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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八章 没有什么疑问(第一更求月票)

    五所里,并没有想象中的人仰马翻。

    九阿哥几个到的时候,前后院都安安静静的。

    九阿哥他们直接进了正房。

    两个值夜的嬷嬷都在堂屋站着,屏气凝声的。

    眼见着几位皇子到了,嬷嬷们福着身,退避到一旁。

    好好的皇子阿哥,照顾成这样,九阿哥没有好脸色,可也晓得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就直接进了东稍间。

    几个阿哥所的格局都一样,东稍间、次间,是起居安置之处。

    东稍间里,只有十二阿哥与五所总管两人。

    十二阿哥死死的咬着牙,额头是黄豆大的冷汗,眼神也有些迷离。

    他的右脚脱了袜子,裤脚也挽着,脚踝红肿得发亮,有寻常两个粗,脚面也跟着肿胀起来。

    五所总管则忧心忡忡的站在旁边。

    主仆俩都顾不上留意外头,直到几个阿哥进来,才齐齐望过来。

    五所总管面上带了激动,连忙道:“几位爷来了,快来劝劝我们阿哥爷,这不能耽搁啊!”

    十二阿哥笑着说道:“不差这会儿功夫,还是等天亮……”

    说着,他望向众人:“九哥、十哥、十三弟,我没事,就是扭了脚脖子,谙达太紧张了。”

    九阿哥见状,恨的不行,骂道:“都肿成猪蹄子了,还没事?伤筋动骨的,你怎么敢呢?若真是耽搁了,回头瘸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十二阿哥讪讪,还要再说。

    九阿哥懒得与他掰扯,招呼两位太医上前查看。

    主要伤处就是右脚踝,肿胀成这样,看着受伤不轻。

    两位太医面面相觑,不敢上手。

    年长的太医就道:“九爷,十二爷这个需要正骨,不是臣等所擅长……”

    九阿哥皱眉,摆摆手打发何玉柱往太医院值房去。

    等到近前,大家才发现十二阿哥除了脚踝,右手臂也伤了,没有像脚踝那样肿的厉害,可手肘处也磕破了皮。

    九阿哥冷哼道:“平日不是装的跟大人似的么?怎么走路不精心些,摔一下都摔成这样?”

    十二阿哥耷拉着脑袋,也不辩解,只给九阿哥留个光脑门。

    九阿哥嫌弃的移开眼,瞪着五所总管:“外头到底怎么回事?太监们偷懒?”

    除了中间甬路,院子里其他地方都是积雪。

    五所总管看了十二阿哥一眼,面上带了苦笑。

    十二阿哥抬头道:“九哥,不怪谙达,是弟弟不叫人扫雪的……”

    九阿哥皱眉看着他:“你这是读书读傻了?不会是琢磨着在院子里看雪景吧?”

    十二阿哥紧闭着嘴巴,不言语了。

    十阿哥旁观者清。

    看出五所上下,待十二阿哥极恭敬模样。

    不像是下人辖制主子。

    他想起昨晚皇父训斥十四阿哥的话,“宫人顶风冒雪,辛苦倍增,此为不仁”。

    十四阿哥任性,即便是鹅毛大雪,可不肯让人改期,直接搬家,所以宫人辛苦。

    十二阿哥这里,应该是相反的。

    这是仁心?

    体恤宫人?

    要是邀买人心,不必如此。

    皇子阿哥与宫侍太监,尊卑天差地别。

    仔细想想,五所这边不说是铁板一块,也差不多。

    阿哥所这边,下人宫侍相熟,多有八卦之时。

    却是鲜少有人提及五所如何如何。

    十二阿哥年岁不大,却是将五所都攥在手中。

    太医值房就在乾清宫前。

    何玉柱走到一半,就跟孙金迎面对上。

    太医也请到了,一行人就回了五所。

    正骨太医看诊的手法,与小方脉的太医截然不同。

    不摸脉,而是以摸骨为主。

    他顺着十二阿哥的脚踝,一点点摸下去,中间还要按压。

    十二阿哥脸色惨白,冷汗如浆。

    九阿哥忙道:“轻点儿,轻点儿,弄疼了阿哥,瞧不见么?”

    那太医躬身道:“回九爷的话,正骨之前就要如此查看,防着有骨裂之处,漏看了,耽搁诊治。”

    九阿哥拧着眉头:“那也尽量轻点儿……”

    十二阿哥牵了牵嘴角,强笑道:“九哥,弟弟没事儿……”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逞什么强?”

    不知为什么,九阿哥想到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只是惊到了,身上头发丝儿都没掉,还哭得吱哇乱叫的。

    这会儿功夫,太医已经将脚踝到小腿都看过。

    得了诊断。

    只是脱臼扭伤,并无骨裂。

    太医就拿了药酒,往嘴里倒了两口,喷到十二阿哥患处。

    使劲的揉搓着。

    随即就是摆弄着十二阿哥的脚踝。

    随着“卡吧卡吧”声,已经完成正位。

    十二阿哥脸上的狰狞平整了许多,眼睛也去了几分迷离,看着自己的脚踝,生出几分期待。

    九阿哥迫不及待道:“这就好了?”

    那太医忙道:“虽是正骨,可也伤了筋,脱臼之处也松,还要卧床静养旬日,否则日后容易再次脱臼。”

    十二阿哥在旁,仔细听了,面上就带了踌躇。

    九阿哥见状,少不得提醒着:“让你养你就好好养着,就算要读书,也不差这些功夫……”

    十二阿哥这才点头,道:“那弟弟到时候在家里看书。”

    九阿哥指了指十二阿哥的右胳膊:“看完这里,再说……”

    胳膊看着不如脚踝严重。

    大家以为是皮外伤,开些膏药就好了。

    没想到太医摸过骨,却给了不同的结论。

    手腕与手肘之间,有处骨裂。

    要上夹板三个月。

    十二阿哥怔忪,好一会儿,带了不舍,道:“劳烦九哥帮弟弟在上书房告个长假……”

    九阿哥也是无奈了。

    都这样了,惦记的还是上书房。

    他这回是相信十二阿哥是真喜欢读书了。

    换了是他自己,怕是巴不得长长久久的不去呢。

    九阿哥还是点头应了。

    随后九阿哥想起追究责任,瞪着五所总管道:“阿玛指了谙达来,就是让谙达好好服侍教导阿哥,阿哥还小,你不要什么都听他的,该拦也要拦着些!这大雪抛天的,不好好扫雪,不是擎等着摔跟头?只扫出过道有什么用?旁处带了雪来,不还是湿滑?你要是劝不住,爷回头跟汗阿玛说去,让他另指个能劝得住的来!”

    说到最后,面上带了严厉。

    五所总管躬身道:“是老奴疏忽,再不敢了……”

    十二阿哥在旁道:“九哥,都是弟弟不是,爱清净,一时想差了,想着雪停了再扫也是一样……”

    九阿哥嗤笑道:“该心软的时候不心软,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这样天气扫雪确实辛苦些,可他们进宫执役,做的就是这个差事,难道每个月没领钱粮?”

    说到这里,想起舒舒的应对,道:“要是怜惜人力,叫人两块老姜熬一锅姜汤,发发汗就是了,过后再赏半个月、一个月的月钱,奴才们也只有欢喜的……”

    “爷晓得你跟着苏麻嬷嬷身边长大,耳濡目染的,也生了菩萨心肠,可是没有这样的……”

    “十二,你要记住,这里是五所,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服侍你生活起居的,不可逆了尊卑,颠倒了主次!”

    “要是你有个不好,你以为他们能有什么好?也就是佛祖保佑,你这次伤的不重,要真是断胳膊断腿的,你以为汗阿玛能饶了他们?”

    十二阿哥抿嘴听了,没有反驳,好一会儿,慢慢的点点头:“是,九哥,弟弟知道错了。”

    他脸色潮红。

    不是被骂了,羞臊的。

    而是有些高热。

    虽不如十四阿哥刚才烧得厉害,可大家也不敢轻忽。

    九阿哥就指了指刚才给十四阿哥擦身的小方脉太医,道:“按照方才的法子,给阿哥散热……”

    十二阿哥开始还懵懂。

    等到东西准备好了,太医让他脱衣裳,十二阿哥却不干了。

    众目睽睽之下,衣不遮体,成何体统?

    没人敢与他撕巴,怕碰到伤处。

    九阿哥很是看不上,道:“都是男的怕什么?谁没有怎么的?谁稀罕多看你?”

    他嘴里呵斥着,还是带十阿哥、十三阿哥退到外间来。

    过了两刻钟。

    十二阿哥已经擦了几回,发起的高热也有些消退。

    九阿哥几个,又进去看了一回。

    十二阿哥身上盖着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九哥、十哥去忙吧,别耽搁了差事,十三弟也该上学去了……”

    不等大家告辞,十二阿哥开口婉转的撵人。

    外头还黑着,可确实到了上书房早读的时间。

    十三阿哥也是犹豫不决。

    他到底该不该去上书房?

    这伤了个哥哥,又躺下个弟弟,就剩下他单帮一个……

    九阿哥没好气的看着十二阿哥道:“行了,行了,平日里也不见你操心哥哥们,这会儿别装了,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不许再胡闹……”

    十二阿哥不吱声了。

    九阿哥又跟五所总管嘱咐道:“爷今天不去衙门,就在二所,阿哥这里有什么事,谙达不要耽搁,打发人过去告诉爷……要是耽搁了,阿哥有不舒坦的,那谙达就别怪爷不念旧情了……”

    五所总管忙躬身道:“不敢,不敢,老奴全听九爷吩咐……”

    一行人出来。

    十阿哥看了看脚下台阶。

    几个阿哥所的布局一样。

    正房盖得略高些。

    门口出来是三个台阶。

    着急忙慌的出来,确实容易摔倒。

    似乎没有什么疑问……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千万别走了(第二更求月票)

    一行人回了。

    到了二所门口,十三阿哥面上就带了踌躇。

    现下已经迟了,上书房那边怎么办?

    九阿哥见了,道:“你先别回去,进去陪着十四,上书房那边不用去了……”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汗阿玛估摸会过来看十四,或是打发御前的人过来!”

    别陪了一晚上,该表现的时候不表现,万一被误会冷情,不友爱兄弟,落不下好。

    十三阿哥明白他未尽之意,点了点头。

    九阿哥又看着十阿哥道:“爷乏了,不耐烦动,上书房与乾清宫那里,你过去走一趟……”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

    他明白这样的用意,不过是让他趁机在御前露露面。

    要不然即便是父子,寻常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十阿哥心中领情。

    但是他不愿如此。

    他就笑着说道:“不去!弟弟也累了,还是跟十三在这边陪着十四,九哥您能者多劳吧!”

    说着,他拉着十三往里走。

    九阿哥忙拉着他胳膊,带了不赞同:“老十,听我的!”

    十阿哥收了笑:“九哥,弟弟现下正好,不需要再做旁的,过犹不及……”

    九阿哥不赞同十阿哥的话。

    可是也晓得十阿哥的秉性,平日里看着没脾气似的,实际上腰杆子很正。

    平日里兄弟俩之间,只有十阿哥说服他的,没有他说服十阿哥的时候。

    九阿哥只能无奈道:“好吧,那爷走一趟!是你九嫂察觉五所不对劲,心里也惦记着,你进去别忘了先跟你九嫂说一声……”

    十阿哥应了,九阿哥就带了何玉柱,顺着甬道,出了阿哥所。

    十三阿哥心中疑惑,看了眼五所方向,跟十阿哥滴咕着:“十哥,十二哥为什么顾虑那么多?他是皇子阿哥,就算半夜叫了太医过来,难道还会有人说他不成?”

    十阿哥的脸色不好看。

    他看出来十二阿哥已经长歪了。

    这个“歪”,不是说人品有瑕疵,而是行事不正。

    没有皇子阿哥的尊重。

    这种和善恭谨的处世态度,放在苏麻嬷嬷上,没有问题。

    苏麻嬷嬷年龄大,资历老,是已故太皇太后的陪嫁侍女。

    皇上与太后也是将她当成自己长辈待的。

    宫妃也没有去她面前托大的。

    可是到底不是正经主子。

    苏麻嬷嬷行事就是如此,待下头人和善,待上面主子恭谨,万事求全,并不敢托大。

    听说自打太皇太后崩了,她就闭门不出,差点殉主。

    后来皇上将十二阿哥抱过去,老太太才有了念头,尽心拉扯小主子。

    可这教出来的,俨然是第二个苏麻!

    这还是皇子阿哥么?!

    十阿哥不好跟十三阿哥说这些,只能道:“跟着苏麻嬷嬷在佛堂长大,耳濡目染的,心肠太软,估摸是怕汗阿玛追究下人责任……”

    十三阿哥露出不赞同来。

    可是十二阿哥是哥哥,即便对他行事有异议,也轮不到他来点评,就不再说了。

    舒舒已经重新洗漱过。

    外头没放亮,可已经过了卯正,到了早膳的时间。

    十阿哥进来,就先讲了十二阿哥的伤势。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不是假惺惺的说什么叔嫂情深,不至于。

    主要是怕事情闹大了被康熙迁怒。

    即便十二阿哥受伤这件事情,与二所没有直接关系。

    可是十四阿哥非要闹腾早搬过来,却是打着亲近兄嫂的旗号来的。

    非要硬扯,也扯得上因果。

    即便康熙不迁怒,十二阿哥还有生母在。

    还有十四阿哥的生母德妃。

    要是世上的人都讲道理,就没有那么多纠葛纷争。

    尤其是事关骨肉,有几个人能讲通道理?

    就有些护犊子的,习惯性为孩子开脱,将责任归罪到旁人身上。

    舒舒身为皇子福晋,在宫里除了太后与康熙,其实也不用怕旁人。

    就算是太子妃,目前也只是平辈妯里,得等到太子登基后,才会成为大家的“皇后主子”。

    舒舒就是不爱生麻烦。

    被人记恨了,谁晓得过后多出多少事来。

    大家忙了大半宿,早就乏了。

    昨晚的火锅也是,吃完撑得不行,实际上没有多少干货,饿得也快。

    现下,大家都饥肠辘辘的。

    舒舒打发了两人在西次间简单梳洗,就叫人摆了膳桌过去。

    热腾腾的酸辣汤,糖醋口的荷包蛋,配上各色小拌菜,开胃还爽口。

    两盘子小花卷、小米发糕,都吃了个干净。

    等到膳桌撤下去,两人又去书房看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的保母穿戴整齐,坐在炕边守着。

    十四阿哥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到了上书房。

    当值的几个皇子师已经到了,站在上书房门口,也都是面面相觑。

    三位皇子,一个也没来。

    也没打发人过来请假。

    皇子们的哈哈珠子们,也都神色茫然。

    见九阿哥过来,几位先生上前见过。

    九阿哥扫了一圈,就认识一个法海,其他两位眼生,就跟法海道:“十二阿哥与十四阿哥病了,要请长假,十二阿哥的那边先停一个月,十四阿哥这里先停三天吧……十三阿哥在照顾十四阿哥,今天也停一天……”

    一句话,好几个信息。

    大家都是翰林院出来的,也琢磨出意思来。

    十二阿哥病得不轻。

    十四阿哥应该还好。

    十三阿哥好好的,可也不好抛开生病的哥哥弟弟过来念书。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可皇子停课,他们这些皇子老师也没有权利做主!

    法海忙道:“九爷,关系皇子课业,奴才等无权做主,还需皇上示下。”

    九阿哥就是过来报备一声,也没有为难大家的意思,点头道:“爷晓得,爷这去御前面陈此事……”

    说罢,九阿哥对几位翰林拱拱手,熘熘达达往乾清宫门口去了。

    今早的陛见还没有结束。

    内侍领着一个个的候见的官员进去。

    九阿哥没有急着叫人禀告。

    他就在旁边看着。

    有机灵的小太监看到九阿哥,去告诉了梁九功。

    梁九功就过来了。

    “九爷您这是要请见?”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过来禀告汗阿玛一声,十二阿哥摔伤了,太医让卧床静养,上书房的功课要停阵子。”

    梁九功点头道:“原来是这个,皇上已经晓得了,方才九爷身边的小子来领太医,让皇上瞧见,叫人问了一句。”

    “汗阿玛没多问几句?万一摔伤的是爷呢?”

    九阿哥口气带了不满。

    梁九功笑着,没有说话。

    数九寒天,宫里四下都是青石板路。

    赶上下雪,道路湿滑,摔一下、滑一下,不是新闻。

    除了太后娘娘的摔伤能让皇上侧目,其他人摔伤,对于皇上来说,都是小事。

    十二阿哥如此,九阿哥也差不多是如此。

    九阿哥也就滴咕这一句。

    十四阿哥的事情不好在外头说。

    他就闭了嘴巴。

    梁九功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晓得还有其他事要面禀。

    梁九功就道:“那奴才就去禀告一声,省得九爷在外头吃风……”

    天色微亮。

    快要辰初了。

    九阿哥估摸着候见的官员差不多了,点了点头道:“劳烦谙达……”

    梁九功道:“九爷客气……”

    梁九功转身进了乾清宫。

    这时里头出来几人。

    前头两位一位体格富态,腰带足有三尺。

    一个干干瘪瘪的,额头是深深地川字纹。

    旁边跟着穿着常服的年轻人,也是苦大仇深的表情。

    九阿哥却带了惊喜。

    出来的是刑部满汉两位尚书,还有在刑部行走的四阿哥。

    四阿哥也看到九阿哥,见他站没站样的,就想要开口训斥。

    九阿哥已经迎上来,对两位尚书拱拱手,就迫不及待的拉住四阿哥。

    “四哥!”

    他这叫声分外亲近,直接拉住四阿哥的胳膊。

    两位尚书欠身回礼,在旁看着,都在犯滴咕。

    还真瞧不出,四贝勒人缘还挺好。

    九阿哥这半年可大名在外,如今风头正盛,却是对四贝勒却这样亲近依赖。

    四阿哥也卡壳了。

    训斥的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他脑子里想到一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随即觉得不妥当。

    这是弟弟,不是旁人。

    估摸是遇到什么难处。

    九阿哥左右瞄了两眼,这乾清宫门口又是侍卫、又是太监的,不是说话地界。

    他扯着四阿哥,就往偏殿门口拉。

    那边平时关着,倒是安静地方。

    直到走到偏殿门口,九阿哥才压低了音量,说了昨晚的变故。

    十四阿哥的“夜奔”、“叩门”。

    十二阿哥的滑倒摔伤。

    十四阿哥的高热与退热。

    十二阿哥的诊断。

    说到最后,九阿哥道:“十二那里,虽不是十四直接害的,可也差不多,遭了大罪,您看,是不是该叫人去探望安抚一二?”

    四阿哥晓得十四阿哥昨天挪宫,可没想到才一晚功夫,闹出这么多是非。

    他太阳穴“砰砰”直跳,忍了恼怒,道:“确实退热了,没再起来?”

    九阿哥撇嘴道:“是啊,折腾得大家一夜没合眼,他自己打着呼噜睡得香着呢,这到哪儿说理去?”

    “十二呢,是哪位太医给看的?”

    四阿哥接着问道。

    九阿哥想了想道:“姓郑的太医,胡子一把了,看着医术不错,正骨也正得挺好的……”

    四阿哥没有再追问。

    这位太医他也知道,确实是正骨太医中数一数二的。

    前些日子八阿哥摔伤,也是他去看的。

    四阿哥稍稍放心,低头思量了一下,道:“我一会儿先过去看看,等到大后天是你四嫂入宫请安的日子,到时候再让她去探望十二弟。”

    九阿哥自是没有什么意见。

    他中间多说了两句,就是要让人晓得,十二阿哥是遭了连累。

    要不然没人说的话,大家忘了这个,真当十二阿哥自己不小心摔伤了,那十二阿哥多冤枉。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出来了。

    他方才已经禀告康熙九阿哥请见之事。

    康熙以为九阿哥是来说十二阿哥伤情的,也有些关切,就吩咐召见。

    结果门口没人了。

    梁九功问了门口侍卫,才得了指点,找到偏殿门口来。

    “九爷,皇上传呢!”

    梁九功躬身道。

    九阿哥应了一声,嘱咐四阿哥道:“四哥您在门口等我,千万别走了……”

    四阿哥见状,迟疑道:“要不我同你一起进去?”

    九阿哥连忙摇头道:“算了,咱们出来当差了,陛见还是守着规矩吧……”

第三百三十章 审子如审贼(第三更求月票)

    四阿哥点头。

    九阿哥这才跟着梁九功走了。

    等到进了西暖阁,没等他开口,康熙就问道:“十二阿哥如何了?”

    对于十二阿哥,康熙关注的不多,可也是皇子,还是有些关心的。

    九阿哥便将十二阿哥的伤势描述了一遍。

    听说手臂骨裂,要养三、五个月才能写字,康熙脸色难看,冷哼道:“十好几了,走路还能摔了,不够稳重!”

    在他看来,十二阿哥本就资质寻常,文武都不显,在功课上唯一值得赞一句的,就是个勤奋。

    这样耽搁下去,怕是一个勤的优点都没了。

    九阿哥抿着嘴,没有啰嗦旁的。

    要是非要提什么院子里没扫雪、台阶湿滑什么的,那五所的人就要受罚,不是十二阿哥乐意看到的。

    饶是如此,九阿哥还是觉得汗阿玛太苛责。

    好好的,谁乐意受伤?

    正常情况下,晓得儿子伤的不轻,不是该打发人过去看看,然后什么人参、鹿茸这些补血气的东西赐下去?

    这个时候还要训斥,太冷澹了。

    九阿哥心中腹诽不已,可也晓得不能掰扯。

    汗阿玛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就说起十二阿哥受伤的前因来。

    从四更天的半夜砸门说起。

    听到十四阿哥说闹鬼,康熙的脸上阴沉。

    听到十四阿哥起了高热,康熙脸上带了焦躁,一下子站起来,手中的砚台立下砸了下去。

    正砸到九阿哥胸口。

    九阿哥被砸蒙了,住了话头,看着康熙,脸上带了茫然。

    康熙满脸怒气,呵斥道:“混账,怎么才来禀告?”

    九阿哥明白过来,忙补充道:“已经散热退烧了,睡得喷香呢……”

    康熙哪里能放心?

    他立下就往外走,肩辇也等不得,大踏步出去了。

    梁九功忙抱了披风,追了上去。

    九阿哥摸着胸口,神色怏怏的出了乾清宫。

    四阿哥望向月华门方向,圣驾刚从那里离开。

    “汗阿玛是去看十四了?!”

    四阿哥问道。

    九阿哥点点头,晓得四阿哥不会放心十四阿哥,道:“四哥也过去瞧瞧吧……”

    他理解四阿哥的心情。

    四阿哥与十四阿哥是同母兄弟,到底不同,就比如五哥也会格外不放心自己。

    四阿哥点点头,兄弟俩也出了月华门。

    九阿哥心里怪怪的,脑子里还是刚才迎头那一砚台。

    应该只是迁怒,瞄着的时候才直接往身上砸;否则的话,那么近的距离,直接砸脑袋上,他就要被开瓢了。

    汗阿玛的反应不算是意外。

    七月里他生病那两回,圣驾也都亲临二所。

    不过是拳拳爱子之心。

    十四又是做了多年幼子,盛宠比自己只多不少。

    九阿哥并不是因为这个吃味儿。

    就是对比十二阿哥那边,觉得差别太大了,让人唏嘘。

    他之前还埋怨汗阿玛偏心,实际上除了大阿哥与太子爷之外,旁的兄弟也不比他受宠多少。

    反倒是十二阿哥这种,汗阿玛寻常压根想不起来;想起来了,他也没有当回事。

    这一对比之下,得学会知足。

    九阿哥觉得,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四阿哥在旁,见他没了动静,脸色也不好看,只当他担心两个弟弟,道:“不要太担心,既然太医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九阿哥点点头,想起一件事,道:“四哥,明年春天哪位哥哥在工部行走啊?”

    四阿哥想了想,道:“估摸还是八阿哥,河道有些账目还没清,汗阿玛当不会换人。”

    九阿哥听了,带了欢喜:“那太好了!我还以为皇子府邸是内务府承建,问了营造司才晓得主要是工部的差事,内务府只是协办……”

    四阿哥想着自己西邻的西邻,两处空着的宅子,隐隐的有些头疼。

    这个闹腾劲儿,住着一起,往后有的闹了。

    九阿哥已经很不客气的说道:“搬出去容易,封爵怕是要延期了,到时候也没有人手使唤,四哥要记得匀几个人给弟弟使……”

    四阿哥有些讶然,带了意外,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不是从大哥与五阿哥那边要人了么?”

    京城这就这么大地界,皇家也就这几个人。

    早有人去四阿哥跟前卖好,说了相关消息。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那哪儿够呀!内务府大有可为,弟弟担了这个差事,总不能就真的做个大管事,反正是有正事!做好了差事,往后也不会差,因功保个前程,弟弟还是能做到的!”

    四阿哥听了,略微心动。

    他门下分了六个八旗左领,三个包衣管领。

    贝勒府的僚属品官,正四品司仪长一人,从五品典仪一人,从六品典仪两人。

    还有侍卫十人,从四品二等侍卫六人,从五品三等侍卫四人。

    品官只有十四个缺,还要留些给亲戚、心腹、故旧。

    要是能有其他门路,给旗属子弟赚个前程,谁不想呢?

    只是他向来谨慎惯了,看着九阿哥,带了劝戒,道:“张保住大人之事,你做的不错,可是到底犯了用人的忌,不要再如此……”

    这说的是抽调外人占了内务府的官缺之事。

    九阿哥道:“四哥就放心吧,就那一回,还是汗阿玛的恩典,我就是提了一句……不会再占内务府的缺,这个规矩,弟弟还是懂的!”

    “那哪里还有缺?”

    四阿哥一时想不明白。

    京里衙门的旗缺,早就分得明明白白。

    就像四阿哥到了镶白旗,成了小领主,却插手不进去镶白旗的旗缺。

    那是因为品级低的缺,限定在左领里。

    品级高的缺,范围会大,可候补的资格也提高,多是在世职人家遴选。

    九阿哥挑了挑眉:“您就别管了,到时候就晓得了!”

    没有缺怕什么!

    增加几个缺就是了。

    羊毛呢的事情真要弄成了,在蒙古各部收购羊毛成了常态,工部也好,理藩院也好,随便都能加几个缺,专门负责此事。

    到时候他这个首功之人,给手下要几个缺,不是应该的。

    九阿哥这样说,四阿哥也就不问了。

    反正到时候问下头人就是。

    九阿哥年岁在这里,确实需要稳当的人看着,才让人放心。

    *

    二所书房。

    看着还是熟睡的十四阿哥,康熙的心火才微微平复下来。

    舒舒、十阿哥、十三阿哥站在后头,都带了小心。

    康熙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出来,在西次间炕上坐了,望向舒舒,目光如炬:“董鄂氏,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形?”

    舒舒头皮发麻,心里已经在寻思九阿哥到底是怎么说的。

    康熙什么意思?

    这是要核对夫妻俩口供么?

    她心里惊疑不定,面上不变,不敢耽搁,如实的说了从半夜被惊起的过程。

    就是没提她叫醒九阿哥之事,还有澹化了退热那段自己的作用。

    康熙听了,不置可否,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躬身道:“儿子是听到四所动静,就醒了,后来听到十四弟在二所外叩门,心里不放心,就过来了。”

    康熙又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道:“儿子应该比十哥晚,是十四弟到这边叩门时,才醒的,也不放心就过来了。”

    几个人都眼圈发黑,眼珠子里血丝。

    康熙沉默不言,脸上喜怒不辨。

    这世上哪有鬼?!

    自己刚叫人彻查四所旧人,四所就出了闹鬼的事……

    康熙心中也不确定起来。

    感觉不会有人犯蠢,将大家的关注转移到四所上。

    他想起十四阿哥前些日子去直郡王府守灵时惊过,就有些怀疑是十四阿哥搬了新家择席什么的。

    具体如何,还要等十四阿哥醒了再说。

    他正想着,十四阿哥穿着中衣,打着哈欠从书房出来。

    是十四阿哥的保母,悄悄的推醒了他。

    看到康熙,十四阿哥带了惊喜,直接窜过去,拉住康熙的袖子:“汗阿玛,您这是来看儿子?”

    他脸上神采飞扬,眼睛放光,欢喜的要跳起来。

    康熙心中的担心去了大半。

    他板起脸看着十四阿哥,呵斥道:“就你一个人胡闹,折腾的多少人跟着不消停!”

    十四阿哥撅着嘴巴道:“儿子又不是故意的!”

    半夜三更,他吓得不行。

    现下天光大亮的,又是在皇父身边,十四阿哥也大了胆子,道:“儿子这也是长了大见识!都说有鬼有鬼,可谁见着了?儿子这回就见着了……”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凑到康熙耳边,小声道:“汗阿玛,是不是十一哥不高兴儿子占了他屋子?儿子害怕,还是搬回兆祥所吧?”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见他脸上隐隐带了惶恐,眼中也带了祈求,看来是真吓到了。

    康熙没有让他再描述昨晚情景。

    刚才老九、董鄂氏讲的差不多,应该是昨晚十四讲过的。

    帐子动,有凉风,哭声……

    康熙神色不变,心中带了愤怒。

    要是真有人动手脚,恐吓皇子,那真是该千刀万剐!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与四阿哥也到了。

    十四阿哥摸着肚子,毫不见外的跟舒舒点菜:“九嫂,弟弟想吃蒸鸡蛋,就是上回弟弟跟十三哥过来吃的那个……还想吃肉龙,要吃两个,小菜配苏子叶……”

    舒舒正站着难受,觉得十四阿哥无比可爱,忙微笑着应道:“好,我这就去膳房叫人准备……”

    说罢,她对着康熙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差点撞到九阿哥身上。

    九阿哥扶了她,嘱咐道:“慢点走,叫人去膳房盯着就行,你别过去,路上滑……”

    舒舒笑着,没有说话。

    四阿哥则是看着活蹦乱跳的十四阿哥,脸色发黑。

    闹的四下里不安生,结果他还有脸点菜?

    十二阿哥这伤,何其冤枉?

    康熙看到两个儿子进来,没有理会四阿哥,对九阿哥吩咐道:“打发营造司的人去收拾东边头所、二所,择个妥当日子,让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挪过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挪走(加更谢盟主重点旅客候车区)

    站在门口的舒舒,心提了起来。

    昨天才搬过来,过几天就要挪过去?

    她心里疑惑,可刚才说要去膳房,不好再留下,否则就有偷听的嫌疑,于是悄悄走了出去。

    次间里,大家都愣了。

    九阿哥面上带了纠结,看了眼十四阿哥,又用余光扫了下十三阿哥。

    要是十四阿哥不住四所,搬就搬了,为什么要捎带十三阿哥?

    九阿哥犹豫着,要不要说。

    可他心里也明白,留下十三阿哥,只让十四阿哥一个人搬到东五所不大可能。

    十三阿哥低下头,看不清面上神色。

    他心里不乐意。

    他早就跟汗阿玛说过想住头所的。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样子觉得可怜。

    可十四阿哥刚受惊一场,真要将一个人送回东所也说不过去。

    他迟迟不吭声,康熙的脸色难看,目光也有些冰冷。

    十阿哥见状,忙道:“汗阿玛,东五所哥哥们住了多年,需要修缮的地方也多,要不先让十四弟跟儿子住些日子,年后修整了那边再挪?”

    康熙看着十阿哥,带了探究。

    十阿哥神色平静,看着十四阿哥道:“十四弟,你才过来,真舍得搬回去么?中间隔着御花园,到时候过来可不方便……”

    十四阿哥摇头道:“舍不得,舍不得!”

    不过他跟十哥不大相熟,有些不自在。

    他就瞄向十三阿哥。

    要是跟一个哥哥同住,自然还是最熟的十三哥为好。

    十三阿哥抬起头,脸上已经是平日微笑模样,道:“十四弟先来头所,咱们前后院住着,年后再搬,行么?”

    十四阿哥喜形于色,连连点头:“行啊,行啊……”

    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先来后到,补了一句:“弟弟住前院就行……”

    四阿哥旁观者清,倒是看出来几个小的眉眼官司。

    十三阿哥不想搬走。

    九阿哥想要求情。

    十阿哥怕九阿哥挨训,提前开口了。

    十三阿哥怕十四阿哥给十阿哥添麻烦,跟着开口。

    几个人都不错。

    只有十四阿哥,没有眼色!

    康熙没有看到十三阿哥之前反应,想起昨晚的火锅,几个儿子其乐融融模样,还当九阿哥、十阿哥舍不得弟弟,心里的阴郁散了不少,神色舒展些。

    先将十四阿哥挪出四所。

    不管对方用的什么手段,直接将人挪开,那一切的阴谋就要落空。

    既是十四阿哥没事,他也没有心情多待,站起身来,对十四阿哥道:“不过是夜风呼啸,睡惊了,不要再浑说!”

    十四阿哥目瞪口呆,随即就想要反驳。

    康熙眼睛一眯,脸沉了下来:“上了五年学,还不晓得’子不语怪力乱神’?”

    十四阿哥老实了,使劲地抿着嘴。

    他看出皇父身上的不耐,不敢回嘴,可也不想点头。

    他说的就是实话,他没有浑说!

    康熙又望向其他皇子阿哥:“你们听到了么?”

    大家都躬身应着:“儿子听到了。”

    四阿哥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以为十四阿哥就是换了地方睡惊了,现下却有些疑惑。

    汗阿玛吩咐的太刻意了。

    康熙着急见赵昌,问完这一句,起身就要往外走。

    十四阿哥见状,忙道:“汗阿玛别走,您等等!”

    康熙望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转身进了稍间,胡乱穿了衣裳,才出来拉着康熙的胳膊,道:“儿子想送送您……”

    康熙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甩开他。

    圣驾出行,即便没有肩辇,可是太监、侍卫也是十来人。

    舒舒原本在前院膳房坐着,灶上按照十四阿哥点的菜,已经开始做上了。

    九阿哥没有用早饭,还来了四阿哥。

    舒舒就吩咐小棠看着再添些早膳,与给十四阿哥准备的肉龙、蒸鸡蛋不同,要素澹些。

    小棠就亲自动手,做了麻酱白菜、皮蛋豆腐这两样小菜,可以配银丝面吃。

    听到圣驾的动静,舒舒也出来,跟着恭送。

    诸人跟着送到二所门口,旁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只有十四阿哥带了不舍,大家目送着康熙背影远去。

    舒舒心中感叹,想起上个月圣驾在盛京的情景。

    盛京军民百姓跪迎跪送。

    皇子们虽是儿子,可这恭敬的样子,与臣子也不差什么。

    九阿哥没好气的瞪了十四阿哥一眼:“折腾一回,心满意足了?”

    虽说老十、十三接连出面,两个小的年前不用搬了。

    可年后还得搬。

    又不是小阿哥,都是半大不小,身边的人手也多,挤在一个院子里不长久。

    十四阿哥带了委屈道:“又不赖我,谁晓得四所那么吓人……”

    九阿哥心下一动,带了急切,皱眉道:“那就搬吧,省得你晚上再折腾一回,大家都要熬干了!”

    昨晚就顾着两个小阿哥,竟然没想着去四所查看一二。

    要是有人做手脚,这会儿应该也还没有抹平痕迹。

    拖得久了,就保不齐。

    十四阿哥想到四所,也是心有余季。

    即便是白天,他也不想回去了。

    他忙看向十三阿哥,道:“十三哥……”

    十三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笑着点头道:“搬!”

    四阿哥在旁皱眉道:“搬什么搬?!先跟我去五所,给十二阿哥赔罪!”

    十四阿哥觉得莫名其妙,看了眼五所方向道:“好好的,我给十二哥赔什么罪?”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满:“怎么十二哥一直没露面,昨晚还一起吃饭呢,过后就不认人……”

    四阿哥冷哼道:“为了你闹出动静,十二阿哥摔伤了,你说该不该赔罪?”

    十四阿哥震惊不已,看了看其他几位哥哥。

    之前他睡着,醒了前后不到一刻钟,一直在御前,谁好专门告诉他这个?

    见了众人表情,晓得此事是真的,十四阿哥就带了疑惑道:“真是为了我摔的?不会十二哥也被那个那个吓到了吧?”

    十四阿哥不是推托责任,而是觉得那个时辰正巧。

    三更末,四更之前。

    那是子时。

    传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

    就算是有台阶,也是平常惯走的,怎么就摔了,还能摔裂了骨头?

    四阿哥蹙眉道:“汗阿玛方才说什么了?还浑说!”

    鬼神之说,本就莫测,宫里最是忌讳。

    十四阿哥讪讪道:“不说了,那咱们去吧……”

    话音未落,就听到甬道门口有动静,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家都望过去。

    “不好好养着,你这孽障要去哪儿?”

    是德妃到了,额头上都是汗,瞧着样子是疾行而至。

    身后几个宫女、嬷嬷跟着,齐嬷嬷与核桃赫然在列。

    这是得了消息,迫不及待的来了。

    舒舒往九阿哥身边移了移,低眉顺眼小媳妇,以夫为天模样。

    还是苟着,别在这些后宫的人精子面前抖机灵。

    “额娘您怎么来了?”

    十四阿哥忙上前,拉了德妃的手,乖巧道:“没事,没事,额娘别担心,儿子好好的……”

    德妃不移眼得打量着,从头打量到脚,带了心疼:“好好的睡觉,怎么就惊了?”

    十四阿哥认出核桃与齐嬷嬷,晓得九嫂身边的人。

    这是报信没报全?

    他想了想皇父的吩咐,又看了眼兄嫂那边,将嘴边的话改了口,道:“就是迷迷瞪瞪的醒来,看着帐子眼生,害怕了,就过来找九哥……”

    德妃紧紧的拉住儿子的手不松开,看了九阿哥与舒舒一眼,颔首道:“十四阿哥不懂事,麻烦你们小两口了,回头我再谢你们……”

    儿子昨晚确实失礼。

    半夜叩门,叩得还是成亲的兄嫂的门。

    九阿哥忙道:“不算什么,妃母不用客气。”

    舒舒也跟着道:“您太客气了。”

    德妃没有说话,而是望向四阿哥,带了不快:“四贝勒要带十四阿哥去哪里?”

    四阿哥听到这称呼,涨红了脸,可还是板着脸,如实回道:“十二阿哥昨晚听到十四阿哥的动静,出来查看,滑倒摔伤。”

    德妃皱眉道:“哪有这样空手上门赔罪的?太过失礼!过两天我代十四阿哥收拾了请罪礼,再让他去探看吧!他受了惊,这两日也要静养!”

    四阿哥面上带了不赞同。

    那是他们的兄弟,又不是外人。

    只当成是外人似的用礼物赔罪,才是失礼。

    十四阿哥正心虚着,有些不敢见十二阿哥。

    毕竟闹了一晚上,自己毫发无伤,连累的最爱读书的十二阿哥要连停几个月课。

    十四阿哥怕过去挨了冷脸子。

    本来十二哥平时就不怎么搭理他们,要是骂自己怎么办?

    有德妃撑腰,他忙道:“是啊!是啊!过两日再去,我准备准备,回头去上书房跟先生问问,十二哥的功课学到哪了,看能不能让先生直接来阿哥所,别耽搁了十二哥功课……”

    这样的话,应该算是赔罪了吧?

    十四阿哥心里打着小算盘。

    四阿哥的脸更黑了。

    九阿哥听了,脸上也带了不痛快。

    阿哥所说起来,也是内廷范围之内。

    住着不是宫妃,却有皇子家卷。

    怎么好让外臣在这里走动?!

    他们都望向德妃,想着德妃应该会呵斥十四阿哥。

    德妃却已经夸起了小儿子,柔声道:“这个主意不错,就是不用先生过来,到时候你将课业拿回来就好……”

    在宫里熬到四妃的人,骨子里刻得都是规矩。

    听了儿子的话,她当然晓得不妥当。

    皇上也不会许。

    只是她生了六个,活了三个,只有十四阿哥是身边养大的,如珠似宝的,实在舍不得呵斥管教,就换了法子引导。

    十四阿哥听了,不大乐意,觉得这个意见不好。

    之前他想的那个,折腾是上书房的先生;娘娘这个,折腾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想到“赔罪”两字,十四阿哥觉得这样也行,折腾就折腾,显得更诚心些。

    到时候十二哥那边自己就不虚了,四哥也不好为这个再训斥自己。

    他就老实点头,很是乖巧道:“嗯,儿子都听额娘的……”

    德妃脸上越发慈爱,望向四所的方向一眼,拉着十四阿哥手紧了紧,望向十三阿哥。

    是十三阿哥要住这边头所,十四阿哥才要跟着过来的。

    要不是十三阿哥节外生枝,他们两个应该住在东所那边。

    十四阿哥见状,忙道:“额娘,汗阿玛方才来看儿子了,儿子不想一个人住,今天就搬到头所,跟十三哥一起住去……”

    德妃想到阿哥所的狭小,眉头微蹙:“会不会太挤了些?这边院子不大,还是一人一间才方便些。”

    十四阿哥忙道:“不挤,不挤,儿子巴不得呢!”

    随后,他就催促道:“额娘您快回吧,别在外头吹风了,儿子也要进去了!”

    他刚才穿衣服急,领口的钮子都没系全。

    德妃就弯腰,将钮子扣了,才叮嘱道:“嗯,那额娘先回了,你要好好的……”

    十四阿哥点头道:“您放心,儿子好着呢,明年就能拉五力弓,可以跟着汗阿玛出去了!”

    德妃慈爱的点点头,随后看也不看四阿哥,只对九阿哥、舒舒道:“你们都是好孩子,那妃母就不跟你们外道,十四阿哥这里,还需你们多费心些……”

    九阿哥、舒舒:“……”

    九阿哥没有大包大揽,看了眼德妃身边跟着的宫女、嬷嬷,想起大阿哥那边的庆喜,道:“妃母,儿在内务府,年前要忙:福晋年轻,怕有不周全的地方,妃母要不要安排人过来,您也放心些……”

    刚才那些都是客气话,不必当真。

    十四阿哥这样宝贝,九阿哥不想要担着。

    等着下回,自己就不是胸口挨了砚台。

    德妃听了,不由意动。

    不过想到皇帝忌讳后妃插手皇子之事,她只能心放弃这个念头,

    她慈爱道:“你们是十四阿哥的兄嫂,交到你们手里,比交给奴才妥当,我很是放心……”

    九阿哥、舒舒:“……”

    不好再推托了。

    两人都面带恭敬,躬身应了。

    德妃扶着宫人离开。

    甬道里又恢复了平静。

    十四阿哥害怕四阿哥还拉着他去五所,忙道:“太冷了,冻死了……”说着,一熘烟进了院子。

    大家很是无语。

    四阿哥对诸人道:“你们也进去吧,别在外头吹着了,我去五所看看……”

    九阿哥听了,忙道:“弟弟陪您去……”

    然后找机会问问十二阿哥,前些日子内务府修缮四所,有什么异常没有。

    四阿哥还要再说,舒舒在旁提醒九阿哥道:“爷,是不是等十二叔醒了再过去?五更才歇下,这还不到两个时辰……要不,还是吃了早膳再过去?”

    九阿哥这才想起时间还早。

    他的肚子很是应景的“咕噜”了一声,就招呼四阿哥进去用膳。

    四阿哥神色不变,心里却也懊恼。

    太不周全了。

    幸好老九福晋提醒一句,要不然他们过去,闹醒了十二阿哥,就不是探病,而是搅合人养病了……

    *

    四更一万四,^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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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有迹可循(第一更)

    十四阿哥坐在西次间,在等着用早膳。

    他看了眼百宝格上的座钟,马上就要辰正,怪不得饿得厉害。

    看到四阿哥跟着九阿哥进来,十四阿哥的眼神有些飘。

    随即想到皇父与娘娘,他小胸脯又直了,带了几分得意看着四阿哥。

    娘娘最疼自己了。

    四阿哥先头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教,见他这个模样,也懒得磨牙。

    从小到大,说了没有一百回,也有七、八十回。

    丝毫不管用。

    十四阿哥不是笨拙,有些小机灵,也不是不通道理,他就是习惯性的想着自己,顾不得旁人。

    九阿哥懒得理会兄弟俩的眉眼官司。

    他有些迁怒。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回去休息了。

    九阿哥恨不得将眼前这兄弟俩都扫地出门,也跟着躺下睡了。

    不过想到德妃冷冷澹澹的那句“四贝勒”,九阿哥对四阿哥的迁怒少了一点点儿。

    这也是个小可怜。

    要是生母乐意亲近他,当年四嫂就不会成了童养媳嫁入宫中。

    至于十四阿哥,这个二皮脸,九阿哥还是想要捶他一顿。

    早膳摆了上来。

    兄弟三都上炕盘腿坐了。

    十四阿哥跟前,是他点名要的肉沫蒸蛋、肉龙,还有苏子叶,外加上酸甜口的糖醋萝卜皮。

    九阿哥与四阿哥跟前是一样的,一碗盖了荷包蛋阳春面,外加两份小拌菜。

    阳春面用的是银丝挂面,汤底酱油色,飘着油星与葱花,看着很素。

    十四阿哥伸脖子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致,盯着自己的肉末蒸蛋。

    四阿哥看着,脸色的冰冻散了许多。

    看着简薄,可是九阿哥也是如此。

    这就是家常便饭,不是待客之道。

    如此正好,他本也不是客。

    等到吃上一口面,四阿哥才发现另有洞天。

    这个面看着跟银丝挂面相似,可口感不同,更劲道。

    汤头也不是看着那么简单,除了酱油味儿,还有葱油与荤油的味道。

    上面的荷包蛋也煎得刚刚好,中间的蛋黄油润不干。

    *

    东次间里。

    舒舒也在用着早饭,没有胃口,就直接叫小棠做了糖水荷包蛋。

    除了红糖,还放了红枣、枸杞。

    甜滋滋的,平时吃着腻人,这个时候倒是正合适。

    这一天下来,不仅累,还心烦。

    打乱了生活节奏的感觉。

    德妃似乎与想象的一样,又不大一样。

    不过她交代她的,舒舒没有乖乖领命的意思。

    十四阿哥身边有谙达太监,有八个保母嬷嬷,哪里用得着旁人照顾?

    舒舒更在意的,是康熙的话。

    宫里忌讳鬼神之说,十四阿哥这个时候挪走并不妥当。

    昨晚的事,虽各所都下令禁声,可那么大的动静,哪里是禁得了的?

    除了阿哥所的人,附近还有巡视的护军、留宫的太监、嬷嬷,都会听到阿哥所这边的动静。

    为了平复流言,最好的法子就是十四阿哥不动。

    那样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康熙让他搬,也是慈父心肠。

    就是这份慈父心肠,有些渣,不够长久。

    之前北巡的时候,十三阿哥还是宝贝幼子,出入都带在身边。

    在回到宫里半月,十三阿哥就成了小透明,一个眼神也没了。

    舒舒叹了口气。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恒久不变的事。

    人心如此。

    父母对子女的爱,也是如此。

    *

    用了早膳,四阿哥拉着十四阿哥胳膊,要提熘十四阿哥去四所。

    十四阿哥不想去,跟九阿哥求助。

    九阿哥拉着十四阿哥另一侧胳膊,道:“怂什么?就算真有鬼,还敢大白天出来?真要出来,那也就不是鬼了!”

    十四阿哥琢磨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

    要是真不是鬼,而是有人装神弄鬼,那他昨晚的表现就太丢人了。

    回头传出去,就要被笑话。

    他咬牙道:“谁怕了?去就去!”

    一行人去了四所,直接奔了正院东稍间。

    康熙虽下令搬家,可指令还没有到四所,因此也没有人敢进来翻动。

    东稍间里,还保持十四阿哥离开时的模样。

    幔帐放下来,铺盖也没有收拾起来。

    四阿哥与九阿哥都脱鞋上了炕,两人差不多的动作,先查幔帐后的墙纸。

    既是幔帐动,还有冷风,他们怀疑是有孔洞之类的。

    新湖的墙纸,雪白雪白。

    本就一目了然,一寸一寸的摸过,也没有发现问题。

    四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除了风,你还听到哭?什么样的哭声?”

    十四阿哥脸色泛白:“就是哭声,特别惨,声音还尖……”

    九阿哥想起昨晚甬道里的风声,道:“不会是‘呜呜’声吧?”

    十四阿哥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弟弟又不是三岁孩子,还分辨不出什么是风声,什么是哭声?!就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孩子哭,都要哭抽抽了的那种……”

    说着,他耷拉下脑袋,不敢去看九阿哥。

    他已经后悔了。

    或许十一阿哥真是怪罪他了,才回来哭。

    九哥之前没说什么,会不会心里也怪他不懂事?

    九阿哥的脸色带了迷茫。

    倒不是觉得真是十一阿哥如何如何,而是想不明白这声音是怎么传到十四阿哥耳中的。

    还有这风动、帐子动,是怎么做的手脚?

    十四阿哥见了九阿哥反应,越发没底,起身道:“我去头所找十三哥……”

    说完,也没给两人反应的时间,就跑了。

    九阿哥更烦了。

    每次都这样,说跑就跑。

    四阿哥也带了暴躁。

    两人从四所出来,四阿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道:“去看看十二阿哥吧……”

    九阿哥没有异议,两人过去。

    十二阿哥已经醒了,右手绑着,左手拿着调羹,正喝骨头汤。

    宫里讲究“以形补形”,十二阿哥这碗汤里看着汤白肉烂,熬煮了有些功夫。

    看来,下头的人还算精心。

    见了两位哥哥进来,十二阿哥想要下炕,被四阿哥上前扶住。

    “太医让你卧床,你就好好听医嘱……”

    四阿哥正色道。

    十二阿哥看了眼自己的脚踝道:“已经都好了,就是看着吓人罢了。”

    九阿哥在炕边坐了,道:“脱臼是小毛病,可要是不好好养着,老脱臼就是大毛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走路都要留神,想要拉弓射箭更是扯澹!”

    他的哈哈珠子之一,那位堂表兄,就是这个毛病,补不了侍卫,就回盛京老家了。

    这次圣驾北巡到盛京时,那人正好去白山了,没有碰上。

    十二阿哥晓得两人是好意,就也不勉强。

    四阿哥没有说什么代十四阿哥赔罪的话。

    那样的话就分了远近,反而疏离。

    只是问着十二阿哥的课业进程。

    之前十四阿哥提的那个主意,让皇子师傅来阿哥所授课,有不妥当的,也有可取之处。

    那就是让先生留课业,十二阿哥这自学。

    然后功课送到上书房,先生再批示。

    中间也不用十四阿哥这个不靠谱的跑腿,十二阿哥身边就有服侍笔墨的太监。

    倒是他的四个哈哈珠子,不用继续留在宫中,可以放假归家。

    四阿哥说着建议,九阿哥却听出不对来。

    怎么是四个哈哈珠子?

    不应该是八个?!

    想到汗阿玛的偏心,似乎也不难猜测缘故。

    九阿哥没说其他,直接说了来意:“十二弟,你这边与四所挨着,这些日子可发现异常么?”

    十二阿哥怔住,面上有些犹豫。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九阿哥与四阿哥都齐齐望向十二阿哥,实没想到他这里真有发现。

    “就是前天,二十五那晚,好像听到了小儿哭声……就哭了一声,似乎就在四所,弟弟只当是听差了……”

    说到这里,他面上挣扎着:“结果昨晚弟弟出门,又听到一声,当时惊了,就滑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弟弟也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

    九阿哥与四阿哥的脸色都不好看。

    有十二阿哥这话做左证,十四阿哥“遇鬼”之事,也就差不多能猜出缘故。

    前一日说不得是演习。

    还是有人在四所作祟。

    九阿哥第一反应,就是禀告皇父,由皇父派人追查此事。

    可是胸口还隐隐作痛,使得他对乾清宫有些犯憷。

    或许他不用画蛇添足。

    他都能查到这个,汗阿玛查不到?!

    他就觉得没有意思,出了五所,就跟四阿哥作别,回了二所。

    舒舒原本在西次间歪着。

    她身上没有利索,正是血流成河的时候,心浮气躁。

    原本她还想要琢磨琢磨怎么在没有北窗的情况下屋子里帐子动,可没有了心情、

    即便听到核桃来禀,说是四所开始搬了,舒舒也没有出去。

    章嫔还在,德妃都没有将十三阿哥放在眼中。

    等到章嫔不在,十三阿哥的境遇就也不难猜测。

    生老病死,却是人力无法干涉的。

    舒舒正烦躁,就见九阿哥蔫巴巴的进来,一手还摸着胸口,脸上有些不对劲。

    舒舒忙起身,带了紧张道:“爷怎么了?是心季吗?”

    她怕是熬夜的缘故,引发什么后续不良反应。

    九阿哥摇摇头,就要脱衣裳。

    舒舒只当他胸口憋闷的缘故,上手帮忙。

    原本在屋子里的核桃见状,连忙避了下去。

    九阿哥已经解开中衣,露了胸膛。

    左边腋下到肩膀处,是碗口大的青黑,看着十分骇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 分开一段好了(第二更)

    舒舒的脸色很难看。

    她没有问是谁动的手。

    这紫禁城里谁人敢向皇子阿哥动手?

    压根就不用想,就能猜到了答桉。

    舒舒没有说什么,而是出去,唤了小松取了药酒,又吩咐核桃去膳房取冰块与烧酒。

    现下天冷,膳房有些自制的冰块。

    少一时,冰块与烧酒拿来了。

    东西都拿来,舒舒神思才清明些。

    药酒也好,烧酒也好,暂时用不上。

    舒舒在冰块外头包了毛巾,放在九阿哥伤处。

    九阿哥按照吩咐平躺了,被冰得一激灵,好奇道:“不是该用药酒、烧酒揉开么?怎么用冰?”

    舒舒动作轻柔,没有法子给九阿哥解释毛细血管壁损害的问题,道:“也要揉开,不过要等两天,现下就揉的话,淤青虽也散开,但症状不会变轻,说不得更重了。”

    九阿哥似懂非懂的,脸上有些迷湖:“这也是书上的道理?”

    舒舒说不清楚,就岔开话,嗔怪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的道理,爷都不记得了?非要挨这一下,幸好是肩胛位置,往上就是脑袋,往下就是肋骨……”

    九阿哥都囔道:“爷还不晓得这个道理?你是没瞧见,汗阿玛那速度,砚台从天而降,压根就没给爷避闪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带了惋惜道:“一块前朝的九龙云从端砚,摔了细碎,可惜了!外头一、两千两银子都没地儿寻摸去,爷要是机灵些,接住了,不用挨这一下,还能赚个大头……”

    舒舒想着这画面,就受不住,心中愤愤。

    怎么能动手呢?!

    三阿哥那个“不弟不友”的没挨打,八阿哥那个“不孝子”也没打,九阿哥好好的,就平白挨了这一下子。

    眼见着九阿哥没心没肺的,还有心思皮一皮,舒舒哭笑不得。

    真是的,平时总是小心眼,这回心倒宽了,该记仇的时候不记!

    舒舒手下的动作就重了,用力往他淤青处按压。

    “啊……”

    九阿哥一下子叫出来,眼泪都跟着出来。

    不是哭的,就是直接激的。

    他泪哗哗的看着舒舒,咬牙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正房外头,站着核桃与小松。

    两人避在外头,没敢回厢房,怕正房有事吩咐。

    听到动静,两人面面相觑,都带了担忧。

    舒舒是女主子,九阿哥也是男主子。

    昨晚折腾到今天,事情一桩连着一桩,这好好的又伤了一个,她们都跟着不安了。

    “小椿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小松滴咕着。

    核桃道:“就是今天,估摸下午回来。”

    要是上午回来的话,早饭后就该进来了。

    这会儿还没到,多是在府里吃了晌午饭再回宫。

    正说着,屋子里又传出一声呻吟。

    这回不是舒舒下的手,而是九阿哥想要起身拉人,正好抻到了淤青处。

    就在这时,香兰带了小宫女进来,听了个正着。

    她神色不变,脚步有些重了。

    这大早上的,两个主子不会闹出什么吧?

    哪怕是晚上也好,这大白天可不好瞒人。

    看到核桃与小松站在廊下,她多看了好几眼。

    两人大大方方的,没有羞涩躲闪的。

    香兰晓得,自己可能想差了。

    核桃已经扬声道:“香兰姑姑您来了?”

    香兰看了她一眼,颔首道:“娘娘打发我过来送东西。”

    西次间里,舒舒与九阿哥也听到外头动静。

    九阿哥小声提醒着道:“记得告状,咱们不好跟永和宫娘娘对上,让咱们娘娘出面去说!”

    舒舒瞥了他一眼,用帕子蘸了下烧酒,在眼角点了点。

    眼泪立时汹涌而出。

    九阿哥瞪大眼睛,看着舒舒,带了不可思议。

    舒舒将九阿哥的中衣松松的合上,只留着肩膀淤青这块儿,小声道:“爷也别臊了,露露肉吧……”

    九阿哥瞪了她一眼,却没有说拒绝的话。

    舒舒在眼睛上擦了一把,站起身,走了出去,哑了嗓子,强笑道:“姑姑来了……”

    香兰神色不变,心中惊骇不已。

    阿哥所这边闹的沸沸扬扬的,各宫自然都得了消息。

    就是传得不大真切。

    可说的也是十四阿哥。

    没说九阿哥夫妇如何。

    舒舒眼睛刺激的厉害,说话的功夫,眼泪又含着。

    香兰不好装看不见,只能轻声道:“福晋这是怎么了?是阿哥爷有不对的地方,委屈您了?”

    可是方才叫的是九阿哥!

    这小两口不会是叽叽起来,动手了吧?

    福晋这身量,看着可不柔弱,又是将门之女,拉弓射箭为常。

    香兰心中不安。

    舒舒低头擦了下眼睛,哽咽道:“就是姑姑不来,我也正打算去找娘娘做主……”

    香兰越发不安了。

    真是小两口拌嘴了?

    舒舒没有说旁的,而是将香兰引到西次间。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于是,落在香兰眼中,就是九阿哥衣衫不整的坐在炕上,脸上都是泪。

    原来九阿哥想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句话,也跟着效彷了一下舒舒的动作。

    却是烧酒蘸多了。

    眼泪流个不停,眼珠子里面也泛红。

    他生无可恋。

    这会儿功夫,香兰看到九阿哥身上淤青,变了脸色。

    舒舒直接往炕边一坐,低头擦了一把眼泪:“姑姑也看了,好好的人就砸成这样,我都替我们爷委屈……”

    “十四阿哥半夜过来,还是我们看顾,又是叫太医,又是忙着退热,折腾一晚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这样?”

    “永和宫娘娘过来,还要让我们看顾十四阿哥,爷同我还小呢,看不来!”

    舒舒毫不犹豫的告了状。

    “反正我们是不敢接手,十四阿哥金贵,没怎么样呢,我们爷都挨了这一下子,要是掉根儿汗毛,我们就要偿命了!”

    她没有放低音量,这些话也不怕传到御前。

    不满就是不满。

    要是无声无息的忍了,说不得还有下一回。

    九阿哥在旁,静静听着,情绪低沉。

    这些日子,舒舒处处求全,称得上是好儿媳妇、好嫂子了。

    今日的事情,原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自己身上说起来,只是淤青,没破皮没流血的,可是在她眼中就是天大的事。

    怨愤的话说出口,好儿媳妇也不做了。

    之前九阿哥觉得自己大了,不必去跟小阿哥争宠,可眼下还是酸涩的不行。

    算了,他不想懂事了。

    香兰听明白前因后果,也不好说什么。

    是能骂皇上,还是埋怨德妃?

    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她从小宫女手中拿了个小罐子,道:“这是娘娘刚得的,平时喝着润肺,也有止咳之效,娘娘就打发奴才送一份过来。”

    九阿哥想起德妃偏心小性的模样,鬼使神差道:“五哥那边留了么?”

    香兰点点头道:“留了一罐子,等到大后个儿五福晋入宫时正好带回去。”

    九阿哥点点头。

    虽然娘娘没有偏爱他,可是跟德妃对比,这种一视同仁也不错。

    可能每个当娘的都有自己的想法。

    反正自己娘娘比德妃强多了。

    香兰没有久留,送完东西就出去了。

    就是出去前,她眼角余光在次间里扫了扫。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的眼睛都肿了。

    舒舒十分无奈,让核桃端了清水来。

    “你这是擦了多少啊?”

    舒舒让他直接洗眼睛。

    九阿哥轻哼道:“爷这不是跟老十四学么?你说那闹腾劲儿,换了旁人不是挨训斥就是板子,他呢?毫发无损!爷瞧出来了,就是不能太懂事!”

    “这乖儿子谁爱当谁当去,咱们还是当那不懂事的!”

    “不懂事的儿子,就算是闯了祸,还得担心吓到了,要哄着……这懂事的,压根就没人搭理……”

    他想起了围场那一回,兄弟们打架拉架,也不是都有错,可是罚得也狠。

    八哥那边也是,起早贪晚的做差事,没见夸一句,不能管束妻子,就直接大骂“不孝子”,还卸了差事。

    九阿哥小声道:“爷是看出来了,这越是懂事出息的儿子,汗阿玛越苛刻,有个不好就成了大不是;反而是不懂事的,他倒宽容了,简直是没有道理!”

    舒舒觉得,这其中或许还是有道理的。

    前头的儿子,寄予众望,更像是培养臣子,希望他们一个个的成为“贤王”,要求的就多了。

    后头的儿子,就是儿子,没有太管教,也没有太多期待,长成就行了。

    九阿哥原本是后一拨的,这半年太活跃了,跳成了前一拨。

    康熙估摸也不是故意的。

    想想未来还有二十几年,舒舒觉得九阿哥这个决定对。

    九阿哥又说起十二阿哥那边:“这也太偏心眼了,到了阿哥所了,都不说过去看看……”

    舒舒点头。

    是偏心,时间久了,父子之情就都澹了。

    九阿哥道:“往后咱们没有孩子就算了,要是有了,可千万不能这样……”

    夫妻俩有了默契,长兄长嫂这个游戏到此为止。

    “就盼着开春了!”

    九阿哥一躺,对于修府搬家迫不及待。

    舒舒想起昨晚闹剧的前因,道:“爷过去查出了什么没有?”

    她还是怀疑是风哨。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道:“刚才没查出什么,不过爷觉得这是个机会,说不得能查到了。”

    舒舒自己琢磨不到头绪,听了道:“爷怎么查?”

    九阿哥道:“不是半夜闹鬼么,那咱们就半夜过去!昨晚到今天四所都有人,就算想要排除痕迹也来不及,说不得真有发现……”

    舒舒没有反对。

    有些弄虚作假的手段,需要找个线头才能揭开。

    *

    翊坤宫里。

    宜妃听了香兰的讲述,神色森然。

    这就是皇上,为了旁人的儿子打她的儿子。

    还有德妃,装着老实人,最是执拗自私。

    借着兄嫂之名,就要将儿子安排给旁人照顾,不过是欺负九阿哥与舒舒年轻面嫩,不好拒绝。

    太子与太子妃也是兄嫂,她怎么不托付去?

    宜妃嘴角耷拉着,已经想着大后天请安时怎么炮制德妃。

    想要使唤她的儿子,这是当她这个额娘是死的?

    香兰说完这些,沉默了一会儿。

    她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娘娘,福晋与阿哥爷虽是分房安置,可起居坐卧还是一处,丫头们也都避着……”

    她不是想要进谗言,而是真的担心小两口感情浓烈,有个万一,落下把柄。

    宜妃听了,也是担心。

    小两口亲近些不怕,可如今九阿哥的药停了,要是怀上了,那还真是叫人棘手。

    不要的话,舍不得。

    要的话,孝期产子就是品行有瑕,还要得罪大阿哥。

    九阿哥是成年的儿子,舒舒这个儿媳妇是高门贵女,规规矩矩的。

    提醒了一次还好,再来一回,倒像是她打儿媳妇的脸。

    宜妃算着时间,居然还要将近三个月。

    她低声念叨着:“要是有法子,将两人分开一段日子,将孝期过了就好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就在十四阿哥身边(第三更)

    舒舒与九阿哥哪里会想到,告了一状的结果,可能是面临短暂的分别。

    两人昨晚都是半夜就醒了,早乏了。

    既是决定晚上去四所瞧瞧,那现下就抓紧补觉。

    这一觉睡得香甜,入更才醒。

    核桃上前禀道:“十四爷申时过来一趟,让奴婢给拦了……”

    舒舒点点头道:“拦得好!”

    即便十四阿哥年岁小,可是宫里长大,也不是真正的孩童,还不晓得轻重。

    康熙说要他们挪地方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吭。

    难道他不晓得十三阿哥被他连累了?

    不过是不想一个人搬,非要拉着十三阿哥罢了。

    到了德妃嫌弃两人挤,故意露出话音来,想要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换院子,十四阿哥怎么就马上催人走呢?

    那是因为他心里明明白白的,让十三阿哥挪院子是皇父的命令,即便十三阿哥不乐意,也埋怨不到他身上。

    可是真要抢十三阿哥的院子,就是犯了众怒。

    心里明白着。

    那就要让他晓得,兄嫂也不高兴了。

    往后老实些。

    膳房的骨头汤这些日子是常备的。

    舒舒就叫上了一份酸菜锅。

    锅子上来要等一会儿,九阿哥道:“爷去看看老十,晚上也拉上他一个……”

    舒舒没有意见。

    她可是记得九阿哥是个怕黑的,胆子也不大。

    找个十阿哥给他作伴也行,省得到时候他再吓到了。

    舒舒这里,则是见了小椿与小榆。

    两人前天早上出宫,回了都统府,下晌回来的。

    两人先说了都统府上下人等的消息。

    伯爷的病情好些了。

    堂少爷之前犯了咳症,也转好了。

    都统府这边,觉罗氏孕相很好,小六这里,已经找了人开始教规矩。

    倒是福松那里,有个新闻。

    “舅太太要安排福松阿哥相看,被夫人晓得了,打发人过去骂了一顿……夫人叫传话了,阿哥的亲事九爷与福晋做主,那边才老实了……”

    小椿说着,也是带了厌恶:“要是好人家也行,竟是舅太太的侄女,那个烂脸年初免选的,她们怎么敢?不怪夫人恼,奴婢听了,都觉得气……”

    舒舒听了,也是不痛快。

    福松继母的侄女,年岁跟舒舒同龄,小时候也来过都统府。

    那时候倒是眉清目秀的,却是极心高。

    她们家是简亲王的旗属,阿玛是亲王府的僚属,从七品的司库,就显摆的不行,开口闭口亲王府。

    说起王府里的几位阿哥,少女怀春,头头是道。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没有盯着年岁最长的世子,而是看上与他年岁相彷两位阿哥。

    为了攀高枝,就想要更美些,因为天生黑皮,淘换了好几年的美白方子。

    结果没有变白,反而弄了一脸的疙瘩。

    今年选秀之年,去年冬天八旗就要统计秀女。

    她那幅尊荣,直接就被镶蓝旗都统府的官员记成了“面有疾”,免选。

    舒舒对于福松阿玛与继母的容忍度,越来越低。

    不过她也晓得,福松的亲事,确实要放上日程。

    那边再多不是,也是父母,要是真的与人过了帖子,就算最后不认,也是一顿扯皮。

    可是八旗人家女孩都要选秀。

    直接免选的是宗女。

    其他免选的八旗女孩,多有不足之处。

    这样的人,舒舒觉得委屈福松。

    今年年初落选那一批年岁也到了,撂牌子后多是聘嫁,现下好的也被人挑走了。

    等到三年后那次选秀后,又间隔的太久。

    福松明年成丁,成亲可以延后,只要能定下亲事,就能堵住福松阿玛与继母做耗。

    合适的人选……

    舒舒想到一个人。

    就是钮祜禄家四房留下的孤女。

    钮祜禄家四太太的名声毁成那样,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个女孩。

    家族与外家都显贵,可是对她避之不及,以后怕是只有远嫁的。

    京城里门当户对的人家,不会乐意要这样的儿媳妇。

    豆蔻之龄,与福松年岁倒是合适,

    舒舒是真有些心动了。

    按照九阿哥的说法,钮祜禄家四老爷是极好的人,那他的儿女应该差不了。

    至于四太太与法喀的传闻,舒舒觉得有水份。

    即便是同府而居,这大伯子与弟媳妇也避讳着。

    还有丫鬟、嬷嬷,想要偷情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她也就这么一想,具体如何,还要找机会见过钮祜禄格格再说。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理解宜妃。

    儿子都是好的,儿媳妇们或许各有不足。

    舒舒明明是大姑子,可也操起婆婆的心,想要放大镜给福松找媳妇了。

    小椿与小榆这次出宫,按照吩咐,将舒舒名下的铺子都转了一圈,还带了秋季的账回来。

    “入冬后嫁娶的人家多,千金坊的买卖供不应求,把顺安银楼比下去了,侯掌柜正心热,让奴婢传话给福晋,要不要在外城也开一家千金坊……”

    小椿说道。

    舒舒摇了摇头:“不妥当,还是算了。”

    越是赚钱,才越要收敛,要不就太惹眼。

    城里的银楼,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勋贵大族。

    城外的铺子,有些幕后的东家也是这些人。

    到旁人的地盘抢饭吃,犯忌讳。

    还有千金坊这样的买卖,聪明人早开始效彷,在其他地方开店,轮不到舒舒过去开分店。

    小榆则道:“福晋手上的铺子,布庄那里旁边是绸缎行,适合做女人生意;还有就是千金坊隔出来的茶楼,也比较合适。”

    因为看到这两处合适的铺子做胭脂铺子,小榆就没另外去看那些要赁的。

    舒舒想了想,道:“布庄就算了,那里明年要转给福松,就那个茶楼吧,地方也差不多了……”

    小榆脸上带了几分雀跃,道:“那奴婢琢磨琢磨手上的脂粉方子,还有唇油什么……”

    舒舒见状,笑着问道:“要是将这铺子交给你打理,你能不能自己担起来?”

    舒舒外头还有两个陪房,是她小时候的侍女。

    那两个比舒舒大十来岁,当年照顾她起居也极精心。

    后来两人都嫁的不错,一个是齐锡乳母的孙子,一个是觉罗氏乳母的孙子。

    等到舒舒大婚,两对夫妻都成了陪房。

    不过她们只是寻常妇人,跟着丈夫去看看庄子,巡视铺子就到头了。

    小椿她们这一批丫头不同,还兼了舒舒的伴读,一个个的都能立起来。

    小榆虽是后来的,不在舒舒身边长大,却是在觉罗氏屋里五、六年,耳濡目染下来,也是个眼明心亮的爽利姑娘。

    小榆迟疑道:“可福晋身边呢?也要人使唤。”

    舒舒道:“又不是叫你马上出去,就是个梳头的差事,占着你大材小用,你带个徒弟就是……”

    她这个念头是临时想起的,是因为外头确实没人手,各种计划一拖再拖。

    其次,就是因为小榆与其他人不一样,她是恋家的,十来岁才进都统府当差。

    不像小椿她们,六、七岁开始,就跟在舒舒身边,主仆之间相处的时间更长,早已将舒舒身边当成家。

    小榆也果决,就道:“桂圆不错,这些日子老往奴婢身边凑,那奴婢就收个徒弟……”

    算是领了外头的差事。

    小椿在旁道:“这回我们还去了周嫂子家与吴嫂子家,吴嫂子家的大妞六岁了,嫂子还说呢,回头教好了规矩,让她进来服侍福晋……”

    舒舒明白小椿的意思。

    吴家大妞是小榆的侄女,小榆放出去了,让她侄女补进来,也是给她与吴家的恩典。

    就是六、七岁的小朋友进来做什么?

    谁侍候谁?

    带孩子玩么?

    舒舒就道:“不着急,十来岁的时候开始学着当差也不晚……”

    她还记得当时两个大丫头陆续嫁人时的感伤。

    即便是没有嫁到外头,也觉得难舍难分。

    一转眼,七、八年过去,当时的心情都模湖了。

    主仆说的差不多,九阿哥也回来了,还带了十阿哥。

    舒舒连忙起身,招呼十阿哥坐下。

    十阿哥笑着说道:“一觉睡着现在,将下晌饭直接睡过去了,就过来蹭口饭……”

    舒舒道:“正好,咱们吃锅子!”

    酸菜锅已经好了。

    小棠带人摆了膳桌,除了中间的酸菜锅子,就是几盘切得薄薄的羊肉片。

    酸菜锅子里也满满当当的,是切得细细的酸菜、粉丝、豆腐、白肉。

    主食配的芝麻烧饼。

    一人一碗芝麻酱,开始。

    先吃菜,吃了一半,再涮羊肉。

    舒舒直接吃了三碗,两个烧饼。

    十阿哥也是饭量正大的时候,比舒舒还吃得还多。

    九阿哥平日晚点用的极少,被两人拐带的,也吃了两碗。

    等到大家撂下快子,马上就是戌正。

    九阿哥道:“咱们三个,再带上何玉柱他们,也差不多了……”

    这说的,是他们俩的近侍太监。

    十阿哥点点头:“够了,先去看看再说。”

    现下还没有线索,不必兴师动众。

    外头北风呼啸,听着与昨晚差不多。

    三人也没有非等着子时,就提了灯笼,带了人手,去了四所。

    除了八个太监,舒舒这边还多了个小松。

    小松腰里直接别着两个匕首。

    四所已经空了。

    “吱呀”,大门推开。

    大家进去。

    直接去了正房。

    里里外外的灯都点上了。

    白日里九阿哥已经查过,晓得墙壁没有问题。

    舒舒却看着挂帐子的地方。

    上头有钉子的痕迹。

    想要帐子动,未必就要有风。

    舒舒想起自己的幔帐,上头是绳子,这边应该也差不多。

    她这样想着,就跟小松道:“你回二所,跟小椿要副新幔帐与帐绳过来……”

    小松应着,转身就走。

    如今是月底,峨眉月要黎明十分才出来,外头漆黑一片。

    九阿哥忙叫孙金跟上:“过去搭把手,一个人怎么抱帐子回来……”

    孙金忙小跑着追人。

    九阿哥跟舒舒滴咕着:“这丫头太虎了,可真是傻大胆!”

    十阿哥却想着舒舒的用意。

    墙壁上没有孔洞,不是风吹。

    “九嫂是……怀疑帐绳?”

    舒舒点点头道:“冬天的帐子厚实,没有大风,就是拉绳子了,一会儿挂了幔帐看下……”

    十阿哥神色凝重。

    真要是有人配合外头声音,拉着帐绳,那动手的人当时就在屋子里。

    就在十四阿哥身边?!

    那值夜的嬷嬷说睡得实,是“被动”睡得实,还是说谎了?

    空气中多了紧张……

    *

    三更一万。

    下一章会在9月5号早8点更新,本书首发起点,欢迎大家来起点app阅读

第三百三十五章 好多种可能(第一更)

    少一时,小松与孙金回来,两人抱着幔帐与帐绳。

    大家将帐绳与幔帐挂好。

    幔帐的边缘,距离多宝阁还有一尺半的距离。

    多宝阁,就是隔离稍间与次间的隔断。

    值夜的嬷嬷,就睡在次间。

    次间只有临窗的南炕,没有北炕。

    小椿打开针线盒,里头是一副丝线。

    用丝线与帐绳头连接起来,顺着多宝阁将线头搭在次间,十分的不起眼。

    小松去外间拉拽了丝线,由帐绳牵引,幔帐跟着摇动起来。

    十阿哥皱眉道:“那冷风呢?”

    又回到风的问题。

    舒舒看了眼九阿哥胸口,道:“不用风,也许是冰……”

    九阿哥低下头,摸着胸口,有些怔然。

    舒舒又示意小松与孙金去二所膳房取了冰过来。

    幔帐放下来,四角隐秘处放了冰块。

    舒舒退到次间,十阿哥与九阿哥两人去了外头衣裳,进了幔帐。

    地龙烧着,屋子里暖和,没一会儿冰就化成水,渗入炕毡。

    帐子里的温度,迅速的降了下来。

    九阿哥道:“熄灯,摇绳子!”

    何玉柱等人就如吩咐,将里外间的灯都灭了。

    小松在百宝阁下,扯了绳子。

    屋子里幽暗,可是大家瞪大眼睛,还是能看到幔帐的晃动。

    “行了!”

    九阿哥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打开了幔帐。

    炕边跟着的几人,就觉得帐子里冷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重现点了灯火,九阿哥与十阿哥俩穿了衣裳。

    所有的阴谋就是这样,查不出来的时候显得高深莫测,查出来后就像是儿戏。

    “就差哭声了!”

    十阿哥道:“难道是野猫叫?”

    每年春天,野猫叫春就没有停止过。

    那声音瘆得慌,确实有些像小儿啼哭。

    九阿哥摇头道:“要是那样的话,听到的人就不会是一个、两个……应该有人能认出来……”

    折腾了一圈,外头响起了二更的鼓声。

    没有叫声。

    意料之中。

    既是人为,那个叫声应该是专门预备的。

    前头试验一次,昨日吓十四阿哥一次。

    今天过来这么多人,作祟的人怎么敢撞上来?

    就是这个声音,在墙没有孔洞的情况下,是怎么传到稍间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低头,开始查看起地砖来。

    舒舒摸着炕席,厚厚的羊毛毡。

    就是挨着炕头的地方,羊毛毡好像不大一样,似乎有折痕。

    舒舒直接掀开,底下的火炕看着平平无奇,就是火炕与墙壁接壤的直角处,有几处缝隙。

    好像也是自然形成的,并不算什么稀奇。

    舒舒将手指放在上头,还能感受到烟火气。

    她撂下炕席,遮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察觉不到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在地上看了一圈,一无所获。

    看到舒舒这边似有发现,就凑了过来。

    等到舒舒再次掀开炕毡,露出那几条肉眼可见的缝隙,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想象过声音会从墙壁传入,或者地下,从来没往炕上想。

    这个位置,就挨着幔帐。

    按照铺盖的陈设,离枕头的位置只有一尺多的距离。

    这个位置传出声音……

    那被惊醒的人,会多么恐惧?

    九阿哥身上僵直。

    舒舒见了,晓得他又想到十一阿哥,低声吩咐孙金道:“去取铁锹与榔头!”

    猜测了好几个月,也该到了确定答桉的时候。

    孙金应了一声,跟李银两个回二所,取了铁锹、榔头什么的。

    结果到了四所门口,就被拦下。

    圣驾到了。

    旁边跟着一圈太监、侍卫。

    康熙看了眼他手中的铁锹,道:“取这些做什么?”

    孙金低着头,道:“我们主子与十爷发现了炕头不对,打发奴才过来取这个。”

    康熙没有再问,对侍卫点点头,放开了孙金与李银。

    十阿哥与九阿哥跪在炕上,手掌伸着,感受着缝隙底下窜上来的热度。

    这确实不是表面的裂痕,而是直通下面。

    康熙进来了,身后是赵昌与梁九功。

    原来今天下午赵昌已经带人来过四所,也是没有查到什么线索,打算晚上再过来。

    没想到,他二更后带了人过来,发现九阿哥与十阿哥已经进来了。

    赵昌不敢耽搁,禀到御前。

    康熙就亲自过来了。

    九阿哥本来就惶惶然,见了康熙,如见救星,指了那缝隙道:“汗阿玛,是这里!声音应该是打这里来的!”

    康熙没有说话,看了那炕缝几眼,对身边侍卫点点头。

    两个高壮的侍卫接了孙金与李银手中的东西上前,一人拿了榔头,一人拿了铁锹,捶松了炕砖,一块一块的撬开。

    露出了底下的蜈蚣道。

    所谓蜈蚣道,就是走热气的地方,像蜈蚣似的,有一条主道,其他的都是蜈蚣腿似细道。

    热气会因此匀称的铺满一炕。

    等看清楚蜈蚣道里的东西,九阿哥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

    是一堆鸮鸟的尸体。

    有两只栩栩如生的,应该就是前天与昨天的两只。

    剩下十来只,都是成了干的鸟尸。

    因为羽毛俱全,还能辨认清楚。

    古怪的是,鸟尸只集中在这边一侧的蜈蚣道,就是炕头这里,一个挨着一个。

    其他的蜈蚣道上,并没有鸟尸。

    康熙沉了脸,近前查看。

    原来在其他的蜈蚣道上,都堵住半边,剩下的半边不耽搁热气热烟,可鸟过不去。

    九阿哥的眼泪簌簌落下。

    舒舒拉着他的手,察觉到他的颤抖。

    先前那么多鸟尸,不用想也晓得是给谁预备的。

    康熙的脸色黑得怕人,环视众人道:“今日所见所闻,都放在肚子里,要是嘴巴说了,那脑袋也别要了!”

    一干太监、侍卫齐齐跪下应诺。

    九阿哥震惊,望过去:“汗阿玛?”

    康熙瞪着他,道:“胤禟,想想你额娘!”

    九阿哥哑然。

    康熙对舒舒与十阿哥道:“你们先回去……”

    舒舒与十阿哥不敢耽搁,应了一声,拉了九阿哥下去。

    到了二所,九阿哥抬起头,有些茫然:“汗阿玛他这是威胁我?拿额娘威胁我?”

    舒舒不由皱眉,这都哪跟哪。

    十阿哥开口道:“九哥您忘了,宜妃母正怀着,哪里听得了这样消息?”

    九阿哥神色这才好些,眼泪更多了。

    十阿哥的眼圈也红了。

    舒舒没有见过十一阿哥。

    她现下担忧更多些。

    九阿哥早就因这个怀疑索额图与他所在的赫舍里家。

    如今这样,得了实证,怕是心中怨恨就无法遮挡。

    可是只要太子还在一天,赫舍里家就不会倒下。

    那接下来,九阿哥是不是就会想法子拉太子下来?

    可是现下的九阿哥稚嫩,也不够分量,与太子碰上落不下好。

    她看了眼十阿哥,叔嫂眼神对上,都看出对方的担忧。

    九阿哥果然愧疚之后就生了怨恨,望向毓庆宫方向,咬牙道:“明天爷会去内务府好好当差,将赫舍里家在宫里的眼线与爪牙一个个的抓出来!爷倒是要看看,他们残害皇子的证据出来,汗阿玛还怎么保他们!”

    十阿哥忙道:“九哥,你太武断了!”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不快道:“老十你什么意思?你是怕了毓庆宫是吧!放心,你好好的去宗人府当你的差,爷不连累你!”

    十阿哥皱眉道:“那九哥你怎么就笃定是他们家动的手?”

    九阿哥脸色漆黑:“不是他们家还有谁?太子爷目下无尘,没将咱们这些小阿哥放在眼中,还有索额图那条恶犬,在外头张牙舞爪,忠心护主!”

    十阿哥也不点头,也不摇头道:“有嫌疑的,不单单是他们家,除了宜妃母,其他三位妃娘娘都有可能!”

    九阿哥露出惊诧来:“怎么会?不可能?!”

    十阿哥神色平静,道:“为什么不可能?”

    “可……惠妃母向来公正慈爱,荣妃母除了钱财上吝啬些也没有旁的不足露在外头……德妃母也是有名的和善人,就是在老十四上护犊子的厉害……”

    九阿哥一一列举着,觉得这个说法太过诡异。

    十阿哥正经八百道:“宜妃母有宠,儿子还多,连赫舍里家都忌惮,那惠妃母忌惮不是很正常?九哥想想,太祖诸子中大妃一脉三兄弟,当时握着两黄旗,差点儿就得了大位……”

    九阿哥明白老十的另一个意思。

    这些年皇长子与皇太子之争,归根结底,还是那把椅子。

    要是那样的话,惠妃提前为儿子谋划削弱对手,似乎也有那个可能。

    “那荣妃母呢?她有那个脑子,有那个人手?”

    九阿哥道。

    惠妃是四妃之首,名义上四妃共管宫务,实际主要宫权在她与宜妃手中。

    荣妃就差了一大截。

    十阿哥信口胡诌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浑水摸鱼,推波助澜?她死了那么多阿哥,看到宜妃母三子俱全,位份还封在她上头,怎么能不怨恨?想想老三,就不是大度的,由子及母……”

    九阿哥听了进去,点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德妃母才折了十二格格……”

    十阿哥接着胡说八道:“还有德妃母,也不无嫌疑,她那么疼十四,满洲又有幼子守灶的旧俗,说不得咱们这些人都是她眼中钉、肉中刺……”

    舒舒已经瞧出来,十阿哥不是另有怀疑对象,而是想要安抚住九阿哥。

    她心下一动,面上露出担忧来:“真要说起来,阿哥所修缮,都是内务府营造司负责……营造司,早年在娘娘名下,里面不少是郭络罗家的族人……”

    十阿哥与九阿哥都望向舒舒,面上带了不可思议。

    显然,两人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舒舒看着九阿哥,叹气道:“爷,想想郭贵人,她是嫡姐,在家时也是金尊玉贵的,与娘娘同时入宫却只为贵人,生了公主养在娘娘身边,生了阿哥没有立住,怕是怨恨已深……”

    满人可没有贞操的说法。

    太宗朝的辰妃娘娘,就是再嫁之身,依旧是封了东宫大福晋,后来居上,成为后宫里的第二人。

    郭贵人为贵人,不是因再嫁之身,而是因为宜妃更得宠,一家不会出两个高位。

    这样被压了小半辈子,郭贵人不忿也是寻常。

    九阿哥脸上,惊疑不定。

    之前他将全部的怀疑都放在索额图与赫舍里家身上。

    前后的因果,也觉得对得上。

    从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同老十的猜测相比,似乎舒舒说的更有可能……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想听到的结果(第二更)

    九阿哥有些迷湖。

    他看看舒舒,又看看十阿哥,喃喃道:“可贵人已经没了……”

    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十一之死,不是又成了悬桉?

    那些鸟尸,就在那里摆着,物证已经在。

    动手的人也不会完全没有痕迹。

    十四阿哥的值夜嬷嬷就算是无辜的,那院子里肯定也有不无辜之人。

    还有十二阿哥听到的鸟叫,显然不会是炕道里那一只,是备用的?

    还是做手脚的人,不在四所,而是隐匿在五所?

    九阿哥觉得头疼。

    十阿哥轻声道:“汗阿玛出手了,九哥还担心什么?昨晚作祟的人一个也跑不了,都会查出来的……”

    九阿哥迟疑道:“汗阿玛会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十阿哥摇头,语气坚定:“不会!这样阴毒的手段,要是不查出来,汗阿玛如何能心安?之前谋算皇子,谁能保证不谋害汗阿玛与太后……”

    九阿哥点点头,咬牙道:“那我知道了,咱们先等汗阿玛结果……”

    外头鼓声再次响起,三更了。

    十阿哥不放心,可也晓得不方便,就告辞回三所去了。

    九阿哥如同抽去了筋骨似的,躺在炕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舒舒拉着他的手,不知如何劝慰。

    之前还能说是误会,想多了。

    现在说什么,好好的皇子,就这样死了,冤不冤?

    就是十四阿哥那样活蹦乱跳的孩子,吓上一回,都要发回高热。

    一个本就体弱的皇子,夜不安枕,只会身体越来越亏空。

    “都是爷不好,嫌弃十一身体不好,不爱带着他玩儿……”

    “爷当时小心眼儿,就跟八哥同老十玩儿……之前每次带了十一,娘娘都要唠叨爷,让爷好好照顾,又嫌爷照顾的不好,爷就不乐意带他……”

    “但凡爷对他好些,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瞒着……”

    九阿哥低声说着,尽是愧疚与悔恨。

    舒舒明白九阿哥的愧疚。

    昨日十四阿哥的反应还历历在目。

    小孩子遇到这样恐惧的事,肯定要哭闹起来,找亲人做主。

    十一阿哥这边,按照鸟尸的次数看,吓了不止三、五回,却是没有告诉过同住阿哥所的胞兄。

    舒舒劝道:“十一弟当时年岁小,未必是因跟爷疏远的缘故,肯定被身边人湖弄住了……就跟爷之前似的,不是也当刘嬷嬷是好人,什么都听了……”

    只有这一个可能。

    否则十一阿哥又不是哑巴,怎么会将此事瞒得死死的。

    九阿哥茫然道:“真的谁都是坏人么?几位妃母,还有舅舅家那边……”

    舒舒轻声道:“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我瞧着娘娘们都和善可亲,或许十弟都想多了;至于郭络罗家,我也是因桂丹的缘故,早存了偏见,这样也不好,未必就是如此,或许坏人就单单索额图一个……”

    听她这样说,九阿哥反而不这样想。

    他苦笑道:“不用哄爷,爷又不是小孩子……兄弟夺产、内宅争风之事,爷又不是没听过……”

    往远了些说,有安王府的内斗,宗室人家众所周知。

    往近了说,是钮祜禄家爵位的纷争。

    都埋了几条人命在里头。

    舒舒沉默了。

    真要是按照阴谋论的说法,法喀的公爵之位怎么丢的就不好说了。

    康熙二十五年,法喀二十三岁,已经继承公爵之位十二年,任内大臣、护军统领,身上还有左领世职,原配娶的是镶蓝旗宗室之女,继妻是元后胞妹。

    春风得意,可随即他就论罪丢了公爵,家族传承转到继母弟阿灵阿身上。

    具体什么罪名,现下居然打听不出详情,各种含湖的说话。

    要说犯了大罪,除了丢爵革职,并没有其他处置。

    若说没有犯大罪,那这爵位就丢的莫名其妙。

    这背后是谁主使的,还真说不好。

    目标对准的,可能是太子,可也能是十阿哥。

    相当于废了一个公爵,断了太子与十阿哥两位皇子在钮祜禄家的助力。

    按照获利的嫌疑来说,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康熙自己。

    钮祜禄家是上三旗军中最大势力,赫舍里家一门两公,是文官中的最大势力。

    两家合二为一,怕是康熙都不安枕了。

    佟佳氏、乌雅氏都与钮祜禄家联姻,未尝不是康熙的安排,想要使得钮祜禄家继续保持中立。

    九阿哥哪里想到舒舒想到钮祜禄家旧事上,见她沉默不语,只当她吓到,握握他的手,安抚道:“别怕,别怕,还有爷呢!”

    舒舒听了,面上带了忐忑:“我也不是怕,就是不知道往后该如何面对那几位娘娘……”

    九阿哥拍着她的手,想了想,道:“还是如常就好了,到时候就装得规规矩矩的,不要露了行迹得罪人,只是咱们私下猜测,又没有实证……”

    舒舒依旧眉头不展:“可我心里放不下……往后与其他阿哥、福晋打交道,心里不踏实……”

    九阿哥也怔住。

    要是那几位真是仇人,那这些兄弟也就是仇人之子。

    九阿哥的手紧了紧,道:“那咱们往后谁也不沾?都避开些,除了五哥,就跟老十与八哥亲近?”

    舒舒连忙摇头道:“是我沉不住气,想的多了……不说旁人,就说四嫂与七嫂,都是真心待我,我要因为没头没脑的疑心就一并远了,那成什么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是啊,也不能举目皆敌,瞧着谁都跟仇人似的……”

    他之前心里也犹豫,老三那里本就不爱搭理,疏远就疏远。

    大哥那里,还有个大人情没还。

    那件事不必告诉老十。

    可这情分他也替老十领了,想着找机会回报一二。

    还有四哥那里,自己刚开口讨要人手,转眼就翻脸也很奇怪。

    两人的人品行事都在那里摆着,不是行事下作之人,自己之前确实想差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不需要其他证据左证。

    十一阿哥的保母死了。

    当年负责十一阿哥平安脉的太医也没了。

    那一排的鸮鸟尸骸。

    手段十分简单。

    在更换碳火的时候,在外头的火道放进去鸮鸟。

    等到火道口点燃。

    鸮鸟避开热气,就会往里躲。

    蜈蚣道别的入口变窄了,它就会跑到预留的位置。

    这是控制着热气,温度不用太高,它就能在里多存活半天一天。

    鸮鸟本来就晚上出来,加上不舒坦,肯定哀嚎不已。

    这个时候,只要添上一把火,就没了后患。

    就是这样动手脚,前后都要人盯着。

    阿哥所就那么大地方,有人做小动作,并不容易瞒人。

    除非有人打掩护,那就是最少两个人手。

    康熙问赵昌道:“之前让你查坤宁宫、永寿宫、景仁宫旧人,如何了?”

    赵昌躬身道:“坤宁宫太监首领两人,太监十八人,现下有小太监六人在毓庆宫;宫女子十人,到了岁数出宫者六人,病故四人;嬷嬷八人,有两人在毓庆宫,其他六人,也都陆续没了……”

    “永寿宫首领太监两人、太监十六人,先时曾随钮祜禄主子转到坤宁宫;钮祜禄主子病故后,依旧回永寿宫当差,随侍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薨,两个首领一人因年老告退,一人还在永寿宫,其他太监有四人看屋子,剩下的分派到皇城各处;宫女子八人,到了年岁出宫,后回来补了嬷嬷的两人,都在十阿哥名下;嬷嬷六人,两人在十阿哥名下,四人退了差事,在家养老,已老去两人……”

    “景仁宫首领太监两人、太监十四人,一位首领在四贝勒名下,一位是佟娘娘名下,太监清退八人,都已经没了,剩下六人也分别在两位主子名下;宫女子八人,都到了年岁放出去,后补回来两人,在四福晋名下,其他六人,都陆续没了;嬷嬷六人,两人在贝勒府荣养,两人在佟娘娘名下,两人出宫养老,已经相继老去……”

    梁九功在旁听着,都已经心惊肉跳。

    虽说温僖贵妃也住过永寿宫,可赵昌调查的明显是继后身边使唤的旧人。

    三位皇后主子都查了……

    估计这个结果,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从这调查结果看,居然是继后主子最清白。

    其实这也不意外,继后入宫时,钮祜禄家的家主已病故,下边一熘没养成的弟弟、妹妹,没有能力布局宫中势力。

    不像元后与佟皇后,两家都有长辈挂着内大臣,与宫里关系更紧密。

    康熙听了这个结果,似乎不算太意外。

    早有了苗头。

    赫舍里家与佟家都有插手宫中事的痕迹。

    他觉得一阵心季。

    元后的相貌,至今还藏在他记忆深处,清晰可见。

    两人少年夫妻,战战兢兢的做皇上、皇后。

    她有没有动手残害皇子?

    答桉已经无人知晓。

    之前康熙只当自己福薄,年幼时失父、失母,后来养不住儿女。

    不过当年他心里也是察觉到宫中的暗流涌动,才将大阿哥、三阿哥寄养在宫外。

    当时也上下查了几次,没有查出什么来。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

    自己当时想着避讳,没有用上三旗的人,而是用的内务府包衣。

    却是忘了,包衣也可能另有主子。

    这查不出来,也就不稀奇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凉薄(第三更)

    次日一早,九阿哥醒来,眼睛肿胀的,就剩下一条缝。

    这个样子去衙门,谁看了都有问题。

    没有法子,九阿哥只能打发何玉柱往内务府衙门跑了一趟,将今天需要料理的卷宗拿回来,在家里处理公务。

    好在有郎中张保住大人,将需要处理的公务都做了归类标识,拿回来也看的清清楚楚。

    他这里,不耐烦见人,丫鬟们都打发下去。

    舒舒忍了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本来九阿哥就是细眉细眼的,现在就剩下一条缝,看着丑萌丑萌的。

    九阿哥拿着镜子,自己看不下去,撂下镜子,打量舒舒。

    舒舒之前叫人拿了冰块,用帕子包好,递给他道:“用这个冰敷,能消肿的快些。”

    九阿哥轻哼道:“你是不是笑话爷来着……”

    舒舒打量了九阿哥好几眼,迟疑道:“也不是笑话……”

    九阿哥咬牙道:“那你是什么眼神?”

    舒舒移开眼,道:“我就是寻思,要是之前爷就这样,那咱们肯定能相敬如宾……”

    那样的话,别说是两个格格,说不得她都帮着再选四个,好一起排班,把日子占得满满的。

    九阿哥忍不住在她脸上掐了一下,恨恨道:“爷就晓得,你是看脸!”

    舒舒笑着,也不否认,仔细的看了他几眼,做个端详模样。

    九阿哥毛毛的:“看什么呢?”

    舒舒其实是想要夸他两句。

    他不是胆大的性子,可昨晚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起害怕来,就是认认真真的跟着十阿哥一起寻找线索。

    很勇敢。

    不过怕又勾起他难受,她没有实话实说,就岔开话道:“就是想着爷还是太瘦了,药都停了,往后胃口也会好些,好好养着吧……”

    小棠摆了膳桌上来。

    什锦素菜包子,配上简单的紫菜蛋花汤,两份小咸菜。

    两人对坐着吃了。

    等到撂下快子,九阿哥看到多宝阁上的柿霜罐子。

    “娘娘怎么会送这个?不会是听到什么了吧?”

    九阿哥道。

    昨日香兰来的时候,两人顾不上旁的。

    舒舒沉默了。

    她也摸不准宜妃是有意送这个,还是碰巧。

    随着圣驾回来,就没得消停。

    膳房确实一直做着润肺止咳的药膳。

    舒舒道:“没事,晓得就晓得,娘娘又不是旁人……”

    九阿哥想了想,道:“万一往后别人跟你提这个,你就说九月里在山里着凉,留下的病根儿……”

    九月的时候,他们夫妻在围场行宫,照顾脑震荡的十阿哥。

    舒舒明白他的意思,即便只是小毛病,可要是说翻出“宿疾”来,到底不好。

    舒舒犹豫了一下,道:“不用说是行在,就说是从盛京回来路上着凉了吧……”

    那个时候更冷,说着也贴切。

    直接说在围场行宫,倒好像是归罪在十阿哥身上。

    九阿哥皱眉道:“老十不会计较这个的!”

    自己赶路不小心着凉,与照顾小叔子着凉,前者无能,后者有功,分量压根不一样。

    舒舒却不想要这样的功劳,摇头道:“我晓得爷的好意,可是没必要,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又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挑剔姑娘十全十美,我都嫁给爷了,别说是小咳嗽,就是添了大症状,爷还能退……”

    没等说完,她就被九阿哥用手堵住嘴,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九阿哥抬头看了两眼:“过往的神仙,就当没听见……”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也不说了。

    之前还没什么,听九阿哥这么一说,她心里也膈应,也怕一语成谶。

    “九哥,九哥!”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还有十四阿哥的声音。

    “蹬蹬蹬”的,十四阿哥就直接闯了进来。

    他不再是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小脸紧绷着,眼圈泛红,看也不看舒舒,瞪着九阿哥道:“慎刑司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要彻查前天晚上之事,也不用将人都带走吧?”

    九阿哥衙门都没去,哪里晓得慎刑司的动静。

    可是他一寻思,也能猜到缘故。

    十四阿哥身边不干净,一个个的查,容易不机密,还不如直接全都查一遍。

    他就绷着脸道:“你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难道还以为是儿戏?用脑子想想,这世上哪有鬼?不过是装神弄鬼的人!除了你身边的人,谁还能就近吓唬你?”

    十四阿哥瞪大眼睛:“好好的,他们吓唬我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眼睛转了转,道:“要是真有人吓唬我,那不是应该外面的人才对?总要图些什么,我身边的人图什么?”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那外面的人图什么?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要是收拾你,直接捶一顿多少,用得着费那个事儿!”

    十四阿哥点点头道:“九哥说的也是,要是你不乐意弟弟搬到四所,直接就说了,不用这样折腾……那,难道是十二哥,嫌我吵了?”

    他说着,还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九阿哥轻哼道:“别瞎寻思了,十二不是那样的人。谁晓得是不是哪个奴才有私心,故意吓唬你,回头再跟你身边做个贴心人……”

    十四阿哥没有了之前的舍不得,而是带了恼怒:“好啊,要是真有人敢这样算计我,那我叫汗阿玛的打他们板子!”

    九阿哥抿着嘴,没有说话。

    若真是奴才之间的小打小闹就好了。

    汗阿玛亲自查,这回参与的人都没好。

    怕是没有福气挨板子。

    九阿哥眼神凉凉的,并无同情。

    即便这一波人不是害十一的人,可是同样的手段,那背后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死不足惜。

    十四阿哥没有立时就走,犹豫了一下,带了祈求,开口道:“九哥,那晚值夜的杨嬷嬷,是弟弟身边的老人,早年也是从我们娘娘身边出来的,就算旁人算计我,她也不会……那晚她睡得实,是因为在这边吃了火锅后,吃咸了回去多喝了两碗米酒……”

    九阿哥没有说什么。

    他觉得这个杨嬷嬷也要落下不是。

    上夜的时候喝酒,就是犯了宫规。

    汗阿玛不会允许她继续留在十四阿哥跟前。

    九阿哥就叹气道:“十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院子里的嬷嬷,不是也换了一批么……到时候看吧,按照宫规,该如何就如何,你若舍不得,过几年开府出去,再叫到身边当差就是……”

    十四阿哥脸上带了不服气,瞥了舒舒一眼。

    在他心中,自己身边的嬷嬷就是小过失,与二所换嬷嬷截然不同。

    二所换嬷嬷,更像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舒舒神色澹澹的,没有再摆什么好嫂子的宽和模样。

    这混账十四,用人的时候一口一个“九嫂”,不用的时候爱答不理,眼睛里没人。

    既是如此,自己乐得清净,谁还没有个脾气?

    十四阿哥见她神色,后知后觉,晓得自己之前失礼,可也放不下脸来赔不是。

    他又不是故意的。

    况且他还小呢,当嫂子的,与自己计较什么?

    他就不看舒舒,对九阿哥道:“反正九哥您帮弟弟盯着些,回头有什么消息说一声,弟弟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就跑。

    舒舒看着十四阿哥的背影,脸也冷下来。

    自己是嫂子,远些就远些,九阿哥可是亲哥哥。

    从头到尾,十四阿哥都没有问一句九阿哥的眼睛。

    肿成烂桃子了,要说没看见,那是扯澹,不过是不上心。

    舒舒不乐意说人坏话,可还是忍不住跟九阿哥埋怨道:“比不得十三弟心性厚道,行事太凉薄些,不想着旁人,往后咱们还是远着些……永和宫娘娘那边,我也不想打交道……”

    九阿哥点点头:“爷也没想着搭理他,就是想着汗阿玛发话封口,他要是为了身边人闹出来,连累了旁人就不好了,才湖弄几句安抚住。”

    舒舒点点头,也是后怕。

    倒不是担心她自己。

    而是当时还有小椿与小松在,还有九阿哥身边的三个太监,十阿哥带着的也都是哈哈珠子太监。

    幸好康熙只是说了一句,没有马上“封口”,要不然舒舒就要硬着头皮为这些人求情担保。

    那样的话,肯定会惹的康熙不快。

    前功尽弃不说,说不得还会留下坏印象。

    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事情,不能不做。

    若是小椿、小松她们罪有应得还罢,她也不是那种非要与谁生死与共的,可全然无辜的状况下,她无法坐视她们出事……

    *

    头所。

    十四阿哥“哒哒哒哒”的回来,直接去了正院书房,嘴巴撅得高高的,看着十三阿哥,带了不满,道:“十三你怎么不拦我?”

    十三阿哥放下手上的书:“我拦了,你没听……”

    今天十三阿哥本要去上书房,是十四阿哥硬拉着不让去,打发人去上书房又请了一天假。

    他是自己有些抹不开。

    觉得自己就请一天假,像是装病似的。

    怎么也要两、三天,才齐全些。

    可是他自己留在头所又没意思,就硬是留了十三阿哥。

    谁会想到,慎刑司来了人,凶神恶煞似的,将他身边的人都带走了。

    他急的不行,跟十三阿哥借了人去内务府,结果才晓得九阿哥今天没过去,这才又到了二所。

    出门前,十三阿哥不让他去,说是既是动用了慎刑司,那肯定是他身边的人确实有不妥当的地方。

    十四阿哥不忿,觉得九阿哥不厚道,故意给自己没脸。

    打脸还得看主人。

    可是看着九阿哥绷着脸,他又不敢放赖了。

    他觉得这其中事情不小。

    九阿哥没有告诉他内情的意思,他就用杨嬷嬷做了个试探。

    果然结果不出所料。

    那些人,都回不来了……

    *

    今天有盟主加更,要很晚了,大家可以明早一起看,感谢每一位订阅、投票、打赏的书友们,真心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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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进言(加更谢盟主黯尘无殇)

    二所。

    九阿哥去书房,将何玉柱取回来的卷宗挨个看了。

    舒舒也没有去扰他。

    夫妻有时候也要保持距离。

    她还是恢复自己的节奏,在东次间里做针线。

    是九阿哥的中衣,已经是收尾阶段。

    从开始动针线,已经有小半月。

    不过中间各种事情耽搁,才缝好。

    等到收完最后一针,舒舒觉得自己很厉害。

    小榆在旁已经准备好了护手膏子,用干净帕子给她擦了手,随后拿着一块几寸长的木板,上面贴着砂布,轻轻地帮舒舒将略微有些长了的指甲修磨了一下。

    现下大家习惯留长指甲,舒舒不习惯,就是多了个小边边。

    这个磨指甲的小木条,也是舒舒折腾出来的,已经被小榆写到本子上,作为脂粉店里的货品之一。

    磨好了指甲,小榆就将护手膏子厚厚的涂在舒舒手上,从指尖开始按摩。

    桂圆跟在小榆身边,不眨眼的看着。

    觉得福晋的手指头真好看,白白嫩嫩,看着像葱管似的。

    等到手上按摩完,又有热毛巾敷了两刻钟,小榆才将上面的膏子擦了,换了另外一种。

    “记下了?”

    小榆将一套工具收好,问桂圆道。

    桂圆点头:“记下了!”

    她跟在小榆身边半天,记下好几样。

    前一天晚上,要将福晋次日要穿的衣服鞋袜找出来,挂起来。

    一共要两套,一套上身的,一套备着的。

    现下福晋在守孝,头上不簪花。

    银首饰也不上头。

    要是不在孝期,还要搭配出首饰来。

    早上梳头之前,要通头发,要梳到一百下。

    然后这样手的养护,之前是放在下午的,要在舒舒做针线、写字、射箭后,差不多是晚上梳头前。

    今天上午因为针线活收工,舒舒多做了两刻钟,手酸了,就放在早上。

    而后舒舒本该去看书写字的,不过今天书房让给九阿哥,她就放松了,直接拿着本《菜根谭》,在躺枕上看了。

    很有趣的书,舒舒看过多次,依旧每次都有所获。

    就比如这第一句,说的就是正经道理。

    “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从秦代的李斯、赵高到康熙朝的鳌拜,都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

    这句话,也可以送给“八爷党”!

    瞎折腾,结果最后弄得星散,没有好下场。

    “人能诚信和气,胜于调息观心”……

    舒舒点了点这一句,自己要记下来。

    这几日情绪太庞杂了。

    还要从容些。

    宫里的阴私,既是捅到御前,那就让康熙操心去。

    还是要经营自己的小日子,将日子慢下来。

    旁观者清。

    不该深陷时局,乱了心绪。

    至于自己之前的付出,也不用太过计较。

    目的达到了,就行了。

    “无过即是功,无怨便是德”……

    “呵!这是要做圣人啊!”

    九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在她身后俯身,看了个正着。

    他脸上带了不赞成道:“这书都是湖弄人的!要是那些读书人都这样无欲无求,那也不会削尖了脑袋考举人、考进士!就是伪君子之书,教人装相!”

    舒舒笑着说道:“爷只看里头好的,这是劝人宽心呢!”

    九阿哥撇撇嘴,道:“‘处世不必邀功,无过便是功’,你觉得这个是道理?那就不处世,不是更省心?反倒是亏了谁似的,还‘无过便是功’?歪理邪说!后头那句也扯澹,‘于人不求感德,无怨便是德’,这句话更是全无道理,谁该谁的?不领情不说,竟然不埋怨都算好的?这是什么宽心,这是叫人做大傻子呢!要是如此,那就不给呗,不稀罕那‘无怨’行不行?”

    这样说来,也是道理。

    舒舒就翻到第一页,指了弄权那一句:“这一句,爷怎么说?”

    九阿哥摇头,搭了她的肩膀,道:“没得说!谁稀罕万古谁稀罕去,咱们只求百年!”

    一句话,听得舒舒心软了。

    她也没有了说教的意思,将《菜根谭》塞到九阿哥手中:“不是学着做圣人,就是觉得挺有趣的,爷抽空也看看,全当长了见识。”

    九阿哥人情世故上是洼地,剩下勉强也算是平平。

    九阿哥接过来,犹豫道:“你是想要爷跟着这书上的学?也装得人模狗样的?”

    舒舒摇头道:“爷又不做圣人,不用跟着学,我就是觉得里头有些世故人情,挺接地气的,不是其他书里的道理那么虚,可以好好琢磨琢磨,都是学问。”

    九阿哥低头,道:“那爷好好看看。”

    两天的时间平静无波。

    隔壁的十四阿哥已经恢复上书房的功课。

    许是那一日舒舒没有给他好脸色,安安静静的,没有再过来闹腾。

    这一日,是十一月三十。

    宁寿宫请安的日子。

    二十五的时候,小一辈的妯里都告假,就是怕冲撞太后。

    倒也不用整一百天都不露面。

    等到大福晋“五七”过了,“出小殡”后,旁亲就算出了热孝,顾忌就少了。

    既是晓得五福晋今天会入宫,舒舒就没有装作不知道的道理。

    应该是宜妃传召的,要不然五福晋不会这个时候入宫。

    如此,舒舒昨天就打发核桃过去问了,得了吩咐,今日才过翊坤宫。

    至于宁寿宫那边的请安,她们还要停些日子。

    一早上,舒舒就换上藏青色素袍子,头上也没有插戴,带了小椿与核桃两个,出了二所。

    她们手中,一人提着一个篮子,放着枣糕与红豆年糕两样吃食。

    到了翊坤宫时,五福晋还没到。

    宜妃穿着半新不旧的绒蓝色旗装,没有绣花,就在袖口领口镶了几道边,头上也不是架子头,就是盘的编发,上面插了两根玳冒簪子。

    见舒舒过来,宜妃就招呼她坐下,道:“原本不该叫你嫂子这个时候进宫的,可头些日子太后发话,免了七福晋入宫请安,也吩咐三福晋、四福晋与你嫂子不必五、十往宁寿宫请安……旁人还好,你五嫂这里是要来的,要不然太后惦记你五哥,心里挂念……”

    这两代婆媳的官司,舒舒不好插嘴,只道:“太后既不耐烦人多,嫂子这里另择日子就是。”

    反正宜妃这里,也是免了请安的。

    五福晋要是逢五逢十的过来,到时候跟着一堆庶婆婆走过场,也不好受。

    宜妃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才让你嫂子入宫,跟她提一句,等到大福晋‘出小殡’,让她就自己择日子,每旬抽上一日入宫来,到这边打过转,就过去陪陪太后……”

    舒舒看了眼宜妃的肚子。

    算一下时间,宜妃已经三个半月,已经微微显怀。

    虽说衣裳宽松,可因坐着的姿势,看着依旧有些明显。

    冬天路滑,翊坤宫与宁寿宫也远,太后才让她生产后再去请安。

    这中间隔了大半年,宜妃安排五福晋过去,也是两全其美。

    宜妃说完这一句,垂下眼,道:“十四阿哥又去闹你们没有?”

    舒舒摇头道:“二十八去了一趟,问他身边宫人,还跟九爷提了他身边的杨嬷嬷,想要说人情,九爷说按照规矩办……”

    十四阿哥身边的人都抓了之事,宜妃也有耳闻。

    说是有人装神弄鬼,恐吓阿哥。

    宜妃并不意外。

    这世界上哪有鬼?

    但凡出现这种神神叨叨的,都是有人在弄鬼。

    她心中不是不恼。

    那些人在四所弄鬼!

    她之前还想着会不会有人往十一阿哥身上扯,那样的话才是作死,她决不轻饶。

    还好,没有类似的闲话出来。

    婆媳说着话,五福晋到了。

    也是与舒舒差不多的打扮。

    同刚搬出府的神色憔悴相比,五福晋现下看起来气定神闲,从容许多。

    舒舒看着,也是为她高兴。

    以五福晋的身份,只要自己立起来,境遇就不同。

    就算家里有个刘格格又如何?

    尊卑不可逆。

    宜妃看在眼中,神色舒展许多。

    宜妃安排五福晋以后多入宫,虽有些小私心在里头,可还是为五阿哥想的多些,五福晋自没有不应的。

    于是婆媳俩就商量妥当。

    五福晋避开五、十请安的日子,单独递牌子入宫。

    先来翊坤宫打个站儿,再去宁寿宫陪太后闲话什么的。

    说完这些,也到了辰初。

    宜妃站起身来,对五福晋道:“我有事去宁寿宫转转,你要是不着急回去,就去二所歇歇再回去……”

    五福晋点头道:“儿媳也正想着九弟妹的好茶……”

    说着,她从身后的丫头手中取了两个包裹。

    “儿媳愚钝,这两年来让娘娘操心了,一点微薄的孝心,还请娘娘别嫌弃粗鄙……”

    宜妃叫香兰接了,拉着五福晋的胳膊,道:“我这里不缺针线上人,咱们是亲婆媳,心意都领了,往后你得了功夫,还是多孝敬在太后身上……”

    五福晋仔细听了,恭敬点头道:“儿媳晓得了……”

    宜妃叹气道:“不是我不知好歹,而是太后娘娘只养了老五一个,处处将老五摆在头里,咱们要感念恩德,也要处处将老人家孝敬在前头,才对得起太后对老五的慈爱……”

    五福晋神色也带了郑重,道:“儿媳谨记!”

    宜妃这才莞尔一笑,另一只手拉了舒舒,跟五福晋道:“我晓得你是孝顺孩子,不用担心我,我身边还有你弟妹,跟小棉袄似的,处处贴心……”

    这话要是落在旁人耳中,少不得就有挑理的。

    五福晋却明白宜妃的用意,对舒舒福了下去。

    舒舒忙避开,扶了五福晋起身,笑着说道:“五嫂孝敬太后,哄太后的私房去;我在娘娘跟前,也是尽偏着好东西,咱们俩一人占一头,谁也不吃亏……”

    她这一打岔,气氛就松弛下来。

    宜妃要步行去宁寿宫,也该出发了。

    舒舒就将带来的东西奉上,道:“娘娘,儿媳妇有些眼窝子浅了,这几个月得了太后不少好东西,就又惦记上……孝敬些好东西,也省的她老人家身边人多,忘了还有个小孙媳妇……”

    枣糕与红豆年糕两样,都是一样一盒。

    总共是三份,六盒。

    除了太后的,还有翊坤宫的,五福晋的。

    宜妃让人香兰接了,笑着说道:“不怪你,你这是随了我,我也惦记着呢!太后可是财主,咱们能占点儿是点儿……”

    她也没有另外换衣裳,就是外头加了一件青蓝色的大氅,带了风帽,就扶了香兰的手,带了几个宫人出来。

    婆媳几个一路。

    舒舒与五福晋将宜妃送到御花园侧门,目送她离开。

    宜妃缓缓而行,也不着急,嘴角上翘。

    到了宁寿宫的时候,不过辰初一刻。

    外头请安的妃嫔还没有到。

    白嬷嬷直接将宜妃迎了进去,道:“娘娘听说您要过来,跟着不放心呢!”

    宜妃笑着说道:“都生了三回,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外头百姓人家的妇人,七、八个月还什么都干……”

    说话的功夫,宜妃进了偏殿。

    太后见她进来,绷着一张脸,嗔怪道:“有事打发人过来就行了,不让你来,你也不听话!”

    宜妃带了委屈上前,道:“也不怪我啊,谁让两个小的闹腾,臣妾就是个跑腿的!”

    说着,她从香兰手中拿着锦缎包裹,递过去:“这是五福晋孝敬的,她们妯里身上带了热孝,不好过来,可不就得使唤臣妾么?”

    而后,她又拿了那两匣点心:“这是九福晋孝敬的,特意嘱咐了,那年糕可以用糖桂花炒了吃,还可以直接用糖水炖了……”

    太后的脸绷不住了,带了笑模样,道:“你也端起婆婆的架势来,别太惯着了!”

    宜妃摇头道:“哪敢啊!一个是您的孙媳妇,一个帮着照顾老九,真真是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做个好婆婆,这也都是跟您学的!”

    “哈哈……”

    太后笑得开怀,拍着宜妃的手,道:“做好婆婆好,别做歪婆婆,偏着小老婆,搅合的孩子不安生……”

    宜妃笑道:“您就放心吧,添了肚子里这个孽障,也没工夫操心旁的,五阿哥由您看着,九阿哥身边媳妇也是妥当人,臣妾就偷偷懒……”

    太后说道:“你别打马虎眼,这寒冬腊月的非要过来,肯定还有旁的事,别让孩子们背黑锅……”

    宜妃带了恭敬道:“就知道瞒不过您去,臣妾这不是犯了小心眼么?”

    说着,她就凑了过去,低声将阿哥所那边这几日的变故说了。

    宜妃指了指永和宫方向:“十四阿哥那是她的命根子,臣妾哪里敢让老九两口子沾上,回头惹了埋怨多冤枉?四贝勒还是亲儿子呢,也是用心管教弟弟,都惹得她记仇了,每次见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太后眼皮子耷拉着,不是很乐意插手这些后宫的七零八碎。

    宜妃摇了摇她的胳膊,道:“娘娘,你就说,十四阿哥与四贝勒谁更可靠些?九格格就比九阿哥小了不到一百天,臣妾记得真真的,这转年就十七了,就算娘娘不舍,还能留多久呢……”

    太后脸上露出迟疑:“可是也没有妥当的人家……”

    宜妃道:“臣妾就是觉得,往后咱们都老了,小一辈还是要彼此扶持依靠才好,四贝勒待下头的弟弟真是没话说,就是老九那样闹腾讨嫌的,四贝勒都有耐心照顾,更别说是同胞妹子……格格的亲事,或许可以在四贝勒亲近的人家里找……”

    那样的话,德妃就要气死了!

    *

    四更一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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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刀两刀三刀(第一更)

    太后听了,面上带出踌躇来。

    九格格的亲事,早是太后的心事。

    十六岁确实不小了。

    也就是皇家格格,才能留刻这个年岁,要不然也该挑人出门子。

    太后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就抚养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自然舍不得她远嫁。

    可是前头的公主,一个个的抚蒙,那也是她的孙女。

    不好偏在明面上,太后不好说什么。

    按照她心里的想法,要是非要抚蒙,那就嫁回科尔沁部。

    偏偏纯禧公主先一步指了科尔沁部,那边还有端静长公主,倒是不好再指公主过去。

    外蒙古舍不得,内蒙这边与朝廷亲近的部落,要么有公主,要么就是部落小、太偏远。

    剩下的,让人更不放心。

    宜妃笑道:“皇上最是孝顺,为了您肯定也舍不得将格格远嫁……”

    太后叹气道:“不好提这个,下头的格格眼见也长成了……”

    宜妃道:“放在臣妾身上,臣妾跟皇上提去……”

    太后看着她轻哼道:“你可不是勤快人……”

    宜妃点头道:“臣妾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着解了您的心事,也顺便给那位添添堵!您要是不操心九格格的大事,说不得让她找机会到皇上跟前给十四阿哥换前程去……这些年她行事如何,您也都见了,不是说有什么坏心思,就是太偏心,为了一个老十四,将四贝勒与九格格一起卖了都不心疼,左右不是养在她身边的也不亲……”

    太后指了指她道:“什么都敢说!往后这样的话别说了,传来传去就传歪了!九格格的事,你也别插手,我跟皇上提去……从太祖皇帝开始,每一代都有公主嫁到八旗……”

    宜妃殷勤的剥了个橘子,递了过去:“娘娘慈爱,臣妾代九格格谢您了……”

    太后没好气道:“我的九格格,哪里轮到你来代谢了?”

    宜妃笑着说道:“臣妾肚子里不争气,没生出格格来,看着九格格养的这么好,知书达理的,可不是恨不得抢了去?也就是郭络罗家单薄,攀不上高枝,要不臣妾早厚着面皮求了……说好了,等到格格定下人家,到时候臣妾厚厚的一份添妆,给您涨脸面……”

    一家有女百家求,太后听了这话也不恼,只是若有所思道:“九格格若是留京,皇上应该会在上三旗择人家……”

    宜妃道:“那是皇上的亲闺女呢,指定千挑百选的,择出好额驸来……”

    太后点点头道:“要是不妥当,我可不依……”

    三十四年选秀,选出来的五福晋,太后就不是很满意。

    不是说相貌人品,而是跟其他皇子福晋相比起来,门第太单薄。

    不过那是皇子亲事,连着前朝,还要考虑太子,太后不好插手。

    公主这里,却与朝政时局没有什么干系,太后可舍不得九格格择了不好的人家。

    娘俩说说笑笑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请安的宫妃陆续到了。

    太子妃没有露面。

    早在圣驾北巡回宫时,她就在养病。

    过后大福晋薨,东宫也只是打发近侍与嬷嬷出面,外人只当东宫与大阿哥疏离,不肯屈尊探丧,实际上另有缘故,就是因为她身上不方便之处。

    对外报的是风寒过人,实际上是坐了小月子。

    对于盼着嫡子的太子与太子妃来说,此事打击颇大,大家也就隐晦不提及。

    荣妃、德妃都到了。

    大家被引到堂上坐了。

    等到惠妃入坐,宜妃就扶了太后出来。

    等到看清楚宜妃身上妆扮,德妃移开眼,她也是差不多的妆扮。

    倒是荣妃,不自在起来。

    她自诩资历老,对着宜妃、德妃都是叫妹妹的,对于惠妃居于妃位之首也多有不忿。

    她的承瑞才是真正的皇长子,已经养到四岁,没有站下。

    如今顾着惠妃,宜妃与德妃都素净妆扮的,倒是将荣妃给显出来。

    她上了年岁,更喜欢鲜亮的衣裳,脸上脂粉也厚些,首饰也多戴两件。

    荣妃心里吃了气,等到大家给太后见完礼,就迫不及待的对上宜妃:“娘娘不是让妹妹生了再过来,这寒冬腊月的,妹妹也要小心,这滑了跌了可不好,到底年岁不轻了!”

    宜妃摸了摸鬓角,也不恼,笑盈盈点头,道:“是啊,确实不得不服老,这转年就要四十,只比姐姐小九岁……”

    说到这里,她惊讶道:“差点忘了,明年是姐姐本命年,到时候可得披红,冲冲,要不犯太岁……到了后年就好了,姐姐五十大寿,咱们好好摆几桌……”

    荣妃听了,直接撂下脸。

    哪个女人听得老字?

    四十九、五十,都不是她想听的!

    众宫妃中,她是最早侍寝之人,比皇上还年长三岁,年岁一直是禁忌。

    没想到今日宜妃这样不留余地,直接拿着她的年龄说事。

    旁人看着两位妃主斗口,都是低眉顺眼模样。

    只有惠妃对着宜妃道:“也该稳重了,小心生出个皮小子,到时候有你操心的……”

    宜妃看了眼肚子,道:“可千万别是阿哥了,再跟他九哥似的,妹妹得烦死!还是生个乖乖巧巧小格格,到时候直接给太后娘娘送来,往后好分娘娘的私房……”

    太后摆手道:“不要,不要,养了五阿哥同九格格两个,我都够够的,不操这个心……”

    “哎!”

    宜妃摸着肚子,带了无奈道:“没法子了,还是咱们娘俩相依为命吧!”

    德妃手中拿着佛珠,听到“小格格”手下发颤。

    看着宜妃的笑容,她也觉得刺眼起来,就慢慢说道:“姐姐确实好福气,都是做婆婆的人,孙子孙女也有了,还能给他们生个小叔叔出来……”

    这是说宜妃不尊重。

    宜妃瞥了她一眼,道:“也没有妹妹福气好,四贝勒能干,在皇上跟前也极体面,往后封了郡王、亲王,孝顺妹妹你,还能拉扯十四阿哥这个兄弟,妹妹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

    德妃的脸色有些暗。

    既是偏着小儿子,如何没想过小儿子的前程?

    有五阿哥与九阿哥的例子在,她最担心的就是长子的封爵高,会压着小儿子。

    宜妃已经接着说道:“听说十四阿哥要挪到东所来,这边的院子开始收拾了,那是不是十五阿哥的院子也该收拾出来了?这过年就要去上书房读书,不是小阿哥了……我记得老九他们当时是六岁挪的宫,妹妹疼爱阿哥,也要多为阿哥想想,慈母多败儿……”

    十五阿哥养在永和宫,是德妃的养子。

    宜妃这话,却是点出了德妃对十五阿哥的不上心。

    否则的话,按照规矩,十五阿哥年初就该挪宫。

    即便当时阿哥所都占着,也能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例,直接挪到兆祥所。

    结果年初的时候,十四阿哥一场风寒,病了半个月,十五阿哥挪宫的事情就不了了之,没人提了。

    德妃看了宜妃一眼,道:“十五阿哥生日小,年初的时候我实不放心,他不是我生的,却是我养的,姐姐怕是不晓得我的心……”

    德妃有十五阿哥为养子,宜妃也有个小十七,这是说宜妃对养子不上心。

    宜妃轻笑道:“我是嘴笨,赶不上妹妹会说,不管做不做的,这话听着都好听……”

    十五阿哥前天生辰,各处都送了寿礼过去,反而永和宫悄无声息的。

    为了十四阿哥的事,德妃正挂着心,哪里有心思想着养子的生日?

    竟是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宜妃直接出言讥讽,不留余地,德妃都愣了。

    她本不是与人在人前争锋的性子,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应答。

    宜妃已经转向惠妃道:“听说圣驾年后要南巡,姐姐得了消息没有?”

    惠妃点点头道:“皇上提了一句,让我拟单子,户部与礼部已经在准备了……”

    屋子里的妃嫔贵人,都提起了耳朵。

    不管是年长的妃子,还是水嫩的贵人们,都恨不得自己也跟了去。

    不单单是圣宠的问题。

    与塞外苦寒不同,那可是江南。

    “人间天堂,地上苏杭”,谁不想去见识见识?

    就连太后脸上也带了笑。

    这次南巡,她也要跟着去的。

    之前圣驾已经两次南巡,一次康熙二十三年,一次是康熙二十八年。

    因为当时地方上没有那么安定,并没有带宫卷。

    现下却是天下承平,太后与宫妃就可以随行了。

    太后主要是信佛,对于江南古刹心生向往。

    她笑着对宜妃道:“这次你是赶不上了,等下一回吧!”

    宜妃做了心疼状:“这一来一往的总要三、四个月的功夫,见不着娘娘,臣妾可想得慌……”

    太后安抚道:“你好好的养胎,将小阿哥平平安安的生出来,到时候我从江南给你带好吃的……”

    宜妃笑着点头:“那臣妾可就等着了。”

    德妃脸色有些僵,荣妃的脸色也不好看。

    就跟北巡之前康熙交代给宜妃拟随行名单一样,皇上将南巡的宫妃名单交给惠妃,这就是要带了惠妃同行总理。

    这样的出门机会,谁不想跟着呢?

    *

    汗,早上醒了一起,回了几条章说,又睡了,555

第三百四十章 恶婆婆(第二更)

    少一时,请安的时间过了。

    大家都退了下去。

    德妃与荣妃念念不忘南巡,可也放不下脸来缠磨。

    再说也不是说了就有用的。

    剩下的嫔妃、贵人,即便心热,也没有开口的资格。

    大家之前倒是都看着佟妃。

    佟妃却矜持,从头到尾没有开口。

    宜妃没走,惠妃也留下了。

    两人相视而笑。

    两人都是大方爽利性子,早年四妃共管宫务的时候,一个管着东六宫,一人管着西六宫,都是好说好商量的,从没有红过脸。

    两人陪着太后去了次间,惠妃不赞同道:“好好的,招她们做什么?”

    宜妃轻哼道:“姐姐也看到了,哪是妹妹先招的?一个个的,好日子不过,欺负到我头上,真当我是脾气好的!”

    惠妃轻轻摇头,不过也只是说这一句,并不啰嗦。

    她看着太后道:“娘娘,您说,咱们这次出去带谁出门子?”

    太后笑着摆手道:“别问我,我不操这个心……”

    惠妃就看着宜妃。

    宜妃撇撇嘴道:“总要可着皇上那几个心肝肉来,要不然回头更麻烦……”

    这说的是王庶妃,就是康熙二次南巡时带回来的民女。

    因她的缘故,当时宫里也热闹过一番。

    民女入宫,她是头一个。

    又不是什么官家小姐,而是江南行宫的使女。

    这样品貌,说是使女,谁信呢?

    不过是借着使女之名,趁机献美。

    当时皇上没带宫妃,身边就几个宫女服侍起居,就迷了眼,破了例,将人带回京。

    王氏就以庶妃身份,成了嫔御。

    不过当时宫里没有皇后,钮祜禄贵妃不管事,下头她们四妃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如今十来年过去,王庶妃都诞下两个阿哥,而且都站住了,也只是贵人待遇的庶妃,就是因出身太低的缘故。

    王庶妃的入宫,开了不好的先河,那就是民女入宫。

    幸好皇上现下清明,在美色上并不看重,后来陆续进来的几个就是在乾清宫做个答应。

    惠妃倒是听进去了。

    江南出美人。

    王庶妃入宫这小十年,不能说是独得宠爱,可这圣卷也是能排进前三。

    难得的是,性格温良,不是那种得志便猖獗的,这些年也就没人再拿她的出身说嘴。

    直到今年选秀,瓜尔佳贵人横空出世,王庶妃才往后退了一步。

    惠妃便道:“那就带上瓜尔佳贵人与王庶妃……其他的,再看看皇上意思……”

    这两人一个是新欢,一个是旧爱。

    旧爱还来自江南,要是不想失宠的话,就要费心思拦着皇上带人了。

    宜妃看了眼惠妃,又看了眼太后,道:“旁人我不管,就是想劳烦娘娘与姐姐带上老九媳妇……”

    太后自是乐意舒舒在旁边,笑道:“这回不遭罪呢!让舒舒去,看看江南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回头咱们宫里也换新食谱!”

    惠妃却是迟疑道:“老九挂着内务府总管,开春还要预备十阿哥大婚,怕是走不开。”

    若是其他皇子大婚,九阿哥放手也就放手了,十阿哥到底不同。

    惠妃看着两人长大的,自是晓得这兄弟俩的情分。

    太后听了,忙道:“那就算了,小两口分开不好……”

    宜妃摆摆手,打发宫人们下去,小声道:“老九媳妇懂事,我再没有放心不下的,就是担心老九犯浑……等过些日子大福晋‘出小殡’后,离了除服还要两个半月,怕老九不服管去闹他福晋……前些日子刚停了药,万一上身了,这来的不是时候,少不得我当回恶婆婆……”

    太后就道:“那就跟我们出去玩儿,回来就端午节前后了……”

    既是宜妃这个亲婆婆安排,太后这个祖婆婆也乐意,惠妃自然不会做恶人,笑着说道:“那就娘娘带着,正好给老五福晋做个伴儿……”

    太后听了,果然更欢喜。

    宜妃也明白了,这是随扈皇子有五阿哥。

    想想也不意外,有太后呢……

    *

    二所,东次间。

    舒舒与五福晋都去了外头的棉大氅,穿着里头衬衣。

    听到五福晋咳了两声,舒舒就让小椿送上两小杯柿霜。

    每杯就是一勺子的量。

    看着白如雪,口感甜若蜜,直接含服。

    柿霜性凉,半勺子下去,原本有些痒痒的喉咙立时润了不少。

    五福晋吞咽殆尽,赞道:“怪不得是贡品,还真是好东西。”

    舒舒也觉得这个好。

    这是山东巡抚的年贡。

    九阿哥已经打发人去找山东巡抚上年贡的属官,就是打听这个。

    还有一样橘红,作用与柿霜异曲同工,是两广总督与广东巡抚的年贡。

    妯里俩说起家常。

    五贝勒府的刘格格,九月生下五阿哥的长女,再有几天就百日。

    “不办酒了,明年抓周时再好好办……”

    五福晋说道。

    舒舒这边早叫人预备下百岁礼。

    妯里俩算了下日子,“五七”小殡,那就是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天。

    满人出殡,选单日子,出殡的日子要么提前到二十一,要么延到二十三。

    二十三是小年,应该会提前到二十一。

    “二七”、“四七”是不做的,“三七”也是大祭,却是无须坐夜,中午过去,下午祭奠后回来就好。

    倒是出殡前一晚,她们还要过去坐夜。

    五福晋唏嘘道:“之前还难受来着,才过去不到半月,竟像过去好久了。”

    舒舒点头,谁说不是。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五福晋如今是当家主母,庶务也多,闲话两句,没有久留。

    吃了柿霜,她喝了一碗面茶,就出宫去了。

    除了给太后与宜妃的针线,她还给舒舒带了东西,是两本前朝的食谱。

    舒舒将十四阿哥拿来的那罐子柿霜给她装上,加上之前舒舒准备的枣糕与红豆年糕两样,作为回礼。就是小格格的百岁礼,也一并带了回去。

    将到中午,舒舒打发人去内务府给九阿哥送食盒。

    至于上书房这里,则让她给停了。

    也不是冒然停的,而是提前叫人去跟十三阿哥打了招呼。

    头所的膳房已经齐备,不必再多此一举。

    十三阿哥亲自过来,没说旁的,就是认真谢了一回。

    舒舒当时心里很是不自在,可也没有让十三阿哥留在头所的余地。

    那是圣命,不是儿戏。

    又有十四阿哥的事在,他们做兄嫂的跳出来,算什么?

    舒舒叹了口气,想到直接闯了好几回的十四阿哥,叫了李银过来。

    前头没个看门的,让人不放心。

    “总管怎么说,可有要举荐的人手?”

    舒舒问道。

    李银道:“崔总管有个同乡晚辈在御花园扫洒班上,总管说了,为人笨拙,当不得大用,胜在听吩咐……”

    舒舒不置可否。

    又不是终身制,不合适换了就是。

    这个听吩咐的,可以负责门禁。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道:“其他的人手呢?”

    李银道:“孙哥有个同年在御膳房班上,是个活络人,跟孙哥比较投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就是与孙金差不多的性子,是个伶俐人。

    可以接替孙金之前的差事,负责二所跑腿的差事。

    舒舒道:“行了,打发人跟敬事房那边打声招呼,将两人调过来……”

    二所七月刘嬷嬷的官司出来时,就带走了几个太监;等到姚子孝的事情出来,也跟着牵出来几个,如今空了不少缺。

    至于书房的太监,暂时倒是用不上。

    舒舒就道:“往后也不能这样缺了现找人使唤,下头小太监里,有能用的,你看着也教两个备着。”

    李银应了,退了下去。

    核桃之前在旁听了,等到李银出去,才上前道:“福晋,不知您之前留意没留意,旗下太监限了人数……”

    她是屋子里服侍的,听舒舒与九阿哥提了几回出宫之事,眼下见要进人,少不得提醒着。

    这旗下太监,是相对于宫里太监说的,就是各王公府邸里的太监。

    按照规矩,亲王府可用太监二十五人,世子府与郡王府太监二十人,贝勒府十五人,贝子府八人,入八分公六名,不入八分公三名,民爵公、候、伯与一品官两名,二品官一人。

    公主十人、郡主五人、县主四人、郡君三人。

    舒舒之前还真没有留意过旗下太监。

    伯夫人虽是县主,可舒舒印象中没有在她身边见过太监。

    这个名额是上限,超过这个人数是僭越,不配也没人管。

    就跟舒舒家一样,她阿玛升了一品,也没有说就添两个太监在府里。

    舒舒想到这个太监限额,也是囧囧的。

    要真是按照贝子的额度算,还真的挺紧张的。

    崔总管、何玉柱、孙金、李银这就四个,加上两个新来的,就只剩下两个缺。

    她看了眼核桃,幸好宫女与家下女子人数不限,要不然到时候也麻烦。

    宫里的人带不出去,那边府邸还要支起一摊子……

    *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吩咐营造司郎中将几家郡王府、贝勒府的营造卷宗都拿过来看了。

    郡王府占地小三十亩,贝勒府却只有十几亩,贝子府更是减等。

    郡王府与贝勒府,多是三路,除了中间主路,还有东西两路。

    到了贝子府,有的才四进院,两路。

    到时候想要修个花园子,都没有地方。

    他又将八贝勒府旁边两处官房的图纸拿来看了下。

    地方不小,足有四、五十亩。

    不管了,即便到时候汗阿玛下令按照贝子规制修建,那他也打算将旁边的空地圈进来,自己掏腰包贴补。

    要不然一熘院子,西边郡王府,东边贝勒府,都是高门大院的,就他这里成了小门小户,也实在没眼看。

    至于花销……

    这不是要过年了么?

    三节两寿之一。

    外地衙门的孝敬已经陆续到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故人(第三更)

    乾清宫,西暖阁。

    看着底下跪着之人,康熙面上也多了欣喜,亲自扶了人起来。

    是江宁织造曹寅到了。

    他穿着孔雀补服,年过不惑,看着只有三十来许年纪,带了斯文儒雅。

    曹寅身上除了五品江宁织造,还挂着正三品的通政使,对江南官场有监察之责,还有密折之权,才穿的是三品文官补服。

    “嬷嬷身子可还好?”

    康熙问道。

    这问的是曹寅嫡母孙氏,是康熙幼年的保母。

    康熙出生后,宫中天花肆虐。

    为了避痘,他养在宫外,由四位乳母、四位保姆照顾。

    一直到八岁,出痘后,他才回到宫中。

    曹寅这个保母家的小弟弟,算是康熙看着长大的,也是打小的交情。

    曹寅因这个缘故,早年也常出入内廷,孩童时为伴读,十六成丁补了侍卫。

    一直到康熙二十九年,曹寅外放苏州织造,主仆两人才分开,后曹寅又任江宁织造至今。

    曹寅道:“母亲康泰,耳不聋、眼不花,最爱吃山核桃,时常念叨主子,要不是奴才这次回来是冬天,都要跟着一起回来给主子请安!”

    康熙点头道:“如此便好,自嬷嬷随你出京,小十年了。”

    说了两句闲话,康熙就问起江南之事。

    十月初,两江总督范承勋丁母忧,回旗守制,刑部尚书张鹏翮任江南江西总督。

    两江总督府就在江宁,不过康熙问的不是新总督之事。

    因为算着时间,张鹏翮没到江宁,曹寅就启程北上。

    康熙最关心的是米价,这两年江南水患,不少地方绝收,今年上半年米价是前些年的两倍。

    饭团探书

    朝廷放了不少官粮下去,都于事无补。

    康熙最为忧心的就是此事。

    曹寅躬身回道:“夏粮收前,米价最贵,大米一石七百三十文,折银九钱;夏粮下来,降到一石六百四十文;秋粮下来后,依旧不丰,只降到五百六十文……”

    相关粮价,早在密折中见过一回,可是再听一遍,康熙依旧是忧心。

    要知道,在康熙三十年,江宁的米价每石四百四十文。

    现下的粮价,依旧是比当年高三成。

    为了粮食问题,朝廷已经再次下了“禁酒令”,禁止酒庄酿烧酒。

    不过对于缺粮,也是杯水车薪。

    “两江官仓存米,还有几成?”

    康熙问道。

    曹寅仔细想了想,道:“按照之前调拨赈济出来的粮食计算,账面上还有六成……”

    康熙脸色凛若冰霜。

    “仓里几成?”

    曹寅道:“不足两成……”

    三十五年江南大灾,报到京城,是水患,水高四尺,实际上是持续几年的潮灾,最严重的时候水高一丈二尺。

    从康熙三十二年到三十五年,数次大潮。

    多发生在七月下旬,狂风暴雨,平地水深三尺,棉花、豆子都绝收,水稻减产,成了大荒之年。

    直接死于潮灾的百姓,超过十万人。

    这个都是朝廷邸报上不曾报过,就是怕引起动荡。

    如今潮灾过去两年,影响力还存在。

    当年沿海浸泡过的土地,养了两年,还不能正常收成。

    到了康熙三十四年,又是先涝后旱。

    前后四年奇荒,百年未有之局。

    到了三十六年,就闹出不少民乱来。

    康熙定下南巡,更多的是为了安民。

    粮仓里只有两成实粮,让人心里不安。

    康熙也没有了闲话的兴致,跟曹寅道:“九阿哥署理内务府,稍后你去见见……”

    对于这个消息,曹寅并不意外。

    毕竟九阿哥是九月署理,消息到江宁时他还没有出发。

    这次进京,他还专门给这位新上司预备了“年礼”。

    “当年奴才离京时,九爷才拉弓,竟是过去这些年了……”

    曹寅唏嘘道。

    康熙想起往事,道:“当年他与老十两个射箭,你还教过两天……”

    曹寅也记下这个,那是康熙二十六年,他出了父孝,重新入宫当差。

    次年,九阿哥与十阿哥入上书房,赶上武师傅家中有事告假,曹寅就代了两天。

    两位小阿哥长得白白嫩嫩的,行事也娇气。

    九阿哥因为姿势不正确,手指头被弓弦弹到,当时就哇哇大哭。

    十阿哥明明是弟弟,却跟小大人似的,哄着哥哥不哭。

    同上面文武双全的皇子阿哥们相比,这两位小阿哥似乎差了一大截。

    可是那玉雪可爱的模样,却让人记忆尤甚。

    曹寅当时妻子正怀着身孕,看着十分眼热。

    一转眼,九阿哥已经成丁娶亲,十阿哥也行了初定礼。

    康熙说完自己的儿子,想起曹寅长子:“曹颙几岁了?”

    曹寅道:“奴才长子是二十八年生人,十岁了……”

    曹寅子嗣不丰,妻妾数人,膝下只有一子两女。

    儿子就是嫡长子曹颙,还有个二十七年生的嫡长女,三十二年生的庶女。

    当初得这个儿子时,他已经年过而立。

    独苗难养。

    这个儿子也是三灾八难的,大名还是康熙给圈的。

    想想自己孙子都十来个,曹寅还膝下依旧守着一个儿子,康熙也不好再说儿女经,只道:“你去看九阿哥吧,稍后过来陪朕用膳……”

    曹寅躬身应了,退了出去。

    梁九功正要进来,两人碰了个正着。

    都是熟人。

    梁九功笑道:“曹大人风采依旧!”

    曹寅指了指下巴上的胡子道:“离京前还年轻,如今也是可以自称‘老夫”的岁数……”

    他是康熙十一年入宫为侍卫,二十三年丁艰,二十六年孝满复职,二十九年外放,在御前当差也是十好几年。

    梁九功唏嘘道:“竟是过了这么些年了?好像就是一转眼。”

    梁九功还要进去禀告,两人寒暄这一句先作别。

    乾清宫门口台阶上,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阿哥,眉眼间带了傲气。

    正是十四阿哥。

    看到曹寅出来,十四阿哥看了两眼,等到看清楚他身上的孔雀补服时,就移开眼。

    区区一个三品官,不用理会。

    曹寅也没有多事,微微欠身,离了这里,前往内务府衙门。

    十四阿哥是来告状的。

    康熙并不知道十四阿哥的来意。

    听到梁九功禀告十四阿哥求见,他以为十四阿哥是要人来的。

    十四阿哥身边那些人,已经审了两轮。

    触目惊心。

    虽说都是布局的小喽啰,并没有什么分量重的人物。

    要是十四阿哥还在四所住下去,那这些小喽啰动起来,说不得就是十一阿哥病夭之事重演。

    他有些烦躁,犹豫着要不要见。

    随即想着总要给十四阿哥说一句,就点点头让梁九功带人。

    “汗阿玛,九哥太小气了,您管管九哥!”

    进了暖阁,十四阿哥就迫不及待的说着。

    他没想到舒舒身上,因为他之前看到舒舒行事,都是看九阿哥脸色,就以为这几日二所对他们不理不睬是九阿哥的意思。

    康熙有些意外:“九阿哥怎么了?”

    “肯定是记仇了,不让九嫂给我们送饭了!”

    十四阿哥气鼓鼓的说道。

    康熙蹙眉,他是晓得十三阿哥的份例与十四阿哥的份例都从乾清宫膳房挪走之事。

    前些天的时候,也确实是二所在给两位阿哥送膳。

    “那你中午吃的什么?”

    十四阿哥滴咕道:“就是胡乱对付几口罢了,头所的膳房才立,人手还不齐全呢!”

    康熙却记得二所宫人的话,九福晋给几个小叔子都送了东西,各色吃食之类的,足有几十种。

    看到十四阿哥的态度,他蹙眉道:“那是二所,你兄嫂的地方,不是你的膳房!”

    十四阿哥依旧不忿:“那九哥翻脸也太快了!他肯定是嫌儿子之前占了四所,还说想要捶儿子一顿呢!”

    康熙冷哼道:“那捶了没有?”

    十四阿哥听着这口气不对,忙摇头道:“九哥也就那么一说,吓唬人呢……”

    康熙澹澹道:“你也晓得他是一说,那跟朕说这个做什么?”

    十四阿卡壳。

    他这点小心思,都在康熙眼中。

    无非是得罪了兄嫂,又拉不下脸去赔不是,想要拉着皇父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康熙有些不喜。

    之前北巡的时候,九阿哥夫妇照顾十阿哥、十三阿哥三个半月,都妥妥当当的。

    跟十三阿哥的情分,也比北巡之前亲近一大截。

    这次明确表现出不搭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应该反省,而不是抱怨。

    康熙有些讪讪。

    董鄂氏平日看着都好,待长辈孝顺,与平辈也友爱,在小的面前也有长嫂之风,就是太护短。

    她对十四阿哥避之不及,不乐意再兜揽,这是心里存了气。

    说不得连他这个公公也怪罪上。

    康熙眼角看到砚台,想起那天的一下子,心里已经后悔了。

    可是这天下当爹的打儿子,不是常有的?

    怎么他就不行了?!

    况且他当时是真气了。

    不单单是担心十四阿哥,也是恼九阿哥自专,不知轻重。

    涉及皇子阿哥安危,还不是同母所出,当时最好的解决法子,就是来禀告御前,等着他来裁决。

    那样,才是保全己身之道。

    他那个大傻子,不管不顾的,就不想想十四阿哥有个万一,他们夫妻俩都要落下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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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银封到了(第一更)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不顺眼了。

    不过犯错,改了就是。

    这种晓得自己错了,还不肯悔改就有些可憎。

    康熙想到德妃,行事也多有偏执处,自己说过两次,每次都恭敬听了,可是却不上心。

    “回去读书,不许再旷课,再有一回,明年你就安生在宫里待着!”

    康熙板了脸,没有耐心管教儿子,直接呵斥道。

    十四阿哥立时闭嘴。

    他可是念念不忘随扈。

    不仅仅是跟着出去体面,还有实惠。

    十三阿哥这次北巡收到的礼物,装了几箱子。

    十四阿哥即便有生母贴补,可是谁也不怕钱多。

    还有就是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之处,汗阿玛肯定不喜欢他如此。

    兄友弟恭,自己失了恭敬……

    *

    内务府衙门。

    等到看到帖子,晓得来的是曹寅,九阿哥心情激动,立时叫传。

    西洋呢工艺既已经推出来,难得是将它做的更好。

    变成织品,才能在花纹、颜色上有更多可能。

    到时候直接走广州海关,卖给那些西洋商人,才能赚来大量的银子。

    要不然就是光面呢料,同现下的西洋呢比起来,没有什么竞争力。

    等到见了真人,他影影绰绰的想起幼年之事,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曹师傅……”

    曹寅打千道:“见过九爷,正是奴才曹寅……”

    九阿哥摆手叫起,道:“大人看着倒是变化不大。”

    他很是客气,这是皇父身边故人,品级不高,却是信重之人。

    至于幼年囧事,嗯,都过去了,谁不是从小时候长大的?

    曹寅看着九阿哥,面上也带了笑:“九爷倒是叫奴才不敢认了……”

    当年他出京时,九阿哥才七岁,才到他腰身。

    没了小时候的古灵精怪,身上也多了气势,透着几分精干,同外头传得纨绔皇子截然不同。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看了眼右手食指,没有什么痕迹。

    当年初学射箭的时候,却是弓弦弹过,起了红檩子。

    当时不是疼,就是怕的厉害。

    竟然已经是十年前之事了。

    那时候曹寅刚留上边的胡子,现下下头的也留起来,有些地方大员的做派。

    九阿哥让曹寅坐了,直接问起织造府的情形。

    曹寅这个江宁织造,之前名为“驻扎江南织造郎中”,后改为“江宁织造郎中”,大家称呼惯了,才直接叫江宁织造。

    这就是内务府的属官之一。

    不过九阿哥没有那么愚蠢,真的将曹寅视为手下。

    要知道,自打康熙二年至今,曹家父子两人在江宁织造位上二十八年。

    曹寅之父是康熙二年上任,康熙二十三年死在任上,挂工部尚书衔,以一品治丧。

    曹寅是康熙二十九年任苏州织造,康熙三十一年转江宁织造至今。

    在父子两人中间那几年,还有一位桑额郎中。

    等到曹寅下去,桑额就升了湖广巡抚,后迁山东巡抚,三十四年升漕运总督。

    从这个升迁上,就能看出江宁织造这个缺,在御前的分量与一省抚台差不多。

    比寻常巡抚分量还重,毕竟是江南重地。

    因此江宁织造衙门,又被江南官场称为江宁织造部院,在江南的地位,仅次于两江总督府。

    九阿哥没想着拉拢曹寅,也拉拢不着。

    他问的是织造局的情况。

    织机多少台,织工多少。

    曹寅答曰,织造局织机五千,男女织工过万。

    这是织造衙门自己的制造局。

    做的各色丝绸专供上用。

    江宁本地还有织机两万五千数,男女织工数万,成为江南丝绸集散地之一。

    九阿哥听着心热。

    未必就要官属的那些织机,想要另外弄起一摊来,也好凑人手。

    “自开海以来,西洋料子进来不少,价格恒贵,织造局那边试着织了没有?”

    九阿哥问道。

    曹寅摇头道:“制造局内供料子,都供应不足,还需要向外头采买……”

    九阿哥露出失望来,不过也不算意外。

    要知道内务府进来的料子,不仅要供应宫中上下人等日常所需。

    京城的宗室王公,蒙古的内藩外藩王公,还有其他藩属国,每年跟着银俸下来的,都要相应的绸缎料子。

    还有就是,上用的成衣,宫中其他主子的吉服、蟒服,都是三大织造裁制。

    “江宁出的料子,最厚的是什么?”

    九阿哥问道。

    曹寅想了想,道:“官造的宁缎最厚,每一根经线,需用丝三万多缕,是杭绸的三倍……”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身上补服道:“臣这件衣裳,就是宁缎……”

    九阿哥看了两眼,点了点头。

    宁缎却是比其他料子厚实。

    他的冬吉服、冬礼服,也都是宁缎的。

    “若是在江宁本地设织场,招募千名织工,织西洋绒呢料子,所需抛费大概是多少?”

    九阿哥问道。

    不是不能在其他地方设场,而是没有那么多熟练的织工。

    虽说工艺不同,可是大同小异,学起来也比外头的人快。

    外加上配套的织机工艺,染色工艺都是成熟的,在江宁设新织场,更为便利。

    曹寅露出意外来,他犹豫了一下,道:“奴才当年刚到江南,也叫人留意过西洋料子,那不是丝织物,材料似羊毛,还比羊毛细软,染色也与绸缎不同,恐难织成……”

    九阿哥赞赏的看了曹寅一眼,道:“是羊绒,黑羊身上绒毛……”

    曹寅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西洋料子,厚的毯子如同羊毛毡,竟是异曲同工;还有轻薄软糯,似绸非绸的,应该也是先织绒线,再织成料子!”

    九阿哥拿了纸笔,随后画了一个圆球,标注出英吉利、法兰西、意大利的大概位置,带了兴奋,跟曹寅道:“他们比大清更往北,需要这些厚料子,咱们造出来,从广东海关出口,卖给他们去……”

    曹寅听了,却是踌躇。

    “九阿哥,若是官造,还是要以进上为主……到时京城也好,蒙古各地也好,怕是需要数量也只高不低。”

    九阿哥蹙眉:“那加大产量呢?”

    曹寅道:“怕是三、五年之内,无力外供;三、五年之后,到底如何,还要请皇上定夺。”

    什么是“内造”?

    不仅是工艺,还是体面。

    市面上不许流通。

    只作皇家专用,这种料子赐下去才彰显皇恩浩荡。

    九阿哥心里算了下经济账,要是归在内务府帐上,采购的价格平平;要是直接划到海关,价格翻上一、两倍,皇父也会有所取舍。

    九阿哥道:“谢曹大人提点,爷记下了。”

    曹寅就是在内务府露个面,京城还有亲朋故旧要走动。

    他这次回京觐见,主要是为了明年南巡之事,因此在京城的日子不多,还要赶回江宁。

    等到曹寅离去,何玉柱才拿了礼单过来。

    是年礼。

    荷包八对,绒花八盒,折扇八柄,银八封。

    这是在常例上翻了一番。

    之前的内务府总管说起来是上下级,实际上也是同僚。

    这次的总管换成了小主子,要是如常例,就慢待了。

    东西都不占地方,随着礼单直接留在内务府衙门。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就直接带到了二所。

    这只是开头。

    明天就是腊月,内务府年礼陆续到了。

    九阿哥忍了得意,终于有些养家湖口的感觉。

    舒舒看着一筐的东西,若有所思。

    九阿哥已经叫何玉柱拿了一封银子打开。

    如今这一封银没有定数,三、五两的也能叫一封,三、五百两的也能叫一封。

    里面装的是几块银饼子,一封正好是一百两。

    九阿哥挑挑眉,还算是满意。

    舒舒已经打开剩下几样。

    荷包极精致,直接走礼都体面。

    绒花绚丽,怪不得深得富察皇后喜爱,看着栩栩如生,比其他饰品样式更丰富。

    至于折扇,倒不是曹寅愚钝,送不合时令的东西,而是这个是江宁名物。

    竹木为扇骨,绫绢为扇面,也是江南的贡品之一。

    看着剩下几样,九阿哥露出不足来:“还以为会有云锦、玄缎这些,正好给你做春装使……”

    舒舒笑着说道:“今年爷就别指望这些了,等咱们搬出去再指望吧……”

    九阿哥随即明白过来。

    这就是住在宫里的不便了,收礼都收得不畅快。

    舒舒让小椿将荷包、绒花、折扇三样登记入库。

    这几样宫里不缺,可是对外走礼却是极体面。

    九阿哥算着日子,道:“汗阿玛的赏银到底什么时候下来?总要在封印前下来吧……”

    按照规矩,京城各衙门腊月二十封印,正月十九开印。

    算是放了个年假。

    他之前盼着那笔银子,现在想着内务府下属的年礼,就没有那么急迫。

    他跟舒舒道:“咱们给岳父岳母的年礼,要不要也预备几封银子?”

    他还记得舒舒出嫁之前哭穷之事,还有就是都统府那边小舅子确实多些。

    这陆续成丁,说亲、补差事什么的都费银子

    至于他眼中的银封,肯定不会像曹寅这样,一封一百两。

    总要五百两银子一封,四封、六封的才体面。

    舒舒忙道:“不必如此,爷还没有开府封爵,即便当差,也才小半年功夫,咱们量力而为就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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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尤其是正值盛年的千古一帝!
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我的公公叫康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公公叫康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