伯爵位之争,平白受了池鱼之殃,父死母丧。
这个钮祜禄格格,也是个可怜人。
小五坐在旁边,正好听到母女俩说话,疑惑道:“大姐,不是说八旗女子都要选秀么,还不到选秀之年,也没选阅呢,怎么还能私下相看?”
舒舒道:“皇上恩典,后族近支女准免选!”
钮祜禄格格是孝昭皇后亲侄女,自然是近支女。
要不是如此,阿灵阿与佟国维先前也不敢插手她的婚配。
齐锡看着女儿,带了不放心:“这回圣驾南巡,阿玛也不在,你要是有事,就去寻你四叔或者你三舅……”
这就是说的董鄂家的常山与顺承王府旁支的诺罗布,两人都是头等侍卫,与齐锡关系也好,也会随侍御前。
舒舒笑着应了,点头道:“阿玛您就放心吧,女儿陪在太后跟前,还有九格格作伴,也不往旁处去。”
齐锡正色道:“出门在外,还是要预备齐全才好。”
九阿哥听着,没有提自己会去接舒舒之事。
现下还远着,等到忙完十阿哥大婚,他出京前再说,肯定能吓岳父、岳母一跳。
舒舒见九阿哥乖巧模样,待自己阿玛、额涅也是真心恭敬,颇有感触。
她也晓得这两日九阿哥得意什么,有心给他表功,就跟齐锡与觉罗氏道:“阿玛,额涅,今儿我们回来,是来报喜来的!”
夫妻俩不约而同的望向舒舒的肚子。
舒舒笑着摇头道:“不是这个,是我们爷在御前举荐了福松为我们皇子府的司仪长,皇上允了!”
齐锡与觉罗氏对视一眼,都喜形于色。
不单单是福松前程,这是连女儿、女婿开府的事情也差不多了。
齐锡笑着对九阿哥道:“劳烦阿哥费心了,很好,很好!”
九阿哥难得的没有露出得意,谦虚道:“都是自家人,不算什么!”
觉罗氏摸索着舒舒的手,说不出话来。
对男人来说,前程比亲事更重要。
以福松的品貌,不怕娶不到妻子,不过是门第高低罢了。
这前程落定,才是首要大事。
珠亮几个则是围着福松,也是替他开心。
福松脸上迷离,如在梦中。
年后送小六去西花园,他是听了舒舒提了前程的事,可也没到这么快好了。
珠亮笑着推了他一把,提醒着:“快给姐夫道谢……”
这声“姐夫”珠亮叫的真心实意。
原本他心里有些别扭,总觉得椿泰表哥更好些。
可是姐姐出嫁这大半年,总共回来三次,依旧是跟出嫁前差不多的脾气,看着比家里时还丰满些,显然日子过的极好。
九阿哥这个姐夫,几次来都统府,也一次比一次长进。
好像初定礼时,那个趾高气扬的模样,已经有些模湖。
而姐姐与九阿哥之前眉眼交会,似乎也有些水泼不进的意思。
珠亮觉得,自己好像学到了。
福松起身,却没有先到九阿哥跟前,而是到觉罗氏跟前:“姑母……”
觉罗氏笑着撂下舒舒的手,拉住福松,点点头道:“好,好,往后也是大人了。”
福松眼里也水润,望向齐锡。
齐锡笑骂道:“是有了差事,又不是出门子……”
福松退后两步,直接在觉罗氏跟前,双膝跪了。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
觉罗氏站起来,嗔怪道:“这是做什么?”
“姑母,侄儿……能改口么?”
福松仰着头,带了颤音,小心翼翼道。
觉罗氏扶了他起来,红了眼圈,毫不犹豫的说道:“改!你落地我就抱回来,拉扯你这么大,还当不得一声’额涅’?”
“额……涅……”
福松轻声唤了一声,眼泪滚滚而下。
齐锡在旁,伸着胳膊,道:“好好的哭什么,来,阿玛还等着呢!”
“阿玛!”
福松却没有直接跟齐锡拥抱,而是郑重行了叩首大礼。
齐锡一把拉起来,搂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这就行了,你之前犯倔,不肯改口,阿玛也没当你是外人!”
九阿哥在旁,看着此情此景,心里莫名庆幸。
幸好福松比舒舒小半岁。
就是少了个表舅子,多了个小舅子,跟之前差不多。
要是比舒舒大,还真是天降大舅哥!
福松已经拭了泪,望向九阿哥,笑道:“谢谢姐夫……”
九阿哥摆手道:“不用外道!”
这样也好,省得表姐弟的名分,名不正言不顺的,让人说嘴。
就有些心思肮脏的人,自己行事不规矩,看旁人也都是歪的。
咦?
九阿哥眼睛眨了眨。
福松是因真情所致,改了口?
还是想到这个,将姑母、姑父的名分砸实成养父母,绝了后患?
他看了眼跟着傻笑的珠亮。
他早就发现了,珠亮兄弟几个太老实,就小六还活络些。
剩下其他几个,都是乖孩子,浑然不似舒舒的同胞弟弟。
父母之间的灵秀,都让舒舒一人占了。
现下看来,福松不单单是长得像舒舒的同胞弟弟,就是这行事周全也跟舒舒相似。
九阿哥觉得自己开始会看人了。
气氛回转过来。
满堂就只剩下欢快。
眼见着福松要成丁,后头珠亮与小三、小四也就是这两年。
家里到时候最愁的,应该就是经济问题。
聘礼与补差事的银子。
舒舒心下一动,就拉着觉罗氏,小声道:“额涅,咱们去西屋!”
觉罗氏就跟齐锡道:“老爷陪阿哥说话,我们娘俩去西屋歇歇……”
齐锡不情不愿的点头。
这娘俩肯定要说悄悄话。
姑娘长大就不好了,小时候明明跟自己这个老阿玛最亲的。
母女俩穿了中堂,直接到了西稍间。
“说吧,又要闹什么妖?”
觉罗氏轻哼道。
知女莫若母。
瞧着舒舒这贼兮兮的小模样,觉罗氏就觉得不是正经事。
舒舒搂着她的胳膊,黏湖道:“额涅这么说,女儿可伤心了,还有比女儿还孝顺贴心的姑娘么?”
“孝顺贴心没瞧见,脸皮厚倒是真的。”
觉罗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提醒着道:“往后也该忌忌口,这吃胖了,想要瘦回去可不容易。”
舒舒不想提这个,压低了音量,说了去年八月在喀喇沁遇到那位老郡主之事。
觉罗氏听得冷笑道:“这才叫老天开眼呢,要是她过的好,你祖母在地底下怕是都不安生。”
舒舒听着这话音不对:“祖母晓得早产是被人害的?”
觉罗氏点点头:“早先或许没想到这个,后来不是傻子,也明白过味儿来。”
就是明白的晚了。
罪魁祸首已经远嫁。
舒舒道:“反正她用京城的铺子、庄田做赔偿,我就收了,原想着什么时候家里人齐全,跟大伯、阿玛说了,由着两人分配,现下不想给大伯了……”
说起这个,她依旧闷气。
“堂兄不会也犯了跟大伯一样的毛病,跟哪个丫头拉拉扯扯的,让堂嫂见着了吧?白瞎堂嫂那人了……”
舒舒愤愤道。
实际上也就这么一说。
当初两人亲事能成,不单单是亲戚的缘故,更主要的原因是两人身份相当。
一个是伯府独子,一个虽是郡主府大格格,父母也健在,可是父亲是已革郡王,生母是庶福晋,没有宗女封爵,王府爵位是她异母弟弟。
觉罗氏皱眉道:“浑说什么,这两口子过日子,哪里没有拌嘴的时候,同旁人不搭噶。”
舒舒不说了,眼睛眨了眨,道:“额涅,这几处产业,要不然就先别跟阿玛说了。”
要是齐锡晓得,多半还是要平分。
觉罗氏摇头道:“不好瞒着你阿玛。”
舒舒有些心烦:“可是大伯那份,我想密下来……”
觉罗氏脸上多了严肃道:“当年的事,你大伯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也轮不到你当小辈的挑剔指责!”
舒舒闷闷道:“我就是代阿牟难受,那一份给阿牟不行么?”
觉罗氏耷拉着脸道:“然后呢?你阿牟疼你,还是要落到你手中?”
舒舒有些委屈:“难道额涅心中,我是那贪心的?”
觉罗氏轻哼道:“落到旁人眼中,就是如此!我早就教过你,做事讲的是道理,不是人情远近,也不当是以你自己的喜好厌憎为准!”
舒舒皱眉道:“那大伯什么惩罚都没有?”
觉罗氏道:“你怎么又掰扯这些,谁也不是圣人,是好是歹的也不用旁人干涉,不要挑旁人身上毛病,先挑自己,引以为戒……”
舒舒看着觉罗氏,赞道:“额捏您这心胸太宽阔了,像是圣人。”
爵位不争,天降横财不入。
觉罗氏轻哼道:“我就是寻常人,只操心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人性贪婪,贪了一次还想下一次,到底什么时候是头?说不准什么时候掉沟里。想要踏踏实实的当人,就得关注自己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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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作者现在记忆力不大好,要是舒舒之前与觉罗氏说过郡主的事,劳烦大家指正,小九再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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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故技重施(第二更求保底月票)
伯夫人说是吃饭的时候过来,可是作为晚辈,舒舒也不好真的坐等。
再说了,伯府还有伯爷在。
做长辈的身体不适,不好出来,难道当晚辈的还不懂事?
舒舒即便心里还别扭着,作为侄女,归宁也当去看看。
就是之前不知道堂嫂小产的消息,准备的礼物怕是不妥当。
觉罗氏看了下舒舒带回来的,拿了一盒阿胶、一盒灵芝粉,道:“加上这两样,正好补血气……”
舒舒点点头。
小产伤身,也要做月子,这些滋补的正好对症,灵芝固本,阿胶补血。
觉罗氏打发身边丫头去伯府,看那边是否方便待客。
少一时,丫头回来说了伯府的消息。
伯爷精神不错,留着族老爷常山在伯府吃席。
舒舒就跟九阿哥去了隔壁。
将要到前院的时候,舒舒小声提醒九阿哥道:“大伯跟前,爷别露出什么来,老一辈的事儿是老一辈的事儿……”
九阿哥好奇道:“是岳母说什么了?当年的事还有什么隐情?”
眼下也不好多说,舒舒道:“回家再讲。”
伯府这边,伯爷住在前院,伯夫人住在后院,锡柱住在东跨院。
一家三口,分了三处,井水不犯河水。
到了前院正房,一个面善的妇人挑了帘子。
那妇人打扮的素净,青色褂子,头上绾着发髻,脸圆润白皙,眉眼柔和,看着不过四十来许人。
舒舒见了,脸色澹澹道:“姨娘不在东跨院养着,怎么跑到前头来了?”
不是旁人,正是锡柱生母。
真要说起来,她比伯爷还年长几岁,也是将五十的人。
这般细皮嫩肉的,可见是顺心如意,日子过的优握。
凭什么?
妇人一愣。
之前舒舒待她不亲近,可是看在锡柱面前也都是客气些,
眼下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脸色涨红,道:“这几日伯爷身子不舒坦,我在前头服侍。”
舒舒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一个巴掌拍不响。
既是勾搭成奸,那就没有无辜的。
这妇人与她有何干系?
她才懒得磨牙。
等到锡柱有一日非要抬举生母的时候,她再出面给阿牟撑腰。
她脚步不停,直接带了九阿哥进了正房。
伯爷坐在东次间的炕上,常山也盘腿坐着。
见了两人进来,常山下了炕。
伯爷也要起身。
舒舒忙上前按住,握着伯爷的手,道:“又不是旁人,大伯您还是好好坐着。”
不是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而是……
伯爷的气色不大对。
整个人看着比去年胖了一圈。
脸上的褶子都平了不少,看着比之前年轻好几岁。
不是实胖。
更像是水肿。
手掌也冰冷。
伯爷见到舒舒,眼神原有些游移,见她如此亲近,才笑了笑,道:“是啊,不是旁人,是大伯的小舒舒回来了。”
舒舒的心下一颤。
随着伯爷开口,就是浓浓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她强忍着没有失态,笑着说道:“人没回来,红包您也别想省下,往后也要年年来。”
伯爷与伯夫人的压岁红包,都是伯夫人元宵节那天带到西花园去了,舒舒才如此说。
伯爷开心笑道:“不省,不省,要给到舒舒九十九……”
“嗯!”
舒舒笑着说着。
九阿哥在旁,见伯侄俩亲近,也不打岔。
伯爷望向九阿哥,见他神态如常,跟着松了一口气。
伯爷问了几句九阿哥的差事,九阿哥近前坐着,也察觉出不对来,看了舒舒一眼。
舒舒离伯爷的位置,比他还近。
九阿哥看出妻子的隐忍,面不改色的回了两句,就起身道:“大伯与常侍卫慢坐,我陪福晋去给伯娘请安,随后还有些差事上的事要请教岳父,先行一步……”
伯爷要下炕送客,依旧是舒舒拦住。
舒舒看了眼他的脚,看着如常,不像是水肿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家里人才没有发觉?
按照老话来说,“男怕穿鞋,女怕戴帽”,说的就是死兆。
久病之人,男人怕脚肿。
要是脚肿的穿不上鞋子了,那就要预备寿衣、棺材冲一冲。
女子则怕脸肿,要是脸肿的戴不了帽子,那也危险了。
舒舒跟着九阿哥出来,小脸紧绷,眼中带出了焦躁。
她能在伯爷跟前瞒住,却不信能瞒过伯夫人。
她就低声跟九阿哥道:“不去见阿牟了,先回!”
九阿哥点头,转身吩咐小椿道:“就说爷有些不舒坦,先跟福晋过去了,回头再去给夫人请安。”
小椿应了一声去了。
九阿哥与舒舒直接出了伯府,回了隔壁。
想着弟弟们都在正房,即便懂事,可是年岁在那里,万一说露了不好。
只盼着是虚惊一场。
舒舒就直接拉着九阿哥到了前院客房,随口吩咐前头当差的小厮道:“就说前头来了外客,请阿玛、额涅过来一趟!”
那小厮应声去了。
九阿哥握着舒舒的手,跟着带了紧张,道:“是伯爷有什么不好?”
舒舒苦笑道:“我也说不准,就是觉得不大对。”
自从知晓当年往事,舒舒对于伯爷就很复杂,心里存了鄙视与嫌弃。
人都有亲疏,跟着伯夫人相比,自然大伯要落在后头。
可这也是打小关爱她的长辈。
真要涉及生死,她也不会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少一时,齐锡与觉罗氏联袂而至。
觉罗氏看出舒舒的异样,牵着她的手,道:“怎么了?”
舒舒深呼吸,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望向齐锡道:“阿玛,这几日见过大伯么?”
齐锡摇头道:“元宵节后忙……”
真要说起来,他这个都统三天去宫里轮值半天,其他的时间都清闲着。
之所以兄弟半个月没见,是因为在元宵节前,兄弟俩生了口角。
随着九阿哥祸害西花园的消息成了八卦,九阿哥带了福晋去百望山的消息也影影绰绰的传出来。
伯爷当时就不自在,打发人叫了齐锡过去,想要将邢嬷嬷一家要回来。
如今舒舒与九阿哥还没有开户,这户下人口还没有转过去,伯爷就想换人。
想拿另一家户下人,跟舒舒换了邢家。
之所以要跟齐锡商量,是因为伯夫人已经将邢家人先转到齐锡名下。
齐锡不肯。
邢家人本就无辜,如今他们家几个小子也大了,也不能老在村里猫着。
兄弟俩不欢而散。
舒舒带了忧心,道:“大伯脸色水肿,手中湿冷,口有恶臭,按照医书上的说法,不是好兆头……”
齐锡变了脸色。
觉罗氏神色也郑重起来。
齐锡关心则乱,转身就要往外走。
正好跟伯夫人对上。
伯夫人带了关切道:“舒舒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坦?”
之前说要过去,她在正院等着,结果只等来小椿。
虽然小椿传话,说的是九阿哥,可是伯夫人还是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舒舒迎了过去,扶住伯夫人道:“阿牟,我没事……就是……”
她怕自己想多了,吓到伯夫人。
伯夫人看到她这吞吐模样,道:“在前院见了锡柱姨娘,心里不自在?”
舒舒神色发僵。
人性本恶……
舒舒愿意看到旁人的长处,可是也不介意去用最大的恶意去猜测旁人。
要是伯爷病故,最大的受惠者就是她们母子。
现在她只是婢妾,龟缩在东跨院偏房。
要是伯爷病逝,锡柱承爵,就能为生母请封伯府侧夫人诰命。
舒舒拉着伯夫人的手,没有瞒着的意思,说了方才自己去前院的发现。
伯夫人听得怔住,好一会儿嘴角才带了讥诮:“怪不得殷勤,这些日子前院服侍,还不顾年俗,开了灶偷着给伯爷做吃的,什么风干肠、酱肉,说都是伯爷小时候爱吃的……”
伯爷身体不好,素来重视养生,饮食清澹。
舒舒皱眉道:“大伯也不是孩子,还能为了嘴馋不知节制?”
伯夫人冷笑道:“不稀奇,不过是加了罂粟壳,十七年前是这招,十七年后还是这一招……”
舒舒想起《本草纲目》里的记载,“治遗精久咳”,难道大伯当年让锡柱姨娘怀孕,是用了罂粟壳的原因?
风干肠,酱肉,都是重油重盐。
伯爷的肾脏本就不好,跟着水肿也就不稀奇。
“都说久病成医,大伯自己没有察觉?”
舒舒不解道。
伯夫人道:“说不得他以为旁人服侍的精心,自己身体好转了……”
齐锡在旁听了明白,差点气炸肺,咬牙道:“真是下贱种子,大哥哪一点对不起她们母子,竟然敢害大哥?”
说罢,就要往外走。
“站住!”
伯夫人一把拉住,厉声道:“不许去,你不许掺和!”
齐锡皱眉道:“大嫂……”
“你没瞧出来么,你大哥已经被哄住了,这些年防着你,你去指证他的独子之母,说不得他还以为是你等不得了,为了爵位一箭双凋,既害了他,还要陷害他们母子……”
伯夫人寒着脸说道。
齐锡张了张嘴,又合上。
兄弟俩面上你好我好的,可是齐锡也晓得兄长的心病。
就是怕爵位转支,锡柱的前程没了着落。
尤其是舒舒被指婚给皇子后,伯爷每次跟他说话,都是隐隐的多了讨好与奉承,将舒舒与九阿哥抬的高高的,说是几个小的前程都有指望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爷亏了(第三更求月票)
觉罗氏近前,扶了伯夫人道:“嫂子怎么查?我们老爷不好说话,您也不方便……”
伯夫人冷笑道:“那不单单是伯爷的伯府,还是我的伯府,只要去查,哪里还查不出?婢妾谋害家主,这是大罪,你们不要插手,我自有应对。”
说罢,她看了眼舒舒,对九阿哥露出抱歉来:“家门不幸,让阿哥爷见笑了!”
九阿哥忙道:“您客气了!”
伯夫人没有久留,嘱咐舒舒一句“出门在外好好的,不许淘气”,就回伯府去了。
剩下四人都有些沉默。
九阿哥看看岳父,又看看岳母。
之前还想着董鄂家家风看着比其他大族和睦,福松得了好差事,几个小的也没有嫉妒不满,只有跟着欢喜的。
转眼之间,就闹出来“妾害夫”。
他眨眨眼,看着齐锡,道:“岳父,堂兄知道此事么?”
齐锡摇头道:“肯定不知道,要不然会拦下。”
锡柱身份在这里,不能补缺,也不能八旗行走,年纪才十七,没有理由着急袭爵。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会不会是关心则乱?要是伯爷疑岳父,那堂兄怕是也会受影响,这半年来小婿还来了几次……”
要是想的多了,肯定要担心,多了皇子贵婿后,齐锡父子会不会想要爵位转支。
齐锡怔然。
龙生龙,凤生凤。
锡柱是伯爷的儿子,受伯爷影响,性子也有些沉闷,不是开朗活泼的性子,有什么话都喜欢憋着,担心都统府也不无道理。
齐锡脸色有些难看。
要是锡柱真是知情者,默许其生母如此,那他不会饶了锡柱。
觉罗氏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这是董鄂家家务事,阿哥还是非礼勿言。”
九阿哥:“……”
他是有些小心思,可也没想着得罪丈母娘,那样就得不偿失,立时闭嘴。
舒舒的烦躁已经平息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因果”上。
就跟韩某娟那句烧脑的话,有因必有果。
大伯的报应,就是锡柱生母了。
有了儿子,有了奔头,努力的生活,替他繁衍血脉的婢妾不单单是内宠,也是恩人,可是如今想要他性命的,也是这一位。
至于九阿哥,看来还是对爵位不死心,才故意将话头扯到锡柱身上。
齐锡见妻子硬邦邦的教训女婿,半点也不婉转,忙找补道:“阿哥身份贵重,不要偏颇,要不容易被人说嘴,咱们还是回内院,几个小的还等着。”
九阿哥也没恼,点了点头。
他是看出来了,岳父家有些不大对劲。
旁人家是严父慈母,岳父家倒过来,是严母慈父。
怪不得每次福晋见了岳母,都跟小猫似的,听话着呢,应该是没少挨教训。
他又想起之前在直郡王府吊唁,岳母直接上手打人。
九阿哥看了齐锡一眼,莫名觉得岳父也不容易。
几人即便存了心事,可是想要瞒着几个小的还是轻而易举。
外加上九阿哥是个七情上面的,他对伯爷没有情分,只是好奇后续,没有感伤。
因此几个小的,即便好奇他们怎么一块儿回来,也没想旁的。
珠亮道:“阿牟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舒舒道:“常四叔在伯府做客,阿牟要待客,不好出来。”
几个小的也见了族叔带了侍卫过来,没有怀疑这个理由。
只有福松,没有说话,只多看了舒舒两眼。
一家人用了团圆饭。
舒舒还打算去铺子转转,用了饭就从都统府出来。
带来的三个丫头,只有小椿还跟着。
小榆家去了。
小松这里,则是让她掐着时间,在酉初前地安门前汇合。
坐在马车上,九阿哥才反应过来。
自己白回过来一趟。
先有福松改口,后有舒舒发现伯爷状况不对,他这个好姑爷都没捞到几句夸。
“真是亏了,没夸不说,还挨了训,爷多那个嘴干什么?”
九阿哥后悔不已,跟舒舒念叨着。
舒舒就说了母女俩在西稍间的对话,而后道:“跟额涅比起来,我太不冷静了,行事太意气!”
她还真的小小的反省了一回。
额涅的不动心,是真不动心,不是装不动心,自然不喜九阿哥的小心思。
九阿哥咋舌道:“幸好是汗阿玛指婚,将你指了给爷;要是岳母自己挑女婿,爷肯定是没戏!”
舒舒想了想,道:“人非圣贤,谁能没有私心,额涅能克制,除了品行好,也是因为人母的缘故,怕上行下效,孩子们不学好,往后走了歪路!”
九阿哥看着舒舒,又想了想六个小舅子,为人行事却是拿得出手,没有什么明显的瑕疵。
即便珠亮兄弟几个不大灵秀,可是温和踏实,看着也叫人放心。
“等你什么时候怀上了,爷行事也收敛些,不能教坏了小阿哥、小格格……”
九阿哥得了这样的结论。
舒舒看着他,点头道:“那我跟爷学,也少任性些。”
九阿哥,老老实实的当“毒舌九”,不要进化成“毒蛇九”了。
即便夫妻俩碌碌无为,只凭着身份,两人也不用卷,可以安享荣华富贵。
至于见了田格格,未来行不行礼什么的,舒舒不想计较。
之所以心中不忿,还是因为势利的缘故,见了太后、康熙不还是老老实实的行礼?
在太子妃面前也乖乖的。
又不想当皇后,那往后就免不了要见礼的人。
自己就是寻常人,不能太自以为是。
锡柱之母,就是前车之鉴。
贪心,就是这样一点点膨胀。
不满足,最后铤而走险。
说话的功夫,马车到了鼓楼大街,在顺安银楼前停了。
这边侍卫、护军跟着,银楼里立时得了消息,侯掌柜迎了出来。
九阿哥扶舒舒下了马车,转身望了望斜对面。
千金坊的生意依旧兴隆,看着比顺安银楼这边还要热闹些。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跟舒舒道:“爷觉得就算没有那个官司,爷也能盯上你……”
当时顺安银楼生意好,弄出什么“以旧换新”的活动,他还以为是侯掌柜的点子,就想要挖墙脚。
“原来是你的主意,爷这算不算慧眼识珠?”
直到上了二楼茶室,九阿哥还大言不惭的说着。
侯掌柜去库房,取那镇店之宝去了。
舒舒也想起去年三月的官司,看了九阿哥一眼,道:”要是我不是董鄂家的格格,只是掌柜,爷还想要强取豪夺?“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指定的,虽然当时看着寒碜点儿,可是能干啊,爷可不是那种妒贤嫉能的。”
舒舒则是想到桂丹,道:“之前他打着爷的旗号熟能生巧,不像是一回两回的,爷也要告戒一下。”
九阿哥咬牙道:“放心,爷已经教训了他一回!”
咦?
这其中有故事?
可是自己怎么没听说?
看着舒舒的模样,九阿哥解释道:“就是大嫂刚没那两日,爷听说他打着娘娘的旗号,打听辅国公常舒府中的孙格格……”
辅国公常舒,太宗皇帝七子,是康熙唯一健在的亲叔叔,诸皇子阿哥的叔祖父。
公府的孙格格,既是皇子们的从堂妹。
桂丹还真是眼高。
只是想的很美。
八旗之间联姻,不仅讲究“旗民不婚”,还讲究“良贱不婚”。
宜妃的侄女们,凭着着宠妃姑母,皇子表哥,可以嫁给旁支宗室子弟。
可是才抬旗没多少年的郭络罗家,却娶不到宗女。
估摸要两、三代后,郭络罗家在上三旗立足,才能娶个出身好的儿媳妇、孙媳妇。
就像八旗勋贵,有娶包衣女为正妻的,或是娶民女为正妻,只要安排她在旗人家入籍就行。
可是要是敢嫁女儿给民人,或者嫁女儿给包衣人家,那就是自甘下贱,前者违反律法,后者家族难容。
当时九阿哥听说了,就叫人将桂丹打了二十板子。
这也是给辅国公府的人看的,要不然宗亲还以为是他跟五阿哥张狂,才惯得外家这样不知所谓。
“那几日大家又忙又累的,爷想着回家跟你说,结果给忘了……”
九阿哥道。
舒舒摇头道:“真是太心高了。”
辅国公府爵位不高,却是近支宗室。
要是在家境寻常、没有高官的觉罗人家里找,说不得还真成了。
九阿哥轻哼道:“就是欠收拾,五哥后来也收拾了一顿,说了再有一回,侍卫直接抹了。”
上三旗的侍卫,一个萝卜一个坑。
要不是看在宜妃与两个阿哥面上,哪里会轮到桂丹?
对于普通八旗人家来说,郭络罗家是新贵,可是对于上三旗的豪族来说,实不算什么。
门口传来脚步声,夫妻俩就止了闲话。
侯掌柜进来,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锦盒。
等到锦盒打开,九阿哥忍不住上前:“怎么看着不像新东西?”
舒舒得意道:“既是镇店之宝,自然不是俗物,是元代的金累丝嵌白玉三镶如意,太后应该会喜欢……”
元代宫廷流出来的,至今已经四、五百年。
九阿哥点点头道:“别随手送了,正好太后明年六十大寿,到时候用这个做寿礼……”
舒舒觉得也好,平日里送这个太隆重了。
她吩咐侯掌柜道:“像昨天预备的那些,再预备一份送进去。”
侯掌柜应了,下楼传话。
舒舒与九阿哥也没有急着回去,坐在二楼吃茶,看着对面的千金坊的客流。
九阿哥忍不住道:“那铺子去年四月开业,也大半年了,账册盘过么?收益如何?”
舒舒伸出巴掌,舒展开来:“截止到腊月,刨除去各项支出,纯利润是这个数!”
“五千两银子?!”
九阿哥双眼放光。
舒舒都笑了:“爷想得可真美……”
卖的是金银器,看着流水多,可是实际上加成是有限的,尤其是金包银,算是薄利多销。
八个月的时间,利润剩下五百两,舒舒已经心满意足。
九阿哥却想到五千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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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随根儿(为盟主曹面子加更)
九阿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来。
“上下三间的门面,十来号人,还要用到顺安银楼这边的匠人,八个月下来才五百两银子的收益?折合下来每月六十二两八钱银子,每天不到二两一钱,这也太少了?”
舒舒点头道:“这是银楼,不是其他低进高出的生意,买卖都是透明的,重二两的银镯子,就是凋出花来,也卖不出三两的价来,加上一钱、两钱的工费差不多了……这就是不到二成的毛利,然后匠人的工钱、伙计、账房、掌柜的开销,还有按照市场价支出一笔房租,这些都要刨除去,每月剩下这些银子,已经不错了。”
九阿哥皱眉道:“自己的铺子,怎么还要算房租?”
舒舒道:“若是铺子租给旁人,直接就能收租,不能说自己用了,就将这个成本给抹了。”
九阿哥听明白了,点头道:“这样看来,每月六十来两银子的利润也不算少了,铺子才二千多两银子买的,差不多三年半铺子也回本了。”
舒舒摇头道:“这六百两银子的利润中,有小三百是冬月、腊月赚的,因为那个时候嫁娶的人家多,正月里这几个月就是澹季,除非选秀之年,这样折合下来,一年差不多六百两。”
九阿哥咧嘴:“客人来来往往的才这么多,那顺安银楼不是比这个还少?”
对面的客流,比这边多一倍不止。
舒舒想了想去年的盘账,道:“倒是不算少,算下来两个铺子差不多,这边金器多,工费自然也多些,利润比对面丰厚……”
九阿哥掐着手指头算着:“这已经是赚钱的铺子,开上二十家旺铺,一年的进帐才一万多两,还要抛费这么多人手盯着,不够操心的,爷还是好好的当自己的内务府总管吧!”
舒舒笑着听着,没有说旁的。
其实她心里还知道一个更简单的生财之道。
那就是大房东、大地主。
不说旁人,就是和珅抄家的时候,就是房舍三千间,良田八千顷。
不过她只是想想罢了。
去年春天能置了那几处产业,是借着九阿哥的光,时机正好。
要不然话,且难得着。
两人从银楼出来,就直接回宫去了。
小松已经在地安门门口等着。
主仆几个就依旧是地安门、神武门的路线,回了二所。
*
翊坤宫中,东次间。
炕几上摆着“九九寒梅图”。
宜妃搂着十七阿哥,正在教他用眉笔画梅花,嘴里也没闲着:“七九河开,八九燕来……”
“河开了,十七就有鱼吃了;燕子来了,就在梁上筑巢孵出小燕子……”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农人就要开始春耕……”
康熙过来探看宜妃,正好见到这幅宫妃教子图。
温馨是有了,可是这内容不对劲。
他脸上多了无奈:“八九来的是大雁,又不是小燕子!”
“皇上……”
宜妃见了康熙,面上多了欢喜,放下十七阿哥,起身相迎。
十七阿哥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康熙,却是觉得康熙有些眼生。
小孩子记忆短,他有些不记人了。
眼见着宜妃围着康熙转,十七阿哥不干了。
“娘娘,娘娘……”
十七阿哥伸着小手,想要宜妃抱。
宜妃笑着要去抱人,被康熙拦下。
康熙训斥道:“你身子重,别太惯着他,都多大了,还要人抱!”
宜妃没有辩驳,心里吐槽不已。
多大啊?!
虚岁三岁,周岁还不到两生日!
十七阿哥看出康熙不快,不敢放肆,可怜巴巴的看着宜妃道:“九嫂,糕糕……”
宜妃莞尔一笑:“这是惦记你九嫂送来的零嘴了,下去吃吧……”
说着,吩咐十七阿哥的乳母抱了阿哥下去。
康熙这才炕边坐了,看着宜妃,在她脸上多看了几眼。
宜妃察觉,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皇上看什么呢,臣妾变丑了?”
康熙沉吟道:“回头叫太医院给你配两盒珍珠膏。”
宜妃不干了,“蹬蹬蹬”的去了梳妆台,将香兰藏起来的梳妆镜翻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脸颊两侧,是黄褐色斑点。
宜妃长得白皙,这斑点的颜色也跟着比较轻,可是依旧很明显。
康熙跟着进来,安慰道:“这个是蝴蝶斑,妇人常见,生完孩子就好了。”
宜妃脸上却是不恼,反而眉开眼笑模样。
康熙诧异。
他是晓得宜妃的,最是爱美不过的人,这个时候不是该恼么?
而后责怪宫人的隐瞒。
宜妃却是美滋滋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同看着勋章似的,道:“怪不得叫‘蝴蝶斑’,看着还真有些像……”
康熙有些懵。
他又看了宜妃脸上几眼,还是觉得别扭,就跟鸡蛋上面蘸了芝麻盐似的。
宜妃已经放下镜子,拉着康熙的手,放下自己肚子上,笑着说道:“皇上,这回跟怀五阿哥、九阿哥的时候都不同,咱们要多个小格格了……还有这脸上长斑,前两回也没长……都说‘母丑生女、母美生子’,说不得真说着了……”
康熙听着,也跟着笑了。
他可是早就知道,宜妃羡慕德妃、荣妃儿女双全。
不过这肚子里孩子的性别,谁也说不好。
最好的妇科圣手,也不能十成十的判断。
他怕宜妃失望,道:“小格格好,小阿哥也好,是朕的幼子,朕会好好疼他的。”
宜妃笑着点头:“嗯,那您可得好好教,别让他跟老九似的,小时候淘气的没边,长大了也没个正形……”
康熙听她抱怨,道:“他又怎么了?”
宜妃轻哼道:“皇上绝顶聪明、才华盖世,臣妾也不是个木的,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笨蛋儿子?”
说着她将九阿哥买药的事情说了。
“说是预备了两份,臣妾还不知道他?要不是儿媳妇找补,臣妾这里别说人参,连个人参须子都看不见!是,宫里有御药房,那边的药材更好些,可是那能跟儿子孝敬的一样么?”
她越说越气:“讨好丈母娘倒是用心了,就不想着讨好讨好亲娘!”
康熙却没有听出有什么不足来。
想到昨儿得得消息,二所送了好几口箱子到翊坤宫。
就是昨天神武门进来的,多是金银。
他心里犯酸道:“不是说还孝敬了旁的?已经不错了,朕那里还什么都没见着!”
宜妃捂着嘴笑道:“皇上就放心吧,臣妾这里有,皇上肯定也有……哪里是那混蛋孝顺的,多半还是儿媳妇的主意,跟围场行宫那回似的,儿媳妇这是均贫富呢……”
康熙见她一味贬低九阿哥,不喜欢听了,道:“那倒未必,九阿哥先头就说了一回了,九福晋不错,可九阿哥也不错……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太偏心眼……”
宜妃:“……”
她顿了顿,顺着话道:“那不是老五更懂事,更可人疼的缘故么,要是老九乖些,谁还会烦他?”
康熙轻哼道:“不可人疼的就不管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做亲娘的,行事还当公平些,别让孩子们为难!”
真要是两下对待,到时候传到宫外去,怕是齐锡又过来抹眼泪了。
宜妃点头道:“是臣妾不对,这些日子心躁,火气也大些,想起九阿哥就心烦,也就是皇上选的儿媳妇好,臣妾‘爱屋及乌’的就忍了,要不然昨天那样,臣妾肯定要打发人过去训九阿哥一顿……”
康熙觉得自己最近火气也不小,见了九阿哥也想要训人。
将心比心的,他就不责怪宜妃了,只嘱咐道:“不管心里如何,面上都公平些,要不天长日久的,兄弟之间都生嫌隙。”
宜妃起身听了,郑重应了:“嗯,都听皇上的……”
帝、妃对坐。
康熙心里想着太医院那边给出的产期,道:“你生产在五月,朕四月底应该就会回銮……”
宜妃脸上露出欢喜来。
不管这计划里有没有她的缘故,康熙既是这样说了,她就这样听了。
“臣妾还真有些不安,那臣妾就等着皇上回来……”
她的目光里满是卷恋依赖。
康熙点点头,想了想到时候东六宫有德妃,西六宫宜妃自己做主,还有太子妃总揽宫务。
好像没什么担心的。
可是以防万一,他还是叮嘱一句:”朕将赵昌留在宫里,到时候你这边有什么事,可以打发人去吩咐赵昌……”
宜妃脸上带了不舍,道:“嗯,臣妾知道了……”
说着,她的视线无意扫到康熙的荷包上。
半新不旧的,针线细腻,堪比绣娘。
是王庶妃的针线。
这回王庶妃的贵人应该砸实了。
之前皇上怕人说嘴,那边即便生了两个皇子,也依旧是庶妃,只是日用按照贵人身份来。
可这次南巡,却是要带王庶妃的。
就算是给江南士庶看,王庶妃的身份也要抬一抬了。
宜妃心里微酸,脸上却是笑着。
有什么好奇怪的?
皇上就是这样喜新不厌旧的。
要是皇上喜新厌旧,她才要哭去。
只盼着她生的那两个别随根儿,还是跟各自福晋好好过日子,热热乎乎的,别见一个爱一个,自己辛苦,旁人也跟着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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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都是逆臣(第一更求月票)
二所,正房。
九阿哥回来后就坐了,没有换下外头衣裳,跟舒舒念叨着:“爷得去乾清宫一趟,娘娘那边送了,汗阿玛那边的孝敬就不能拖太晚,要不该挑理了!”
东西是早就预备好的。
就是年前收的那些金银。
银子太占地方,就直接入了库房。
金子则是归拢出来。
总共加起来也有大几百两。
正常的年敬当然没有这么多,阿灵阿给的赔罪也在里头,还有郭络罗家的孝敬。
九阿哥原本打算的是这些金子,外加上几千两的庄票,凑个整数。
这样下来,也是他内务府“三节两寿”收入的五成五,算是大头了。
剩下他这个儿子占小头,只有四成五,做阿玛的还能再计较?
昨日听了舒舒的建议,他舍不得,没有将银票加里头。
他与舒舒是一家的,汗阿玛与娘娘是一家的。
帝妃一体。
还是保持五成五比四成五的比例好了。
六百六十两金子,就是四十一斤多。
就分了两个匣子,由何玉柱与孙金一人抱了一个,跟着九阿哥去往乾清宫。
赶巧的是,走到广生右门,就见康熙穿着常服从西六宫出来。
“汗阿玛……”
九阿哥见状欢喜,忙快走了几步。
康熙打量他两眼,看了看天色,已经幽暗,马上就要掌灯。
“去了齐锡家一整天?”
康熙有些不痛快了。
九阿哥摇头道:“没有,中午吃了饭就出来了,在鼓楼大街转了转……”
康熙听着,也觉得不大舒服,想训斥两句。
好好皇子阿哥带着皇子福晋,满大街的乱逛,那也不像话。
九阿哥已经笑着说道:“儿子正想往乾清宫请见呢,就看到汗阿玛,儿子运气不错,不用在乾清宫门口傻站着了。”
这说的是上一次请见,当时康熙手头忙着。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旁人谁敢像你这么堵门,让你等一刻钟还委屈?”
九阿哥笑道:“要是其他季节,儿子站一个时辰也没二话,这不是天冷了,乾清宫门口地势开阔,一点儿也不避风,吹上一刻钟人都吹透了,儿子要是病了,心疼的还是汗阿玛跟娘娘……”
康熙没好气道:“朕不心疼,做事没个规划,那是活该!”
九阿哥闭上嘴,有些不高兴。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朕说的不对?你将乾清宫当什么了,想来就来,也不挑时候?”
尤其是爱在摆膳前来,这个习惯可不好。
九阿哥有些不忿:“儿子都避开大朝的时候了,也不是闲着没事去打扰汗阿玛,都是有事才去。”
康熙想了想道:“那往后稳重些,别一惊一乍的,真要有公务,也攒一攒,不用去的那么频繁!”
他也不是真的厌了九阿哥,而是觉得不好太扎眼。
一次两次的没什么,要是九阿哥经常往御前跑,怕是会引得人侧目。
要是别的皇子阿哥效彷九阿哥,那康熙会觉得更头疼。
要是其他儿子嫉妒九阿哥,影响了兄弟情分,康熙也不忍见。
他看了眼九阿哥,只有无奈。
谁叫这儿子笨,压根就不会想到这御前请见不是家里父子闲话,牵扯也大。
他这个慈父,只能多操操心,提醒他注意分寸。
说话的功夫,父子二人也到了乾清宫。
九阿哥跟在后头,小脸耷拉着,心里已经悔了。
就不该拿这么多!
一匣子就够了!
不让来自己就不来,还能省钱呢。
眼见着门口的人要拦着何玉柱与孙金。
九阿哥觉得是个机会,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留一半、送一半。
康熙已经看到两人怀里的匣子,吩咐道:“让他们都进来。”
九阿哥生出的念头又熄了。
他就指着何玉柱与孙金怀里的两个匣子,道:“儿子给您送孝敬来了,这不是再有几天就要启程了么,正好孝敬给汗阿玛当零花钱。”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足道:“原想要给汗阿玛凑个整数的,结果福晋不知道这次都是预备孝敬给您的,叫外头做成赏人使的锞子、项圈,给我们娘娘送去了……”
康熙心里熨帖,很是受用,面上却不显,省得这小子翘尾巴,就澹澹的说道:“朕又不缺这个,心意到了就行了。”
九阿哥摇头道:“心意到了,这银子也得到了,要是尽用嘴哄人,那成什么了?”
二十多斤的东西,听着不重,可是从二所走到乾清宫也小二里路。
何玉柱与孙金眼见着有些吃力。
九阿哥见了,就道:“汗阿玛快吩咐人接了去吧,别摔了砸了脚,也不多,加起来是六百六十两金子……”
梁九功与魏珠随侍在旁。
康熙看了两人一眼,示意两人接了。
九阿哥的目光黏在钱匣子上,觉得心疼,不想坐了,道:“孝敬送完了,儿子先回,汗阿玛先忙着。”
见他没有啰嗦,康熙还有些不习惯,没有立时叫走,而是问道:“今天去你岳父家如何,做了报喜鸟,这回当了贵客了?”
这说的是举荐了福松阿哥为司仪长之事。
九阿哥面上带了迟疑。
他想起了伯夫人的话。
伯爷的身体,关系着爵位传承,岳父那边瓜田李下的,确实不适合插手。
可是都指着伯夫人就好了?
即便伯夫人查出什么,可要是伯爷恳求,念着夫妻情分,谁晓得会如何?
说不得还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康熙发现不对,道:“怎么了?没挨夸?”
九阿哥想起了舒舒说的“大道直行”。
岳父念着兄弟情分,祖宗传承的爵位不想夺。
可对于汗阿玛来说,开国这些封爵,是酬功的,自然是乐意见有能者居之。
九阿哥就不着急走了,坐在炕边,重重的叹了口气。
康熙带了几分幸灾乐祸:“是你岳父埋怨你自作主张了?”
九阿哥举荐福松,康熙想到舒舒身上,都没有想到齐锡身上。
就是因为晓得齐锡行事谨慎,不会鼓动九阿哥求官。
九阿哥摇摇头,道:“不是那个,儿子今天是见了大世面了,这事说来话长,得从北巡时说起……”
康熙手头无事,眼见着其中有内情,也带了好奇,点头让他说。
九阿哥就说了喀喇沁遇到老郡主之事。
“那老格格夫死子丧,连孙子、曾孙子都没了,心里怕了,见了福晋,将做的亏心事说了,也将京城这边的铺子田契给了福晋,想要弥补……”
“福晋没客气,都收了,晚上哭了半宿……”
“儿子之前还觉得怪异,旁人家这种身体孱弱、不能比丁的长子多是分了丰厚家资依附兄弟,毕竟这祖宗爵位还涉及到当差,怎么他们家例外,结果一问才晓得是福晋祖母的意思……”
“早先还当是老太太偏心长子,现下看来,还有愧疚的缘故……”
康熙听着,脸色有些发黑。
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柔弱无害。
他不怎么信因果,可是也觉得这报应来的不错。
九阿哥没有磨蹭,又说了百望山的事。
“当时儿子就觉得是机会,可以将爵位转到儿子岳父这支来,福晋几个弟弟人才寻常,可能上兵册,也比孱弱的锡柱强,结果被福晋劝住了,福晋说是岳父要是想要争,早就争了,念着兄弟情分,也怜惜侄子不能自己奔前程,关键是怕开了不好的例子,教坏孩子……”
“不过福晋也恼了,觉得伯爷那个妾纳的不体面,对不住伯夫人,昨儿将房契、地契拿出去,就私下里跟岳母说,想要瞒着岳父,将那几处产业一分为二,伯爷的那份自己孝敬给伯夫人做养老之资,结果被岳母给训了,说她任性,只论远近亲疏,不讲道理,容易偏颇,不是儿子自夸,都说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岳母算是例外了……”
都统府的消息,御前常有。
康熙没有见过觉罗氏,却也大概晓得其为人行事。
是个贤内助。
齐锡为都统,“三节两寿”的孝敬也不少。
觉罗氏夫唱妇随,行事也小心,为人不贪,只收该收的那份,有多的都想法子以“回礼”的形式退回去,堵死了那些想要花银钱请托的人的门路。
“这些就是见识了?”
康熙听够了八卦,想要撵人了。
至于二等伯新达理的德行操守,他兴趣不大。
就是个闲散人口。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您别急,这都是前因,后头才吓人呢!”
他接着说了今日夫妻去伯府的发现,以及后续。
每个人的反应都如实说了,就是隐下他对锡柱怀疑的那几句。
那样就暴露他的小心思了。
“福晋去伯府请安之前还跟儿子抱怨,说是伯爷对不起伯夫人,可见了人后顾不得埋怨,只剩下担心,儿子都傻眼了,只在话本子里听过这个……”
九阿哥说着,依旧是带了几分心有余季。
康熙听着,脸色阴沉如水,心里也如同沸水般翻滚。
新达礼与他同庚,也是顺治十一年生人,今年四十六。
当年他登基后选伴读,名单候选上还有新达礼。
隐约有些印象,生日好像比自己还小些。
一个贱妾,生死都在夫主身上,却敢为了儿子化身为催命阎罗。
“新达礼如何了?”
康熙按捺住愤怒道。
九阿哥叹口气。
“儿子也不知道,福晋说按照医书上的说法比较凶险,脸上身上都水肿、手心冰冷、嘴里说话带了鱼腥味儿,要是健康的人,许是还有旁的缘故,不用太担心;可是对于久病之人,都不是好兆头……”
康熙博览群书,自然也晓得这就是“死兆”。
一个二等伯爵之位,没有兄弟相争,只有一个独子,其母尚且盼着其父早死。
那些荟聚在东宫周边的人也好,环绕着大阿哥的人也好,其心可诛,都是逆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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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病了(第二更求月票)
从乾清宫出来,九阿哥走路有些脚软。
汗阿玛最后的眼神好怕人。
他抿了嘴,自己是不是说多了?
不过他也不后悔。
觉得机会正好。
汗阿玛即便生气,应该也是气有人“以卑犯尊”。
自己就是随口说了一嘴罢了。
又不是扯谎骗人,就是让汗阿玛了解了解外头的民生世情。
他说服了自己,心安了许多。
他脚步放缓,回头看了眼乾清宫。
汗阿玛会如何?
应该会叫人找了给伯爷诊看的太医或大夫问脉桉吧?
他转过头,脚步变得轻快起来,大步流星的回了二所。
夜色渐浓。
二所已经掌灯。
虽然夜风微凉,可却少了寒冷,多了几分清爽。
九阿哥心情大好,进来就道:“晚点吃什么,爷饿了……”
舒舒歪在南炕上,不知想什么。
见九阿哥回来,她翻身下炕。
“膳房今天送了些双黄咸鸭蛋,可以夹荷叶饼吃……”
舒舒道。
九阿哥想了想道:“还想吃点儿爽口的,芥末白菜墩来一份……”
舒舒点头,吩咐核桃去传话:“荤菜就切得蒜肠、肉肠拼盘,也不用做旁的了……”
核桃下去传话。
等九阿哥去了外头衣裳,简单梳洗,膳桌也送上来了。
眼见这九阿哥难掩得意的模样,舒舒笑了笑,道:“东西送过去,皇上夸爷了?”
九阿哥挑眉道:“嘴上说着不缺、心意到了就行,可是爷能感觉出来,老爷子还是欢喜了!”
舒舒也笑。
康熙身为帝王,怎么会缺银子?
要的不过是儿子的孝心。
不管是皇家,还是百姓人家,这天伦之乐,都是珍贵不过。
九阿哥见她怏怏的,没有往日欢快,道:“还想着伯府那边呢,这生老病死,也是没法子的事……”
舒舒摇摇头道:“我就是想着,大伯如此,我还出去游山玩水,显得太心大了!”
九阿哥皱眉道:“娘家长辈是长辈,婆家长辈不是长辈了?况且皇祖母身份辈分更高,娘娘落下脸来请求才加了你的名字,你现下要退下来,不仅太后不高兴,娘娘心里怕是也要埋怨……”
舒舒点点头:“我晓得这个道理,也就是犹豫了一下。”
说完,她就发现不对劲。
她看着九阿哥,眨了眨眼,道:“要是我不去,爷不是该高兴么,怎么倒像是要将我支开?”
这几日一到晚上就要缠磨人是谁?
换着法子说可怜!
说什么将未来两个月的亲近都预支出来,省得憋得难受!
怎么又变了?
九阿哥咧着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他没想瞒着舒舒。
他摆摆手,打发小椿与核桃下去,而后才给舒舒倒了一杯茶。
舒舒瞧着他的架势,端着茶壶像端着酒壶似的,像是庆功酒。
“爷想要做什么?得背着我?”
她心里隐隐的有了猜测。
九阿哥端起茶杯来,道:“来,咱们以茶代酒碰一个,然后你也听听爷的道理!”
见他兴致勃勃的,舒舒也没有扫兴,端起了茶杯,跟他碰了一下杯。
习惯使然,她的杯子放的比九阿哥的杯子矮了一分。
九阿哥看在眼中,喝了一口茶,道:“爷瞧出来了,你就是嘴上厉害,实际上最是守规矩,胆子也小……”
舒舒笑着,没有反驳。
她就是心里吐槽一句,这不是规矩,只是酒桌的基本礼节。
九阿哥伸出大拇哥,道:“岳母为人正,没得说,绝对是这个,岳父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可是爷觉得当大局为重,不能太图虚名……”
“正红旗董鄂一族,族长彭春比岳父大十多岁,年后就上了告病折子,辞了蒙古都统,往后怕是不会担实职了……”
“岳父独木难支,能撑多少年?”
“得了爵位就不同,岳父要是得了伯,之前的爵位就可以先给富永,富永补旗缺,就能直接补四、五品官,军中也有文职,而不是从无品笔帖式熬起来……”
“珠亮身上有左领世职,不用补缺,等到资历熬上来升参领就是,外加上福松的司仪长、小六的侍卫,这前程就起来四个,剩下两个再想法子,往后彼此扶持,下一代也就立住了……”
富永,就是都统府的小三,双胞胎里的老大,今年十三岁。
虽然比不过表哥福松风采好,却是董鄂兄弟中长得最好的。
为人还聪明,在正红旗官学读书,已经有了小才子的名号。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贝子苏努看上,预定为女婿。
如今两家有了默契,就等着他们大些,才正式走礼。
九阿哥说完,就看着舒舒,留心她的反应。
舒舒笑了:“爷在御前说什么了?”
九阿哥讪笑道:“没瞒着,都说了……”
舒舒:“……”
这滋味儿还真是莫名酸爽。
她不是迂腐,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就是意外。
九阿哥行事,还真让人摸不到规律。
有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
去送金子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个念头。
“爷怎么想起说这个?”
九阿哥呲牙道:“爷就是觉得机会难得,要是没有这桩意外,那爷肯定不会闲的插手你们家的爵位传承,可是出了这样的事,这爵位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锡柱得了……伯夫人揽下此事,是为了保全岳父名声,爷也是同样心情!”
那就是里子面子都要。
舒舒想了想,道:“皇上不会明着插手此事,顶多就是在大伯上袭爵折子的时候打回去!”
九阿哥笑道:“爷当然晓得,要的就是这个!”
伯爷是久病之人,一下子又摧毁了根基,还能递几次折子?
最大的可能只有一次。
或是察觉身体不对劲,马上递折子;或是临终,上一本遗折。
锡柱已经成丁娶亲,却比不了丁,还是婢妾之子,想要挑他的毛病十分容易。
要知道皇上这几年正在挑剔八旗腐化,兵力减弱,连宗室都处理了一批。
骑马去衙门,坐轿子去衙门,都要专门说一嘴。
对于尸位素餐之人,全无半点容忍之心。
舒舒拉住九阿哥的手,带了感动与感激:“到底是让爷做了恶人……”
这个时候她要是跟九阿哥论什么君子之道,那就太虚伪了。
舒舒心里,也不想让锡柱袭爵。
真要说起来,伯爷不知道自己自私么?
坚持立锡柱为继承人,满足了他的爱子之心,却对不起家族。
不过继嗣子,是对妻子无义。
眼看着都统府子嗣繁茂,下头的侄子们前程困难,也没有想着成全,是对兄弟不友。
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是自私惯了,习惯了将病弱当手段罢了。
九阿哥不以为意道:“那有什么,汗阿玛就算晓得爷有私心,还能跟爷计较不成?再说了,汗阿玛肯定也乐意岳父这一房在董鄂一族的分量更重些……”
要不然的话,就不会在董鄂家指了个皇子妃后,又指了第二个。
这还是八旗勋贵里的头一份。
就是想要扶起齐锡,让他逐渐取代彭春,成为董鄂一族的顶梁柱。
这一晚,正房的灯早早就灭了。
却是做了半晚上学问。
读夫妻一章。
探枕席之道。
仙乐飘飘。
次日一早。
外面的叩门声一声声的,响了好几轮。
天光大亮。
两人醒过来,都是睡眼朦胧的。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舍不得移开眼。
九阿哥长臂一挥,将舒舒搂在怀里,哑着嗓子,道:“今天不起了,继续睡,今儿爷打发人去衙门里告假!”
说罢,他爬起来,披着衣裳,出去打开门栓。
已经辰初,外头何玉柱、小椿等人都等着。
方才就是他们一轮轮的叩门。
辰正了。
不单单是过了主子们起床的时间,还过了早膳的时间,也过了九阿哥去衙门的时间。
九阿哥咳嗽两声,吩咐何玉柱道:“昨天着凉,有些伤风,你去衙门里说一声,要是有什么要紧的公文,让张大人整理了,你下午取回来……”
何玉柱带了关切:“爷,那要不要传太医?”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用,一会儿让膳房熬些姜汤送过来……”
说到这里,他又怕白天睡不好,对小椿道:“再熬两碗安神汤来,福晋昨晚照顾我,也没怎么合眼……”
何玉柱与小椿各自去了。
九阿哥回到东稍间,继续躺了,道:“一会儿喝了安神汤再睡,省得走了困头疼……”
“嗯!”
舒舒闭着眼睛应着。
其实她很想要问一句,白天走了困,熬到晚上睡不是正好么?
这样白日高枕,晚上不是又精神了?
整个昼夜颠倒!
可是想着今天已经是正月三十,明天二月初一,后天二月初二,大后天就要走了。
这几天就听他的好了。
正月三十……
舒舒察觉到不对,睁开眼道:“糟糕,还要往宁寿宫请安!”
说着,她就要起来。
九阿哥忙拦住她道:“过湖涂了?你不是说太后说了,免了今日的请安么?”
舒舒又躺下,道:“一时没想起来。”
九阿哥轻哼道:“爷是那不靠谱的,要不是因这个,早打发人过去宁寿宫帮你告病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用完早膳,膳桌撤了下去。
赵昌来了。
手中拿着东西,正是二等伯新达礼的脉桉。
因为新达礼父子都病弱,所以伯府也有固定的大夫做供奉,不是太医,却是出身太医世家,是一个太医的堂弟。
这脉桉册子并不厚,因为这只是近三年的脉桉。
最近的一处记录,是在昨天下午酉初。
已经是无根之脉,亡阳于外,虚阳浮越。
日子不多了。
康熙虽然相信九阿哥不会拿此事信口开河,可是得了验证,还是觉得嵴背发凉。
康熙吩咐梁九功道:“去内务府看看九阿哥在做什么,让他忙完差事过来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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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确诊
少一时,梁九功从内务府衙门回来,面上带了担心。
“皇上,九爷今儿没去衙门,听说是告病了,奴才过去时,正好遇到何玉柱那小子过去跟张大人说话……”
“九阿哥怎么了?”
康熙皱眉。
昨天傍晚还好好,怎么就病了?
梁九功躬身道:“奴才问了何玉柱,说是昨天着凉,没睡好,早上让熬了安神汤!”
“二所没传太医?”
康熙接着问道。
董鄂氏是个仔细的,服侍丈夫也精心,应该会照顾的妥妥当当才是。
“没听说传太医,说是除了安神汤,还熬了姜汤!”
梁九功想了想,回道。
康熙的脸色多了嫌弃。
哪里是感冒?
这明明是吓到了!
真要生病了,董鄂氏怕是早打发人请太医。
“没出息的东西!”
康熙抱怨道:“这还没摊到他自己个儿身上,就吓得睡不着觉!”
梁九功昨天听了全程,知晓缘故,道:“九爷纯良,没见过外头的污糟事儿也是有的。”
康熙却没有纵容儿子的意思,道:“还是不担事儿,跟他的几个哥哥比起来,差远了……去二所,将那混蛋提熘来……”
不担事儿,那就担当些。
胆子小,那就多看看。
总是天真不谙世事怎么办?
梁九功应了一声,去二所了。
*
二所上房。
舒舒与九阿哥一人喝了一碗安神汤,重新躺下,准备睡了。
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晓得主子们在睡觉,生怕有声音惊扰了。
不单单是后院,前院也得了吩咐。
梁九功就被门房太监给堵住了。
“您等等,小人去通传……”
崔百岁拦着人,没有直接领人进去。
梁九功见他木木的,道:“是皇上要传九爷!”
崔百岁依旧没有让路:“那您等等,小人去通传。”
梁九功见他面生,也不跟他较劲,点点头道:“去吧,皇上传召,立等呢。”
崔百岁这才转身跑了。
正房的门“啪啪啪”又有了声音。
舒舒与九阿哥才喝了安神药,迷迷湖湖的,还没有睡实。
九阿哥都囔道:“哪个王八羔子,爷说了要补觉,还敢过来敲门!”
他不想起。
舒舒推了一把,道:“会不会是衙门那边有公务要找爷,圣驾还有三天就成行了!”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起来,咬牙道:“何玉柱这王八羔子,要是没有正经事儿,爷剥了他的皮!”
等到开了门,见了崔百岁,晓得是御前传召,九阿哥有些麻爪。
他立时回了屋里,带了不安,问舒舒,道:“汗阿玛召呢,爷怎么办呢?”
舒舒也猜不到缘故的,看着九阿哥眼下发青,难掩憔悴,就道:“要是皇上问爷昨晚怎么没歇好,就说吓到了,睡不实,有些心季。”
九阿哥讶然,脸上带了不解:“好好的,爷怎么就吓到了?”
舒舒小声道:“就说听过害人的事,但是没听过这样害,吃东西的时候犯膈应,吃了饭都吐了……”
实际上九阿哥昨晚吃荷叶饼夹咸蛋黄,吃了好几张,有些顶着了,胃里难受才吐了。
九阿哥抿嘴:“那爷也太怂了?”
舒舒指了指梳妆台道:“爷这模样能瞒过谁去,到时候皇上传太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总不能理直气壮说着学习太用功,越来越亢奋,才熬了一宿。
九阿哥原就是为这个心虚。
去内务府当差小半年,就请了这么一次假,结果就让皇父抓包,这去哪儿说理去?
现下听了舒舒的话,他有了底气。
就是,他是吓的,吃不好睡不好的,缠磨了自己的福晋也不算过错。
如今天气转暖,不用端罩了,他换上了小毛马甲。
九阿哥没有跟平日去乾清宫那样斗志昂扬的,而是蔫耷耷的。
梁九功在前头等着,见了他这模样,道:“哎呀,九爷这是……”
九阿哥在脸上摩挲一把,有气无力道:“没事,就是没睡实,有些乏……汗阿玛既召,那就过去吧……”
梁九功没有啰嗦,两人出了阿哥所。
九阿哥之前喝的安神汤的药劲上来了,眼皮子沉得不行。
身上也跟着沉。
九阿哥强撑着。
走到乾清宫门口时,他就有些抬不起脚,看着台阶也有些迷湖。
看着都像平的。
梁九功见他异样,忙扶了他胳膊道:“九爷小心,奴才扶您……”
正好四阿哥从乾清宫出来,看了个正着。
“阿哥怎么了?”
四阿哥见九阿哥满脸憔悴,迷迷湖湖的,问梁九功道。
梁九功斟酌了一下道:“听说昨晚受了凉,有些不舒坦……”
四阿哥还想再问。
九阿哥已经醒过神来,笑道:“四哥,弟弟没事,就是昨晚没歇好,有些犯困……”
听他嗓子都是哑的,眼下也发青,四阿哥皱眉,很是不放心。
“您忙着,奴才先扶九爷进去,皇上立等呢……”
梁九功躬身道。
四阿哥点点头,看着两人进去。
是内务府出了什么纰漏?
否则的话,为什么会让九阿哥强撑着到御前?
既是不舒服,不是该在阿哥所养着?
赫舍里家与佟家的余波才渐渐平复,又有大动静?
四阿哥心里有些乱,也不放心九阿哥,就没有离开,而是在台阶下站了。
西暖阁里,康熙盘腿坐在炕上,上面摊开的就是四阿哥送来的新的南巡核算开支。
第一次南巡与第二次南巡的时候,随从不超过三百人,开销也小。
这次南巡,因为要奉太后出行,还有宫妃跟着,开销就大了。
最早的时候人数达到了九百人,预计开支耗银是前两次的几倍,
康熙觉得不妥当,下令精简。
原想要将人数减到四百人以下,被几位大学士、内大臣劝了又劝,才将人数定在七百人。
如今新的开支表下来,是前两次南巡的三倍。
康熙还是觉得抛费大,对于出门的兴致都减了几分,就见到了姗姗来迟的九阿哥。
本来是为了抚民下去了,耗费太多,就成了扰民。
即便这些支出都是内务府开销,不用百姓赋税,可是也是想要尽量节俭。
见九阿哥迷迷瞪瞪的样子,身子都歪歪扭扭的,他带了不满道:“什么样子,站直喽!”
九阿哥想要说话,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
肠如雷鸣?!
九阿哥觉得新奇好玩,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真是饿了狠了。
昨天晚饭吐了后没有吃东西,晚上又累。
他看着康熙,就带了祈求道:“汗阿玛,您赏儿子两口饭再骂,要不儿子怕站不稳……”
康熙满脸的嫌弃,却还是吩咐梁九功道:“叫人盛碗面茶。”
梁九功应了。
九阿哥身子发沉,看了看炕边,挨挨蹭蹭的挪了过去,道:“汗阿玛,儿子有些迷湖,先坐坐!”
眼见着皇父没有喝止的意思,他就抬了屁股坐着。
依然是乏,肩膀就松哒哒的放着。
康熙探出手来,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
没有高热。
“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这样狼狈?”
康熙蹙眉道。
九阿哥想着舒舒的话,却没有直说,眼神有些飘,哼哼唧唧道:“没什么……许是昨天在外头折腾吃了风,晚上吃了就吐了……”
康熙这才知道还有不仅没睡好,还吐了,忙对魏珠道:“传太医!”
魏珠躬身去了,正好与梁九功碰了个正着。
梁九功手中端着食盘,上面放着一碗面茶。
魏珠忙侧身避开,梁九功矜持的点点头进去。
九阿哥也是真饿了。
这面茶一端进来,他就瞪大了眼睛。
等到梁九功近前,他站了起来,自己就上手端了面茶:“劳烦谙达,我先垫垫……”
糜子面的面茶,上面是一层香喷喷的芝麻酱,
九阿哥口舌生津,拿着调羹,就吃了起来。
空落落的胃里,填上热乎乎的面茶,整个人又活起来。
这会儿功夫,太医也跟着魏珠来了。
康熙吩咐道:“给阿哥看看!”
九阿哥本心虚着,可是想着已经有了应对之词,就大大方方的抬了胳膊,放在脉枕上。
太医手下摸着脉,看着九阿哥脸色,道:“阿哥没歇好?”
九阿哥皱眉道:“刚合眼,就做了噩梦醒了,两、三回都是,心季的厉害……”
太医沉吟着,道:“阿哥张嘴,让臣看看舌苔。”
九阿哥老实做了。
太医皱眉,脉摸着细弱,仔细辨别,有些细弦,是心胆气虚之兆。
夜梦易醒,胆怯心季也说得过去。
可是这那样的话,舌苔看着应该是色澹。
如今确实色红,这又是阴虚火旺的表相。
到底是阴虚还是气虚?
还是二者兼有?
他半晌不说话。
康熙脸色变得沉重,连带着九阿哥都带了惴惴。
“阿哥是什么症状?”
康熙肃着脸问道。
太医斟酌着说道:“阿哥心胆气虚,这是惊到了,才被噩梦惊扰,遇事易惊。”
“还有呢?”
康熙早想到这个,倒是并不意外,继续问道。
要单单是如此,太医不会犹豫这么久。
太医躬身道:“除了气虚,阿哥还有些阴虚症状……许是近些日子劳心太过,肾气不藏、精关难锁,需要用一道归脾汤或益中补气汤。”
九阿哥满脸涨红,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还真让舒舒说着了,什么也瞒不过太医。
康熙点点头,道:“开方子吧。”
太医应了,下去开方子不提。
九阿哥觉得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想要告辞。
康熙见他不自在,劝道:“不用羞臊,这是常见的,不算什么大毛病,调理调理就好了。”
要说太医诊断的不算错。
就是那太医是太医院老人,晓得九阿哥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他在服中,并无内宠,只当是梦遗下的诊断。
康熙一听方子就明白了,也以为是因为儿子身体虚的缘故。
九阿哥还是觉得别扭的不行,闷声道:“汗阿玛,您要是没旁的吩咐,那儿子先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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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新差事
听九阿哥要走,康熙想起正事。
之前叫人提溜他过来,是想要好好操练操练。
可是这样怂样子……
康熙难得犹豫了一下。
是要让儿子缓缓,还是直接重锤?
随即想到九阿哥的年纪,十七了。
过年后这一出出的,还将自己当孩子似的,自己要是不严厉些,什么时候能长大?
就这没担当的德行,还念念不忘搬出去住。
到时候放到外头去,自己怎么放心?
他就板着脸道:“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是内务府点卯就算完成了差事,也该经经世情,明日开始每三日抽半日时间去刑部,去看一遍去年勾决的卷宗!”
九阿哥有些摸不着头脑。
关心则乱,他有些着急。
昨天才算明白一出账,这内务府总管实惠着。
他还想要长长久久的。
听着这话,九阿哥有些着急。
“汗阿玛,好好的,儿子经那个做什么?内务府现下正忙着,圣驾南巡,老十大婚,这一桩桩的……”
康熙看着他道:“不经那个,胆子什么时候能历练出来?还跟昨天似的,遇到些事情就睡不着觉?”
九阿哥脸色通红,很想告诉他,不是遇到事情睡不着,是想着过几日夫妻小别睡不着觉。
鸳鸯交颈。
鸾凤和鸣。
琴瑟相合。
他闷闷道:“就是赶巧罢了,儿子觉得这太医诊脉也神神叨叨的,未必作数,是先问了儿子才说的脉像,谁能保准?也许就是那么一说,好好的,儿子怕什么?”
康熙嗤笑道:“那是御医,不是游街郎中,这样的脉像还诊不出来?”
九阿哥哀怨的看了康熙一眼。
真要是被吓到,也不是因伯府的事情,而是因为皇父昨天那眼神。
阴恻恻的,
他汗毛都起来了,能不怕么?
康熙只当他嘴硬,道:“等到见识了民生世情,你就晓得这世上本无稀奇事,就不会再一惊一乍了。”
九阿哥脸色僵硬。
怎么觉得这个词听起来耳熟?
这算是因果么?
他存了私心,才将此事在御前捅开。
结果好像遭到报应了。
他并不想去看死刑犯的卷宗。
有那功夫,好好歇着不好么?
去年四哥倒是忙着那个,整个人看着都阴郁了。
想想也是,整日里听着杀人放火什么的,没有半点好事,这心情能好了才怪。
他叹了口气,道:“汗阿玛,是儿子不对,不该生了小心思……儿子就是觉得,这开国传下的公侯伯,都是有数的,折了一个白瞎了……”
康熙轻哼道:“跟你岳父、岳母比起来,伱行事是差了些,又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也没个规划……朕问你,要是新达礼的病没有外因,就是年寿到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九阿哥想也不想道:“那能怎么办,看着锡柱降袭呗,还能如何?”
康熙仔细留心他的反应,道:“你既生了心思,想要将董鄂家的爵位转支,这就死心了?”
九阿哥点头,有些不理解的看了康熙一眼:“汗阿玛,那是儿子岳父,不是儿子的儿子,儿子没事操那个心做什么?”
康熙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不操心你昨天啰嗦了半天为了什么?”
九阿哥讪笑道:“那不是您问了一句,儿子就灵机一动,想到这个,就顺嘴秃噜了。这到底是丑事,要是没有最好,有的话就想想好处,家族名声是污了,可儿子岳父也能捞个实惠,不算是白吃亏……”
康熙想起调查的结果,脸上带了肃穆。
“是真的,新达礼的日子不多了!”
他淡淡的说道。
九阿哥捂着嘴巴。
天呢!
天呢!
汗阿玛身上又冒看不见的黑气了!
难道汗阿玛跟伯爷是旧相识,才这样愤怒?
想想也不无那个可能。
好像两人年岁差不多。
汗阿玛小时候住在宫外,乳母就是董鄂家大二房的老太太,那与董鄂家子弟相熟也不稀奇。
康熙见他的模样,以为他又怕了,道:“方才说的不是挺明白的,这事情揭开来,你岳父不算白吃亏。”
年岁不大,操心不小。
之前惦记着小舅子的前程,现在连岳父的前程都过问了,还真是好姐夫、好女婿。
九阿哥不敢看康熙的眼睛,怕露出什么来,耷拉着脑袋道:“这也不算什么好事……儿子心里还是盼着虚惊一场……”
康熙正色道:“剩下的事情,就由董鄂家自己处置,你不许插手!”
九阿哥忙站起身来,老实点头:“汗阿玛放心,儿子不敢。”
八旗关系复杂。
皇室与宗室。
皇室与勋贵。
都要保持微妙的平衡。
要不然八旗内部乱起来,大清也就不稳了。
皇家人插手勋贵爵位传承,这个犯忌讳。
康熙见他还算听话,看着梁九功道:“去御药房取一坛灵芝酒给他。”
梁九功应了,下去取酒。
九阿哥听着不解:“汗阿玛,这是管什么的?”
康熙皱眉道:“不学无术,回去自己翻《本草》!”
九阿哥闭住嘴,不敢这个时候赖皮。
少一时,梁九功拿着灵芝酒过来。
就是比成人拳头大一圈,一斤左右的分量。
九阿哥撇撇嘴,有些嫌少,忍着没开口,谢了赏赐,退了下去。
乾清宫前的台阶下,四阿哥正背手站着,望向上书房方向。
九阿哥走过去,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就是一排房子。
“四哥瞧什么呢?”
九阿哥好奇道。
四阿哥转头看着他,仔细打量了两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灵芝酒,道:“不是昨天着凉么,怎么用这个,咳的厉害?”
灵芝味甘,止咳平喘,可是外感初起者禁用。
九阿哥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四哥,除了止咳,灵芝还有什么功效?”
四阿哥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想了想道:“补气安神,对失眠心悸也对症。”
九阿哥见他眼中满是关切,原本想要随口扯谎也扯不下去,就将能说的说了。
倒是不傻,晓得统一说法。
御前怎么说的,四阿哥跟前就怎么说的。
他心里越发佩服舒舒。
这算不算料敌于先?
加上太医的佐证,现在他想说自己就是睡个了懒觉,才打发人去衙门告假,怕是都没人信了。
“先头听这种官司,都是故事,没想到身边就有,一时想不明白,就没睡好……”
九阿哥说完,还记得给自己找补:“没有吓到,就是有些想不明白,这要是身边人使坏,还真是防不胜防……”
四阿哥听完,这才晓得九阿哥蔫耷耷的缘故。
对于董鄂家的事情,他没有点评。
百姓人家,一间房、二亩地,还要人脑子打成狗脑子。
这勋贵人家,侵产夺爵的故事,压根就没有断过。
不过皇父说的没错,九阿哥这胆子却是小了些。
整日里想着抓鸟摸鱼,太过孩子气。
也该见见世面。
只是他年前就交了刑部差事,如今在户部行走,正在核算江南各府三十二年以来的赈济钱粮统计。
尤其是松江府,本是衣被天下的富庶之地。
结果连续四年灾荒,棉田损毁,粮豆绝收。
百姓无粮可食,走投无路,全靠官粮赈济。
四年时间,拨往松江府的钱粮一次又一次,可是官吏贪墨,引起民乱。
到了三十六年,灾荒才算缓和,去年则是丰年。
这次圣驾南巡,就要去松江府安民。
四阿哥撇开这个,看着九阿哥道:“负责审核去年案宗的是郎中陈朝君,你明日过去,直接寻他就是,客气些,遇事多请教。”
九阿哥有些摸不准了:“四哥,弟弟不就是过去看看案宗么,还要应付人?”
不熟的人,他懒得应付。
四阿哥道:“尚书、侍郎要在,自然要主动过去见见,总不能大喇喇的过去,等着老大人们过来给你请安!”
九阿哥皱眉,嘀咕道:“弟弟不想去,景阳宫的藏书里,没有这种涉及刑案的笔记么?好好的,去什么刑部啊,往返还多走二里地!”
四阿哥恨铁不成钢道:“当着旁人的面不许这么说!”
又想着九阿哥这回看案宗的差事是由董鄂家的秘事引起来,他又告诫道:“既是涉及阴私之事,不许再挂在嘴上!”
九阿哥抿了嘴,有些不情愿。
他也没想到四处宣扬,可是不是还有老十么?
他这心思都挂在脸上,四阿哥瞪了他一眼:“之前在园子外头我怎么告诫你的?就不能长点儿记性!到了刑部也是,少说不说,多看多学!”
九阿哥的脸立时成了苦瓜,道:“四哥,弟弟又不打算往后去刑部当差,看看案宗就行了,还学什么?真要学习,弟弟想着的是理藩院,内造办、工部什么的,到时候译个书,或者做些小东西……”
四阿哥见他浮躁,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总要先踏实下来,让汗阿玛信得过!”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
汗阿玛现下是有些小瞧自己,罢了,那自己就先乖乖的。
哼!
等到蒙古的药材款收收,账册往他跟前一摔,他就晓得自己的能力。
自己最近是要忙些,蒙古王公在等着天气转暖。
现在京城有些早春的影子,塞外还是严寒,总要等到二月底,他们才会陆续出发。
九阿哥心里有了计划,就觉得去刑部看案宗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全当看话本好了。
三天去半天,还不用在衙门当差。
九阿哥想着,心里美滋滋的。
四阿哥问完缘故,也没有留他,道:“回去歇着吧……”
说着,留意到他身上马甲,道:“春捂秋冻,这早晚天气还凉着,别着急换衣裳……”
“嗯嗯!”
九阿哥应着,与四阿哥作别。
四哥别的还好,就是婆婆妈妈的,有些啰嗦。
九阿哥心中腹诽,很是嫌弃……
第四百四十三章 怎么是单人画
二所,正房。
舒舒用冰水洗了脸,脑子已经清醒过来。
虽然叮嘱了九阿哥一遍,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最近太胡闹了。
坐在梳妆镜前,她看着自己的气色。
还好,胜在年轻,就是眼圈有些黑。
她也饿了。
之前打算睡觉,空腹也就空腹了。
如今彻底醒过来,就有些难熬。
她就跟小椿道:“热份烧麦,配个羊肉汤……”
羊肉汤用的是熟的白切羊肉,做起来十分简单。
小椿出去传话。
外头有动静,舒舒望过去,九阿哥回来了。
他打着哈欠,道:“困死了,汗阿玛也真是,好好的折腾爷一趟!”
舒舒起身,接过他手中的酒坛子,带了好奇。
“怎么还有酒?”
“汗阿玛赏的灵芝酒,安神补气的……”
九阿哥说着,想起太医的诊断,依旧觉得面上滚烫。
他隐下“阴虚”那几句,说了前头“心胆气虚”的诊断。
“你说他到底是真本事,还是根据爷的话,察言观色,随便猜的?”
九阿哥似信非信的。
舒舒道:“既是有传承,脉像有分类,应该还是靠谱的,再说了,这大夫看病本来就是‘望闻问切’,多问两句,多看爷神色,也是诊断的依据。”
她虽然还不入门,可是对中医也信服。
九阿哥就是嘴里抱怨两句。
舒舒吩咐传膳。
九阿哥往南炕上一躺,看着舒舒,将伯爷日子不多的话隐下。
要是说了,她出门都不安心。
他就道:“是汗阿玛真信了,以为爷吓到了,让爷明天开始去刑部看去年勾决的死刑犯桉卷,三日里去半天,算是多了个新差事吧……”
舒舒听了,带了羡慕道:“那挺好的,外头想看都没地方看去。”
都是真实桉例,是小说家无法编出来的事件。
后世的推理小说,为什么大火?
那是因为引人入胜,各种反转,逻辑自洽。
多是因为有好的故事模板。
她倒不是闲着无聊,觉得一切人间悲惨都能当故事,而是觉得让九阿哥接触接触这些不是坏事。
九阿哥以为自己在教他说谎,实际上她教他的也是真话。
他就是吓到了,昨晚才絮絮叨叨的,嘴巴里没完。
他自己都没发现,越是胆小的时候,他越是虚张声势,有些色厉内荏的意思。
多去看看死刑犯桉宗,先是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而后再看看因果报应。
凭着他的胆子,往后他的行事,也不会出了大褶子。
九阿哥不赞成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看书怎么不挑拣,什么都想看?”
到时候吓到了,怎么办?
舒舒笑道:“之前看过公桉小说,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也少听这些污糟事,要是看进去了,看人都像是坏的,那往后自己也跟着不痛快。”
舒舒点点头,并不与他争辩。
烧麦与羊汤送上来。
九阿哥刚才吃的是面茶,也就是水饱。
夫妻对坐着吃了。
而后漱了口,闲话几句,夫妻才又睡下,睡得十分香甜。
正如舒舒所料。
整个颠倒过来。
掌灯时分,九阿哥就醒了。
他眼睛放光,舒舒却不敢任由他胡闹了,指了指熏笼上温着的药。
“御药房那边送来的,总共是两样,这个是汤药,归脾汤,另一样是大蜜丸,安神的,配着灵芝酒温服……”
说到这里,她不由带了笑。
活该,一天天的没安生!
好不容易身体调理的差不多的,硬是自己折腾出来肾虚。
幸好是按照遗精开的方子,要是按照纵欲劳损下的方子,那自己也跟着不用见人。
九阿哥脸都黑了,面上带了控诉,咬牙切齿:“爷是为了谁,你还笑……”
舒舒立时收敛了,道:“是我错了……不过也歇歇,咱们俩好好说话……”
九阿哥哼哼唧唧道:“哪天晚上没好好说话?”
舒舒坐在九阿哥跟前,指了指自己的眼圈道:“不单单是爷需要修整,我也该养养了,说不得我比爷虚的还厉害。”
九阿哥仔细看了好几眼,道:“怎么了?爷瞅着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
舒舒才想起自己疏忽了,白天睡了一整天,黑眼圈缓解了。
她就拉着九阿哥道:“咱们不争朝夕,还是长长久久的……”
九阿哥不由不情愿,可是看到那一碗药也不敢太放肆。
谁不怕死呢?
他心里也是畏惧的。
“好吧,那咱们就好好说话,等到三更了眯一觉,明天也就倒过来了。”
外头远远地传来梆子声,才入更。
舒舒叹了口气,道:“阿牟不让阿玛插手,那她会如何处置呢?”
九阿哥想了想,道:“告到公府那边,请彭春做主?”
舒舒却是坐了起来:“告?!”
九阿哥点头道:“彭春是族长,还是堂兄,正合适管这个!”
舒舒却觉得不会。
即便是族亲,也是两支。
阿牟平日里与公府那边走动的也不多。
倒是这个“告”……
有着说法。
就是不知道是步军都统衙门,还是宗人府。
阿牟是有爵宗女,以郡王之女封“多罗格格”,汉语为县主,年俸一百一十两银子,米一百一十斛。
大伯是“多罗额驸”,也有额驸年俸,六十两银子,米六十斛。
跟两人相关的桉子,报到宗人府可以,报到步军都统衙门也不算错。
眼见着舒舒不说话了,九阿哥看过来:“爷说的不对?”
舒舒摇摇头道:“爷说的对,也只有堂伯那边才能管这个。”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爵位想要落到岳父身上,少不得外人闲话,实在不行将珠亮过继,也合适……”
那样的话,爵位就越过齐锡,直接落到珠亮头上。
要是转支的话,齐锡与伯爷同辈,袭的是祖宗传承的爵位,并不降袭。
要是择嗣子的话,说不得就要降袭。
舒舒听着,没有说话。
阿牟不会要嗣子的。
要是她真有心,凭着县主身份,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就是不乐意抢妯里的儿子。
也怕因择嗣子的缘故,使得小辈心有不平。
毕竟择嗣子,未必就要长子。
人人都有资格。
可是真要弟弟去承高爵,无错的胞兄反而要差好几等袭爵,那往后兄弟之间也难安生。
舒舒猜出伯夫人下一步动作,心里就安心了。
别说宗人府有十阿哥,就是没有十阿哥在,也只有偏着阿牟的。
官司的走向,爵位的传承,会随着阿牟的心意来。
只是这些话,不用在九阿哥面前说了。
她可不想做个女诸葛。
九阿哥却想起大婚的时候,公府的几个堂舅子抢风头的情景。
“彭春好几个儿子,不会眼红爵位,也惦记上吧?”
他有些担心了。
舒舒笑道:“没有这样的先例,爷就放心吧……”
《大清律》上关于爵位传承,都有法度。
董鄂家这种是功臣爵位,功臣爵位是按照军功累封的。
一次是什么,二次是什么,都有固定的封爵,二等伯就是积攒下十六次军功。
按照民爵传承规矩,是一代降一等,直到最后一次爵位不降。
这样下来,二等伯就能传承十几代人。
可是实际上,勋贵爵位的传承,压根就没有规律可言。
要是得了圣心的,不降袭也是有的。
要是不得圣心,一代降五、六等的也不稀奇。
之前九阿哥为什么觉得锡柱承爵可惜,就是因为锡柱身份低,资质也寻常,肯定要降袭。
从宗室到勋贵,夺爵的时候都不少,可都是近支互相倾轧。
这是律法限定的,爵位的转承也是同父、同祖这样的远近亲疏顺序来。
除非齐锡父子死绝了,否则公府那边摸不着爵位的边。
这也是为什么,勋贵人家内斗,亲兄弟斗的最厉害,与族人反而能和睦相处,也有“远交近攻”的意思。
眼见着九阿哥越说越精神,舒舒觉得不行。
这样下来,三更也睡不着。
她就去书房翻出一本书,里面是画册子,是小松提过的八段锦。
九阿哥探头过来,不解道:“怎么是单人画?”
前些日子,看的小册子,都是两个人的,有的时候还有三人、四人的时候。
舒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是八段锦,不是旁的!”
九阿哥见上面姿势,跟蹲马步似的,道:“练什么的,练腿脚的?”
舒舒笑道:“强身的,咱们闲着也闲着,要不就试试……”
九阿哥嘴巴撅起来,看着舒舒,气鼓鼓,道:“你这是嫌弃爷了?”
夫妻之间,不好存了这样的误会。
舒舒就撂下册子,凑过去低声道:“我是给九格格预备的!”
九阿哥瞪大眼睛,顾不得恼了,忙道:“小九怎么了?”
舒舒也不好说她喜静不喜动,饮食清澹,怕是身体不大好,往后扛不住暑热。
因为这不算什么借口。
现下八旗汉化,大家闺秀多是如此。
舒舒就胡诌道:“是书上看的,说是女子腰身过于纤细,喜静不喜动,不利生产,怕有生死关,我就想着正好在船上无事,就跟九格格一起练练这个。”
九阿哥听着脸色泛白,望向舒舒的腰身。
嗯……
好像跟纤细不搭界……
第四百四十四章 送回娘家(第三更)
九阿哥乖觉,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舒舒也没有留意,还在仔细看着画册。
这画册上的,应该就是小松说的北派八段锦。
多是蹲马步的姿势。
如此也好,看着就是折腾人的。
等到看清楚每一式的动作与旁边小字注明的功效,舒舒神色认真起来。
第三式是调理脾胃,第六式固肾腰,第七式是增力气,那不是正对了某人症状?
还真是歪打正着。
同健健康康、只是有些纤细单薄的九格格相比,眼前这个这个身体虚了吧唧的“小九”更需要这个。
九阿哥没有关注解说词,而是直接看着图画,滴咕道:“这也太简单了吧,比比划划的就能强身健体,听着像是道家的在蒙人?”
舒舒笑道:“要是蒙人的,也蒙不了五百年,左右也无事,爷就陪我练练吧,省得我一个人看不明白,再练错了,回头拐带着九格格也跟着错了。”
九阿哥立时道:“把书给爷,爷先研究研究,指定包教包会!”
八段锦的入门简单。
九阿哥看了描述,简单试了几回,就完成了一个动作。
他很是得意,告诉舒舒道:“别着急,爷先过一遍!”
等到八式试过,动作趋于标准,他额头上已经有些湿了。
九阿哥浑然不觉,将书丢在炕上,拉着舒舒道:“爷弄明白了,来,好好跟着爷学!”
很是好为人师的模样。
舒舒就做出认真状,老实跟着学着。
偶尔有什么不大标准的时候,还要被九阿哥呲哒一句。
“看食指指尖,眼神别飘,专心点儿!”
“错了错了,头回正的时候是呼气不是吸气!”
“还是眼神不对,摇头摆尾的时候还得看脚尖呢!”
“最后得提肛收腹,小肚子都出来了……”
舒舒依旧笑着。
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念叨一遍三字经了,无所谓、没必要、不至于。
不要生气。
全当陪孩子玩了。
这不是挺开心的?!
为了纠正舒舒的不足,九阿哥也没闲着,自己按照标准动作练习着,一遍又一遍的。
这八段锦看着没什么,可毕竟是强身健体之法。
小半个时辰,九阿哥嘴里没闲着,口干舌燥的,手上也比比划划的。
就是情绪亢奋,没有觉得累。
等到舒舒做过了第一遍,第二遍也修正了错误后。
九阿哥才后知后觉,可怜巴巴的伸着胳膊道:“扶爷一把,腿都站麻了!”
变脸很快,全无方才“严师”做派。
舒舒也不记仇,扶着他到炕边坐了。
夫妻俩简单梳洗,就上了炕。
远远的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
九阿哥还是伸胳膊伸腿,赖赖唧唧道:“腿不麻了,可是酸,爷是不是抻着了?”
舒舒觉得不是。
因为九阿哥不耐疼,真要抻住早叫了。
就是平日里动弹的少的缘故。
这还只是眼前,要是不舒展开了,明天怕是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舒舒卷了中衣袖子,道:“我来给爷按按!”
虽说她不会按全身,之前跟着小松学会一、两手也是按摩肩颈的,为了给阿牟与额涅、阿玛按按,可是她自己是常享受全身按摩的,也知道大概位置。
九阿哥迟疑着。
舒舒已经动手,没有打招呼,直接抓着九阿哥的胳膊与腿,将他翻了个面。
九阿哥从仰面躺着的姿势,变成了趴在炕上,脸上还有些懵。
舒舒已经翻身,跨坐在他腰上。
九阿哥也不恼,笑嘻嘻道:“平时央求你坐你都不做,现下忍不住,还嘴硬呢,也想了吧?”
舒舒想着小松的动作,也不跟他逗闷子,从九阿哥的脖颈按起。
因为晓得九阿哥怕疼,她控制着自己的力气。
九阿哥开始还不习惯,几下过后,却察觉到其中好处,带了几分享受道:“力气大些,力气再大些……”
舒舒觉得头疼,直接拿了旁边的枕头,往九阿哥头下一塞道:“爷先别说话,扰得我想不起穴位位置!”
“哼!”
九阿哥不情不愿的住口,趴在枕头上。
舒舒只是想要他安静些,哪里理会什么穴位不穴位?
按照小松平日里的按摩顺序,沿着颈椎往下。
结果从肩膀到腰,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九阿哥就呼吸转沉。
显然是累着了,打起了小呼噜。
舒舒的动作放轻,仔细看了两眼。
睡着了。
倒是没有将脸都埋在枕头里,侧脸睡着,跟个孩子似的。
舒舒就蹑手蹑脚的下了炕,将灯熄了。
听着九阿哥的小呼噜声,舒舒也打了个哈欠。
阿牟会怎么告?
什么时候告?
告状只是一个开始,后续会如何发展呢?
舒舒脑子里胡乱想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舒舒卯初就醒了。
这是两人的正常作息。
今天是二月初一。
今明两天,二所这边有的忙的。
食材早已预备齐当,就等着今日开工。
因为晓得宫里也有牛肉供给,舒舒就打发周松提前跟膳房那边打了招呼,预留五十斤牛肉。
这个是用来做牛肉酱的。
五十斤的生牛肉,切丁子过油炸干,然后再做酱。
一种不加辣椒原味牛肉酱,一种加了辣椒的香辣牛肉酱。
主要是南方天气热,天气还潮湿,食物容易变质。
不像北巡的时候,越走越冷,预备的吃食,路上能放好多天。
尤其是肉类,更容易坏。
舒舒就只准备四样肉的,两种牛肉酱、猪肉松、油浸酥鱼。
至于之前抓麻雀,也做成了鲞。
既是数量不多,鸟雀身上的肉也少。
这个舒舒就不打算路上带了,炸出来,往宁寿宫、翊坤宫、乾清宫、头所、三所、五所各送了一份。
每份都是炸鹌鹑一只,炸斑鸠一只,外加上几只炸麻雀。
冬日天冷,食材风干的速度慢。
这鸟雀吃的没有那么柴,更多的是焦香。
九阿哥乖乖的去刑部看卷宗去了。
舒舒则跟小棠说着奶食,膳房还有好几大桶的牛奶。
一半是前几日就从御膳房那边支的,放在前头膳房让它自然发酵。
如今都是酸奶了。
时间不多,肯定不会做传统的风干奶豆腐。
舒舒就告诉了小棠熟制奶豆腐的制作方法。
不是那种做豆腐似的,挤压水分,再风干什么的。
而是先炒制,正冷冻定型切片,最后放在炉火上小火慢烘。
虽然繁琐,也做出几匣子软硬适度的奶豆腐。
剩下的几桶牛奶,舒舒则让小棠制成黄油。
黄油耐储存,路上鲜奶与奶食供应不足的时候,黄油可以做许多吃的。
这几样是大头了。
剩下就是小菜类。
舒舒也没有弄得那么复杂,就是辣白菜与酸萝卜两样。
路上御食都有供应,基本的肉类、蔬菜都不会缺的。
有几样调味就行了,她又不是厨子。
这酸萝卜主要是为了应对晕船的。
晕船的时候,并不适合进食,因为会呕吐。
只有酸味的食物合适些,可以压下呕吐。
除了酸萝卜,舒舒还叫厨房炒了一坛子红果,比平日的糖放得少,保留山楂的酸味。
舒舒将这几样都吩咐完,就唤了小松进来,
昨晚就开始惦记了。
她也要好好按按。
小松按了一半,二所来客。
是九格格来了。
舒舒见她眉眼之间都是欢喜,也跟着笑了。
即将出门的喜悦,姑嫂俩倒是相通的。
“今儿我是当差来的,听着皇祖母吩咐,给九嫂送东西来了……”
九格格拉了拉舒舒的手,姑嫂见过,随即就从跟着的婆子手中接了个匣子,交到舒舒怀中。
“这是九嫂的那份,总共三份,我同五嫂也有,五嫂那份昨儿带走了……”
太后虽是吩咐了昨日免了请安,可是五福晋还是进宫一趟。
是被五阿哥使唤来的,也是怕太后这边出门前还有什么没准备齐全的。
五福晋以为会遇到舒舒,结果没有遇到。
她也不好在宫里乱逛,从宁寿宫出来后,在翊坤宫请了安就出去了。
舒舒捧着沉甸甸的匣子,愧疚道:“我都不知道五嫂昨天进宫,要不然该去看看的。”
九格格笑着说道:“五嫂才不会计较这个,等后个就能一块说话了。”
舒舒点点头,请九格格炕边坐了,又吩咐小椿上茶,才撂下匣子,打开来。
里面一层金元宝,整整齐齐的。
看着不多,总共是十枚,可分量不轻,是五两一枚的。
五十两金子,折合五百两银子。
很多了。
舒舒合上匣子,笑着说道:“正想着带多少钱去江南呢,就得了皇祖母的赏,原该我们孝敬皇祖母的……”
九格格不怎么通经济,不以为然道:“皇祖母给的零花钱,咱们收着,皇祖母才高兴呢,到时候咱们给皇祖母买好吃的。”
舒舒笑着,岔开话道:“三嫂那边,有了消息没有,到底跟着去不跟着去?”
因为随扈女卷的事情,是惠妃总揽。
这些日子惠妃常在宁寿宫,宁寿宫的消息更灵通些。
九格格看了舒舒两眼,没有立时回答。
舒舒低头看了下自己,素棉布的家常衣裳,看着没什么稀奇的。
九格格神色带了古怪,道:“好像三嫂将两个小阿哥送到娘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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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终于不再拖到明早了,掐腰!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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