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八旗才子(第一更)
澹泊为德宫,东次间。
牌局已经搭上。
太后居中坐了,左手是三福晋,右手是四福晋,对面就是五福晋。
三福晋早上出了纰漏,心里虚着,现下就是满场的应承,满屋子都是她的声音。
“哎啊,哎呀,正缺二筒,来的正好……”
“这个万字看着碍眼,打了!”
舒舒与九格格原本坐在太后身边看牌。
太后怕她们闷气,吩咐九格格道:“别干坐着,带你九嫂出去转转……”
九格格应了,带了舒舒出来。
正是合了舒舒心意。
九格格直接将她带出了澹泊为德宫,往西北几丈远,就是小小的三间雅室,匾额上写着“积芳处”。
“这是我的住处,九嫂进来吃茶……”
九格格说着,引着舒舒进来。
早有宫女在旁躬声听令,九格格道:“泡一壶茶来。”
宫女应声去了。
姑嫂直接进的西屋,入眼就是一面的书柜。
书柜下是一张大桉,上头摆着文房四宝。
南边有炕,炕上有几。
几上放着一本夹着书签的《饮水词》。
舒舒见了,就笑着说道:“九妹妹也喜欢纳兰词?”
九格格颔首道:“从十来岁开始看到现在,尤其是这一本《饮水词》,不过集诗词百余首,每次重读都有所获,只觉得口齿含香,字字珠玑。”
说到这里,她望向舒舒,带了几分期待:“九嫂喜欢纳兰词么?”
要知道舒舒大婚前一日嫁妆入宫,几位小格格也过去见过。
只书籍字画就有八箱。
当时宫里还有人滴咕董鄂家的嫁妆不实诚,都是虚头巴脑的,不如八福晋的嫁妆厚。
只有九格格晓得,那八箱子书籍字画的金贵。
听到小姑子相问,舒舒能说什么?
拉进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姑嫂有共同的喜好。
可是一个谎言,就要有更多的谎言去遮掩。
即便她对九格格有所企图,想要亲近一二,也不会勉强自己。
要不然的话,接下来就是做诗词或评诗的环节,到时候她还要露怯,反而容易被九格格轻鄙。
她就坦然道:“三分喜欢吧,纳兰词天然去凋饰,读起来朗朗上口,其中多有真情流露之处,只是我是俗人,平日里读书还是以实用为主,读史书与医书更多些……”
“读史明智,如同《史记》中就不乏名言警句,如‘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还有《货殖列传》中的一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医书就是本草为主,间以杂书。我大伯与堂兄体弱,额涅、阿玛也年齿见长,使得我畏惧离别,常怀恓惶之心……虽是囫囵吞枣,多少心里能踏实些……”
作为纳兰词的拥趸,九格格自然是盼着舒舒也跟自己一样,是个喜欢纳兰词的人。
因此听到舒舒说第一句的时候,她有些失望。
可是听到后头,她却是听了进去。
九嫂确实不是才女,可是言谈行事,却处处透着知识渊博。
就如同之前送到宁寿宫的年菜,听说就有不少是从古籍上推出来复原的食方。
先前的时候,太后跟她说让她以后跟九嫂学学,九格格笑着应了,心里还是有些不大情愿。
总觉得两人同庚,自己还略年长些,虽经历的事情不多,可是看的书多,见识不亚于人。
如今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九格格真心赞道:“九嫂博古知今,我所不及也。”
舒舒笑着说道:“就是一知半解,湖弄人罢了,比不得妹妹秀外慧中。”
正好宫女端了茶盘上来,九格格亲自给舒舒奉茶。
舒舒安坐受了,端着茶盏,笑吟吟的看着九格格。
九格格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不解道:“九嫂看什么呢?”
舒舒笑道:“想着什么时候给妹妹道喜……”
九格格霞飞双颊,瞥了舒舒一眼,大大方方道:“九嫂还是新妇,倒是也会打趣人!”
舒舒道:“就是见了妹妹,想起一人来,与妹妹有几分相似……”
“什么人?”
九格格有些好奇。
舒舒道:“是我二弟的未婚妻,宗室将军府上的格格,也是纳兰词的拥趸,是个极爱读书的。”
九格格想了想,道:“是不是太子妃的外甥女,那位清如格格?”
舒舒有些意外,道:“妹妹认识清如妹妹?”
九格格带了惋惜道:“早闻其名,一直无缘得见。”
舒舒想了想清如的出身,除了是太子妃的外甥女之外,并没有什么显眼之处。
真要值得一说的,就是拜了个名气在外的老师八旗才女芯仙。
舒舒说话坦荡,九格格就也少了束缚,笑着说道:“前年芯仙夫人要收弟子,我也叫人送了诗稿过去,就是凑了个数,夫人最后择定了清如格格。”
舒舒听了,心中生出诡异的念头。
芯仙家可是有几个儿子。
好像都没有结婚。
长子是今年补的侍卫,舒舒为什么知晓的清楚,是因为芯仙之前有聘清如为媳之意。
当时都统府这边就很紧张,以为说的就是那位长子。
大学士之子,人才看着比珠亮还出色些。
后来才晓得芯仙想要说亲的是最疼爱的是幼子,比清如还小一岁,才没有急着正式提亲,就让都统府截了胡。
否则的话,还真不好说。
芯仙夫人的幼子,也有神童之名,前程可期。
舒舒不好提及芯仙的长子,就提及幼子,道:“早有所耳闻,说是前几年就通读四书五经,要不是被家里压着,就要参加三十五年乡试……”
九格格诧异道:“不是说举人极难考么?”
舒舒道:“不是常人,估摸是集父母灵秀于一身……”
基因的强大力量。
芯仙才华横溢,丈夫尹桑阿是进士出身的大学士,家里的孩子成才的概率也大些。
九格格点头道:“定是夫人教子有方……”
舒舒心中生出遗憾。
尹尔根觉罗氏是大姓,可是显赫的几支都在镶黄旗。
正黄旗这里也有几支有世职爵位,可是尹桑阿家是旁支,没有世职。
想必当初尹桑阿选择科举晋身,也有这缘故。
如此一来,尹桑阿家就不在康熙的择婿范围之内。
舒舒觉得可惜了了,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今年乡试之年,估摸着不少才子出来,妹妹怎么看?”
舒舒家的双胞胎弟弟,就是想要走八旗乡试之路。
八旗乡试,是有定额的。
顺治朝时简单,顺治八年定满洲、汉军各五十、蒙古二十,后减满洲、汉军各五分之一,蒙古四分之一。
康熙八年,就有了改革,编满蒙为满字号,汉军是合字号,各取十名。
康熙二十六年,减汉军五名。
而后,开始递增。
如今是满字号十五人,汉军十人。
三年二十五个八旗举人名额。
上榜之人确实能称一声“才子”。
九格格道:“能以才华傍身,不以祖宗功劳为念,比其他八旗子弟有志气。”
否则守着铁杆庄稼,直接补旗缺,或是考笔帖式,都是入仕的途径。
舒舒已经决定回头传话给福松,打听打听参加这一届八旗乡试的,有没有勋贵子弟。
总要是公侯伯府,这样的高爵子弟,才会入了康熙的眼。
否则的话,只门第这一条,就差舜安颜太多。
姑嫂说得投契,不知不觉时间飞快。
等到白嬷嬷亲自过来传话,已经是到了正午时分。
“席面摆上了,就等着福晋与格格过去呢……”
白嬷嬷道。
舒舒与九格格忙起身,跟着白嬷嬷回了澹泊为德宫。
地上摆了圆桌,上面碟碟碗碗的,摆了一桌子。
眼见着舒舒与九格格回来,大家就随着太后入座。
自是太后为主位,左手是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右手是九格格、舒舒。
太后看着一桌子菜,对舒舒道:“白得了这些东西,还没赏你,回头到了江南,皇祖母给你买花戴……”
舒舒笑道:“孙媳妇不要花,就是皇祖母求神拜佛的时候别拉下孙媳妇就行,到时候孙媳妇借着您的光,也给菩萨磕两个头……”
这是之前舒舒问过白嬷嬷的。
对于这次南巡,太后关注最多的不是江南美景,而是江南的佛门古刹。
舒舒觉得自己是个唯物者,可是也乐意多拜拜。
不是为了讨好太后,主要是广撒网。
万一,灵验了呢!
她不是佛教徒,可是也乐意与人为善,也重因果。
太后笑着点头,道:“好,好,都依你……”
桌子上的几个妯里,心思各异。
三福晋已经鄙视的不行。
马屁精!
跟她阿玛一样,就会钻营!
明明是小孙媳妇,却是越过嫂子们钻营到太后身边!
三福晋看了五福晋一眼。
这样下去,五福晋心里能乐意?
往后说不得还有的乐子看。
五福晋却想着磕头两字。
她晓得舒舒不信这个。
可是舒舒还打算求神拜佛,不过是心中有所求罢了。
自己心中也有所求。
到时候也可以跟着太后娘娘去拜佛。
四福晋听着说着南巡事,心中不无遗憾。
不过也只是一点点罢了。
即便是四阿哥真的随扈,她也未必能跟着去,府邸一摊事儿哪里能说真就走,况且儿子还小……
*
迟到了,很早就开始写了,可是一查资料就跑偏了,以后会准时。
第三百七十四章 提前下场(第二更)
等到福寿喜开坛,满室飘香。
几位福晋见识了一回这驰名京城的美味,觉得不愧是被众人盛赞,确实是醇香浓郁。
要不是食不言,怕是大家都要没口子的夸了。
舒舒心里也赞了一句。
只看着颜色,就比二所当时做的更黄亮。
味道也更加融合。
海参用的也是极好极韧的,不像上回的海参那样,都熬得化掉了,有了残缺。
等到用完膳,就已经是未初。
太后对三福晋、四福晋道:“你们也都忙着,早点家去,不用惦记着老过来,怪折腾的,过节的时候来一回就行……”
说着,她又对五福晋道:“你好好的在家里归整归整,不用担心我,我这有小九跟舒舒呢!”
这个小九说的自然不是九阿哥,而是九格格。
眼见着舒舒与九格格肩并肩的在一处,相处的极好,五福晋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笑着点头道:“那孙媳妇就先回了,等过节前再随五爷进来给您请安!”
至于畅春园那边,几位福晋的亲婆婆跟前,这回都没有见。
那边圣驾所在,门禁更严些。
就由几位福晋身边的嬷嬷走了一趟,过去磕了头。
三位福晋的马车,直接停在大北门,离这里就一百多步远。
舒舒、九格格与白嬷嬷将几位福晋送出大门。
目送着众人的马车离去。
舒舒与九格格进了园子。
看着旁边的往南的甬道,舒舒就对九格格道:“这边往南就是西南门,底下是龙王庙与承露轩,往东拐就是荷池四所,妹妹现下无事,要不要跟我去熘达熘达认认门?”
九格格望向白嬷嬷。
白嬷嬷笑着说道:“格格去顽吧,娘娘这会儿也要眯一眯……”
九格格就跟舒舒顺着甬道缓缓而行。
几个丫头跟在后头。
总共就一里半,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就到了荷池四所。
九格格前些年也随太后住过西花园,自然来过这边。
这回才发现其中不方便之处。
说是四个小院,实际上没有院墙,只有灌木修剪出来的两尺来高的矮墙。
几个院子离得还极近,前后不过几丈远的距离,真是动静皆闻。
这本来就是给小皇子住的地方,当时修建的时候应该也没有想过女卷的问题。
除非舒舒躲在屋子里,否则出入就是在其他三所诸人的眼皮子底下。
九格格不好说什么,只道:“九嫂白日无聊,只管过去找我,咱们一起看书说话。”
舒舒笑着说道:“那感情好,正缺小伙伴呢,回头你也别嫌我跑得勤……”
九格格心里品评着“小伙伴”三字,觉得直白又可爱,比“姑嫂”听着亲近多了,笑着说道:“早听说九嫂同七嫂好,也是小伙伴?”
舒舒点头道:“是啊,前后街住着,记事起就黏在一起顽的……”
舒舒这边的二层小楼,因为东西屋都要设卧房,书房就放在二楼。
舒舒引了九格格上楼,又吩咐核桃道:“泡壶菊花茶来……”
少一时,核桃端了茶盘上来,除了菊花茶,还有两盘子小食,琥珀核桃仁与芝麻糖。
九格格看着雪白的茶盏,里面是拇指盖大小的雏菊,闻着清爽,喝一口甘润。
“这个喝着倒好,甜丝丝的,加了冰糖么?”
九格格问道。
舒舒点头道:“嗯,要是直接喝它,草木之味略重,冰糖调和一下好多了,今日中午吃的油腻,容易上火,喝这个可以解腻降燥……”
说到这个,她想起太后的饮食习惯。
无肉不欢。
对于老年人来说,这样的饮食结构并不健康。
可是太后年寿多久来着?
好像是康熙五十六年。
太后今年六十圣寿,十八年后,享年七十八。
就是搁在几百年后,也过了平均寿命的。
舒舒觉得,自己不用讨嫌了。
这饮食与寿命的关系,还真是没有道理可讲。
后世养生专家五十病故,百岁老人抽烟喝酒吃肥肉的大有人在。
九格格看到南炕上放着的针线盒,有些意外:“九嫂还做这些?”
舒舒拿过来,打开下头的一层,都是各色小珠子,给她指了指,道:“对外说是珠绣,都是取巧罢了,旁人做活计,恨不得怎么精致怎么来,我这里都是勉强,就用这个来充数,谁叫不是在家当小姑奶奶的时候,总要做个为人妻的样子……”
九格格听了,笑得不行。
舒舒见她并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矜持内向,也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心里也添了几分喜欢。
要是个纯内向的人,就要让人费心思,相处起来也比较累。
想来也是,太后抚养大的孩子,要是内向了,祖孙两个也相处不到一块去。
舒舒看着九格格,脸上就带了羡慕:“还记得去年选秀出去,阖族欢喜,只我昼夜不安……我堂嫂是顺承王府的格格,当时她嫁进来,我羡慕的不行,想着自己要是个宗女就好了……闺阁女孩,谁没读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九格格怔然:“九嫂……”
舒舒拉着九格格的手,道:“我是皇家媳妇,贤惠为本,不用再妄想这些,妹妹却是金枝玉叶,我只盼着妹妹能圆满……”
所以寡母带大的舜安颜,就不用考虑了。
这两天功夫,九阿哥已经叫人打听了一圈。
舜安颜是没有纳妾,可是满屋子的侍婢是少不了的。
九格格面上泛红。
她已经听太后说了自己不抚蒙之事,会在八旗勋贵子弟里择婿。
楼梯口,九阿哥退了下去。
他直接去了东屋,往炕上一躺,看着入眼都是妻子惯用之物,有些迷茫。
原来舒舒是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这就是她之前拒绝嫁给姑表哥椿泰的原因?
椿泰是铁帽子亲王,往后血脉传承是那一支的大事,自然不可能守着一个亲王福晋过日子。
自己那岳父当时往来的几家,都是正红旗、镶红旗的旁支宗室,品级不高的国公府、将军府,是打定主意要将女儿低嫁?
自己好像被嫌弃了?
九阿哥气鼓鼓的,心里酸涩。
即便晓得时过境迁,不用寻思这么多,可还是有些堵心。
不过……
椿泰也是被嫌弃的!
九阿哥翻身坐起,觉得自己不用那么小心眼。
此一时彼一时。
楼上书房,舒舒也得了核桃示意,晓得九阿哥回来了。
虽说陪着小姑娘说话也蛮开心,可是她还好奇宫中事,想要打听一二,就给核桃一个眼色。
核桃见状,面上带了犹豫道:“福晋,九爷回来了!”
九格格忙起身道:“是我耽搁九嫂太久了……”
即便是亲生兄妹,打小见的也是有数的,彼此客气生疏。
舒舒笑着说道:“也不知道好好吃饭没有,我是要操操心了,今儿就不留妹妹,明天要是没风,妹妹过来,咱们钓鱼去……”
九格格点头应了,跟着舒舒下楼来。
九阿哥在东屋听了动静,出来道:“小九来了,平日里多过来坐坐,你嫂子一个人也没个伴儿……”
他不见外的吩咐,九格格笑着点头道:“那我明儿还来……”
九格格带了两个宫女来的,可九阿哥还是吩咐何玉柱道:“将格格好好的送到太后宫再回来……”
何玉柱应了,送了九格格出去。
舒舒看了下时间,眼看就要未正。
九阿哥没有叫传膳,那就是吃过的。
“在畅春园里用的?”
舒舒帮他去了外头端罩。
九阿哥点点头道:“跟开会似的,今儿哥哥们都来了,那个齐整,汗阿玛就赐了膳才让出园子……”
舒舒道:“宫里如何了?”
九阿哥没有说话,看了眼门口侍立的核桃。
舒舒立时道:“屋里不用留人……”
核桃躬身下去了。
九阿哥才凑过来,神色复杂,道:“汗阿玛要收拾索额图了!”
舒舒坐直了身子:“可是……不是碍着太子么?”
这一位虽是不得善终,可是康熙对他可是一忍在忍的,一直到康熙四十二年才发作。
九阿哥道:“汗阿玛点了赫弈为内务府总管,心裕为内大臣……”
心裕这个名字,舒舒晓得,索尼第五子,索额图的弟弟,袭了其父的一等伯。
赫弈这个名字却陌生。
“也是赫舍里家的?怎么之前没听人提过?”
舒舒好奇道。
赫舍里家,不是从得了太子外孙开始崛起的那种外戚。
是已故一等公兼一等伯索尼与皇室有功,才在他家择了皇后。
索尼身上有两个爵位,一等公、一等伯,都准世袭罔替。
索尼总共是六子,次子早殇,五子成年。
等到索尼去世,就是幼子法保袭了一等公,五子心裕袭了一等伯。
索尼长子噶布喇则是作为元后之父,晋一等承恩公。
索尼三子索额图,则是擒鳌拜有功,成为朝廷重臣,先封伯,康熙二十年晋一等公。
如此,赫舍里氏一门,就有三个一等公、一个一等伯。
噶布喇去世的早,其子常泰仍袭一等公,可惜三十六年冬因罪革了公,也丢了“銮仪卫掌卫事内大臣”。
等到早年索额图与明珠“党争”时,其他几个有爵位的兄弟都被处置了。
法保丢了一等公与内大臣;心裕保住了一等伯,却是丢了差事;索额图保住了公爵,却是也被撸了差事。
等到康熙为了太子重新起复赫舍里家人,也只用了索额图一人。
这回心裕是内大臣,下一步估摸就是领侍卫内大臣,确实有让他接替索额图成为赫舍里一族当家人的意思。
“赫弈是索额图的堂弟,赫舍里家另外一支的,祖父是大学士、父亲是尚书,之前是一等侍卫……”
九阿哥若有所思,道:“看来汗阿玛只打算动索额图这一房,倒也不冤枉……”
索额图之父,四大辅臣之首的索尼康熙六年就去世了。
他的长子噶布喇才学不显,下头袭爵的五子、六子都年幼,三子索额图就脱颖而出,成为赫舍里家的领头羊。
要是赫舍里家在插手宫中事务,这个拿主意的人也只有索额图,没有旁人。
舒舒神色不变,心里却微微有些紧张。
历史有变化了?
索额图提前四年下场?!
宫外操控的索额图,那宫里执行的是谁?
总归不是平妃小赫舍里氏。
要知道平妃是康熙十九年才进宫待年的,当时才是个十岁的小丫头。
元后,还能做康熙心里的白月光么?
第三百七十五章 给谁准备的(第三更)
当天晚上,九阿哥失眠了。
舒舒见他摊煎饼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劝慰道:“爷别难受了,无论如何,总算是告一段落。”
逝者已矣,还是好好过日子。
整日里为了这个不痛快,心性都坏了。
九阿哥坐了起来,道:“说来也怪,之前每次想起十一,爷心里都堵得慌,难受的不行,总是觉得跟索额图脱不得干净,怨愤憋屈的不行……现下索额图眼看要倒了,爷却没有什么欢喜的,说不定真是爷想多了……十一排行那么靠后,索额图那么骄横,连五哥都没入眼,更别说下头的,算计十一做什么?更像是郭贵人私愤,欺软怕硬,不敢向五哥同我动手,才算计了十一……”
舒舒也跟着坐起来。
可是炕道就是证据。
一个宫里的贵人,可以收买几个人抓些鸮鸟,可是营造司干活,就不是收买一、两个人能做到的。
那屋子确实古怪,是暗戳戳准备算计人的。
目标不是十一阿哥,太后抚养的宠妃长子都没有放在眼中,那目标是谁呢?
并不难猜。
“是十弟!”
舒舒想了想,反应过来,道。
谁会想到阿哥们挪宫会这样安置?
宫里的院子,是分了高低等级的。
以乾清宫为线,越是距离中轴线近的,位置越好。
东西两处阿哥所十个院子,最好的院子就是东头所与西头所。
按照次序的话,应该是东边大阿哥、四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这样一次排序,西边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这样下来。
西四所,对应的本应该是十阿哥!
贵妃之子!
这样才合情合理,也才值当索额图算计一回。
宫里诸多阿哥,对太子威胁最大的,从来不是什么皇长子,只有十阿哥这个同样背靠后族的贵妃之子。
九阿哥抓住舒舒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哑着嗓子道:“爷真不是个好哥哥,居然还觉得幸好住进去的不是老十。”
舒舒轻声道:“爷之前还说体谅皇上,因为有‘先来后到’,对几个大阿哥才更偏疼些,这是一样的道理,都是爷的弟弟,自然相处时间多的情分就深些……就比如我,家里都是弟弟,可福松与珠亮到底不一样,其他的都要差了一截……”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血缘有一定影响,但是不是关键因素。
例子就是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相看两厌。
实际上也是阴差阳错,要是住进去的是十阿哥,这个算计未必能成。
十阿哥心中有丘壑,可不是容易被人湖弄住的性子。
九阿哥将舒舒搂在怀里,道:“此事到此为止!咱们别再想了,以后也别提这个!要是娘娘晓得,怕是会迁怒到老十身上!老十知道了,心里也会不自在……”
“嗯!”
舒舒点头应了,道:“爷也别想这个了,以后太子跟前还是一样敬着,好好的别惹了仇怨过来……”
还是苟着。
太子还有好多年尊崇,没有必要立在前头,成了靶子。
九阿哥小声道:“你看你都这样想,那汗阿玛呢?我们翻篇,汗阿玛心里能翻篇么?汗阿玛翻篇,会不会怀疑太子心中不翻篇?太子失了最大的助力,换上心裕心里能安生?父子相疑,往后怕是还有的热闹!”
舒舒心中警醒,怕九阿哥心动惦记那把椅子,毕竟根据后世的资料,这一位可是大言不惭的对人说过康熙会在他、八阿哥、十四阿哥三人之中选储君,而他自己不稀罕要,就装病不跟八阿哥与十四阿哥争。
八阿哥失去夺嫡资格后,也是九阿哥跳出来推十四阿哥为“八爷党”内新的夺嫡候选人。
真真假假的且不说,反正表现的太过活跃。
她打了个哈欠道:“反正还有三十年,说不得皇上效明太祖旧事,看皇孙一辈呢……”
“拉倒吧,建文帝可不是什么好例子,主少国疑,被他四叔夺了江山……”
九阿哥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滴咕着。
舒舒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说对了!
历史可不是就是在无限重复中推进么?
弘皙估计是将自己代入建文帝了……
被舒舒的哈欠带的,九阿哥有些犯困了。
今天也折腾一天,早上起的早,还跟十阿哥回城了一趟,现下也乏了。
少一时,他就睡了过去。
舒舒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过去了。
索额图提前下台,不管对旁人影响是好是坏,对九阿哥都是好的。
要不然心里永远藏着愤愤与怀疑,人都变得阴郁。
如此早早完结,还是恢复到吃吃喝喝的轻松日子。
舒舒也陷入沉睡……
*
讨源书屋。
太子看着眼前灯火,如同一个凋塑。
屋子里温暖如春,可是他却觉得后背冰寒。
太子妃坐在对面,面上也带了忧色。
昨天挪到园子里,出发的时候好好的,到了地方清点发现少了六个太监、三个嬷嬷。
其中六个太监、两个嬷嬷都是坤宁宫旧人,还有一个嬷嬷是太子的乳母何嬷嬷。
等到太子妃发现不对,跟太子说完,就赶上御前来人来传口谕。
太子风寒,暂时不必过去定省。
太子妃服侍太子为要,不必到太后宫定省。
竟然是将他们夫妻“禁足”?
讨源书屋外只多了一什侍卫。
看在旁人眼中,这是恩典,东宫名下从三十侍卫升了四十侍卫。
毕竟和硕亲王的侍卫只有二十侍卫。
这已经是亲王的两倍。
太子妃看着太子。
她仔细想着近日毓庆宫内务事务,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再往前想……
太子舅舅原领侍卫内大臣常泰被免职革爵……
那是三十六年年底……
在那之前,常泰曾随圣驾亲征两次,是总管鸟枪内大臣,并且还组织过炮阵对敌,表现十分出色。
可是不仅没有得到封赏,反而被分权,从总管鸟枪内大臣,成为监管正红旗鸟枪内大臣。
太子妃不是无知妇人,自然看出来常泰犯了忌讳。
立了军功,插手军中事。
索额图家是文臣起家,也是满洲文官中第一家。
要是插手军中事,怕是皇上都要不安心。
这样想着,太子妃反而安心。
皇上待毓庆宫向来优容,如今处置的也是和赫舍里家相关的老人,想必其中有不妥当之处。
不让太子出面,未尝不是保全之道。
好一会儿,太子喃喃道:“汗阿玛不信我,才忌惮如此啊!”
太子妃劝道:“爷的孝心,自然都在皇上眼中,不过是防着有人裹挟爷行不轨之事……”
太子脸色苍白。
“我做了二十四年太子……汗阿玛去岁添了幼女,再过半年还会再添皇子……”
想起太祖皇帝与太皇太后的寿数,太子看着几桉上的《新唐书》,露出一丝绝望。
太子妃见他情绪不对劲,忙道:“皇上疼了爷二十多年,早已成了习惯,就算一时迁怒到爷身上,也总有转圜的时候……皇上膝下十五子,可爷也当晓得,其他阿哥加起来都不如爷耗费皇上心神多……”
太子苦笑道:“是疼我,亲自制定服冠,要避名讳,二十五年开始,每年元旦、冬至、千秋,诸王大臣行两跪六叩首礼……自那以后,别了君臣,阿哥们再见我就只称‘殿下’……”
太子妃心里叹气,面上只劝道:“皇上怕有太祖朝事,才想要早日定了君臣名分……”
太祖皇帝两次立储,两次废储。
对外说是广略贝勒性子残暴不仁,实际上是因为他得罪了“五大臣”,被众人齐心合力拉下储位。
到了代善这里,也是封了太子以后就成了靶子,被各种算计攻讦才失了储位。
皇上应该是不想旧事重演,才早早的将太子的位置抬的高高的,压着八旗勋贵与皇子阿哥们臣服。
却是适得其反,使得太子成了孤家寡人,除了赫舍里家竟无人可依靠。
即便是太子妃所在的瓜尔佳氏一族也是如此,依旧是皇上心腹,没有投到太子门下的意思。
“说不得往后,这些恩荣都是罪名!”
太子闭上了眼睛,身心俱疲……
*
四贝勒府。
四阿哥与四福晋夫妻也在对坐。
今日夫妻俩都不在,等到回来就发现慎刑司来人,提走了四个太监、四个嬷嬷。
都是景仁宫旧人。
四个太监是四阿哥身边服侍的。
四个嬷嬷中,两个年轻的在四福晋身边,其中有一人还是弘晖的乳母;两个年长的,如今放在闲差上养老。
这回却是一个没拉,都给带走了。
“明早爷去求见汗阿玛,总要问个明白!”
四阿哥神色肃穆道。
他想着今日陛见情形,全然不见汗阿玛对他有什么不同。
老九是个七情上色的,对着自己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异常。
反倒是老八问他宫中事时,他神色不对劲,应该是知道宫中有事,只是不晓得还牵扯到自己这边。
再想起之前,十四阿哥挪宫。
随后宫里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御前派人接手慎刑司。
十四阿哥身边的人也都换了。
这与佟家有关系?
还是同母后有关系?
四阿哥沉下脸,不管如何,这些都是母后身边故人。
真要有罪,他不会庇护;若是无罪的,他必是要保一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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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点也不警醒(第一更)
次日,九阿哥往园子里去了一趟,就带回来了好消息。
“汗阿玛点了两个翰林给十五阿哥开蒙,日子就定在初七,已经派人往各家传话去了,明天伴读就要住进来……”
舒舒听了,带了欢喜。
这西花园南北就几百步,就算姐弟俩一个住在大南边,一个住着大北边,也就是一刻钟的路。
小六年岁在这里,又是伴读身份,十五阿哥又住这边,平日里来这边也是应当的。
到时候姐弟两个不说日日得见,三、五日见过一回也好。
可是幼弟是个馋嘴的,想着宫里的例菜,她就迟疑了。
实在不能恭维。
去年入宫选秀,吃的她飘飘欲仙的,饿瘦了好几斤。
可是伴读所不单单是小六一个,还有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与十五阿哥的其他伴读。
园子里还有太子妃,她也不好越过太子妃,插手伴读膳房。
舒舒就叫来小棠吩咐着:“将咱们的油炒面、藕粉什么的收拾两份,再准备两个上等封,回头交给那边的嬷嬷……”
伴读入宫,从的是侍卫例,自然没有从家里带使唤人的规矩,都是宫里安排太监、嬷嬷统一看顾。
有她这个皇子福晋出面,那边的嬷嬷也会心里有数。
又想起西花园的屋子多是闲置许久,即便现下烧了几天,也不如城里的暖和。
舒舒又对小椿道:“先头不是还留了两张硝好的狼皮?拿来一张给小六做褥子……”
说完,想起之前给十五阿哥预备过开蒙礼,道:“我记得有个红铜笔架,是个狮子,小巧精致的,找出来给小六做开蒙礼……”
九阿哥在旁,听她连连吩咐,都跟着犯酸。
“又不是奶娃娃,都半大小伙子了,哪里用如此操心?”
舒舒瞥了他一眼道:“小六虚岁八岁,可是生日小,才六周多,怎么就大小伙子了?”
九阿哥道:“那也不能太娇惯,男孩还是当立起来……再说他们这一拨总共是八个哈哈珠子,你这样处处看顾了,对小六也不好……”
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道:“对了,之前点的哈哈珠子里有海拉逊的侄孙,换成了太子妃的侄儿三等伯富达礼的儿子!”
海拉逊,是先前的内务府总管。
九月里在围场发生熊伤人事件后,海拉逊就留遗书自缢了。
虽说死无对证,可是皇上跟前,也不需要证据。
即便没有明面上处置海拉逊,可是没有谥号,亲族也没有叫承世职,这一家已经废了。
他的侄孙,自然也不适合入宫为皇子的哈哈珠子。
夫妻对视一眼,晓得这是对太子妃与瓜尔佳氏的安抚。
“太子妃娘家这一支是大族,祖父、父亲前些年都没了,可家里并没有衰落,还有叔祖父是两广总督,一个堂伯是云南巡抚,一个堂叔是仓场侍郎,一个堂叔是正白旗汉军都统,其他在地方上、在京里当差的也不少……”
九阿哥说道。
舒舒却想起一件事。
康熙提拔赫舍里家人与瓜尔佳家人,安抚完太子,安抚太子妃。
可是越是安抚,彼此怕是心里越是不自在。
这样的话,康熙还放心让太子监国么?
江南到京城两千来里,到时候京城发生什么,可是鞭长莫及。
怕是康熙自己都不放心。
可上头的阿哥都带走了,留下四阿哥与九阿哥、十阿哥三个当差的阿哥。
九阿哥与十阿哥年岁在这里,就是凑数的。
四阿哥眼下还稚嫩,也不当用。
步军都统不用说,是皇帝心腹。
宗室诸王中,肯定也有康熙的心腹,这样才会放心。
至于为什么不留着大阿哥,怕自己不在,两个宝贝儿子相争,有所损伤?
还是连带着大阿哥这里也防备着,那就说不好了。
眼见着舒舒无聊,九阿哥道:“别猫在园子里,爷带你出去熘达熘达。”
舒舒有些懒得动。
这一片未来会是着名的“三山五园”,可是眼下大部分还是荒郊野岭。
去年雪大,不少地方还是积雪覆盖,并没有什么景致。
九阿哥道:“不往远走,就在南边稻田,爷带你逮麻雀去。”
麻雀?
油炸麻雀!
烤麻雀串!
小时候的味道。
后来就是吃了刑的。
现下不好直接油炸烧烤,也可以做成麻雀鲞。
舒舒馋了,道:“走,正好也练练弓箭,都手生了!”
九阿哥挑眉道:“那咱们今天比赛,看谁逮的多?”
舒舒瞧着他脸上带出的得意,就晓得那个“逮”字有蹊跷,却是没有揭穿,配合的点点头道:“行,那就比赛好了!”
九阿哥嘴角上翘,小声道:“若是赢了,今晚你去西屋睡……”
这就是夫妻俩的小官司了。
自打孝期开始分房。
而后东西屋的也没个准数。
后来两人说好了,要是住西屋,就都听九阿哥的;要是住东屋,就都听舒舒的。
都是小情趣罢了。
舒舒也不扫兴,只道:“那爷可得加紧了!”
夫妻俩换了轻便衣裳,穿了皮靴子。
为了陪着舒舒,显得不那么突兀,九阿哥也带了口罩。
九阿哥身后是何玉柱与孙金,舒舒身后跟着核桃与小松。
宫门出去,南边与西边就都是稻田。
上面大多数的地方都是积雪覆盖,偶有土地露在外头,就有鸟雀落下来。
小松身后备着两张弓,一张是舒舒的,一张是她自己的。
终于能出来放风,她脸上都带了雀跃。
舒舒则是望向何玉柱与孙金,两人背着布袋,可不像是装了弓箭的,像是长竿子什么的,一人多高。
九阿哥站在稻田中四下眺望,发现了西南不远处有个小土坡,有不少土地裸露在外。
他就对舒舒招呼道:“走,到那儿去!”
到了跟前,何玉柱与孙金两个从背着的口袋里拿出来两个扫把。
两人开始扫雪了。
片刻的功夫,就扫出来两丈见方的一块空地。
何玉柱手中,则是拿出来一捆竹杆,几张卷起来的大网。
舒舒见状,明白过来,这是要粘鸟。
她示意核桃、小松上前帮忙,自己也过去搭把手。
总共是三张渔网,都是一丈来长,按照围三放一,在旁边支了起来。
主仆几个一通忙活,三面的渔网都撑开来。
而后孙金从袋子里拿出来个小口袋。
在空地上撒着。
是黄澄澄的谷子。
做完这一切,九阿哥道:“咱们走远点看着……”
一行人又走开了百十来步。
就有路过的鸟雀落下去啄食。
舒舒也收了弓,吩咐小松道:“你自己去顽,换个方向多走几步,别在跟前惊扰了麻雀……”
小松点头道:“那奴婢就往那边看看,要是能逮着兔子就好了,麻雀没肉!”
舒舒记得兔子不需要冬眠,道:“去吧,就是小心些,别摔了,逮着了……做风干兔……”
她实际上是惦记麻辣兔肉了,可是想着正月里忌动灶,那还是出了正月再说。
省得回头有什么不顺当的地方,心里犯膈应。
小松应声去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九阿哥见状,跟舒舒滴咕道:“这就是生错了,本该是个小子才对!”
舒舒笑着说道:“也是憋坏了,等往后咱们出来就好了。”
九阿哥想着黑丫头可以拉七力弓,正经有几分傻力气,道:“南巡的时候得带着,爷也能放心些……”
他这样一说,舒舒想起侍卫的事道:“爷身边呢,出门总是侍卫处临时拨侍卫下来,也不方便,等咱们搬出去,是不是可以给爷分侍卫了?”
九阿哥想了想,小声道:“多半还是侍卫处那边拨人过去固定当差,缺还挂在侍卫处,要是直接从下五旗选侍卫,那不就跟分左领差不多了么?汗阿玛要是不想十弟插手下五旗旗务,多半这旗籍的事情不会挑明,不过爷估摸着就是正红旗了……”
正红旗大小旗主都是一家,其他小领主也多是两家旁支,铁板一块,水泼不入。
十阿哥以后下旗,摸不着旗权。
舒舒却想到正蓝旗。
安王府肯定要倒的。
八阿哥惦记夺嫡,也没有好下场。
那正蓝旗就剩下豫郡王后裔,自家要是入正蓝旗,稳稳当当一个小旗主。
就是正蓝旗旗主,说不得也有一争之力。
舒舒略微有些心动。
不过也不着急,时间还久着。
只要盯着九阿哥,别沦为八阿哥的附庸就好。
那样别说小旗主,说不得以后还要被牵连。
这会儿功夫,远处的空地上已经落了不少鸟雀。
何玉柱与孙金看着九阿哥,等他示下。
九阿哥却摆摆手道:“你们老实待着,爷跟福晋去!”
总共百十来步远。
舒舒也乐意活动活动筋骨,就带了笑被九阿哥拉着手跑。
“呼啦”、“呼啦”,原本在地上啄食的鸟雀,被两人的动静惊吓,四处乱飞。
只要撞到捕网的,就没跑,都给粘住了。
“哈!哈!”
九阿哥大笑出声。
舒舒大致数了数,三面粘网,足有三、四十鸟雀,效率是高。
“怎么样?乖乖认输吧!”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
“可是有些费人……还是让何玉柱他们俩撵吧……”
舒舒有些喘,道。
别看九阿哥眼下得意,方才脚下打滑来着,要不是舒舒拉住,差点跌倒。
加上两人戴着口罩,勐跑起来并不舒服。
九阿哥也不应声,而是拉下口罩,随后从胸口掏出一物,放到嘴边一吹,就响起尖锐的“哔哔”声。
“哈哈!爷有哨子!”
九阿哥吹完,跟舒舒显摆道。
舒舒实在忍不住,捶了他一下:“那方才不拿出来?大雪地里跑,也不怕摔了?”
九阿哥笑着说道:“不撵就没有逮鸟的乐趣了……”
四阿哥站在不远处,看了个齐全,很是无语。
他往园子里去,正好看到小松撵兔子,就带人往稻田这边查看,正好看到九阿哥夫妇带人在此。
还以为他们做什么,然后就看到了小两口撵麻雀。
都是成丁当差的人,还没有半点正形!
带着福晋逮麻雀,这是正经人能做出来的?
十七了,不是七岁!
宫里暗潮涌动,京城也有了不对之处。
索额图家被围了。
佟家夹道外也有了巡丁把守,许进不许出。
还不知接下去会有多大风波,九阿哥一个御前当差的皇子,居然一点儿都不警醒……
第三百七十七章 弟弟的“提点”(第二更)
四阿哥出行,身边长随、侍卫也是一串。
九阿哥与舒舒的心思都在粘网上,孙金却瞧着见,忙上前来。
“爷,福晋,那边四贝勒过来了……”
舒舒与九阿哥望过去,就见四阿哥带了几个人走了过来,再远些的官道上还停着些马匹人口。
眼见着四阿哥看着粘网,九阿哥笑着说道:“您也想要逮鸟了?那感情好,再过两天,雪化了,这招就不灵了!”
舒舒跟在九阿哥旁边,屈膝行了个蹲福礼。
四阿哥先对舒舒点点头回礼,随后对九阿哥板着脸道:“侍卫呢?怎么没带侍卫就出来了?”
皇子与皇子福晋,身份尊贵,结果身边就跟着几个太监、宫女出来,一个护卫都没有。
九阿哥不以为然,笑嘻嘻道:“这离园子才多远,喊一声门口那边的人都能听到动静,谁会不开眼的在这里耍浑?”
要是报到侍卫处,等着侍卫处拨侍卫下来,还不够费事的。
再说还是带舒舒出来,要是报到侍卫处,传到御前,怕有不方便之处,还是“先斩后奏”最好。
就是园子门口的稻田,也没有往旁处去。
四阿哥见他嘴硬,蹙眉道:“那你喊两嗓子……”
九阿哥:“……”
舒舒忍了笑。
这边都是原野,没有遮挡,要说能看到西花园的宫门也不算夸张。
可要说喊了那边能听到,就是吹牛了。
九阿哥讪笑两声,道:“就眼跟前,要是去旁的地方,也就带侍卫了。”
要是按四阿哥的脾气,见他这样顽劣,说不得要训斥一番,可是见到舒舒在旁,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道:“今早过去给汗阿玛请安了么?”
九阿哥点点头,道:“去了,小十五要开蒙,我小舅子去年点了哈哈珠子,得问问什么时候开学,十二他们都上了好几天课了!”
四阿哥再次无语。
跟京城的风起云涌相比,小阿哥开蒙算大事么?
还值当专门去问一回?
瞧着这样子,也不是能问出正经话的,他就道:“早些回去,别吃了风,大正月的添病!”
说罢,他对舒舒点点头,就带了长随、侍卫转身离开。
不远处的路上,有人牵马候着。
九阿哥有些担心舒舒了,怕她着凉勾了病,道:“要不然咱们也回去,别再咳嗽了!”
舒舒穿的暖和,口罩也严实,既是出来了,不想马上回去。
“没事儿,屋子里够闷的,出来也透透气,这些麻雀不够,再粘两网!”
三、四十只,不够收拾一回的。
九阿哥见此,也就不勉强。
只是这回他不让舒舒跑了,自己也减了兴致。
九阿哥将哨子摘了,丢给何玉柱,让他跟孙金两个撵鸟。
小松之前在远处,见有人过来,也赶过来,不肯往远处去了,就跟核桃两个摘捕网上的鸟雀。
前后过去小半个时辰,又撵了三次鸟,总共粘了一百多只。
除了常见的麻雀,还有不少鹌鹑与斑鸠。
布袋子装的满满的。
舒舒才跟着九阿哥,熘熘达达回了园子。
核桃与小松她们送鸟雀去膳房了。
这些都要收拾出来,盐腌后风干。
回头吃的时候,或炸或煎或烤,味道都差不了。
小椿端了热水进来,两人擦了手。
九阿哥起身道:“算了,爷还是去园子里看看,四哥稀里湖涂的,别撞老爷子的枪口上!”
舒舒没拦着,只道:“爷可斟酌着些说话,皇上那边要是不乐意告诉上头的皇子,爷这就算泄露禁中语。”
九阿哥想了想,道:“该提拔的提拔上来了,索额图那边也该抓了,就这两天的事儿……就是怕四哥关心则乱,掺和进去佟家那边……”
佟家可还有个舜安颜。
舒舒巴不得他们早点倒霉,可是也晓得那是康熙自己的母族,到底不一样。
估摸就跟收拾赫舍里家差不多,压下现下的佟国维一支,抬举佟国纲那一支。
咦?!
这样一来,舜安颜的额驸位置好像没人挖就不稳了!
否则的话,刚收拾完佟国维一支,就下降一个公主下去,那佟家怎么会畏惧?
不像惩戒,说不得胆子又起来……
*
清溪书屋里。
康熙看着四阿哥,面上带了不快:“你这是来质问朕?”
四阿哥立时跪了,道:“儿子不敢!儿子是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影响到母后身后之名……”
缉拿景仁宫旧人,外界会如何猜测?
说不得都会疑到孝懿皇后身上。
康熙肃着脸道:“景仁宫原有太监、宫女、嬷嬷共三十人,现下除了贝勒府的八人,佟妃身边六人,其他十六人都死了!”
四阿哥脸上露出错愕。
这个数字太过惊人。
因为相熟的太监与宫人都分到他名下,其他人的去处他也没有太过问。
竟然是这样下场么?
听着就晓得其中有不对了。
四阿哥的心里如坠冰窟。
康熙轻哼道:“那些进了慎刑司的人,你不用再惦记,应该也不会掺和什么要紧事儿,否则也留不到现在,性命无碍,回头朕会打发她们去南苑当差……”
这些人谁晓得与佟家有没有其他牵扯?
或许留了性命不是因为不知情的缘故,而是因为是佟家自己人。
这样的人,不适合继续留在皇子府。
四阿哥的脸上带出茫然。
康熙闭上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有些事,不能拿出来说。
要是摊开了,说佟家当时“误杀皇子”蹊跷,有谋杀嫡皇子的嫌疑?
元后产后崩漏,也跟佟家沾了干系?
还是说赫舍里家在宫里经营势力,荣妃与惠妃名下夭折的阿哥似有不对劲之处。
真要摆在面上说,赫舍里家与佟家就该以“大逆不道”之罪,阖族清算。
元后与孝懿皇后两人都会受家族连累,被人质疑德行。
皇子阿哥们之间,也会因母族的仇怨,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看着四阿哥,想着这个儿子跟他差不多,也是没人疼的,康熙心中一软,伸手托了四阿哥起来道:“回去好好准备吧,等六部开印,还要忙阵子。”
京城衙门开印,是由钦天监在正月十九、正月二十、正月二十一三天内择吉。
今日初五,还有些日子可以空闲。
四阿哥顺着起身,看着康熙,轻声道:“汗阿玛,您也别太伤心了……”
赫舍里家要是有不妥当处,皇父只有恨的;可佟家有不对之处,皇父怕是要心里难受。
一句话,听得康熙心里跟着颤了颤,眼睛酸涩起来。
到底是他奢求。
他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下去吧!”
四阿哥躬身应了,退了下去。
九阿哥在外头抓耳挠腮,等了有一阵子。
见四阿哥出来,他就贼兮兮的上前,打量四阿哥神色。
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九阿哥抿着嘴,不敢皮了。
四阿哥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也没有着急说话。
兄弟俩闷头离开了清溪书屋。
顺着甬道往南走几十步,旁边就是小东门。
四阿哥的扈从人员都候在小东门外。
这边是御道,可以一路往南直接到前头的御道上。
九阿哥既是“提点”四阿哥来的,也就跟着出来。
四阿哥不想问了。
就算九阿哥一知半解,可汗阿玛既想要瞒着,就不希望儿子们私下里沟通此事。
九阿哥憋得不行,伸手将四阿哥拉到一边,离那些长随侍卫十来步远了,才小声道:“四哥您别太担心了,佟家不单单是佟额涅的娘家,还是汗阿玛的舅家,汗阿玛比您护的厉害,伤不了筋骨……”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想到事情从十四阿哥挪到西四所起,带了怀疑,道:“这其中跟你不相干吧?”
佟家尊崇了三十多年,已经成为庞然大物,不是他们这些皇子能轻易撼动的。
“哈?”
九阿哥带了迷湖:“同我有什么相干,我跟佟家也打不上交道啊?”
他盯准的,从头到尾就是赫舍里一家!
他神色坦荡,四阿哥也能看出他没有做伪,心中松了口气,只郑重道:“大清不单单是皇家的大清,还是八旗的大清,你我皇子行事还是当谨慎为要!”
八旗对外抱着一团,可内部的争夺从来没有停止过。
皇室与宗室之间。
跟着的上三旗与下五旗之间。
上三旗彼此之间。
太祖皇帝打地盘时候,重用“五大臣”,结果“五大臣”勾连就能撼动储位。
太祖皇帝虽废了广略贝勒,可是也引以为戒,抬举子侄,分了“五大臣”的势力。
结果就养出一批各自拥有了兵马的宗室王公。
他们依旧会插手皇家事,联手拉下了年岁最大、兵力最多的第二位太子代善。
为的就是维系八旗议政的局面。
太宗皇帝同样警醒,才会重点培养两黄旗将领。
使得他们立下显赫战功,在八旗声名昭着。
而后在太宗皇帝驾崩后,两黄旗才有说话的余地,将汗位候选人圈定在皇子中。
这才有了世祖皇帝继位。
等到皇父幼主登基,在太皇太后的支持下,有科尔沁为外援,四位顾命大臣的权势,就已经可以同宗室王公抗衡。
如今宗室更替了好几代,早不如以往,反而是上三旗这些外戚家族,势力已然养成。
九阿哥心里明白四阿哥提醒的是好话,可还是觉得不中听。
怪不得舜安颜敢那样无礼,都是皇子阿哥们“谨慎”给惯的。
他轻哼了一声,道:“不谨慎又能怎么着?还要看他们脸色过日子不成?反正四哥我跟您说,舜安颜那小子不行,配不上小九!他自诩长子嫡孙,开口闭口嫡出庶出的,怕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妃子妃女身份,他额涅还护短,弄了一屋子的丫头陪着,生怕亏待了儿子,也不怕肾亏……”
第三百七十八章 慎密(第三章)
九阿哥絮絮叨叨,四阿哥的脑子里想到舜安颜。
国公府嫡长孙,九阿哥之前的哈哈珠子,去年春天补的三等侍卫,年底就提成了一等,且调到御前,成了乾清宫侍卫。
之前还以为是给佟家的恩典,竟然是为了给九格格择婿?
四阿哥皱眉,对于这个人选并不满意。
性子过于孤傲,行事不够周全。
看着九阿哥口无遮掩的,四阿哥道:“八字还没一撇,别挂在嘴上……”
九阿哥立时住了嘴巴,道:“要是汗阿玛有这个意思,您可得拦一拦,要不然就是坑了小九……”
听着这个称呼,四阿哥觉得牙疼。
眼前这个也是行九。
“行了,那是太后叫的,也是你能叫的?好好的叫妹妹!”
四阿哥训斥道。
九阿哥不想理他了,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听着不是更亲近?
想着四福晋那边对舒舒多有照顾,宗室那边的年礼单子,还专门预备了一份给舒舒参考,他就耐着性子,小声道:“弟弟就说这一回,您听听就算了,回头我可不认……”
“索额图完蛋了,应该是跟十六年之前夭的那些阿哥有关!”
“牵扯到佟家,那想必佟家也往宫里插手了!”
不好提四所,省得扯出十一阿哥。
九阿哥就将之前的猜测提了两句。
索额图这里,本来就是在四所炕道出来后发作的。
那就是有了实证。
发作索额图不稀奇,早在十多年前就发作过一回。
可还有佟家。
汗阿玛那么重骨肉情分。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值得汗阿玛连佟家都发作了?
比骨肉情分重的,就是更亲近的骨肉。
舅舅再亲,也比不过亲儿子。
四阿哥听了,神色凝固。
九阿哥说完,担心四阿哥追问,一熘烟跑了。
这边的御道离西花园的宫门就不远的距离。
等到四阿哥反应过来,九阿哥已经跑到门口,转身摆手道:“四哥回见,弟弟就不留您用饭了!”
说着,人就进了园子。
四阿哥面无表情,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
十六年前夭折的皇子?!
荣妃所出的承瑞阿哥、塞音察浑阿哥、长华阿哥、长生阿哥。
元后所出的承祜阿哥。
惠妃所出的承庆阿哥。
索额图是赫舍里家的当家人,怎么也不可能害赫舍里家的外孙。
那就是牵扯到其他几位阿哥?
那承祜之死,就是佟家下的手?
这几个夭折的皇子中,承瑞阿哥与承祜阿哥分量最重,前者是真正的皇长子,后者是嫡长子。
两个阿哥都是养到四岁才夭折的。
四阿哥有些不敢想,又觉得如此才说得通。
宫里是什么时候养住皇子阿哥的?
是从大阿哥开始。
大阿哥出生后,直接送到宫外内大臣家寄养,立了下来。
三阿哥也是如此。
而后太子直接养在乾清宫后殿,由时为庶妃的荣妃住过去看护,自己是额涅抚养,老五是太后宫抚养,才都占住了。
四阿哥抿着嘴,终于晓得为什么汗阿玛压着内情。
这要是两家皇亲国戚插手宫中事,残害皇子的事情出来,两家就是大罪,后宫的娘娘们也会跟着乱了。
从他往后的皇子阿哥牵扯不到其中,可大阿哥、三阿哥与太子怎么相处?
手心手背都是肉,汗阿玛最疼的就是前头这几个儿子,自然想着都保全下来。
他望向西花园方向,不由担心,吩咐苏培盛道:“去请九爷出来,就说我在外头等他……”
*
荷池旁,舒舒与九格格坐在小凳子上垂钓。
池面砸了两个冰洞,姑嫂俩一人守着一个,有模有样的。
九阿哥回到南所不见人,听说在池子边钓鱼,就拿了一件披风,熘达过来看着。
鱼饵用的是香油和的面团。
池子里的鱼很容易就上钩了,是一条巴掌长的嘎牙。
是九格格有所收获,忙叫舒舒看:“九嫂,我钓上来了!”
姑嫂坐了两刻钟,舒舒旁边的水桶里两条鲫鱼,一个小白条,九格格才是第一次拉竿。
舒舒赞道:“好厉害,我手慢,提竿老是慢一步……”
九阿哥在旁给舒舒披上披风,插嘴道:“这鱼骨头大,肉少,总共没一口。”
九格格笑吟吟的不接话,让身边宫女摘了鱼重新放了饵料。
舒舒这里的浮标动了,却是如她说的,提竿晚了,眼睁睁见着一个胖头鱼沉了下去。
实际上她方才是谦虚的说辞,这次是让九阿哥说话给搅合分神了。
之前北巡途中,她钓鱼也是一竿一条。
九阿哥看得着急,道:“笨不笨!让开,看爷的!”
九格格同情的看了舒舒一眼。
舒舒好脾气的笑笑,让开了位置。
上辈子只听旁人说是钓鱼上瘾,这辈子她是一阵一阵的。
之前北巡的时候,吃着冷水小河鱼觉得好吃。
现下钓上来也不能马上吃,趣味就减了不少,而且还多了思考。
要是按照因果来说,谁晓得自己钓上来的鱼,上辈子的因是什么,这辈子才投胎成鱼?
还有就是钓鱼也很残忍,看着鱼钩从鱼嘴里拿出来,舒舒觉得不忍看。
就算九阿哥不过来,她也打算接下来空竿。
这钓鱼之乐,在于身边有个美少女陪着,而不是在收获上。
池子里的鱼多,九阿哥团的饵料也大,等到浮标动时,鱼线都绷紧了。
九阿哥面上也带了认真,使了力气才拉杆上来。
是一条尺半长的黑鱼,鱼头看着跟蛇头似的三角形,身上也带了暗色鳞片。
甩着尾巴,使劲挣扎着。
“哈哈!爷可真厉害!”
九阿哥立时眉开眼笑,得意洋洋的自夸着。
舒舒上前围观,也带了欢喜。
要是能开伙多好,这条鱼可以是水煮鱼,也可以是酸汤鱼。
至于什么因果,都是鬼话。
小鱼萌萌哒,可以讲究些因果。
这种大鱼,就是上好的食材而已,浪费了才是可惜了。
九阿哥这笑得动静大,将西所的十五阿哥吸引过来。
十五阿哥记事后不是毓庆宫待着,就是永和宫待着,只见过水缸里的金鱼,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鱼?
他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一眼大鱼,看一眼九阿哥,脸上满是崇拜。
九阿哥十分受用,摸了摸十五阿哥的小帽子,清了清嗓子道:“后天开始你就是上学的大孩子,不是小孩子,得学着懂事些……”
十五阿哥本就不是活泼的性子,听了有些紧张,握着小拳头,奶声奶气:“怎么样是懂事呀?”
九阿哥想了想自己与老十刚上学那一年,上房揭瓦,跟老师对着干,不肯老实写功课,对乾清宫也没有畏惧之心,恨不得进去藏猫猫。
要不是身边谙达与哈哈珠子们拦着,估摸能淘出花来。
还有舜安颜挨的那些手板子,九阿哥难得的反省了一回。
还是厚道些好。
他就一本正经的对十五阿哥道:“汗阿玛喜欢读书好的孩子,你要好好念书,别淘气,有功课也仔细的做完。”
别连累了哈哈珠子挨打,那样的话波及到小舅子,舒舒该不放心了。
十五阿哥仔细听了,点了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念书。”
九阿哥见他年岁不大,说话有板有眼的,又想起三阿哥半夜看书差点熬坏眼睛之事,道:“也不能傻学,该玩的时候也玩……”
十五阿哥有些湖涂。
那到底是该学习,还是该玩?
怎么一会儿一变?
舒舒在旁,看到十五阿哥表情,就晓得这孩子懵圈。
十五阿哥虚岁是七岁,可是冬月里生日,实际上才五周岁零一个月,搁在三百年后还在幼儿园大班。
她在十五阿哥跟前蹲下,看着十五阿哥,带了几分温柔与耐心道:“你九哥的意思,是让阿哥看书的时候别太累了,要是觉得眼睛酸了,就歇一歇,要不然眼睛熬坏了,就要成了眯眯眼。”
真要说起来,舒舒嫁给九阿哥半年,就初定礼的时候见过十五阿哥一次,这才是第二次见。
是个眉眼精致的小男孩。
看着乖乖巧巧,很是安静,丝毫没有六、七岁孩子那种猫嫌狗憎的淘气劲儿。
十五阿哥也晓得这是九嫂,昨天叫人送蝙蝠青玉镇纸过来,就乖巧道:“谢谢九嫂,镇纸很好,十五很喜欢。”
舒舒眉眼弯弯,道:“阿哥喜欢就好……”
这会儿功夫,在南所扑了个空的苏培盛也过来了,到九阿哥身边道:“九爷,我们主子在门口等您呢……”
九阿哥听了,有些心虚。
他怕四阿哥追问,到时候再说露馅,引得四阿哥往四所那边想。
可要是不出去,凭着四阿哥打小偏执的性子,肯定要进来逮人。
他嘴角耷拉着,有些后悔自己烂好心了。
舒舒见他不动地方,就上前接着他手中鱼竿,笑着催促道:“爷快去吧!”
别在这里搅合大家玩了,去接受兄长爱的教育。
九阿哥觉得头皮发麻,不情不愿的跟着苏培盛离开。
眼见着十五阿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手中鱼竿,舒舒就将鱼竿放在他手中,道:“阿哥试试……”
十五阿哥小脸放光,拿着鱼竿可认真了,跟抱着绝世武器似的。
*
西花园宫门外。
九阿哥跟着苏培盛出来,就看到四阿哥背着手站在那里。
他磨磨蹭蹭的上前,眼神有些飘,道:“四哥您怎么还没回城?别耽搁了吃饭,这二十多里路呢!”
四阿哥则是学着九阿哥方才的样子,扯了他的胳膊,离宫门与侍卫都有几十步远,才满脸严肃,郑重告戒道:“御前当差,最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嘴巴要严,不能泄露御前之事!方才你说的那两句,关系重大,不许再同旁人说,至亲也不行!”
九阿哥皱眉道:“我又不傻!这不是担心四哥关心则乱,掺和佟家事被汗阿玛迁怒才说了两句么?当着旁人我一个字也没说过,老十都没说!”
听了这话,四阿哥脸上冰雪消融,眼中多了赞赏:“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这句话出自《易经》,是劝人说话慎密的。
九阿哥在上书房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干巴巴的道理。
可是娶了个爱讲道理的福晋,再听着这些话,他就多了耐心。
细细品味,说的还真是正经道理。
他就点头道:“四哥放心吧,我晓得轻重,汗阿玛,‘汗’在阿玛前头,咱们这些儿子当差了,也是‘臣’在前头……”
四阿哥见他肯受教,很是欣慰,也领他前面提点的人情,晓得他性子简单,想不到这背后的厉害关系,也不揭破,只道:“既是在汗阿玛跟前当差,凡事以汗阿玛为要,汗阿玛碍于情分,应该不会用这个罪名给赫舍里家与佟家定罪,你也就当不知道好了……”
九阿哥点点头。
他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才不沾边呢。
要是被当成祸头子,冤枉不冤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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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就怕不领情(第一更)
四阿哥嘱咐完这一句就走了。
即便六部还没有开印,可是各衙门都有人当值。
四阿哥之前领了口谕,要为南巡准备供给,那还要去查阅二十三年、二十八年圣驾两次南巡的文档,用作参考。
至于索额图与佟家之事,他没有掺和的余地,自然也不会浪费太多精力在上头。
九阿哥目送着四阿哥一行上了官道,才转身回了西花园。
路过东所的时候,九阿哥站了站,看了下东所的小楼,又看了看天色。
老十大早上去内馆,怎么还没回来?
这是留饭了?
嗯,也不意外,本就是皇子贵婿,跑的这么殷勤,丈母娘还不知怎么爱。
至于服不服的,蒙古人不忌讳这些。
要是自己没有孝,也该跑趟都统府,将伴读所的事情说说,省得岳父、岳母担心。
这会儿功夫,池子边的十五阿哥在舒舒的“助力”下,已经有了鱼获。
钓上来一条手指头长的小白条。
十五阿哥却是开心得不行,跟舒舒道:“嫂子,不吃小鱼,养起来好么……”
舒舒自然没有意见,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
既是十五阿哥开口要养的,那就顺着他的心意。
不过是小事,不必让小朋友不开心。
十五阿哥身边,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太监。
年长的三十多岁,不卑不亢的,带了几分斯文。
这个年岁,应该是御前指下来的谙达太监。
还有个小的,十来岁,就是十五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太监。
打小服侍,以后会成为皇子身边近侍。
如同九阿哥身边的何玉柱,四阿哥身边的苏培盛,十阿哥身边的王长寿、王平安,都是差不多如此,比阿哥大四、五岁,挪宫的时候开始分到阿哥名下,打小一起长大。
听了十五阿哥与舒舒的对话,那个大太监就吩咐小太监跑腿,回西所取了个陶瓷海碗,将小鱼盛了。
小白条在海碗里游得惬意。
十五阿哥看的移不开眼。
舒舒见状,少不得打了个预防,道:“现下小鱼陪阿哥,要是哪一天它不见了,那就是跑回荷花池找它的阿玛、额涅了……”
这个年纪,直接说生死未免太早。
十五阿哥的脸上露出惊讶,指了指海碗里的小鱼:“它没有腿啊,怎么跑?”
舒舒道:“它不跑,它会跳!大家都睡着了,也没人盯着,它就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九阿哥已经回来,站在旁边,看着妻子一本正经的忽悠弟弟。
十五阿哥显然被忽悠住了,看了看池子上的冰窟窿,又看了看海碗,带了不舍道:“那能不能让它阿玛同额涅也过来,就不用跑回去了……”
舒舒轻声叹了口气,道:“可是池子里还有它阿玛的阿玛,额涅的额涅呢!”
十五阿哥望向远处好一会儿,脸上带了挣扎与犹豫,道:“九嫂,那十五不养了,还是让它回家找它额涅吧……”
“都听阿哥的……”
舒舒说着,不忍心了。
九阿哥方才钓上来的黑鱼已经成了冰鱼。
舒舒就指了那黑鱼道:“这个鱼大了,上岸了就回不去了,回头将它做成鱼鲞,做酥鱼给阿哥左粥。”
十五阿哥乖巧点头,看着黑鱼也有些迷湖。
大了就没阿玛、额涅了?
所以不用跳回到池子里?
九格格在旁,也看了个齐全,本就聪慧,也能明白舒舒费尽口舌掰扯一番的用意。
她觉得舒舒真是耐心,待人也体贴,对着小了一大截的小叔子也真心关怀。
到底是长女,看着很有姐姐的做派。
九阿哥难得没有嘴欠,百无聊赖,望向冰面。
今日天气晴好,池子对面的太后宫清晰可见。
位于太后宫与荷池四所中间的讨源书屋自然也看的真真切切。
周遭人影走动也看得到。
即便看不清楚长相,却能看清楚大概的身形与服色。
是侍卫。
同样是儿子,太子住处就有侍卫,他们这边六个儿子都没有给安排侍卫把门,只有畅春园护军守在园子外。
九阿哥先是不满,随后觉得古怪。
这两天他每天都去畅春园,没听说太子爷过去。
汗阿玛会给太子爷讲明白问罪索额图的缘故么?
不会!
汗阿玛不会对大阿哥与三阿哥讲,那么也就不会跟太子讲。
九阿哥总算是明白四阿哥为什么非要郑重的告戒自己一回。
这事情不能揭开来说。
尤其是不能让那三位知道了。
要不然彼此有了芥蒂,怕是他们三个无法并存。
可要是不将这最重的罪名说清楚,太子爷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冤枉委屈?
九阿哥叹气。
想起一句话。
高处不胜寒。
像自己这样做个中不熘的皇子挺好。
他又低头看了眼十五阿哥。
像十五阿哥这一波就更好了,跟前头的哥哥们差了一辈,比侄子们大不了两岁。
掺和不到前头哥哥们的恩怨中去。
到底是在水边,温度比较低。
身边一个娇花,一个弱子,舒舒也不敢让她们在外头久待,就道:“快到正午了,过来尝尝我们的饺子……”
今日正月初五,京中习俗这一天要吃饺子,皇家也不例外。
九格格今天过来的时候,舒舒就跟她说好了这边用膳。
十五阿哥这里,则有些腼腆,没有立时答应,而是望向九阿哥。
小小年纪,已经开始习惯看人脸色。
九阿哥见状,弯腰将他抱了起来,道:“走,去九哥家吃好吃的,九哥家有金鱼水饺……”
十五阿哥搂着九阿哥的脖子,也不敢动,脸上却多了欢快模样。
几人回到南所。
等到大家洗了手,小棠也送来了红糖姜水。
是舒舒提前吩咐预备下的,预防感冒。
大家一人咕都了一碗。
除了红糖,里面还放了红枣枸杞,甜丝丝的,将姜的辛辣都给中和了,还挺好喝的。
少一时,膳桌也摆了。
兄妹之间不需要避讳。
叔嫂之间需要避讳,可那是在丈夫不在的情况下,避的也不是这么丁点儿的小叔子。
就没有分桌,一并坐了。
虽说是吃饺子,可是有客人在,菜也没少摆。
四样小菜,酥鱼、卤水拼盘、糖醋萝卜块、麻酱小白菜。
四样碗菜,粉蒸肉、四喜丸子、红焖羊肉、扒鸡。
等到饺子上来,也是四样。
一人一碗金鱼汤饺。
里面的金鱼饺就是拇指盖大小,做成金鱼的形状。
汤里放了紫菜虾皮,实际上就是一碗馄饨。
水饺两样,素什锦馅的,猪肉酸菜馅的。
蒸饺一样,羊肉大葱馅。
这些都是年前预备出来的,包出来冻上,然后在水里过一遍再冻上,就有了冰层外壳,不干不破的。
煮出来味道跟新包的饺子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九格格还好,跟着太后居住,见识过二所孝敬过去的年菜。
十五阿哥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落。
舒舒想起十五阿哥之前是在永和宫,年后才分房出来。
不知道膳房那边的年菜如何。
太子妃应该送了吧?
小孩子本就是容易“隔锅香”,更不要说兄嫂这里的膳食确实好。
等到大家提了快子,十五阿哥也就开动。
斯斯文文的,却是吃了不少。
一碗水饺下去,又吃了半个四喜丸子、一个鸡腿。
舒舒不敢让他吃了,怕吃顶了胃口不舒服,便道:“阿哥要是觉得味道凑合,一会儿带些走,回头慢慢吃。”
十五阿哥眼大肚子小,虽是舍不得,可肚子顶了,也点头放下了快子。
膳桌撤下去。
十五阿哥就开始点头打瞌睡,由谙达太监抱着回西所去了。
九格格见状,也跟着起身道:“九嫂跟九哥也歇歇,我先回了……”
再不走的话,说不得自己这位哥哥就要开口撵人。
不过瞧着夫妻俩相处,并没有守着什么规矩,彼此自在,九格格也想了不少。
之前还当是“巧妇伴拙夫”,九嫂可惜了。
可是瞧着九哥嘴巴不会哄人,可是外出给拿披风,吃饭给夹了两回菜,一次鸡翅、一次萝卜块,瞧着九嫂的样子都是爱吃的。
九嫂这里也是关心着九哥,只让他夹了一次凉菜就拦了。
九哥竟然老实听了,比十五阿哥还乖巧。
九格格又是一层感悟。
这应该就是皇祖母说的夫妻经营之道,不是说什么“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而是彼此迁就。
舒舒没有留客,这边就这楼上楼下几间正房,不像是阿哥所时分了前后院。
九阿哥在家,九格格也不自在。
九阿哥见状,心下一动,叫来何玉柱低声吩咐了两句。
随即,就是何玉柱送了九格格主仆回太后宫。
等到何玉柱回来的时候,九阿哥就摆摆手打发小椿与核桃出去。
舒舒见状,察觉到不同。
何玉柱已经低声禀着:“奴才路过讨源书屋时,多看了几眼,确实多了侍卫,之前书屋东门只有两个侍卫,这回是四个,看着眼生,不像是东宫原来的侍卫……”
九阿哥听了,点点头道:“嗯,晓得了,下去吃饭吧!”
等到何玉柱走了,九阿哥才给舒舒解释道:“爷是方才瞧着讨源书屋那边的人影不对,看着不少,可都在外头,也不见人进出。”
舒舒则想起昨天太后宫情形。
按理来说,城里的妯里过来,太子妃该露面的,可是没有露面,好像是嬷嬷过来告了假。
舒舒还以为是之前月子病的后遗症,也不好多问,倒是没有想到这个。
夫妻俩面面相觑。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汗阿玛直接把人给拦了?这是担心太子晓得索额图的事出面求情?”
舒舒想了想,道:“也是没法子的事,总比让太子自己选好……”
到时候太子出面求情,就是忤逆皇父;不出面求情,就是冷血无情,叫那些“太子党”人怎么看?
如今没有给太子选择的余地,也是解了太子困局。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嗯!这就是宝贝大儿子的待遇了!啧啧!还真是拳拳爱子之心,就怕有人不领情!”
*
核酸耽搁了,55
第三百八十章 要不先练练手(第二更)
说到这里,九阿哥看了眼舒舒的肚子,神色有些复杂。
“这养儿子挺吃亏的!”
“世人之所以称颂孝道,就是因为孝顺的人少,要是不少的话,赞这个做什么?”
“这生儿子有什么用?费心巴力的,连孝顺都指望不上!”
“养姑娘也不合算,十六、七岁还要大笔陪嫁预备着,送到旁人家去,赔个底儿掉!”
“这生孩子是不是也没啥用?”
一句一句的,叭叭个没完。
舒舒笑了。
这个观念跟三百年后差不多了。
现在社会压力大,自己都是苦熬日子。
觉得不合算,就舍弃了生儿育女这一项人生选择。
不过因这个缘故,少子化也成为全球经济发达国家的共同困扰。
研究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舒舒笑着说道:“若是人人都这样想,懒得生儿育女了,那人口就会越来越少,说不得人类就灭绝了……”
九阿哥摇头道:“怎么可能?天下人口只有逐年增的,哪有减的?就算是天灾人祸、王朝更替,人口数减少,经过休养生息也会再次增加,汗阿玛之前还担心这个……天下土地不变,可是需要吃饭的人口却增加了几成,长久以往,吃饭成为最大问题……”
舒舒想着这个时间段。
这是康熙推行玉米、红薯的原因?
倒是正好解决了人口滋生的问题。
而后这样滋生的人口,又成了更大的人口基数。
就比如现下,人口不足一个亿,再过十来年就会过亿。
一百年后,乾隆末年的时候就会翻一番,成了两个亿。
又一百年后就是清末,人口四亿。
这个人口上行又过了一百多年才停滞下来。
九阿哥已经凑过来,道:“爷还是好好的调理,你也长大几岁,咱们还是亏一回,要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像十五那样挺可爱的,要是像小九这样也不错……”
舒舒听到夸十五阿哥这一句还没什么。
因为十五阿哥确实乖巧。
可是听到九阿哥说“小九”,她差点笑出来。
这话倒是哥哥的语气,听着还以为年岁相差多少的长兄呢,可是九阿哥是八月二十八的生日,九格格是九月二十二,兄妹俩相差不到一个月。
两人站在一处,九格格可比九阿哥稳重多了,更像是姐姐。
舒舒笑道:“百人百性,哪里能都一样?爷就不怕养个十四阿哥那样的小阿哥?”
十五阿哥与九格格是教养好了,可教养不好的一抓一把,如十四阿哥,还有舒舒不好提的八福晋。
九阿哥挑眉道:“那有什么,到时候爷是老子,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能让他翻了天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生出个念头来,道:“太子妃能养十五阿哥,那是不是咱们也能把十七阿哥接过来养养?娘娘生产,也没有时间教养十七阿哥,咱们要不先练练手?”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十七阿哥身边还有生母在,有人看着,跟十五阿哥之前的处境不同……”
十五阿哥当时是因为生母怀孕生子,顾不周全,才被送到毓庆宫。
舒舒要是如此,落在旁人眼中,也是“东施效颦”。
再说了,帮人看孩子,费力不讨好,没必要。
“咱们不是要修园子么?还有外边一摊子买卖,也抽不出手来想旁的……”
舒舒道。
*
对面,讨源书屋。
这里说是讨源书屋,实际上是一组建筑。
位于西花园的正中间的半岛上,三面环水,是西花园的主建筑。
正殿五间,挂着御笔匾额,上书“讨源书屋”。
左边亦是五间屋子,比正殿略矮,是太子妃起居之处。
右边则是一组配房,总有几栋房间。
配房后头,是三间没有隔断的屋子,也是挂着御笔“观德处”。
现下,左殿次间的窗子开着。
屋子里已经凉了。
太子妃坐在窗口,正对着的就是荷池四所。
同样的距离,九阿哥能看清楚这边的人影。
这边望过去,自然也将刚才众人垂钓的情形看了个正着。
看不清楚人脸,可是大致的身形却是错不了。
九阿哥夫妇。
九格格。
十五阿哥。
住在园子里其他的小阿哥应该上课去了。
格格们谨言慎行,也不会像九格格这样从容自在。
还真是无忧无虑。
太子妃叫人关了窗户,遮住了眼前风景。
往后毓庆宫的日子怕是越发难了,自己还需要澹然为好。
太子那边,也要劝回来。
否则露在外头,就成了心有怨恨。
皇上与太子之间会嫌隙更深。
太子妃有些不敢想。
她到了西次间的佛龛前,上了一炷香,盘腿坐了下来,手中拿着佛珠,动了起来。
不是为了祈求神灵,而是为了让自己静下心。
登高而跌重。
如今他们夫妻的地位,一动不如一静。
剩下的就是等待。
*
京城,正红旗,都统府。
自打早上太监过来传话,十五阿哥初七开蒙,明日伴读先入园子,小六就活跃起来。
今天是大年初五,还在年里,阖家都在上房这里吃了团圆饭。
等到饭桌撤下去,小六就忍不住跟哥哥们显摆:“嘻嘻,明天我就能进御园,就能看到姐姐了!”
过来传口谕的太监受了厚封,有心示好,提了一嘴九阿哥也在西花园,住处跟十五阿哥挨着。
小六才这样笃定。
几个小的脸上都带了羡慕。
他们也想要看姐姐,可是姐姐成了皇家儿媳妇,想要见上一面并不容易。
福松与珠亮对视一眼。
两人年长,想的多些。
福松道:“那是御园,规矩跟宫里都是一样的,你先头也学了出入宫廷的规矩,当晓得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个儿,还有姑父与姐姐的脸面。”
珠亮则道:“不许仗着姐姐、姐夫就欺负旁人,那样丢脸。”
小六挺着小胸脯道:“放心吧,规矩都熟熟的,也不会去欺负旁人;就是旁人欺负,我都不还手,去告诉姐夫去,让姐夫做主……”
珠亮听着,觉得这样也不好,正想着如何说,既能给小六套上缰绳,还能让他不去麻烦姐姐、姐夫。
福松已经开口道:“你是大孩子了,要学会自己担事儿,要是占理,你就还手,打疼了对方才会长教训;要是你不占理,也不许死撑着,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做个堂堂正正的小男子汉!”
小六听得仔细,点了点头。
珠亮道:“这显摆的毛病也改改,别开口闭口将姐姐、姐夫挂在嘴上,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炫耀!”
小六撅着嘴巴,有些不乐意。
可姐姐就是姐姐,姐夫就是姐夫啊?
说了就是炫耀了?
齐锡与觉罗氏坐在炕边,见两个大的教导小六,也不插手。
等到两人说完,齐锡才将小六招呼到跟前道:“十五阿哥是皇子,你去做了哈哈珠子,那就是你要侍奉的小主人,你要像对阿玛一样尊敬他,像对哥哥似的信赖他,还要像对弟弟似的爱护他。”
小六长在勋贵人家,平日里往来的小伙伴们也都念叨着世职旗缺什么的,晓得自己的前程都因这个哈哈珠子身份而来。
旁人找关系、花银子,挤破脑袋也未必能补上侍卫,自己是因这个伴读身份,提前预定。
他脸上也带了认真,道:“阿玛放心,儿子知道规矩……姐姐说过,端谁的碗服谁的管,在家里儿子端的是阿玛与额涅的碗,听您们的;进宫就是端十五阿哥的碗,听十五阿哥的。”
齐锡点点头,没有再啰嗦。
小儿子是个机灵的,八岁了也是到了懂道理的年纪,没有必要啰嗦两遍。
小三、小四这对双胞胎,因为是双生子的缘故,身体比兄弟们弱,就打小更重学习,想要考笔帖式。
小三就道:“上书房的老师都是翰林,你也不要耽搁了功课,就算是有了前程,还需自己有本事才能走的更长久。”
小四也道:“越是品级高,文官的缺越多些,比武官从容,如今不少文官都是武官转的,要是读不好书,就堵死了这条路。”
小六不由皱眉。
他的功课就是不大开窍。
他苦着脸道:“这个我怕是不行,没有三哥、四哥聪明……”
小三、小四想想小六连《三字经》都觉得难,也是无法理解。
可是他们也明白自己想多了。
小六不是读书的材料。
小五与小六排行挨着,年岁也差的少,就道:“读书你说吃力,那就在骑射上下功夫,总要占一样长处,要是长大了拉不起五力弓,要被人笑话。”
现下的一力弓是九斤四两。
武举骑射三力弓,步射五力弓。
实际上大部分八旗马甲,都是五力弓到七力弓之间。
小六忙不迭点头道:“我晓得我晓得,不会落下这个。”
哥哥们说了一圈,就剩下心疼了。
小六是个省心的孩子,不像其他人家幼子那样骄横。
可是一个仆人都不让带,就自己单身入宫为伴读,也让人担心。
小六还浑然不觉,看了眼福松与珠亮道:“宫里有皇子伴读,也有皇孙伴读,两位哥哥是不是早点结婚生子,生出大侄子,还能给咱们大外甥做皇孙伴读?”
珠亮脸色泛红。
自己明年成丁,清如格格明年及笄。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福松则在想自己的户册。
自己三月生辰,就是十六岁,可以分户。
倒不用担心那边拦着,继母巴不得自己早点扫地出门,好将家产的大头留给她的儿子。
早点分家就好。
至于成家,还太遥远。
过些年再说吧,等到自己找到营生,不用姑姑、姐姐操心了再说。
他还不知道,自己红鸾星动,好姐姐已经找到了人选……
第三百八十一章 揽事(第三更)
京城镶黄旗钮祜禄公府后街。
这一片早年全部都是公府产业,后来公府几个兄弟成丁,陆续搬出来,就分给几房人居住。
在临街把边的三进院子,住的就是钮祜禄家六老爷,三等侍卫尹德。
现下还是年节里,路上马车都是往各家拜年走礼的,各处也停了不少马车。
现下路口停着一辆马车,也没有引人注意。
马车里坐着的就是穿着常服的十阿哥。
他在内馆用了午饭,又被郡王福晋留下说话,耽搁了不少时间才出来,想着从安定门出门,正好路过镶黄旗地界,在打发了侍卫前头等着,在这里停了停。
他的哈哈珠子太监王长寿已经过去叩门请人。
少一时,尹德急匆匆跟着王长寿出来。
眼见着就一辆马车,除了车夫,再没有旁人,尹德觉得脑袋“嗡嗡”的。
他上了马车,请了安后,就劝道:“阿哥,您要是在宫里还没什么,可是住在园子里出入还是当带足了侍卫……”
尹德就是侍卫班的,昨日才换班回家,所以晓得圣驾携宫中小阿哥、小格格去园子之事。
十阿哥道:“舅舅放心,我带了人出来,不想兴师动众,才打发他们在安定门内候着。”
尹德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十阿哥道:“年前九哥跟汗阿玛举荐了舅舅,为我的郡王府长史,汗阿玛允了。”
尹德闻言一怔,随即带了惊喜,道:“阿哥要封爵了?”
十阿哥摇头道:“暂时不会封爵,也不会分左领,不过会按照郡王等级先修皇子府,就在北边,跟八贝勒府毗邻……”
尹德听了,安慰道:“如今已经是很好,皇上封皇子是一茬封的,估摸也快,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成丁,不过三、四年的功夫……”
说到这里,他才露了欢喜道:“奴才晓得那块地,就在正北,同奴才家中间就隔了一条街,前后不到二里地。”
随即,他带了羞愧,低头道:“奴才何德何能,能得阿哥的看重,为长史之职?本该坚辞,可……这次说不得奴才要愧受了……”
十阿哥见他如此,道:“舅舅遇到难处了?是……公府那边?”
尹德点头,闷闷道:“除夕祭祖的时候,他提了我们家大格格的亲事,说是佟家那边人过问了,国公爷发话,要在佟家旁支里找子弟……”
这个大格格不是尹德的长女,而是他的养女兼侄女。
尹德的兄长,钮祜禄家四老爷是康熙三十五年正月病故的。
子女为父母守孝三年,并不是说三周年,而是两周年后的第一个月,不算闰月,就是二十五个月,算上两个闰月也最多是二十七个月。
四房留下的儿女,被尹德接过来抚养,跟自家的儿女一起排行,就是大格格,大少爷。
姐弟俩二月就要孝满。
大格格虚岁十五,到了可以相看的时候。
“这个人选不能出自佟家,要不然大格格得憋屈死了……”
尹德皱眉道:“可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郡王太福晋年前倒是来过信,想要将大格格说给她的幼子,可是巴林部离京有一千里……正泰身体不好,姐弟俩分开,怕是都不乐意……”
四太太就是佟家逼着殉了丈夫的,不是亲人,是杀母仇人。
郡王太福晋,是钮祜禄家的大姑奶奶,尹德的长姐,曾是元后的候选人之一。
早年与赫舍里家竞争元后之位失败后,这位大姑奶奶没有入宫,而是由太皇太后做媒,嫁到了巴林部,康熙六年随着丈夫袭爵成为郡王福晋,康熙二十三年长子袭爵,成为郡王太福晋。
巴林部与皇室数代联姻,郡王太福晋的婆婆,如今还在世,就是太皇太后所出的固伦淑慧大长公主,皇上的亲姑姑,十阿哥的姑祖母,是为数不多尚健在的宗室长辈之一。
郡王太福晋的次媳,就是荣妃所出的和硕荣宪公主。
拿出亲儿子来给侄女说亲,是这位郡王太福晋很有诚意。
可是远嫁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人生地不熟的,即便是亲姑母做婆婆,可是打小没见过几次面的姑姑,能有什么情分?
郡王太福晋或许有怜惜侄女的缘故在,剩下的就是实惠。
跟佟家那些旁支没有什么区别。
看重的是侄女的嫁妆。
太福晋三子,长子巴林郡王,娶的是贝子彰泰之女县主格格;次子和硕额驸,尚的是公主;幼子也是到了要娶亲的时候。
与其求个县君、乡君这样品级不高的宗女,还不如亲侄女更实惠些。
“奴才想过岳家那边,可是他们是汉军旗,都是汉人做派……”
尹德叹气道。
尹德的岳家,是正白旗汉军旗人。
十阿哥听了也皱眉。
要说八旗子弟里,找不出年岁相当的,那是扯澹。
无外乎因为钮祜禄家显贵,尹德还是想要在门当户对的人家找。
他这个叔叔兼养父品级高了,给侄女说亲的时候确实好看些。
可是那也是只是三品,旧勋人家还是不大会入眼。
十阿哥就道:“舅舅稍安勿躁,等到福晋进门,我们也从宫里搬出来就好了,让福晋带了大格格出门,帮着相看,总能找到合适人选……”
到时候大格格背后站着的就不是三品的养父,而是他这个郡王表哥。
实际上十阿哥心里想到了董鄂家。
舒舒下头的一堆弟弟。
他记得都统府长子是说了亲的,次子是被贝子苏努看上了。
还有个三子与次子是双胞胎,也差不多要说亲的年岁。
董鄂家人口简单,家风也正。
尹德万万没想到十阿哥会将此事揽过去,迟疑道:“会不会给阿哥添麻烦?”
十阿哥摇头道:“举手之劳罢了,四舅舅生前待我也亲近,我能为他做的不过是这个……”
尹德带了感激。
十阿哥想起京中动静,少不得提醒一句道:“舅舅在宫里当差,也当听到些风声,索额图与佟国维那边怕是有些不好,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钮祜禄家,这些日子还是当约束家人,谨言慎行……长史之事,您记在心里就好,不必声张,以免节外生枝。”
尹德面上带了紧张:“会不会牵扯到阿哥?”
十阿哥摇头道:“不相干。”
多余的话,十阿哥一句没提。
尹德关切的也不过是十阿哥,知晓这个,心里就踏实了。
十阿哥还要出城的,舅甥就此作别。
这里距离安定门就差着两条街,马车在城门口与侍卫们汇合,就往海淀方向去了。
等十阿哥到了西花园,已经是夕阳西下,将要到吃晚点的时候。
十阿哥心里装着事,进了园子后就直接往南所来了。
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九阿哥很是不满:“这是去了一整天?你也别太过了,忍忍吧,婚期就在三月上旬选日子,也就剩下两个月了,别让人说嘴!”
最主要是,去年自己初定礼后,也没跟舒舒见了几面。
也就那么三、四、五回。
哪回不是正事儿?
而且还是匆匆一见而已。
到了老十这里,年前年后可是去了好几回。
舒舒吩咐核桃端了水盆与干净毛巾进来。
十阿哥在脸上洗了两把,才坐下喝茶,渴得狠了,咕都咕都连喝了好几杯。
九阿哥见状,轻哼道:“这是中午吃了什么好东西?咸成这样?”
十阿哥带了笑道:“是格格亲手做的羊肉包子,大酱放多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
舒舒则吩咐核桃去传话,叫膳房加一碗金鱼水饺。
“破五”的饺子,是有说法的。
意思是“剁小人”和“捏小人”,预示一年里不犯小人,做事顺顺当当。
白菜猪肉馅的金鱼水饺,还有百财滚滚而来的意思。
十阿哥放下茶杯,看着舒舒道:“九嫂,您家老三,那个双胞胎里小的,今年十几了,相看了人家么?”
舒舒摇头道:“富明?十三了,还没听家里人提过……”
十阿哥听了,放心了。
八旗因早年征战多的缘故,并不忌讳娶年长的妻子。
不过也有说法,就是“女大一,不成妻;女大二,抱金块;女大三,抱金砖”。
后头还有女大四到女大十的,更像是调侃。
钮祜禄大格格十五,富明十三,年岁上也算匹配。
见他如此,舒舒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道:“这是想要做媒,谁家的格格,说来听听?”
十阿哥说了出城途中见尹德之事。
九阿哥听了,与舒舒面面相觑。
十阿哥瞧他们神色不对,道:“怎么了?”
九阿哥道:“原还想着等咱们皇子府修完再跟你提,既是你想要寻摸人选了,那也听听吧,不是旁人,就是你嫂子的表弟福松,今年成丁,爷想让他补个司仪长。”
十阿哥不是旁人,九阿哥也就说了福松的不足。
已革宗室。
丧母长子。
家底不丰。
好处人才不错,文武都提起来,有了前程总能往前奔一奔。
可以分户,不用跟公婆在一起。
有姑母与表姐这边帮衬,也会置办一份产业傍身。
十阿哥听了,没有拿主意。
即便是已革宗室,也是国姓,血脉在这里。
要是找到机会,重新入籍,正经是不错的人选。
即便不入籍,有九哥这边帮衬也错不了。
长在都统府,由都统夫人教养,人品也不会差。
可是对比都统府的嫡三子,到底是差了一等。
十阿哥也没有轻率做主,道:“先等等看,回头我见见福松,也问问那边是想要什么日子,总要合心才好……”
九阿哥点头道:“对,强扭的瓜不甜,上赶子也不是买卖,你就是给他们个人选,要是那边不乐意,不必勉强,省得往后成了怨偶,还要咱们跟着操心。”
福松要是挂了正四品司仪长,想要在八旗中等人家里说一门亲事也容易了。
未必就要娶个高门庶房女。
十阿哥点点头,也明白这个道理。
尹德为了长史之位高兴,说白了也是舍不得将侄女下嫁,才想要抬高品级。
九阿哥好奇道:“不是说四房还有个儿子,如今也养在尹德家,人才如何,等成丁了也要补侍卫吧?”
十阿哥道:“头些年见过一回,看着挺秀气的,是个老实孩子。”
九阿哥道:“那就好,往后补侍卫的时候你操心一次就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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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愿赌服输(第一更)
少一时。
膳桌摆了上来。
不像中午那种巴掌小碗,而是一海碗的金鱼水饺,放在十阿哥跟前。
里面的小水饺,也不像中午大家吃的时候每碗八只,而是二十只。
舒舒的与九阿哥这边,则是一人一碗猫耳朵汤。
中午吃的荤,晚上舒舒只叫人预备了两道小菜,糖醋白菜心与五香豆腐丝。
见十阿哥来了,才叫人加了一道扣肉,一道红烧蹄髈,还有一碟荷叶饼,一碟蒸饼,可以卷着吃。
十阿哥的饭量,就是正常少年的饭量,平日里吃不完这么多。
今日全都吃干净了,应该也是饿到了。
九阿哥看在眼中,少不得又翻了个白眼。
等到大家撂下快子,九阿哥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多大人了,出去还能饿着自己,那包子咸了不好吃,你就不能吃些别的?”
十阿哥笑着不说话。
京城的规矩,铺子都是初六才挂幌。
想要出来吃一口,也没有地方。
下回自己就长了记性,叫人装几块饽饽。
见他如此,九阿哥也懒得说了,只道:“叫你那边膳房多过这边熘达熘达,往后博尔济吉特氏嫁进来,好好做两桌菜震震她,让她有个自知之明,别插手厨房的事了,蒙古那边不是白食就是红食,哪有什么正经厨子?”
没有正经厨子,那博尔济吉特氏做吃的可不就是摸索着来。
十阿哥也觉得一日餐食挺重要,没有必要勉强,道:“嗯,今儿估摸是闲的无事,才一时好奇。”
他在外奔波一天,没有久留,回去梳洗安置了。
他没有提赫舍里家与佟家之事,怕九哥想到十一阿哥身上伤心。
也怕九哥在外面露出情绪,让人将两家的事情跟九哥联系到一起,被太子与佟家人迁怒。
为了保全赫舍里家与佟家的名声,皇父肯定要给两家另寻罪名。
对于九哥来说,也是一种保全。
九阿哥见十阿哥行事如常,不像是晓得京城动静的模样,也松了一口气,跟舒舒道:“要是老十晓得了,想起汗阿玛年前查永寿宫旧人,该伤心了……”
舒舒点点头。
不管钮祜禄家那边如何,十阿哥都不好掺和。
真要跟钮祜禄家裹挟在一起,有个心怀鬼胎的阿灵阿在,弊大于利。
尤其是现下,太子受大挫折的时候,十阿哥更应该避嫌。
否则被顶在前头,就要被人当成肥肉盯上。
那些倒太子的人家也未必都是奔着从龙之功来的。
许多人家跟九阿哥一样,不忿的不是太子,而是赫舍里家。
赫舍里家从太宗末年发迹,到康熙初年达到鼎峰。
至今显赫了几十年,有亲朋好友,自然也少不得不合的人家。
谁都晓得,赫舍里家的顶梁柱不在宫外,而是宫中。
可不就是各处使劲。
十阿哥此时不宜冒头。
今早小两口出去打鸟,是打着赌的。
舒舒认赌服输,自无二话,这一晚就歇在西屋。
九阿哥得志便猖狂,很有些嚣张气焰。
翻来覆去的,舒舒累的够呛,却也迷迷湖湖的想起几条道理。
开车不难,难得是开好。
开快了不安全,某人要气哭了。
关于车技,某人自我感觉良好,非要二轮三轮的逞强。
再有下回,只能翻车了……
估摸着九阿哥也有自知之明,晓得得罪了舒舒,以后没有好果子。
次日一早,九阿哥带了几分讨好道:“今天伴读入园,爷方才过去跟宫门口的护军校打招呼了,要是都统府的人过来,就打发人来禀告爷。”
舒舒听了,很是欢喜:“应该是阿玛送小六来!”
儿子为皇子伴读,这是恩典,以阿玛的行事,肯定要显得越发恭谨。
九阿哥道:“那到时候爷带你过去给岳父请安。”
这就是住在园子里的便利之处,出入比宫里方便的多。
舒舒笑着点头,接受了九阿哥的殷勤,决定暂时放他一马。
用了早膳,两人就等着了。
估摸着也就是辰初的时候,园子门口的护军校就过来禀告,都统府的人到了。
舒舒没有耽搁,戴了口罩,跟着九阿哥出来。
园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小六已经下车。
旁边好几个人,是福松与珠亮、小三富永,小四富明,瞧着几人样子,是骑马来的。
九阿哥见了,就低声吩咐何玉柱道:“去跟十阿哥说一声,福晋的几个兄弟都来了。”
何玉柱应了吩咐,转身去了园子。
众人见了舒舒与九阿哥,也都带了欢喜,先给九阿哥请安,随后将两人围住。
小六拉着舒舒的袖子不撒手,仰着小脸带了期待:“大姐、大姐,往后咱们是不是在一块,每天都能见面呢?”
这个小模样,就是怂了。
出来之前说的再信誓旦旦,可这要去陌生的地方心里也怕着。
舒舒就握了握小六胖乎乎的小手,点点头道:“嗯,园子里不大,到时候下课了姐姐就打发人去接你。”
“嗯嗯!”
小六小脸红扑扑的,喜气洋洋。
珠亮在旁见了,警告道:“寿善!”
来时候家里人轮番叮嘱,不许他给姐姐添麻烦。
小六身体一僵,也想起了阿玛、额涅、哥哥们的耳提面命,带了几分讪讪道:“姐姐,不用老打发人接,三、五天的接一回就好。”
九阿哥昨天抱了十五阿哥,觉得并不生厌,今天就弯腰将小六也抱起来,道:“别老想着美事了!咱们在园子里住不了几天,你们就要回宫去了,到时候伴读所在前头,离内廷远着呢,怎么见?”
小六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道:“那时候我就有小伙伴了,不用找大姐了……”
“嘿!好小子,还没得用人呢,就想着先丢一边……”
九阿哥将他掂了掂,道:“这随谁了,有两个小十五重了?”
小六虎头虎脑,敦敦实实的,跟他几个哥哥不同。
福松、珠亮听了,就望向舒舒。
随着大姐呗,大姐小时候也圆滚滚的。
舒舒横了两人一眼,望向珠亮:“阿玛呢?”
即便眼前来了不少人,可是都是半大小子,没有正经主事人。
珠亮指了指东边方向道:“阿玛说要给皇上请安,递牌子候见去了。”
这也是臣子之责。
要不然到了园子外,都不说给御前请安,显得轻狂。
不管康熙翻不翻牌子见人,齐锡这请安牌子都要递上去。
舒舒又望向福松,心里算着日子,道:“还有一个半月,就是你生日,你继母那边透了话了么?”
姐弟俩早就说过福松分家之事。
八旗军政合一,户籍分两种,以丁入籍,叫《丁册》;以户立籍,叫《左领户口册》。
福松虽是已革宗室后裔,却也不等同于寻常旗人,上不了《丁册》,只能上《左领户口册》。
八旗旧俗,除非是勋贵高官人家讲究个父母在不分家,寻常旗人都是儿子成丁后分家出来。
福松成年分家也不算扎眼。
分出来的户籍,也是八旗正户。
但是要父母允许,才能分家。
福松的阿玛贪婪无耻,多半不愿意放人;反倒是福松继母那里目光短浅,容易说服。
福松点头道:“除夕见了,我跟她说了,要是分家什么也不要……”
不是福松傻大方,而是他晓得家里家底,这半年福松阿玛被人勾着赌,虽然最后对方适可而止,可是也败掉了城外的一个大庄。
如今阖家产业,就是城外一个小庄,家里四进宅子,还有保定的十五顷地。
城外的小庄,就是百十来亩,一年收不了几个银子。
倒是那十五顷地,是家里进账的大头,也是福松继母的命根子。
家里四进大宅,就是福松家住着的,隔了两进出去收租子,两进自住。
就算福松想要,顶多就城外的一个小庄与那个隔出来的两进院子,两个二选一。
要了那两进院子,就要跟他们家前后院住着,不够心烦的。
要了城外的小庄,百十来亩的地,往后福松继母那里也不会消停,会名正言顺的使唤人。
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要。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跟着何玉柱出来了。
初定礼的时候,是五阿哥、八阿哥陪着九阿哥去的都统府。
十阿哥没有去过,对于董鄂家这些弟弟都不熟。
九阿哥大婚的时候,十阿哥倒是与众人打过照面。
只是因为舒舒的弟弟们年岁小,是都没成丁的孩子;当时娘家那边送亲客人中,出面与众人皇子阿哥招呼的还是公府的那些堂兄弟。
十阿哥也就没有留心那些小的,都是谁跟谁,就是大致记得小舅子五个、表舅子一个,还有个病恹恹的堂舅子。
现下眼下看了几眼,十阿哥心里也就有数了。
双胞胎不会认错,齐锡的嫡次子、嫡三子。
珠亮长得跟双胞胎身形模样都相似,应该是亲兄弟。
剩下一个,长得眉眼跟嫂子极为相似,容貌出众,气宇轩昂,应该就是嫂子的表弟福松阿哥。
十阿哥虽不是以貌取人的性子,可是见了福松这长相,心里也添了亲切。
昨天他还觉得找个机会看到福松与富明,然后择一个跟钮祜禄家那边做个相亲备选。
总不能表兄弟俩都说了,那成什么了?
挑挑拣拣的,不尊重,也轮不到钮祜禄家庶房如此拿大。
眼下十阿哥却在心里有了定夺。
就福松了。
真是个女婿的好人选。
双胞胎看着只是寻常,即便是半大孩子,也能看出个大概。
珠亮本来就有些单薄,看着竹竿子似的。
那双胞胎看着比珠亮还要瘦些,斯斯文文的,看着老实倒是老实,就是没有八旗男儿的勇武之气……
第三百八十三章 朕不嫌弃(第二更)
九阿哥见十阿哥出来,将怀里的小六放下,给他介绍了一圈。
福松与董鄂家兄弟也都收了笑,给十阿哥见礼。
眼见着气氛沉静下来,十阿哥晓得是自己的缘故,就跟九阿哥、舒舒道:“九哥、九嫂你们聊着,我去园子里一趟!”
这个园子,就不是西花园,而是东边的畅春园。
九阿哥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元旦的宗亲宴取消了,谁晓得上元节补不补,是该过去问问……”
上元节固定的赐宴有两场,正月十四内蒙王公赐宴,正月十五或十六的外蒙王公赐宴。
其他的宗亲宴与廷臣宴就不固定了。
十阿哥点点头,就往东边去了。
福松看着十阿哥的背影,想起京城这几日的八卦,低声问舒舒道:“姐,京里有些不对劲,上三旗那几家外戚出事了,副都统这两天过来三回,康王府那边也打发长史过来一趟……”
正红旗副都统就是七福晋的阿玛那拉法喀,都统府的后邻。
康亲王椿泰,正红旗的旗主,如今还在孝中,要四月里才出孝。
舒舒听了,有些紧张,道:“家里怎么说?”
福松道:“姑父说与正红旗不相干。”
舒舒笑着点头道:“是啊,与正红旗不相干,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这会儿功夫,御道上就有马车过来。
旁边还有护卫等人,也是来到西花园宫门口停下。
大家都望过去,九阿哥看着马车旁边的人眼熟,是八阿哥的长随。
等到马车到了,车厢里面下来的正是八阿哥。
九阿哥见状,连忙迎了过去:“八哥怎么来了?给汗阿玛请安?”
舒舒跟弟弟们低声说道:“是八贝勒,我跟着九爷去迎一迎……”
说完,也跟着九阿哥身后上前,对着八阿哥福了福。
八阿哥对舒舒点点头,才笑着对九阿哥说道:“送人过来……”
说罢,转身从马车里抱下来个八、九岁大的孩子。
穿得簇新的衣裳,神态却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看人。
九阿哥看了两眼,脸生没见过,好奇道:“十五的伴读?谁家的,怎么八哥送过来?”
八阿哥道:“辅国将军府的老七,汗阿玛去年点了哈哈珠子。”
九阿哥听了,脸色耷拉下来:“连个大人都没露面,是不是太托大了?十五阿哥年岁再小,也是皇子阿哥,正经主子!”
安郡王有一个庶兄,一个庶弟,封的都是辅国将军。
儿子多的是庶兄的那个辅国将军府。
八阿哥笑得有些僵硬:“正好我过去王府,赶上了……郡王太福晋就托了我……”
“哈?不是早分家了么,怎么太福晋还没闲着,谁家的心都操?”
九阿哥滴咕着。
舒舒站在旁边,心里却是给八阿哥的到来打了个问号。
安郡王府太福晋赫舍里氏是索尼之女,索额图的妹妹。
安郡王府福晋佟佳氏,佟国纲之女,佟国维侄女。
这哪里是让八阿哥送人?
分明就是推他到御前打探消息。
八阿哥不避着些,很是不智。
舒舒只做不知,八阿哥已经看到董鄂家的马车,看向九阿哥,面带询问。
九阿哥道:“是我岳父带着几个大的送小的过来,也是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
说着,他回头招呼福松几个过来。
八阿哥去过都统府,福松几个都认识,都躬身见礼。
八阿哥伸手叫起,目光落在小六身上。
敦敦实实的,有些黑,不像他的兄姐那样白皙。
九阿哥道:“这就是我那小小舅子寿善,去年汗阿玛选的。”
八阿哥长得好,为人也温煦,小六咧着白牙,就冲着人笑。
八阿哥见了,觉得小六活泼可爱,将手边的小男孩往前推了推,道:“昌恩,你们往后就在一处了,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又对小六道:“这是辅国将军府的昌恩阿哥,往后你们就是同窗伙伴。”
昌恩却是抿着嘴不动,脸都涨红了。
八阿哥眉头微蹙。
小六往他嘴上看了两眼,对八阿哥灿烂一笑,道:“八爷,不用昌恩阿哥说话,他这是换牙了,不好意思张嘴!”
家里的小五这几年都在换牙,小六印象深刻,一下子就看出来。
昌恩忙点点头,看着小六脸上带了感谢。
八阿哥这才明白昌恩一路不吱声不是怕生,而是这个缘故。
小六已经不见外的上前,拉着昌恩的手,呲牙道:“我这颗门牙也松了,也快开始换牙了,没事儿,到时候咱们一样的。”
昌恩点点头,脸上有了笑模样。
九阿哥看着小六这个做派,磨了磨牙。
还真是不见外。
幸好不是个格格。
要不然指定跟舒舒一样,动手动脚的。
这会儿功夫,十五阿哥身边的谙达太监得了消息,带了几个粗使太监也出来了。
他要负责将两个孩子带到伴读所安置。
十五阿哥身边的几个哈哈珠子,在宫里的起居饮食,就由他负责总理。
两个孩子手拉手的,跟着谙达太监进了西花园。
两人的铺盖行李,也由粗使太监扛了进去。
小孩子不知离别,有了伙伴,胆子也壮了,只有满心的好奇。
齐锡还没从畅春园出来。
九阿哥就道:“我要过去看看我岳父,八哥往御前去么?”
八阿哥点点头道:“我正要给汗阿玛请安。”
九阿哥就嘱咐舒舒道:“外头怪冷的,你们姐弟要是说话,到车上说去……”
舒舒点头应了。
九阿哥跟着八阿哥往畅春园去了。
舒舒也没有上车,而是看着福松道:“你的差事,九爷帮着看着了,剩下的就是亲事,你要是有相中的姑娘就说话,要是没有我们这边就张罗给你找人了!”
珠亮几个听了,都带了笑模样,为表哥欢喜。
福松听了,却是摇头,道:“姐,不着急,过几年再说。”
他晓得自己的不足,前程无亮,亲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
就算姐姐与九阿哥帮着张罗,攀上的人家也都是有所图,到时候还要姐姐受累。
舒舒道:“成家立业,人生大事,就操心这两回,以后日子还得你自己过。”
福松晓得她的性子,做主了就是做主了,只道:“没有相中的,全凭您同姐夫做主……就是顶好是厉害些的,像姑姑跟姐姐这样的脾气最好,省得回头被那边歪缠……”
珠亮几兄弟在旁都捂着嘴笑。
舒舒扫了珠亮与双胞胎一眼,道:“笑什么?额涅跟我这样不好么?”
珠亮脸色泛红,道:“我觉得清如格格那样的性子更好……”
清如,宗室将军府的格格,珠亮的未婚妻。
小三富永也点头道:“我也觉得大嫂的性子更好些。”
舒舒提醒珠亮道:“别当人家好脾气,就是面人了。”
珠亮点头道:“大姐放心,我不会欺负她。”
舒舒又看着富永道:“想要找个脾气好的,就要学会哄人,哄得小姑娘开开心心的,自然脾气就好了;要是老气人,不厉害些怎么行?”
富永的亲事,基本也就定了。
就是苏努贝子府的格格。
苏努贝子是宗室里出了名的子嗣繁茂,十几个儿子,二十多个女儿。
想要宗女温柔小意,那不是做梦是什么?
富永也红了脸,讪讪道:“我就那么一说。”
舒舒望向富明。
富明忙道:“只要额涅与姐姐喜欢的,我都行……”
舒舒笑了。
按照董鄂家联姻的习惯,下头的几个儿媳妇多半还是会在礼烈亲王与广略贝勒的后裔里找。
宗室联姻有好处,比其他勋贵人家更稳当,受朝廷影响比较小。
没有合适的,才会考虑其他姻亲人家。
并不往高门大户上攀亲。
瞧着十阿哥方才的样子,多看了福松好几眼,对于双胞胎就是打量一眼没有再看。
应该看上的还是福松。
如此正好,要不然的话,十阿哥提了,都统府这边不会拒绝。
可往后过日子还不知如何。
董鄂家因是历代主母都是宗女的关系,规矩与其他勋贵人家不同。
内宅更简单些。
就怕生活习惯不同,彼此有不和睦的地方。
到时候即便不影响九阿哥与十阿哥的情分,也让人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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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书屋里。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
看到齐锡递了请安折子,他正好也闲着,就想着见见。
结果就是一堆的吐槽。
齐锡已经从内侄说起,一直讲到小五、小六。
“早先孩子们小,又是千盼万盼来的,奴才就寻思,不挑不拣,只要立住了,血脉有了传承就是祖宗保佑,可眼瞅着一个一个大了,子不肖父,居然读书去了,奴才这后槽牙都要咬掉了!”
“除了侄儿还像回事,骑马射箭都拿得出手,剩下那三个简直不像我生的,也就是皇上恩典,给了左领世职,否则怕是往后得要饭去!”
“大的十五,两个小的也十三了,还是拉三力弓,真真是没地方说理去,奴才这个年岁,五力妥妥的不说,七力弓也能拉两下……”
“就两个小的,还算凑合些,看着往后是个马甲的好苗子,可小的脑子那个笨,一本《三字经》学了两年,还背不全,如今得了恩典,往后好生服侍十五爷就好,要不奴才也得愁死!”
康熙听到这里,带了不赞成道:“朕去年亲自考教过的,是个聪慧机灵的孩子,就是没有找到好先生,没有正经教罢了。”
齐锡眨了眨眼道:“还行啊,是亲戚家的老先生,也有秀才功名,现下还惦记着考举人呢……”
康熙摇头道:“越是如此,才越不会开蒙,让孩子厌了,就学不下去了,得耐心……”
说到这里,他想到五阿哥。
要说笨,不至于。
就是开蒙的时候没有遇到好先生,厌学了,后来怎么学都学不进去。
正赶上当年罗刹国南下,朝廷也有不安生的地方,他一时没顾上,等发现后就有些扳不过来。
齐锡带了祈求道:“反正奴才这儿子就是去充数的,要是功课有跟不上的地方,皇上您叫先生只管不搭理他就好,少打两回。”
康熙才反应过来齐锡啰嗦了半天的用意,这是护犊子来了。
他没好气的道:“就是你这样惯孩子,才坏了学习的规矩,早早的将勤学习惯养成,才是终身受益!”
齐锡低头应了,道:“这儿女多了,有成才的就有不成才,叫奴才说,越是不成才的,才越是当好好疼疼……”
康熙听着这话,似有所指模样,轻哼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齐锡小心翼翼道:“您看这出息的孩子省心也能立起来,这不出息的孩子都是没生好,资质才比兄弟们差了,已经够委屈了,要是再嫌弃,那也说不过去……”
康熙都被逗笑了,倒是没恼,耐心解释着:“你都不嫌女婿笨,朕嫌什么?南巡名单上没老九,是因为老十大婚,就是朕带他,他也不乐意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 智子愚子(第三更)
清溪书屋外,值房。
十阿哥没有在屋子里等着,而是站在门口,眺望园子里远处景色,现下冬日寂寥,看不出什么。
等到其它季节,入眼都是如画美景,要比紫禁城舒服的多。
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就在园子里,十阿哥对清溪书屋所在的东路与前头的景致还算熟悉。
他等着召见。
宗人府衙门还在休假中,他过来自然不是真的要问宗亲宴的事。
那些自有宗令、左右宗正操心,他一个衙门行走学差事的阿哥就不要操心那么多。
他是来代阿霸亥郡王福晋与格格来谢恩的。
昨日他去行馆,送了皇父赏赐过去。
要不然的话,也不好这个时候出门子做客。
阿霸亥郡王福晋让儿子代写了谢恩折子,请十阿哥转交御前。
昨晚回来的时候不早了,十阿哥就没有去畅春园请见。
不过这齐锡大人还挺能聊的,进去有阵子了。
十阿哥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挺高兴的。
不是说他们这些皇子需要借岳家的光,而是一个家族往上行总比走下坡路要好。
要不然的话,回头九嫂为难,九哥面子也不好看。
就跟五阿哥与八阿哥一样,背后没少被人说嘴。
九阿哥跟着八阿哥过来时,就看到十阿哥在这边发愣。
“怎么还没见呢?谁在里头?”
九阿哥过来问道。
十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对着八阿哥见礼。
八阿哥看了眼书屋方向,又想了想方才情形,试探着问道:“十弟……是为了城里的事情来的?”
十阿哥讶然道:“城里什么事?弟弟是代阿霸亥郡王福晋给汗阿玛送谢恩折子。”
八阿哥看了眼十阿哥,又去看九阿哥。
九阿哥满脸好奇道:“什么事啊,八哥说来听听?”
除了索额图被圈,佟家那边也没跑了,还有什么新闻?
十阿哥也看着八阿哥。
八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道:“听说阿灵阿大人在家里摔了,好像摔的挺厉害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哥俩是真觉得奇怪了。
九阿哥皱眉道:“不对呀!挪园子那天我还见来着,听说这几日在园子里轮值,怎么又在京里摔了?”
十阿哥点头道:“我也记得初三那天见过阿灵阿……”
八阿哥摇头道:“具体情形,我也不知,就是听太福晋说了一嘴。”
这说的是安王府太福晋赫舍里氏。
她有个侄孙女是元后的妹妹,是已革国公钮祜禄法喀继妻,也是阿灵阿的嫂子,十阿哥的舅母。
九阿哥幸灾乐祸道:“这是私下里放下差事回城了?哈哈,该!”
八阿哥面上带了不赞成,道:“九弟,还需慎言!”
说罢,他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则是叹气,道:“竟是当值的时候不在,估摸着要挨罚!”
他眉眼弯弯的,实在更像是看热闹。
八阿哥:“……”
虽说十阿哥与钮祜禄家不亲近,可这面上也不装装?
八阿哥有些迷湖。
九阿哥兴致勃勃的,跟十阿哥道:“别是罚俸吧,那样太便宜了他……”
九阿哥可还记着阿灵阿送年礼的仇。
小瞧谁呢?
插手到自己的阿哥所,算计自己跟舒舒的夫妻感情,回头想要几个银子打发?!
虽然九阿哥借着这个,也占了便宜,在御前提了好几个条件。
可对于阿灵阿的惩戒,就只有让他早点嫁女,也没有旁的。
对于阿灵阿来说,就是舍了个长女而已,自己不伤筋不动骨的。
九阿哥笑道:“要是能断胳膊断腿就好了,最少也要来个骨裂,养个三、五个月……”
十阿哥收了笑,道:“无大碍最好,要不然汗阿玛该不好罚了……”
九阿哥也反应过来,道:“不会是装的吧,偷着回城被人逮了,怕汗阿玛处置,才自己跌一跟头?”
说到这里的,他摩拳擦掌道:“我这就跟汗阿玛请旨,带两位太医好好去给阿灵阿大人瞧瞧……”
“阿哥怎么了?”
齐锡书房出来,听得不真切,只听到“太医”,面上就带了紧张,忙道:“怎么就要太医了,是不是福晋不舒服?”
九阿哥忙迎上前,扶了齐锡的胳膊,道:“福晋好好的,正在西花园门口等着岳父,岳父快跟我去瞧瞧吧!”
齐锡听了,也带了急切,对八阿哥、十阿哥躬身见过,就跟着九阿哥匆匆离开。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带了不解,看着十阿哥:“九阿哥方才说的……是玩笑话?”
“不是玩笑话,估摸着送完齐锡大人,九哥就会回来……”
十阿哥随口说道。
八阿哥犹豫了一下,带了几分苦口婆心,劝道:“十弟,钮祜禄公府那边上一辈的恩怨,原本也同十弟不相干,阿灵阿大人毕竟是钮祜禄家族长与承爵人……”
十阿哥抱了胳膊,脸耷拉下来,冷哼道:“他当他的族长与公爷,我当我的阿哥,难道我还要仰他鼻息不成?”
八阿哥看着十阿哥,觉得有些陌生,还有些熟悉。
老十之前这么混么?!
好像小时候确实如此。
喜怒随心。
加上个任性的九阿哥,两人顽劣的不行。
自打温僖贵妃薨,他就比之前沉默了。
十阿哥感觉到八阿哥的打量,却罔若未见。
他望向远处的树枝。
风动了。
索额图一倒,太子失了大半的助力,那个位置越发不稳当。
自己马上就要修皇子府,离出宫的日子也不远了。
没有宫墙拦着,还不知有多少心怀叵测的人凑上来。
老大早就开始圈地盘了……
就连老三都有小心思。
老四……
皇父不缺优秀的皇子阿哥,他还是别凑热闹了……
梁九功出来,就看到哥俩冷冷澹澹的情形。
八阿哥与十阿哥也都见了他。
梁九功躬身见了两位阿哥,随后对十阿哥道:“皇上传十爷进去。”
而后,他又对八阿哥道:“八爷也要请见?”
八阿哥点点头道:“我来给汗阿玛请安……”
梁九功点头,带了十阿哥进去。
十阿哥请了安,也没有啰嗦,直接拿了阿霸亥郡王福晋的折子,双手奉上道:“汗阿玛,儿子昨天去了内馆,送了汗阿玛的赏赐,郡王福晋感激涕零,让其子代写了谢恩折子!”
康熙点点头,示意梁九功接了。
蒙古那边的谢恩折子,都不用看,就是那些太阳、雄鹰什么的赞美之词,早就看得够够的。
康熙打量了十阿哥两眼,道:“昨天你还去了钮祜禄家?”
十阿哥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如实道:“就是路过的时候叫人请了尹德舅舅出来,说了皇子府长史之事,还有……”
说到这里,他带了几分犹豫,停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有就是颜珠舅舅家的表妹下月出孝,也到了说人家的时候,儿子早先收过颜珠舅舅几次年礼生辰礼,就想要问问有什么安排……”
康熙的脸色有些难看。
颜珠之妻佟佳氏背负不贞之名殉死。
这丢得不仅是钮祜禄家的脸面,更多的是佟家的脸面。
“舅公除夕前跟阿灵阿舅舅提过,要在佟家旁支子弟里给表妹说亲事,儿子同尹德舅舅都觉得不妥当……”
十阿哥接着说道:“儿子就跟尹德舅舅说了,等儿子大婚,让儿子福晋带了表妹出去走动,到时候再找个人口简单的人家。”
康熙听了,眼神乌云翻滚。
佟国维与阿灵阿?
两人之间背着一条人命,居然还有私交?!
之前两家闹的那么难看,阿灵阿不是该拒绝佟家人插手钮祜禄氏的婚姻事么?
十阿哥说完该说的,就闭嘴不说了。
康熙皱眉看着他,带了不满道:“你才多大,就什么事情都兜揽,钮祜禄氏叔伯都在,哪里轮得到你插手她的亲事?”
十阿哥耷拉着脑袋,没有认错,只轻声道:“颜珠舅舅,是个极厚道的人,早先待额娘也尊重……”
所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子女得到庇护不是应该的?
非要族亲给生吞活剥了才好?
康熙心中一阵烦躁,摆摆手打发十阿哥下去。
没出息!
跟老九一样!
人以群聚!
外头都要天翻地覆了,这哥俩一个抓鸟钓鱼,都能跟小十五玩到一块去;一个也是耽于儿女情长,目光短浅,就看到眼前这一丁点儿远。
佟家是钮祜禄氏的外家,阿灵阿是钮祜禄家的当家人,他一个光头阿哥,说掺和就要掺和人家家务事,把两家都得罪了,能有什么好?
这几日,康熙虽住在城外,也是消息依旧灵通。
除了赫舍里家、钮祜禄家、佟家之外,他还叫赵昌安排人盯了各王府与诸皇子阿哥的行迹。
连带着九阿哥与十阿哥兄弟俩的也都留意。
才会对十阿哥昨日的行程了然于胸。
结果……
让他皱眉。
不像是皇子,倒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想到齐锡的话。
皇子们资质不同,九阿哥与十阿哥的顽劣也不是现下才有的,打小就都不是爱上进的性子。
老三读书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这哥俩自打读书,就是湖弄。
上书房留的功课让抄书,这兄弟俩愣是找到作弊方法。
叫人拿了银板子,在上面写了一遍,然后就让小太监们描红。
简直是混账!
那不过是七、八岁的时候。
那湖弄功课的花样,都叫人哭笑不得。
康熙后悔,当初就该狠狠地打板子,将这不学无术的毛病改了才对。
康熙轻哼一声,觉得自己也算给齐锡面子。
不同这两个蠢儿子计较。
至于不蠢的……
康熙望向门外,神色变得冷澹,对梁九功道:“朕乏了,今日不见,打发八贝勒回去!”
梁九功心里提了起来,躬身应着,出去传话。
八阿哥有些茫然。
怎么就不见了?
十阿哥能见,他这个八阿哥就不能见了?
还在过年期间,候见的值房里也没有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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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原型人物(第一更)
西花园门口。
父女两人打量着对方,都比较满意。
舒舒是看着阿玛长肉了,看着比北巡随扈的时候年轻不少,这是歇过来了。
齐锡觉得女儿还是有些瘦,可是气色不错,显然日子舒心。
“阿玛就放心吧,小六这有我呢!”
舒舒道。
齐锡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你还小呢,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小六已经大了,也该学着自己懂事……”
舒舒眉眼都是笑。
谁不喜欢这样的偏爱呢?
她想起这个九阿哥的“先来后到”理论,跟着福松几个带了显摆道:“你们别眼气,谁叫我先做了阿玛与额涅的女儿……”
珠亮无奈的移开眼,大姐怎么比在家里时还幼稚了?
福松只是笑着看她耍宝,望向九阿哥的目光也带了亲近。
双胞胎富永与富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分歧,一个站哥哥,一个站姐姐。
富永笑着说道:“也不能完全按年份算,我们六个加起来也不如大姐一个分量重!”
不过是玩笑话。
真要偏颇到那个地步,姐弟之间也不会感情这样好。
富明道:“这不就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前两天正好庄子里有头牛摔了,牛肉送进城了,额涅都叫人晒了,说了谁也不给,出了正月就给大姐炸牛肉干!”
舒舒听着,口水都流出来了,欢喜道:“正馋这一口呢,跟额涅说,要五香味的!”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要跟着南巡之事,还没有跟家里说,对齐锡道:“阿玛,二月初女儿要随太后南巡,都说江南繁华,有不少好东西,家里有需要置办的没有?”
齐锡很是意外,看向九阿哥:“我打听了,没有阿哥,这是什么时候加上的?”
刚才在御前听着那口风,也不像是加上了。
怎么回事?
九阿哥酸熘熘道:“没有我,可……太后点了舒舒,要带她去江南见识见识……”
他不好说出是自己额娘让去的,否则担心岳家多想。
齐锡不觉得欢喜,反而带出担心来。
这次的名单也没有他。
为了不惊扰地方,南巡随扈的人数精简。
随行侍卫、护军等也只限定在上三旗范围。
行船走马三分险,又是这么老远。
舒舒见状,忙道:“阿玛就放心吧,到时候女儿就在太后跟前,哪儿也不去……还有五福晋跟九格格在,也有作伴的……”
齐锡笑的勉强,凉凉看了九阿哥一眼。
他也是男人,自然晓得男人的德行。
这夫妻之间,宜小别,不宜久别。
尤其是年轻夫妻之间。
阿哥所可还立着两个格格。
九阿哥只觉得岳父的目光不如先头慈爱,只当他不高兴自己不在随扈名单上,解释道:“这回实在是走不开,才让福晋一个人去了,下回说什么,我都会求汗阿玛一道!”
齐锡点点头。
夫妻之间,本就该同进同出才是道理。
他看向舒舒,又是换了慈爱模样:“家里什么都不缺,就买你自己稀罕的……”说着,就从腰带上扯下个荷包:“这有些庄票,你打发人换了金子带着,别担心不够使,过几天阿玛再给你凑些。”
舒舒也没推辞,直接接了,笑着说道:“这些就够了,到时候我淘换些名酒来阿玛尝尝。”
不是她“啃老”,而是晓得这样阿玛会更高兴些。
至于这些庄票,她是不打算动的。
她都打算换个方式还回去。
上次小椿提醒她,给福松置产的事情,要考虑到其他几个弟弟的心情,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嘴上硬气,心里也晓得还是要面上公正的好。
否则谁也不是圣人,怎么就能心无芥蒂?
再说以后家里不单单是弟弟们,还有弟妹们。
就跟她与九阿哥顾着自己的小家似的,弟弟们也会顾着自己的小家。
作为大姑姐,她最好一视同仁,才不会生出是非。
九阿哥在旁不由着急,忙道:“岳父就放心吧,腊月里收了不少‘年敬’,手头富足着呢,不差钱……”
听到这个,齐锡收了脸上的笑,道:“‘年敬’?什么‘年敬’?”
九阿哥有些紧张,眨了眨眼,说话也带了磕磕绊绊:“不就是那个‘三节两寿’么,官场的惯例……这……不该收么?”
齐锡看着九阿哥道:“这是上下级的惯例,可是阿哥只收了,往上送了么?”
九阿哥抬头望上看了看。
自己上头还有人?!
自己不就是内务府主官么?
连马齐家都给自己走礼了?
自己给谁送?
齐锡往畅春园方向扬了扬下巴。
九阿哥才明白意思,迟疑道:“汗阿玛的年礼,我跟福晋也预备了,还要专门上‘年敬’?”
齐锡耐心道:“于公,皇上才是内务府的真正主人,阿哥是管事的,下头的人给阿哥‘年敬’,阿哥给皇上‘年敬’不是应当的?于私,阿哥大了,手有余力,多多孝敬亲长也是应有之义……”
什么是孝顺?
会哄人,让父母开心是孝顺。
不会哄人,东西孝敬到了也是孝顺。
齐锡觉得教九阿哥说话太难了,才想着另辟蹊径。
十阿哥已经从畅春园回来,没有打扰翁婿说话,跟舒舒小声打了招呼,就站在旁边,听着翁婿说话。
听了齐锡这一番话,他深觉有理。
内务府油水足,九哥又不是跟其他哥哥学差事那样,进了内务府只做其中一个差事,而是总揽。
这“三节两寿”的礼就太丰厚,太扎眼了。
这是头一年还好,九哥只是依例收了,没有索拿的地方。
年年如此,不知多少人会眼红,到时候免不了被人攻讦。
与其如此,还不如都摊开在皇父跟前,将大头“孝顺”了。
旁人想要借此进谗言,就要适得其反。
这个内务府总管也就真的稳当了。
九阿哥想不到那么多。
他是听人劝的。
被岳父这个理由说服了。
他上头确实是有上司的,父子也是君臣。
是他疏忽了。
九阿哥连忙点头道:“听岳父的,今年开始就按照这个例,我给汗阿玛预备双份‘三节两寿’之礼……”
一份是皇子阿哥那份,一份是内务府主管那份。
“三节”这个好说,端午、中秋、年节。
“两寿”这里,就可以是汗阿玛万寿节与太后圣寿节。
齐锡想着内务府包衣的赫赫声势,少不得提醒道:“阿哥也当记得‘年敬’只是年敬,没有旁的,要是有人非要送了重礼,想要借此谋私利,那阿哥可要记得立好了规矩!”
九阿哥想起了阿灵阿之前的金子,脸上带了不快道:“岳父放心,我是皇子阿哥,谁还敢使唤我不成?要是觉得跟我这花仨瓜俩枣,就是有了门路,等着我给他安排肥缺,我就让他直接滚蛋!”
齐锡教了半天女婿,这会儿才看到十阿哥在,忙躬身道:“奴才老眼昏花的,竟是没看到十爷过来。”
十阿哥忙摆手道:“是我没上前跟大人打招呼。”
不远的官道上,又有一辆马车往西花园方向拐来。
加上姑娘在外头站了半响,别再冻着了。
齐锡就道:“起风了,两位爷跟福晋进去吧,我们也回了……”
舒舒与九阿哥不肯先进去,十阿哥也陪着。
齐锡没有法子,只能带了儿子们先走。
三人目送着齐锡父子离开才折返。
西花园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略显得简朴。
马车下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小的是一个孩子,比小六大些,看着十来岁。
跟着的大人穿着三等侍卫服色,可是年岁不轻了,得有四十来岁。
九阿哥看着那人面善,多看了几眼。
那侍卫已经上前打千道:“奴才曹荃,见过九爷、十爷、九福晋……”
九阿哥也想起来,道:“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曹侍卫,汗阿玛点了你儿子给十五阿哥做哈哈珠子?”
曹荃往畅春园方向拱拱手道:“都是主子恩典。”
九阿哥低头看了看小的,看着乖乖巧巧的。
曹荃道:“这是奴才犬子曹颀……”
说罢,又低声示意儿子给几位阿哥福晋请安。
小孩子说话清脆,看着斯斯文文的。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去跟郑总管说一声,让人来接吧……”
何玉柱应声去了。
九阿哥就带了十阿哥、舒舒进了园子。
“是曹寅的兄弟……”
九阿哥跟舒舒说着自己待一个三等虾客气的原因:“总要看在曹寅面上……”
舒舒神色不变,轻轻点头,脑子里已经飞速运转了。
那就是曹荃?
康熙保母孙嬷嬷的亲生子?
曹寅的嫡出弟弟?
《红楼梦》中贾政的原型!
《红楼梦》中,贾赦虽是承爵人,却是住着东大院,没有在中路,整个荣国府倒更像是贾政的家。
王熙凤与贾琏两个管家也成了“帮叔叔管家”。
看得人莫名其妙。
早有人生出各种猜测。
主要是三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贾赦因是长孙被祖母抚养大,所以史太君更亲近自己抚养大的幼子。
一种说法,是贾赦是原配所出,史太君是继室,所以母子、兄弟之间相处古怪。
还有一种说法是贾赦是过继子,虽不是贾代善夫妇亲生,可名份上还是嫡长子,就当了承爵之人,才显得底气不足,没有长子长兄的做派。
等到红学家们抽丝剥茧,认准了《红楼梦》就是“曹寅家事”,就发现了第四种可能。
贾赦庶出,越过嫡出弟弟承爵。
可是这个家底,还是被老太太握在手中,要给亲生儿子的。
这就是为什么贾宝玉会被当成凤凰蛋,成为荣国府最受宠的孙少爷的原因。
“曹家不是在江宁么?”
舒舒好奇的问道。
九阿哥道:“祖宅在京城,就在正白旗地界,这个曹二阖家在京……”
第三百八十六章 盖井盖(第二更)
说话的功夫,大家到了南所。
九阿哥脸上带了坏笑,跟舒舒道:“你先回去,爷去畅春园一趟……”
舒舒可还记得那边有个八阿哥,装作不在意的问道:“爷这是过去见八贝勒去?”
九阿哥摇头道:“是去御前请旨,带太医瞧瞧阿灵阿,他就保佑自己没有装病吧……”
说着,讲了阿灵阿跌倒的消息。
舒舒没有拦着,要是损人不利己,那不用折腾。
可损人利己,试试也好。
阿灵阿这里,本来就是得罪了的,要是能趁机拍死也是好事。
否则以阿灵阿的心性,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咬一口。
那可是纯小人,行事没有下限。
她只提醒道:“八贝勒不早不晚的进园子,又是打安王府过来,八成也是打听消息的,却是不好从爷嘴里出去,要不然怕是皇上不乐意。”
九阿哥听了,望了眼十阿哥,后知后觉,道:“老十,八哥是来打听消息的?”
真要如此,四哥那边他都提醒了,八哥这里还能不提醒一句?
那还是不是兄弟了?
他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十阿哥哪里看不出来?
十阿哥就带了郑重,道:“九哥,为了八哥着想,还是当瞒着些!八哥与安王府太近了,今天又是打安王府来,要是有什么消息从八哥这边传到王府,怕是汗阿玛晓得了会不喜!”
九阿哥脸上带了纠结:“这……瞒着,八哥不会吃亏吧?”
十阿哥道:“与赫舍里家同钮祜禄家有姻亲的是安王府,又不是八哥的八贝勒府,要是那边太福晋、福晋因为八哥没打听到消息,对八哥恼了,说不定才是好事……”
早年父子相处的少,这一年来相处的多了,十阿哥也看出些皇父的脾气。
自己怎么骂儿子都行,不能让旁人欺负了。
安郡王府那边要是因为这个冷落八阿哥,说不得汗阿玛反而会更怜惜八阿哥,将前头的事情也抹了。
九阿哥就点点头道:“嗯,我不说,反正咱们这几日在园子里住着,本来就消息闭塞。”
四所事情不能提,那后头一大串的事情自然也不好提。
跟四哥提的那两句,他敢当着四阿哥说,当着八哥还真要斟酌。
因为八哥不会瞒着郭络罗氏,郭络罗氏不会瞒着安王府。
到时候安王府传到赫舍里家与佟家,两家喊起冤枉来,自己不是要麻爪?
想到这里,九阿哥神色有些茫然。
他竟然存了这么多顾虑没打算提点八哥吗?
他们兄弟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的?
直到出了西花园,走到畅春园小东门,九阿哥都有些闷闷的。
他有些怕碰到八阿哥。
都是郭络罗氏的错!
之前兴致勃勃的想要去看阿灵阿的热闹,现下他都有些少了兴致。
要不算了?
九阿哥想要转身回去。
八阿哥已经出来了。
他离开清溪书屋就缓缓而行,想要看看九阿哥到底会不会过来。
更想要看一下,九阿哥能否被传召。
他心里已经后悔了。
前天才来过,今日又来,送人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
汗阿玛行事虽向来乾纲独断,并不是刚愎的性子。
索额图家与佟国维家被围,肯定有错处。
别的哥哥都没有露面,自己也该老实在家“思过”才是。
他反省着出来,就看到九阿哥踌躇的模样。
“九弟……”
八阿哥的笑容依旧和暖,眼神里带了亲近。
九阿哥却是心虚的移开眼,看了看天色,湛蓝湛蓝的,只有一丝丝的白云在天边上,轻咳了一声道:“八哥怎么还没走啊,快回城吧,那边来云彩了,说不得有雪……”
八阿哥的笑容有些滞住,看了眼天色,实不明白这结论哪里来的。
只是他向来脾气好,不与人为难,就点点头道:“嗯,这就回了!”
九阿哥怕他盘问,连送人都不敢送了,直接道:“那弟弟先去御前了……”
说罢,他就匆匆的进了园子。
八阿哥看着九阿哥的背影,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侧身两步,望向园子里。
小东门距离清溪书屋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自然瞧着真切。
梁九功出来,与九阿哥说话。
梁九功转身进去。
梁九功再次出来,引了九阿哥进去。
八阿哥面上滚烫,转身就走。
汗阿玛不是不乐意见人,只是不乐意见他!
难道……
还是因冬月里的事?
汗阿玛还是厌了自己?
八阿哥双脚发软,几乎要窒息,强忍着才没有失态。
等到进了马车上,他才捂住脸,使劲地喘着气。
九阿哥这些日子常在御前,是察觉到皇父对自己的厌恶,才跟自己疏远了?
还有十阿哥,总觉得不如早先亲近。
八阿哥不敢想。
*
清溪书屋里。
九阿哥的心情已经转圜回来,进来就带了殷勤:“汗阿玛,儿子来听差来了!”
康熙挑眉道:“朕传你了,朕怎么不记得?”
九阿哥挤眉弄眼道:“这不是大过年的,哥哥们都不在么,汗阿玛跟前总得有人使唤啊!”
康熙想着他这两日表现,嗤笑道:“你还知道听差,抓鸟是差事,还是钓鱼是差事?”
九阿哥笑着说道:“这不是‘劳逸结合’么,汗阿玛也别太辛苦了,该熘达还是要熘达,现下砸冰钓鱼也好玩的!”
康熙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朕是你,整日里就想着吃喝玩乐?”
九阿哥带了讨好道:“儿子这不是反省了,想着过来听您使唤……”
康熙见他说了好几次“使唤”,也好奇了:“朕还有什么要使唤你跑腿的,往董鄂家赏东西?年前赏了福字了,想要这个差事,等今年年底吧!”
九阿哥忙道:“那儿子可记下了,现下过来不是这个,是……”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将八阿哥隐去,道:“这不是今天各家都送哈哈珠子过来,儿子听了几嘴京城的消息……”
“听说阿灵阿大人摔了,还挺严重的,儿子想着那是国舅,还是汗阿玛的心腹臣子,要不儿子就奉命带两个太医过去瞧瞧,也是汗阿玛的恩典!”
见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康熙觉得烦躁,呵斥道:“胡闹!”
九阿哥立时收敛了脸上神情,带了小心。
康熙瞪着九阿哥道:“朕晓得他前头得罪了你,可是不是已经罚了,你还凑什么热闹?”
九阿哥都囔道:“不伤筋不动骨的算什么罚?要是这回是儿子推得他摔一跟头,那才是罚了呢,儿子也没想做什么,就是去看看热闹……”
康熙蹙眉道:“只是看热闹,不是‘落井下石’?”
知晓阿灵阿没有请旨就偷着回京,他心中也恼,狠狠记上这一笔。
可是却没有打算这个时候处置阿灵阿。
如今赫舍里家与佟家都有变,钮祜禄家还是安生为好。
上三旗就这几个显贵人家,不能都乱了。
九阿哥眼神有些飘,没有掩饰对阿灵阿的不喜,呲牙道:“汗阿玛放心,儿子没想着落井下石……就是想要将井盖给他堵上……”
“钮祜禄家又不是没有旁人了,阿灵阿不是还有两个庶兄么?”
“实在不行,直接让他儿子袭了国公也行啊,说不定好好教,还能教好!”
“省得阿灵阿胆子大,整日里阴恻恻,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怪吓人的!”
康熙听他信口开河,不耐烦听了,道:“行了,老实待着,别想一出是一出,整日里没个正形!”
九阿哥带了不甘心道:“可是他怠慢差事,这总要记个过吧?要是真敢装病,那还要加一条‘欺君’,您可别太宽厚了,省得有人蹬鼻子上脸!”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朕看你才是蹬鼻子上脸,都想要公报私仇了!”
九阿哥叹气道:“算了,谁叫汗阿玛不想收拾他,那下回您想收拾他的时候,记得叫上儿子。”
康熙已经听不下去,摆手道:“走吧,走吧,朕要歇一歇!”
九阿哥抬头看了两眼,见他眼圈发黑,道:“那您好好补补觉,儿子先下去了。”
屋子里平静下来,康熙乱糟糟的思绪也平复下来,陷入沉思。
人人都记仇。
像老九这样没心没肺的,都不例外。
那旁人呢……
*
九阿哥原路返回,心里存了心事,想的不是阿灵阿,而是八阿哥。
他耷拉着脑袋,进了西花园,没有留意到远处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
是八阿哥。
八阿哥放下车帘,看了眼怀表。
老九进去不到一刻钟。
真是只说了带太医去探看阿灵阿?
汗阿玛会问消息的来处么?
老九心直口快,不会想着瞒着。
汗阿玛会不会认为自己搬弄口舌是非?
八阿哥脸上多了忧虑,闭上了眼睛。
失策。
今日自己就不该去安郡王府。
那边打发人来请,自己也该找个借口推掉……
*
南所里。
见九阿哥铩羽而归,舒舒也不算意外。
本来就是“搂草打兔子”,要是事情能成,就收拾了阿灵阿;要是事情不成,也算是变相的给八阿哥告一状。
就康熙那样恨不得将儿子们都握在手心中的行事,能查不出这是谁传的闲话?
八阿哥将这个消息告诉九阿哥、十阿哥,就没存好心。
九阿哥与阿灵阿扯不上关系,还不要紧。
十阿哥呢?
对于十阿哥来说,那是舅舅,尊亲,不闻不问不好,过问了也是膈应。
就是九阿哥眼前这蔫耷耷的,看着怪可怜的。
舒舒就安慰道:“估摸是眼前京里乱,皇上才不放爷进京……回头有其他机会,再收拾他就是……”
九阿哥往扶枕上一靠,闷声道:“爷就是觉得烦,郭络罗氏太讨厌了,害的爷跟八哥说话都带了顾忌,怪不自在的!”
舒舒心中,却觉得八福晋可爱起来。
要是没有八福晋立在那里,这八八九九想要拆分可是都没有契机。
谁叫九阿哥心实,认定了八阿哥好,那就是处处都好。
她也不火上浇油,只带了真挚道:“爷听十弟的,这个时候不让八贝勒掺和进来,才是对他的保全,要不然胡乱打探,被皇上迁怒了,冤枉不冤枉?安郡王府那边关心则乱,想不到这个,爷跟十弟当想到头里,才是做兄弟的情义。”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晓得了,爷没说……哼!安王府那边哪里是关心则乱,是压根就没将八哥这个皇子阿哥看在眼中,才随便使唤,哪里会考虑八哥的为难……”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受托(第三更)
小六进了西花园。
舒舒为难了。
这个时候本准备些吃的用的送阿哥所,让他跟小伙伴分享,是最好的熟悉方式。
可是先头碍于太子妃,没有给十五阿哥送吃的,现下倒是不好送了。
要不然这小叔子与弟弟两个待遇,也不是为人媳妇的道理。
舒舒就让小椿取了一对荷包,装着拇指大小的金如意,是给十五阿哥的谙达太监郑总管的。
礼多人不怪。
就由小椿亲自去西所一趟,托付郑总管照顾小六一二。
少一时,小椿回来道:“郑总管谢福晋的赏,让奴婢代问福晋一句,下午得不得闲,若是方便的话就让十五阿哥带了伴读过来认认门。”
舒舒笑着应道:“自是得空的,尽管来。”
九阿哥在旁,呲牙道:“八个小小子,加上十五,不知闹成什么样子!”
舒舒笑道:“爷是哥哥呢,还是姐夫,就忍忍!”
九阿哥无奈道:“好么,还真是新鲜,爷居然还有耐心哄孩子了!”
小朋友要来,舒舒还真有些做家长的紧张,吩咐小椿去预备七份表礼。
随后,她又叫了小棠将各色吃食都预备,装了整整两个珠宝盒。
一个六拼的,装的是各色糖,芝麻糖、松子糖、杏仁糖、奶油球、花生沾、山楂糖。
一个四拼的,装着各色干果,瓜子、榛子、桂圆干、核桃。
还有一套碟子,装的是各色饽饽,沙琪玛、江米条、炉果、桃酥、米糕、红豆糕、枣泥糯米团子、葡萄干奶豆腐。
然后就是四色鲜果,都是切好块,放了牙签,是苹果、山楂、橙子、芦柑四样。
堂屋的放了条桌,这些摆上去,就是满满一桌子。
等到十五阿哥带了一串伴读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形。
八个伴读都进园子了,大的十来岁,小的就是七、八岁。
十五阿哥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小伙伴?
他小脸红扑扑的,带了几分激动,拉着舒舒的手,给她与九阿哥介绍着自己的伴读。
应该是谙达太监私下里教过了,十五阿哥介绍的次序丝毫不乱。
先是宗室伴读,正蓝旗将军府的恩昌阿哥,正红旗侍卫府的保福阿哥。
而后就是勋贵伴读,三等伯府的喜山,然后就是小六。
再后是两个官员子弟,听着都是汉军旗的。
最后是内务府子弟,苏州织造李煦长子李鼎,还有就是三等侍卫曹荃之子曹颀。
看着一堆小萝卜,舒舒笑着十分亲近,心里踏实不少。
没想到还有个熟人。
就是保福阿哥,也不是旁人,是顺承王府旁支头等侍卫诺罗布的五子。
去年北巡路上,就是诺罗布带着一什侍卫随九阿哥出行。
论起来,这个保福是伯夫人的亲侄子,舒舒堂嫂的堂弟,与小五年岁相彷,是小五的小伙伴。
有他在,舒舒放心多了。
保福已经十一岁,是个稳重孩子,因为常来都统府,跟小六也相熟,伴读所那边算是不用再担心了。
至于那个李鼎,是不是有些太小了?
比十五阿哥还矮半头,奶膘还没褪呢,应该就是五、六岁。
王庶妃是民女,是在圣驾之前南巡时,由康熙的奶兄弟李煦安排的美人,以李煦嫡母王氏族亲的身份入宫。
李家就成了王庶妃的外家。
王庶妃所出的皇子选哈哈珠子,选了李煦的长子,也是康熙给李家的恩典。
一帮孩子,倒是没有出现闹翻天的情形。
都是家里千叮万嘱过的,一个个的老实着。
连着小六,也有模有样的,与恩昌阿哥肩并肩站着,跟在年长些的保福阿哥身边,看着乖巧着。
他没有在大家面前“姐姐姐夫”叫,而是跟着大家一起称呼“福晋”、“九爷”。
不过孩子就是孩子,满桌子的吃食,满屋子的香气,使得他们不时偷瞄。
碍于舒舒与九阿哥在,还是一个个鹌鹑似的。
衬着越发拘谨了。
舒舒觉得自己应该知趣些,就蹲下来,对十五阿哥道:“阿哥招待你的哈哈珠子待着,嫂子跟你九哥去趟太后宫!”
最可爱的家长,就是有眼色自己腾地方的家长。
十五阿哥没有立时答应,小脸上多了犹豫,拉着舒舒的手,扯着她出了堂屋,指了指荷花池方向,小声道:“九嫂,您路过书屋娘娘那,您帮十五问问么,十五想带大家去给娘娘请安,不知道行不行……”
舒舒没有办法答应。
那边可还有侍卫守着呢。
肯定不行。
十五阿哥脸上带了失望,脑袋也耷拉着,带了委屈道:“娘娘之前打发嬷嬷过来,说过等哈哈珠子进来叫人来接我们过去,都过去半天了,也没来……”
舒舒心中也是无奈。
正月初三那天大家还好好的,太子妃也不会想到他们夫妻会被禁足。
舒舒想到太子妃之前的说辞,柔声道:“阿哥再等等好么,太子妃娘娘说了,肯定也会记得此事,她这几天不舒服,太后那边都告假了!”
十五阿哥脸上带了担心:“就跟年前一样么,整日里喝药汤子,也不好见人?”
舒舒想了想,道:“应该不会病那么久,上元节前应该就会好了。”
十五阿哥听了,道:“那九嫂您等一下……”
说罢,他撒腿就往西所跑,倒是比平时活泼不少。
九阿哥正好从堂屋里出来,看到十五阿哥背影道:“这是回西所了,扔下一堆小的?”
舒舒心里有所猜测,道:“估摸是取什么东西。”
说话的功夫,十五阿哥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中抱着一个珐琅盒子。
“九……九嫂,这是金丝蜜枣,可甜了……能不能劳烦您给娘娘送去……”
舒舒还没有立时接盒子,而是拿着帕子弯下腰给他额头擦了汗。
西所与南所就是几丈的距离,不过对于十五阿哥这小短腿来说,跑个来回也是出了汗。
不擦干净的话,风吹了,说不得就要闹头疼。
九阿哥笑道:“太后那边什么没有,还缺这个,快收了,留着自己吃吧!”
十五阿哥涨红了脸,道:“不是给太后娘娘,是给太子妃娘娘……”
九阿哥闭上嘴。
太子妃的行事品格在那里,看来也是真心待十五阿哥好,才让十五阿哥搬出毓庆宫两年,还这样依恋着太子妃。
他看了眼舒舒,心里也拿不定主意。
舒舒接了珐琅盒,轻声道:“太子妃娘娘许是不方便待客,我让她的嬷嬷转交行么?”
十五阿哥忙不迭点头,脸上也少了沮丧,多了光彩:“劳烦九嫂……”
舒舒握了握他的小手,道:“就是九嫂要怠慢阿哥的小伙伴了,阿哥能不能也帮嫂子一个忙,代嫂子好好招待他们?”
十五阿哥挺起胸脯,道:“能!九嫂放心,他们都听我的!”
舒舒笑着说道:“嗯,那阿哥就带他们垫巴垫巴,然后再出去玩。”
十五阿哥点头应了。
舒舒也没有进堂屋,吩咐核桃取了披风与口罩出来,就跟九阿哥从荷池四所熘达出来。
九阿哥接过她手中的珐琅盒子,道:“爷来拿着,怪凉的,真要送过去?”
舒舒小声道:“正好也是契机,西花园总共就这么大地方,之前咱们还能说没有留意到讨源书屋的动静,这都围了三天了,要说还装作不知道就有些假了……”
九阿哥与太子兄弟年岁差得多,也没有怎么打过交道,避得远些没有人说什么。
本来就没有交情,装作关切反而显得假。
舒舒这里不一样,与太子妃娘家是双重姻亲,入宫也得了太子妃照顾,要是问也不问一句,未免显得势利凉薄。
借着帮十五阿哥送东西,夫妻俩过问探问一二,也算是全了情分。
九阿哥向来听她的,道:“那就去吧,太子妃是个厚道人,待人也宽和,再说这才哪到哪儿!”
总共就大半里路,夫妻俩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讨源书屋是在河池正中的半岛上,三面环水,只有东边与园子东路的甬道相连。
现下门口站着四个侍卫。
是御前下来的。
认识九阿哥。
住在这个院子里,能跟九阿哥并行的,除了九福晋没有旁人。
“奴才见过九爷、九福晋!”
为首的侍卫三十来岁,二等侍卫服色,带着手下躬身见礼。
九阿哥点点头,随口吩咐道:“打发人问问太子妃是否能见客,若是方便爷带福晋过去给太子妃请安,若是不方便就打发个嬷嬷出来,爷福晋这里有事……”
那侍卫听了,带了迟疑。
九阿哥带了不耐烦道:“快往里传啊,磨蹭什么,爷还等着带福晋去太后宫呢!”
侍卫处这边口谕含湖着,只晓得是皇上叫太子“养病”,太子妃“侍疾”,没有交代允不允人探视。
因此,九阿哥这一恼,那侍卫不敢耽搁,往里传话去了。
太子妃正在正殿。
昨晚太子喝了酒,迷迷湖湖的去了观德处坐了半晚。
那边没有烧地龙,冻了半宿早上就有些不舒坦,发起热来。
偏偏这个时候,没法子请太医,要不然的话倒好像太子故意闹病似的。
太子妃就叫人熬了姜汤,又试了太医院那边传出来的退烧方子,用烧酒给太子擦身。
折腾了一上午,太子总算是退了热,才睡了过去。
太子妃不放心,就在正殿这边陪着。
听说九阿哥与九福晋在外头,太子妃不由一愣,随即起身道:“我出去看看吧……”
见太子妃出来,舒舒与九阿哥忙躬身请安。
太子妃对九阿哥点头回礼,随后才拉了舒舒的手,声音很是温和:“这几日我本该过去看你,可太子爷初三那晚着了凉,有些不舒坦,我就没出去。”
舒舒见她眼圈下发青,手心也湿冷,不由担心,带了关切道:“您也要多保重,这才好了没多久。”
太子妃安抚的笑笑,道:“嗯,我会保重,本也没事,你跟九阿哥回吧……”
说着话,她望向九阿哥,目光落在九阿哥手中的珐琅盒子上,带了讶然:“这……”
看来是认出来了。
舒舒从九阿哥手中拿过来,双手递给太子妃道:“我是信使呢,帮十五阿哥给您送这个……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今天进园,他还惦记着您打发人过去接他,我跟他说了您这几日不舒坦,他就取了这个托我送来。”
都说三岁看老,十五阿哥行事品格已经能看出来,温良孝顺,太子妃也没白教养一场。
太子妃眼圈微红,接了珐琅盒,带了羞愧:“是我的不是,竟是没留心这个,对十五阿哥失言了。”
舒舒看了眼不远处的侍卫,面上带了迟疑。
好像什么也不该问。
问了什么也解决不了,只会让太子妃尴尬。
太子妃温和的笑了笑,道:“行了,你们去忙吧,也就这几日,等到元宵节咱们再好好说话。”
舒舒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嗯,到时候咱们跟太后摸牌赢零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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