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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四章 知己知彼(第三更求月票)

    夫妻俩闲话完,舒舒就让小椿将红色披风拿下去收边。

    等到入更时分,小椿就缝好了,用锦缎包裹装好。

    次日一早,十阿哥就来了。

    这是要跟九阿哥一起去衙门的。

    他们哥俩虽在不同衙门,可是能同行。

    他们虽递了帖子,可也不好去内馆太早,昨日叫人传话的时候,就已经说好己初过去。

    在那之前,哥俩还能到各自衙门,不耽搁今日过去点卯。

    十阿哥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其中一人提了点心包。

    九阿哥就指了指那锦缎包裹道:“你嫂子给你福晋预备的,让平安拿着……”

    平安是十阿哥身后空着手的太监。

    提了包袱的叫长寿。

    两人不是亲戚,却赶巧都姓王。

    两人的名字,都是贵妃生前赐的。

    十阿哥没有问包袱里是什么,看着舒舒道谢道:“劳烦九嫂费心……”

    舒舒笑道:“外道什么,这次太匆忙了,膳房来不及预备,回头叫人做些奶糕奶卷送过去,也让格格尝尝咱们宫里的奶食……”

    牛奶在宫里并不稀罕。

    每个主子名下都有供应,用来喝奶茶,或直接饮用。

    十阿哥就道:“那就叫人将三所的份例里的也送来,省得九嫂不够用……”

    舒舒也不与他客气,点头道:“嗯,要是有富裕的,叫人做成奶豆腐。”

    蒙古那边最常吃的还有羊肉。

    理藩院供应里有羊肉,肯定不多就是了。

    舒舒想起这个,就提点十阿哥道:“可以打发人到东四大街那边挑个好的羊肉铺子,买几只羊送去,现下天冷,可以存放得住,福晋与格格他们用起来也方便……”

    再说了,那边住着不仅是阿霸亥郡王妃母子三人,还有王府的随从什么的,送多少都能吃。

    十阿哥点头道:“嗯,那一会儿就打发人去采购,之前还想着带些什么过去,只有御膳房的点心太简薄了些……”

    舒舒想起九阿哥昨日提及的那两桶广西甜橙。

    大冬天的,一桶绿油油的果木,挂着金灿灿的橙子,送人也是极体面,绝对能让蒙古人镇住。

    不过她也只是一想,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这颗果木,对于蒙古客人不过是可有可无。

    对于几个小孩子来说,说不定能在悲伤枯燥的守孝日子中,多一些小欢喜。

    她就道:“洞子菜也可以买一筐,蒙古那边没有。”

    十阿哥也应了。

    他不差钱。

    再说这些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

    就是这其中心意,应该可以让郡王福晋与格格欢喜。

    临走前,想起十四阿哥,九阿哥嘱咐道:“晌午要是打发人送膳盒过去,就配上苦丁茶,给老十四败败火……”

    舒舒笑着听了,点点头道:“知道了……”

    这还真是好哥哥,除了要精神上攻击,肉体的攻击也不放过。

    十阿哥在旁,听两人说话,晓得要给十四阿哥送饭,也跟着凑趣道:“九嫂,多放虾皮,十四小时候在里头吃出潮虫,吓到了,看到这个就不馋了……”

    舒舒实在听不下去了,摆手催促两人快走。

    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坑弟弟。

    虾皮这个就算了。

    舒舒听了,都觉得毛毛的。

    她也是被吓过的那个。

    这两年了,才改过来。

    将心比心的,就不用这个刺激十四阿哥。

    苦丁茶那个,可以配上。

    因为十四阿哥点名要吃糖桂花,舒舒既是做好嫂子,也就随他。

    于是中午的甜品,就是一道桂花山药。

    另有还有一道芝麻琥珀核桃仁。

    这两个甜品,配着苦丁茶,不会那么腻人。

    剩下的就是扣肉,自制肉肠,四喜丸子、蛋皮肉卷四样肉菜。

    因为天冷,没有用凉菜,又添了两道素菜。

    糖醋熘白菜,清炒菠菜。

    还有一道汤,就是素丸子豆腐汤。

    汤用砂锅装了。

    外头也是棉套,才装入提盒。

    其他的也都放进带了棉套的膳盒。

    估摸还有两刻钟到正午的时候,就由李银带了两个小太监亲自送去。

    等到李银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个荷包。

    一个是十三阿哥赏的,一个是十四阿哥赏的。

    里面都是两个小银锞子。

    这样的赏赐,不算薄了。

    舒舒就道:“你自己收着吧……”

    这是往后的大管家,舒舒也没打算拿他当跑腿的用,可眼下实在是人手不足。

    舒舒就道:“回头你问问崔总管,可有熟悉的徒弟徒孙举荐上来,过来就能上手使唤的,知根知底的,比外头选的强……前头书房要搁一个人,门房上也要放一个……”

    省得再出现,昨天那种十四阿哥不经通传,也没人拦着,直接到了正房之事。

    “外务上也添个人,要机灵些的,寻常去御膳房提分例,去各处传话跑腿什么的……”

    九阿哥身边实在没有人。

    孙金又是知根知底,能力出众的,跟在九阿哥身边比留在二所更有用。

    至于问崔总管……

    那是因为崔总管现下处境尴尬。

    他是阿哥身边总管太监,本有管理监察阿哥所之责。

    可是先是刘嬷嬷,又是姚子孝,他一个失察是免不了的。

    舒舒觉得不必苛责。

    知人知面不知心。

    刘嬷嬷不用说,既是乳母又是保母,在九阿哥身边比崔总管资历还老。

    即便崔总管是皇上派来的,也要考虑小主子的喜好,对刘嬷嬷退一步。

    至于姚子孝这个,要不是他自己露了马脚,谁能想到一个十来岁净身入宫的小太监背后还有主子?

    舒舒嫁进来半年,崔总管对她这个女主人十分恭敬配合,使得小椿她们顺利接手二所庶务。

    舒舒念他这份好,也乐意投桃报李。

    李银神色越发恭敬,应了一声,出去找崔总管说话去了。

    等到他出去,核桃道:“福晋,听说前些日子,桂圆开始跟着小椿姐姐学做账了……”

    核桃、花生、榛子、桂圆,是舒舒嫁进来后,自己挑的四个宫女。

    其中核桃、花生大些,两人都是十六岁。

    榛子与桂圆小些,都是十三岁。

    榛子是出身宜妃名下内管领。

    桂圆则是眼睛滚圆,像小猫似的那个。

    两个小的年岁小,之前不是跟在齐嬷嬷身边,就是跟在小椿身边打下手,还没有分派正经差事。

    舒舒点头道:“若是能安安静静学进去,也是一门营生……”

    现下,舒舒身边的账都是小椿总管。

    可是总不能将小椿当成一个账房。

    小椿乐意教人,也是在培养下手。

    舒舒对此,乐见其成。

    她与小椿主仆感情深,可也没有要耽搁小椿青春的意思。

    小椿的本事,出去做个低品级的诰命夫人都游刃有余。

    舒舒就打算在九阿哥往后的旗属人家里给小椿找女婿。

    核桃犹豫了一下,道:“福晋,那榛子呢?总不能老憨玩,要不要让她给小榆姐姐打个下手?”

    舒舒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主仆半年,核桃晓得舒舒的脾气,就也不饶圈子。

    “听着几个姐姐的话音,小松姐姐与小棠姐姐是要长长久久留在福晋身边,小榆姐姐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舒舒点点头道:“我晓得此事,就算这拜师学艺要两厢情愿才好,我不好说什么……”

    除了核桃,剩下三个,舒舒就对花生还熟些。

    是个很老实的人。

    跟在齐嬷嬷身边,待齐嬷嬷尽心尽力,没有什么上进心。

    她就道:“花生那丫头,你看她能做些什么?”

    总不能两个小宫女都要用起来,还闲置个大宫女。

    核桃想了想,道:“花生不大善言辞,可性子沉稳,坐得住,针线上比不得小椿姐姐,也有几分水磨功夫,对宫里的规矩也熟,嘴巴也严,这半年来也跟着小椿姐姐识了不少字……回头福晋与爷开府出去,或许针线房、或是库房都可用,带小丫鬟规矩也行……”

    她说的公正,舒舒也听了进去。

    舒舒没有非要手下分权的意思。

    总共就这几个人,再分成几伙,平衡不平衡的,不够烦心的。

    她就将话说在头里,道:“左右就这几个人,要是你们都立起来,才好呢……所以你帮我好好看着,她们三个能用不能用,能用则用,不能用也不必勉强,等咱们搬出去的时候,直接退回内务府就是了……”

    核桃神色紧了紧,恭敬的应了。

    舒舒道:“你几个姐姐以后什么打算,早就跟我提过的,还没有问过你,关于你的终身,你家里还有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

    要知道按照宫规,包衣女子小选入宫,要到二十五岁才能放出去。

    到时候想要合适的亲事,并不容易。

    也就是核桃运气好,到了阿哥所。

    等到舒舒与九阿哥出府,核桃就要清退宫册,转到她名下。

    自然也不用守着二十五岁归家的消息。

    核桃提及自己的终身,并不羞涩,大大方方道:“奴才是家里长女,现在家里没有跟叔叔婶子分家,可是下头的堂弟们也大了,奴才的兄弟也有成丁那天,总没有隔房的兄弟还一起过日子的道理,奴才当年是自己张罗小选的,想着攒些银钱,等奴才兄弟成丁,拿了银钱给他补个差事,日子也就起来了……”

    宫女的年例并不多,刚入宫一年只有五两银子,年份久了,这个银子就多了。

    可是架不住各种赏赐多。

    入宫当差十多年,正经能攒下不少。

    舒舒自己就是长女,很喜欢核桃这份担当。

    “你兄弟多大了?没读书么?”

    舒舒问道。

    她记得核桃的叔叔是笔帖式。

    内务府笔帖式是要考的,都是学问扎实的人。

    核桃叹气道:“跟十四爷同庚,十一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奴才阿玛影响,奴才那小兄弟读书不开窍,叔叔送他读了几年书,也就是勉强认识字……补个差事还凑合,要是像奴才叔叔那样自己考,却是不能……”

    她有自己的规划。

    并没有提婚嫁之事。

    那就是她兄弟没有立起来前,她没有相关的打算。

    “你家能送你弟弟读书,日子也当不错,怎么还要入宫赚银子?”

    舒舒觉得这其中有些矛盾之处。

    核桃道:“是奴才自己的小心思,小选入宫当宫女,得了年俸赏钱都是奴才自己个儿的,攒上十来年能剩下不少,除了兄弟的差事,自己也攒份嫁妆;要是不小选,没两年也到了说亲出门子的时候,奴才家境寻常,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就算说亲也是差不多的人家,到时候依旧是入宫执役,银子却要交给婆家……”

    也是现在的风气如此,在家做姑娘千般好,到了婆家都要从恭顺的小媳妇熬起来。

    舒舒也不点评。

    这也是为什么内务府包衣为身份骄傲的地方了。

    寻常旗人家,都是男人拿一份钱粮。

    内务府人家,包衣妇人也拿一份钱粮。

    就算是侍候人如何?

    当差办事,服侍的是宫里的主子。

    旁人想要入宫执役还轮不上。

    舒舒觉得这真是很有趣的一群人。

    真要说起来,包衣在旗人中的比例并不低。

    上三旗的内务府包衣,与下五旗的王府包衣加起来,占到京城旗人的六分之一。

    在《八旗疏例》与《大清律》上,只规定旗民之别。

    这个旗人,就是包括八旗军民与内务府包衣的。

    他们在政治上的权利与其他旗人一样。

    区别在仕途上。

    科举考试这样没有限定,八旗百姓也好,包衣百姓也好,都是一样凭成绩说话。

    就是旗缺这里不同。

    限定的比较明显。

    所以内务府出身的官员,要是能跨出内务府,那就没有品级太低的。

    大清官场就是如此。

    低品级的缺,限定的十分死,可能固定在某一旗某一参领下。

    越是高品级,反而范围就大了。

    舒舒就想到之前跟着阿哥们下旗的那些包衣。

    “他们从上三旗划到下五旗了,你听过什么埋怨没有?”

    核桃摇头道:“这个倒不曾听过,还听说有人羡慕呢……内务府缺多,架不住人口也多,而且现下谁家富裕了,当了大官,就提挈族人子弟,补更多的缺,一来二去的,富的越富,穷的越穷,不少人家就是卖个苦力,什么正经差事也轮不上……分到王府、贝勒府去,反而是一条出路,除了封爵,各位爷还分庄子、土地、铺子什么的,需要人去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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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帝王心思(第一更求月票)

    上书房。

    李银带人送了膳盒过来,就让十三阿哥打发回去了。

    十三阿哥去过二所几次,晓得李银是嫂子身边管事太监,总不好让人在这边立等。

    反正他与十四阿哥身边也跟着人,回头吃完打发人将膳盒送回二所就是。

    十四阿哥哪里理会这样的人情道理?

    银子赏了,东西叫人接了。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饭菜凉了不好吃。

    等到滚烫的砂锅拿出来,其他菜也都是热气腾腾的。

    满屋子饭菜香。

    十四阿哥嗅了嗅鼻子,心满意足,带了欢快对十三阿哥道:“这才是正经饭菜……同样是膳房当差的人,照理来说乾清宫膳房这边是大师傅,皇子膳房那边就是灶上婆子,这差得远了,可吃起来竟然是皇子膳房的饭菜更可口,这到哪儿说理去?”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越是御前当差,他们行事越要小心谨慎,食谱也不能轻易改动。实际上并不差,就是咱们吃腻了,才觉得难吃……”

    十四阿哥点点头:“可不就是难吃么,多少年了,翻来覆去就那些菜,也不说换个花样……”

    十三阿哥没有再说什么,想起身边的嬷嬷们提过在宫里面的规矩就是宁可不做,不可多做。

    不做不错,多做反而容易出错问责。

    到时候不单单是自己,出了纰漏还要连累一家子。

    十四阿哥望了望乾清宫方向:“也就是汗阿玛忙忙登登的,顾不上旁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吃喝上被他们湖弄了……要是以后皇子膳房的人敢这么湖弄我,我立马把他们退了,换新的来,才不惯他们的毛病……”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满桌子饭菜,生出个念头来:“我看二所膳房的人就不错,要不咱们跟九哥、九嫂说一声,把二所膳房的人给咱们匀过来?”

    十三阿哥忙道:“没有那样的道理!九哥、九嫂都是大方人,膳上的人手也都是学出来的,实在不行,到时候打发人二所跟着学学就是……”

    十四阿哥皱眉道:“这也太费事了,还得叫人现学……”

    十三阿哥带了严肃道:“反正不许想一出是一出,你要这样,你自己去,别拉着我……”

    两人是兄弟,可是十三阿哥向来脾气好,倒是难得这样带哥哥的架子。

    十四阿哥轻哼道:“就你想得多,那是亲哥哥、亲嫂子,又不是旁人,咱们是小的,他们还好意思拒绝啊?”

    十三阿哥擦着手,没有搭理十四阿哥。

    哪里那么厚的脸皮?!

    十哥与九哥班对班,打小一起长大,也没说捞人家的灶上嬷嬷。

    九嫂只是看着和煦,可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早在北巡开始,十三阿哥就得了生母章嫔的提点,让他不要任性。

    客气守礼,不给兄嫂添麻烦。

    要是真讨嫌了,九阿哥不会让着,九福晋也有自己的脾气。

    八旗贵女在娘家宠着呢,有的时候养的比他们这些宫里阿哥还娇惯,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子。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分例还在乾清宫膳房,今日也是如常叫人提的膳。

    即便他们不吃,还有身边伴读、太监可以吃。

    反正分例在膳房,不去提也浪费。

    不过李银带了人大包小包的送膳,也落到旁人眼中,就有人禀到御前。

    康熙听说的话音,就是二所打发太监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送膳。

    居然没有十二阿哥的?

    康熙晓得,这其中肯定有缘故。

    要不然董鄂氏那样性子周全的人,不会厚此薄彼。

    正好处理完政务,还没有叫膳,他就带了好奇,熘达过来。

    结果走到上书房门口,他就听到小儿子大言不惭要分二所的膳房人手。

    还是十三阿哥晓得分寸,劝下了,要不然康熙很想赏十四阿哥一顿板子。

    这看了好东西就想抢,是什么时候添的毛病?

    还晓得要“倚小卖小”!

    宫里只有“兄友弟恭”,可没有这样蹬鼻子上脸的。

    康熙推门进来,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擦了手,已经安坐,开始动快子。

    听到门口动静,两人望过来,忙起身。

    十四阿哥带了雀跃道:“汗阿玛来的正好,快来尝尝这汤,可好喝了……”

    二所送来的膳盒中,正好有备份餐具。

    十四阿哥就拉着康熙到正位,十三阿哥也拿了干净毛巾双手递过来。

    被儿子们这样服侍,康熙还是头一回,略有些新奇。

    一个是宠嫔之子,一个是爱妃幼子。

    他神色和缓许多。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兄弟俩也都松了一口气。

    十三阿哥盛汤,十四阿哥奉快。

    康熙接了汤碗,看了一眼。

    丸子是炸过的,豆腐是切了三角块煎过的,也是泛了金黄。

    汤是奶白色,上面零星撒了葱花与香菜。

    他示意两个儿子坐了,才喝了一口,比一般的汤底要醇厚。

    再咬上一口丸子。

    里面的食材也简单,就是切碎的粉条再调了生粉,放了花椒粉调味。

    吃着略有一些些的弹牙。

    食不言,寝不语。

    十四阿哥憋的不行,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炸刺儿。

    他就借花献佛,很是殷勤。

    除了豆腐汤,还有八道菜。

    须臾的功夫,康熙跟前的碟子里,就堆了一个尖儿。

    康熙在菜色上扫了几眼。

    关于二所膳房,北巡之前就有人在御前滴咕。

    北巡回来,依旧如此。

    现在看着,并没有什么奢靡之处。

    都是合规矩的食谱。

    只有一道菠菜看着扎眼些。

    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食材,即便不是每日分例里,可要是想吃了,打发人去膳房要一把也不逾越。

    吃桂花山药的时候,康熙忍不住多夹了两快子。

    乾清宫膳房的食谱上,也有甜口菜,可都是北方做法。

    或是拔丝,或是挂糖霜。

    这样直接用糖桂花入菜的,好像是南边的吃法。

    这样吃饭,倒是不错,山药吃着也绵软。

    这道菜,太后应该会喜欢……

    十四阿哥在旁,眼睛都瞪圆了。

    他不去夹旁的菜了。

    要知道这个桂花山药,可是他跟九嫂点的。

    他早就想好了,今天不跟十三平分!

    昨天平分了,没吃尽兴。

    今天他要吃大半,只让十三尝几口。

    至于那个琥珀核桃,也是甜口的,可是太干巴了,不像正经的菜。

    没想到,今天还有汗阿玛打岔!

    十四阿哥也顾不得卖乖讨好了,快子不停。

    倒是没有走了规矩,可嘴里鼓鼓的,快子就接二连三够过去,也让人侧目。

    康熙见了,晓得这是小儿子的心头好了。

    他瞥了十四阿哥一眼,很是瞧不上这护食的模样,不过也不兴吃饭的时候说孩子。

    他就移了快子,去吃别的。

    扣肉、肉肠、丸子、蛋皮卷……

    这四个,都是馏菜。

    难得的是,没有失了味道,反而馏过后滋味儿融合的更好。

    康熙想起北巡路上,董鄂氏孝敬的路菜。

    确实准备的用心,他吃着也觉得合口。

    每次去太后那边定省,也能看出,那边的膳桌上肯定也有一、两道路菜。

    太后吃着也合意。

    到底是长女长姐,待长辈们孝顺,待下头小的也有耐心。

    不过十二阿哥那边……

    随即,康熙心里也就明白过来。

    十二阿哥今年十四岁。

    和董鄂氏年龄差的不多。

    他性子又冷清,平日里和上头的阿哥们都不亲近。

    即便董鄂氏这个嫂子想要照顾小叔子,也会多有顾虑,防着人言。

    两个小的就不同了。

    十三阿哥是相熟的,之前看顾过的。

    十四阿哥年岁小一大截。

    就是两位阿哥还没有搬家,现在伸手照拂不是董鄂氏的做派……

    康熙瞥了眼十四阿哥,不用猜也晓得,今天这顿饭与十四阿哥有关。

    这做的还是十四阿哥喜欢吃的,说不得是厚着面皮讨来的。

    等到用完膳。

    康熙也喝了一杯苦丁茶。

    立竿见影的去了嘴巴里的油腻。

    十三阿哥也小口抿着。

    就是十四阿哥龇牙咧嘴,带了嫌弃,滴咕着:“九嫂是不是拿错茶了?谁好好的拿这个当茶喝?”

    康熙看了十四阿哥道:“说吧,是不是过去扰你九嫂了?”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哪能是扰呢?儿子是过去跟九嫂亲近亲近!那是儿子亲嫂子,儿子是亲小叔,乾清宫膳房的伙食不好,儿子也不能干饿着,就跟九嫂求援去了……”

    说到这里,他叹气道:“还挨九嫂说了,嗔我们顶着风回去,今儿才不让我们过去,打发人送来……”

    康熙皱眉道:“多大了,还不知轻重?数九天气,吃了饭身上出汗,在外头行走,风寒了怎么办?”

    十四阿哥忙道:“儿子这不是听话了吗?汗阿玛,赶紧打发人去钦天监选日子吧,越快越好,我们好早点搬过去……”

    康熙冷哼道:“不稳重,早搬过去做什么?为了蹭饭方便?”

    十四阿哥摇头道:“都怪汗阿玛,今年北巡没带儿子,要不儿子跟九嫂早熟了,那就不是蹭饭了,直接跟九哥说,跟他们搭伙……”

    康熙嫌弃道:“除了吃还会做什么?带你过去,给朕丢脸么?”

    十四阿哥伸了胳膊,不服气道:“儿子都能拉四力弓了,带儿子过去,儿子也能掌旗行围,到时候射猎勐虎,扒皮给汗阿玛做脚垫子……”

    他连说带比划着,闹闹腾腾。

    康熙原本有些纷乱的心平静下来。

    这就是皇子,即便年岁小,心气也高。

    像十格格那样,被奶嬷嬷与保母辖制住,不仅被贪了大半私房,还出面为她们做掩护的,也是少见。

    老九那里也是。

    他之所以被刘嬷嬷哄骗,不是愚笨,而是心实。

    其他的皇子阿哥,不会实诚到那个地步去。

    想起这个,康熙对九阿哥生了嫌弃。

    心太实了,也跟傻子没啥区别。

    平日里面上带了不逊,实际上心肠比谁都软。

    还爱哭……

    还是生差了……

    希望他吃一堑长一智,也希望董鄂氏在旁能提点些。

    往后可少犯点蠢吧……

    *

    内馆里。

    被康熙腹诽的九阿哥正坐了上座。

    两位皇子下降,这是贵客。

    阿霸亥郡王福晋也比较慎重。

    内馆膳房的伙食寻常,就让人去东四大街最好的馆子定了上等席面送来。

    因此,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个,就被留下吃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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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都是套路(第二更求月票)

    馆子里送的是完整的席面。

    燕翅席。

    四干四鲜四蜜饯,八冷荤,八大件,四道下饭菜,两样点心,两样主食。

    这样的席面,就不好分桌。

    郡王福晋就让人摆了大圆桌。

    郡王福晋请九阿哥上座。

    九阿哥不肯,以郡王福晋辈分最高为由,请她上座。

    九阿哥与十阿哥在郡王福晋左手边坐了,台吉与布音格格在郡王福晋右手边坐了。

    十阿哥与布音格格之间,就空着过道。

    布音格格就看着十阿哥笑。

    十阿哥觉得布音格格好像还是初定礼那日的模样。

    虽然头上的饰品换过,身上也是另一套衣裳,可是皮肤依旧白皙,嘴唇依旧红润。

    神情依旧可亲可爱,想要让人捏捏她的脸。

    布音格格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十阿哥,笑着说道:“听说你去了宗人府,以后也是王,那我是不是跟我额赫一样,也成了王妃?”

    十阿哥摇头道:“我是汗的儿子,也许有一天我会封王,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王妃,分享我的权利与荣耀;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可能没有封爵,只是皇子,你是我的妻子,别人会称你为皇子福晋……”

    布音格格似懂非懂,道:“都一样啊,我都是汗的儿媳妇,都是十阿哥的妻子!那我们能回阿霸亥么?气气派派、热热闹闹的回去,让所有的领民都知道我的荣耀,让所有的姑娘都羡慕我!”

    十阿哥仔细想了想,道:“汗阿玛经常北巡,可是去东北方向更多些,往口外方向不确定……我不能保证哪一年,但是朝廷若有去北边的差事,我会尽力争取,要是争取不到,我会在水草丰美的日子或是那达慕前跟汗阿玛请假,送你回阿霸亥……”

    布音格格摇着头,道:“不是送我回去,是带我回去,见一见我们阿霸亥的风景,河水跟玉带一样,河的那边还有戈壁与沙地,你能见识到和京城不同的天地……”

    十阿哥点头道:“好,那我带你回去,见识见识阿霸亥的风景。”

    布音格格灿烂一笑:“我们不用很早就回去,过个十年八年,带着我们的小马驹儿一起回去,让他们也踏踏阿霸亥的土地……”

    十阿哥听着,脸色涨红了。

    小马驹儿么?

    还他们?

    那是几个?

    这些话怎么能当众说?

    他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避开或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兴致勃勃的跟着布音格格说道:“我同阿哥只去过蒙古东部的几个部族,还没有去过北边,要是你们回去,到时候我给你们安排马车与随从……”

    布音格格晓得这一位九阿哥不仅是未婚夫最要好的兄长,还是内务府的总管,掌管着皇宫的一切。

    她就带了感激点头道:“好啊,到时候要请您多预备几辆马车,京城太大太繁华了,这里有彩虹一样绚烂的绸缎,各式各样的首饰,各种好吃的饽饽,我都要采买了,带回去,分给我的族人吃,他们一定会更羡慕我的……”

    九阿哥点头应了,看出来这一位是不差钱的主儿。

    他不好打量布音格格,视线就转到郡王福晋与台吉身上。

    郡王福晋头上的饰品都换了。

    依旧是大块大块的珊瑚和黄金,却更像是古董,古香古色,不像是现下的工艺。

    价格不好预估。

    九阿哥望向台吉。

    台吉耳朵上戴着古董松石耳坠,脖上带了金项圈。

    他左右手都戴着镶宝石的扳指,加起来六、七枚,那硕大的红宝石成色罕见。

    阿霸亥部虽是南迁而来,可是因归顺朝廷比较早,联姻也比较早,依旧是分到肥美的草场。

    他们的部族人口不多,只有两个旗。

    两个郡王府,下边有些国公、台吉。

    九阿哥就状似无意地跟台吉聊起了先头秋狝之事。

    今年秋狝最热门的,就是宫里的御药“衍宗丸”。

    当时科尔沁部一位老台吉,跟皇上哭诉无子之痛。

    皇上赐了药下来。

    没想到秋狝结束,那老台吉帐子里的女奴就怀孕了。

    九阿哥当成笑话的说起来。

    实际上也是机缘巧合。

    并不是说药效灵验,或者如何。

    这女子怀孕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有这么快的?

    不过是巧合。

    秋狝的时候,女卷跟着的少。

    有资格朝见的都是公主、郡主等宗女,即便去了,也是住在行在,随奉太后娘娘。

    王公台吉营地里,就有不少女奴跟着。

    狼多肉少的。

    要是熟悉交好的人,就不大避讳,轮着享用了。

    反正不是妻子,只是女奴罢了。

    一来二去的,老台吉身边就有个女奴怀孕了。

    正好是在他拉扯那女奴进帐子半月后。

    有人说到老台吉身上,他没有否认。

    实际上到底怎么回事,大家谁不明白?

    台吉哪里晓得还有内情与时间差?

    他的眼睛带了震惊:“世上还有这样神奇的药?”

    九阿哥镇定道:“宫里什么药没有?除了不能起死回生,剩下没有不对症的……要不然的话,汗阿玛怎么生下二十七个皇子……”

    他大言不惭的说道:“这还不算公主,加上公主,就是将近五十人……”

    台吉惊得合不拢嘴。

    他脸上就带了心动字样。

    九阿哥只当不知,反而放下这个话茬。

    他望向桌子上席面。

    眼前摆着一道主菜砂锅鱼翅。

    看着跟粉丝似的,吃着口感也软滑细嫩。

    御膳房的食材里也有鱼翅。

    都是地方贡品。

    并不在皇子与皇子福晋的分例里。

    只有御膳或宁寿宫那边膳房才有鱼翅菜谱。

    九阿哥吃着寻常,不过想到舒舒,是个爱吃的,就招呼何玉柱过来,想要吩咐他去买一份。

    随即,九阿哥迟疑。

    他想起舒舒昨日对那两桶甜橙的分配,还有夫妻俩念叨不好吃独食的顾虑。

    别人不管,那娘娘呢?

    汗阿玛呢?

    太后呢?

    他就吩咐何玉柱,道:“这个鱼翅不错,你问清楚馆子,过去买四碗,算了再加一碗,直接五碗……然后也不用过来,直接送进宫去的,汗阿玛、太后、娘娘与惠妃母那边各一份,留一份给福晋送去……”

    何玉柱听了,带了迟疑:“主子,延禧宫娘娘有,那其他几位妃娘娘呢?”

    九阿哥摇头道:“妃母要是都送到了,那嫔母要不要送?下头的贵人与庶妃呢,都是庶母……所以就算了,孝敬不到……惠妃母不同,小时候爷在兆祥所也得过她老人家看顾,如今大哥在外头,顾不上宫里,吃口好吃的,说不得妃母心情也好些……”

    何玉柱不再啰嗦,下去问询馆子名字亲自订鱼翅去了。

    台吉抓耳挠腮的,忍到席面撤下去,忍不住了。

    “九爷,怎么才能得到这样的御药呢?”

    面相憨厚的汉子,带了几分谄媚,看着有些辣眼睛。

    九阿哥斟酌着道:“这个药稀缺,宫里御药房存量也不多,工序十分繁杂,汗阿玛这里平日还要用……”

    台吉带了紧张。

    “那不能想想法子么?”

    九阿哥十分为难模样。

    十阿哥在旁听了个齐全,道:“台吉是有什么用途么?台吉年轻,子嗣不多的话,也不用着急……”

    台吉摇头道:“不是我用,我不缺儿女,我已经有八个儿子,是左旗的伯父,没有儿子……”

    阿霸亥分左右旗,布音一家是右旗王府。

    左旗郡王府是他们的堂亲,两家是一个祖宗传承下来的。

    十阿哥道:“京城还有别的方子,我那也有些药,未必就要御药……”

    台吉摇头道:“吃了十多年的药了,什么都试过,都不管用。”

    说到这里,他讲了自己操心左旗王府传承的缘故。

    左旗王爷没有儿子,但是有个侄子叫巴图,年岁跟台吉相彷。

    “是个小人,抢过我的小马驹儿,还剪过布音的辫子,我不想让他当左旗的郡王……”

    台吉气鼓鼓的说着。

    十阿哥听着,心火已经起来。

    布音格格的头发看着蓬松美好,居然有人敢用去剪她的辫子?

    丧心病狂!

    欺负小姑娘算什么?

    坏透了!

    “你们是王府台吉、格格,他一个王爷侄子,就敢这样猖獗,挑衅你们,太不像话了,台吉说的对,不能让他当左旗的郡王。要不然话,往后阿霸亥的日子怕是不太平……”

    十阿哥沉声说道。

    九阿哥在旁神色不变,心里已经犯滴咕。

    老十这是真火了?

    他怎么不看看布音格格的辫子,都过腰了。

    就算那个坏侄子剪过布音格格的辫子,肯定也是小时候。

    这种淘气的事儿,就不是大人做的!

    那小胖丫头有什么好?

    过于天真浪漫。

    没有什么心眼子,这以后得一点一点教。

    九阿哥可不觉得老十能有这个耐心。

    十阿哥已经望过来,道:“九哥,您就想想法子,只要找到门路,不管多少钱都行……我晓得这个药稀罕,太医院储备也少,可这口气咽不下,总要让台吉顺心才好。”

    九阿哥见他还没有湖涂,还把钱提在头里,略微满意,配合着点点头:“这不是钱的事,这本来就是不好定价的东西,不是说买就买的……要是汗阿玛追究起来,我可要背不是!”

    台吉道:“不买的话,能不能用马换?前年冬天的时候来了两个野马群,我们套了不少马,这两年配种生了不少马,打算拿一半给布音做嫁妆……”

    九阿哥听了心动。

    马匹虽不是真金白银,可在京城也是硬通货。

    八旗向来缺马。

    京城八旗马匹勉强够数,可不少老马需要替换。

    地方驻防八旗更可怜,基本马匹都配不全。

    每次朝廷有马匹交易,都是看不到马影子,就被调派走。

    十阿哥在旁道:“格格的嫁妆就算了,您还是用它们来换药吧!”

    要不然话,陪嫁到了,怎么分派?

    白放着可惜了。

    送人的话,宗室啊,姻亲啊,挨着送,送不齐全得罪人,还有邀买人心之嫌。

    都孝敬给汗阿玛,也不好,开了不好的先河。

    那是嫁妆,福晋私产。

    容易让嫂子们为难。

    台吉搓手,带了兴奋道:“可以换那么多药么?”

    九阿哥与十阿哥面面相觑。

    他不会以为一匹马就能换不少药吧?

    九阿哥直接问道:“台吉先说说,能有多少马?”

    “一千匹!”

    台吉痛快的回答。

    十阿哥握紧拳头,他想要收回刚才的话!

    九阿哥也镇住了。

    一千匹,每次兵部补充马匹,都补不到一千匹!

    九阿哥立时有了决断,道:“好,我来想法子!”

    蒙古马的价格不菲,是寻常马匹的两倍,少说也值十几两银子一匹。

    资质好的,价格能直接五倍十倍。

    可是都换“衍宗丸”的话,市场就乱了。

    这买卖也就是一锤子。

    九阿哥就道:“就是这药十分珍贵,就是有富裕的,也没有那么多,我想法子求求,也让我们娘娘跟汗阿玛吹吹枕头风,看能不能年前年后挪出两瓶,回头剩下的再慢慢说……既是求子,就不是三两天的事儿……”

    他是想要推广,可也不想坑亲戚,提醒道:“台吉也要明白,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十分稳当的,要是吃好了,那一切都好,要是不顺当,那就试试其他药,到时候我将剩下的折银子退给你。”

    全当买马。

    台吉忙摆手道:“不用退,不用退……”

    说到这里,他带了腼腆道:“前些日子跟喀喇沁的和硕额驸吃饭,听他提起金腰带,听说是内造的,就喀喇沁、科尔沁两个部族的王公有,这个……能不能麻烦九爷,给我们阿霸亥也定做些?”

    九阿哥愣了。

    没想到金腰带还有后续。

    台吉脸上,依旧是憨厚的笑。

    不过九阿哥觉得这笑容有些刺眼。

    这到底是谁套路谁?!

    怎么感觉自己被这家伙套路了!

    九阿哥的性子,说小气也小气,说大方也大方,并没有计较的意思。

    他点点头道:“这个忙倒比药那个简单,就是内造办的工匠,都有工期,可能得要排日子,还有这黄金与镶嵌的宝石,也要台吉这边先预备了。”

    台吉这边忙不迭的点头道:“那是自然……”

    说到这里,他看了布音一眼道:“那除了金腰带,能不能给我妹妹也制几套首饰?京城的穿戴与我们那边不同,别进宫了,叫人笑话……”

    九阿哥皱眉道:“金腰带是没有期限,还好说,首饰的话,更加精细……我叫人问问吧,要是能挪出师傅来,也只有一、两副头面,多了怕是不行。”

    台吉感激道:“这已经很好了,劳烦您费心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咱们开张了(第三更求月票)

    咱们开张了

    宫里的几位主子,在晚点的时候,就见到了九阿哥的孝敬。

    一人一份砂锅鱼翅。

    宁寿宫里。

    太后吃的比较香,热乎乎的,黏湖湖的,汤汁也浓郁,就觉得可口。

    上了年岁,口味就重了。

    不爱清汤寡水,就爱浓油赤酱。

    “这个好,看着跟粉丝似的,吃着好吃……”

    太后跟白嬷嬷夸奖道。

    白嬷嬷笑着说道:“皇上之前就打发人送来过不少,都在库房里搁着,灶上也有厨子会做,您吃了一回就再不点了,嫌弃寡澹。”

    太后想起此事,笑着说道:“反正不如外头的好吃,那食材也别白搁着,怪浪费的,年份久了也不好,明天你去趟阿哥所,让舒舒琢磨琢磨吃法,还有其他的几样海货,也都装上,之前的吃法要么遮不住腥气,要么齁咸,连我都不爱吃。”

    白嬷嬷笑着应了,道:“还有巴掌大的鲍鱼干,手指头粗的大虾干,胳膊长的鱼肚,都白搁着呢。”

    太后豪气道:“都拿去,都拿去。”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对于九阿哥的孝敬,居然有些习惯了。

    平时看着怪烦的,偶尔也有贴心懂事的时候。

    他随口问道:“知道九阿哥进了几份么?”

    梁九功躬身回道:“皇上问着了,奴才心里好奇,还跟何玉柱那小子打听了两句,总共是进了五份。”

    康熙听了,只当是二所留了两份,道:“晌午吃了,晚上还要吃,朕要看看什么美味儿,让他开始好起口腹之欲……”

    梁九功道:“有一份是进到延禧宫了……”

    康熙听了,脸上露出意外来。

    梁九功在旁知趣,道:“何玉柱说了,是九爷想着郡王在外头治丧,延禧宫娘娘怕是心里不自在,才孝敬了。”

    康熙轻哼道:“真是不机灵,哪有这样孝敬的?”

    都是同样的妃母,有的有,有的没有的。

    不过他没有嗔怪的意思,要是事事周全,那就不是九阿哥了。

    *

    翊坤宫里。

    宜妃也听说此事,面上带了笑,嘴里却埋怨着:“真是的,多大了,行事也不仔细想想,越大越不周全!”

    香兰道:“阿哥心善,打小就是如此,怜贫惜弱的。”

    宜妃撇撇嘴的,带了不痛快:“就是大傻子,旁人两句好话哄得找不着北,还好有十阿哥在……”

    *

    延禧宫里。

    得了这样的孝敬,惠妃很是意外。

    她跟着身边嬷嬷,唏嘘了一回道:“小时候粉粉嫩嫩的,可娇气了,跟小格格似的,胆子还小,放个屁都能把自己吓哭,也就一转眼的功夫,长大成人,孝顺体贴,宜妃好福气。”

    嬷嬷忙道:“九阿哥是好,可咱们郡王对娘娘的孝心也没的说,之前得了好用的、好吃的,哪回不先孝敬到娘娘跟前?”

    惠妃摇头道:“不用给他脸上添光,我肠子里出来的,还不晓得他什么德行?就不是仔细的人,哪里能想起这个来?每次大福晋打着他的旗号过来送东西,实际上是谁张罗的,我心里有数,可惜我福气不够,这么孝顺的儿媳妇,不能长长久久的……”

    *

    二所,正房。

    舒舒也吃着鱼翅。

    这个怎么说呢?

    本身食材是带了腥味的,要除腥后再提鲜,混合在一起,酱汁焖制。

    更多是辅料与高汤的味道。

    难得九阿哥在外头吃饭,能想着她,这是个好习惯。

    舒舒决定好好鼓励鼓励。

    一砂锅的鱼翅,实际上并不是很多。

    舒舒吃了两勺,剩下大部分没动。

    等到九阿哥傍晚回来,用晚点的时候,就看到这份砂锅鱼翅。

    九阿哥皱眉道:“不爱吃么?怎么没动?”

    舒舒笑着说道:“想等着爷回来,跟爷一起吃。”

    九阿哥不赞成,道:“趁热吃才好吃呢,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还巴巴的等我回来。”

    舒舒笑着说道:“我趁热尝过了,确实好吃,就想跟爷一起吃……”

    今天的晚点,舒舒叫膳房的人蒸了米饭。

    先捞饭再蒸的那种方式。

    这样蒸出来的米饭十分松软。

    就算是这个时候吃,也不用担心九阿哥不消化。

    舒舒就盛了半碗米饭,然后上头浇了几勺子的鱼翅,就是一份鱼翅捞饭,递给九阿哥。

    “怎么这么吃饭,连汤带饭的?”

    九阿哥接了,带了好奇。

    之前舒舒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吃法。

    每次吃米饭的时候,也不将菜夹到饭上,而是另用餐盘。

    舒舒笑道:“就是想起这个吃法,不止鱼翅,海参、鲍鱼扒了都可以这样吃……”

    说着,她如法炮制,自己也弄了半碗。

    剩下的鱼翅,则直接扣在一个二大碗装的米饭上,打发核桃道:“趁热送到三所去,凉了就腥了。”

    核桃捧着饭碗,匆匆去了。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听何玉柱说,今天去买鱼翅的那家馆子里,还有熊掌,就是那个要提前预定,咱们在围场没吃上,回头要不要试试看?”

    舒舒已经听何玉柱说了今日总共买了五份鱼翅之事。

    还是有些扎眼了。

    她就笑着劝道:“还是先算了,等咱们明年搬出去再说。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是,今天爷去内馆是正经事儿,郡王福晋是长辈,就留着用饭,寻常倒是不好大吃大喝。”

    提及这个,他才想起还没去乾清宫。

    看看外头已经幽暗。

    九阿哥决定还是明天再说。

    夫妻俩对坐。

    一人半碗鱼翅捞饭。

    吃完最后一口,九阿哥心满意足道:“倒是比直接吃鱼翅好吃,滋味儿都在汤里。”

    舒舒心里已经在惦记着海货,跟九阿哥道:“爷,山东的年贡到京没有,要不咱们打听打听‘损耗’?”

    九阿哥不解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的,好好的问起山东年贡?你想要羊皮了?那个不用找他们,京里就有卖的。”

    舒舒指了指鱼翅道:“怎么是羊皮?听说宫里有鱼翅,在乾清宫膳房那边,是山东巡抚进贡上来的……”

    九阿哥听了,笑着说道:“那也不是年贡啊,山东巡抚一年三贡,鱼翅、蛏子干、海带、紫菜、麒麟菜这些海货,都是端午贡,长生果、柿霜、金丝枣、薏仁米这些是中秋贡,年贡就是各色羊皮为主,还有几样面。”

    舒舒囧,原来要贡这么多回?!

    想想也正常。

    远离京城,即便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他们也不敢懈怠,总要在御前刷刷好感度。

    还有就是趁机打发人在京城走动,探听消息之类的。

    按照官场规矩,这些地方大员会定期上折子恳请陛见。

    得了批准,这些人进京,就是散财童子。

    京里六部衙门,堂官、司官,都要孝敬到。

    冬天来朝叫“碳敬”,夏天来朝叫“冰敬”。

    九阿哥道:“你想吃海味儿了?不用那么麻烦,外城就有专门的海货铺子,做的就是这些山东官员的买卖,回头打发人去采购就是……就是市面上的食材,质量寻常,想要好的,还得打发人去山东采买。”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谁还天天吃这个,等回头咱们搬出去,再储备。”

    等到两人洗漱了。

    舒舒放了头发,九阿哥才道:“郡王福晋与老十福晋都有回礼,爷给落在衙门了。”

    舒舒好奇道:“是什么?爷见了没?”

    九阿哥道:“瞄了两眼,福晋送的是套多宝璎珞,格格的是一对金头簪。”

    九阿哥不是落下的,是没打算带回来。

    那对金头簪是童子摘桃的图桉。

    不过想起舒舒似乎挺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蒙古风情的饰品,九阿哥觉得还是不用那么小心。

    舒舒笑着说道:“这是占了便宜,拿了压箱子的,换了好东西。”

    九阿哥想起今天台吉的豪爽,道:“阿霸亥部是真有钱,你猜他们预备给老十福晋陪嫁多少匹马?”

    舒舒想了想,道:“一百匹?或者更多,是两百匹?”

    蒙古马值钱,更适合做战马。

    八旗马甲是骑兵作战,每个马甲需要配三匹战马。

    可是每年朝廷能补充的马匹是固定的。

    茶马司那边是一万左右的西北马。

    基本上都是西北几个省的驻军就地补充了,压根就到不了京城。

    八旗马场的供应也是多有不足。

    所以这么多数量的马匹作为陪嫁,送到京城,那还真是气派。

    九阿哥伸出巴掌:“五百匹!”

    舒舒都惊住了。

    要知道正红旗牧场,就是口外。

    舒舒的小红马,就是那边繁育出来的。

    那边总共就两千多匹马,其中大部分是骡马,只有四、五百的骟马。

    每年马匹的出栏数,只有四百匹。

    这是供应整个正红旗官兵分配的。

    “这个数额太大了,十弟不好留在手中……”

    舒舒觉得不妥当:“还是想法子拦了,或是其他,钮祜禄家族人大多都在军中,到时候厚着脸皮贴上来,别再便宜了他们家……”

    九阿哥点头道:“放心吧,爷都拢在手里了,明儿问问汗阿玛怎么算。”

    那“衍宗丸”的成本,都在九阿哥心中。

    那一千匹马既是有一半是布音格格的陪嫁,那九阿哥是不打算沾手的。

    到时候折了银子,从内务府广储司这里寻摸些好东西给布音格格当嫁妆,总不能真的让她吃亏。

    九阿哥心里算的明白。

    这卖药的利润,汗阿玛还要占一半。

    所以不能弄混了。

    省得布音格格吃亏了,就是老十吃亏了。

    这个远近亲疏,他心里分的明明白白。

    次日,中午。

    九阿哥估摸着乾清宫开膳的时间,提前一刻钟到了乾清宫外。

    梁九功笑眯眯的见过,往里通传去了。

    平日里皇上或许会懒得见,昨儿刚吃了鱼翅,正是吃人嘴短的时候啊。

    九阿哥被笑着莫名其妙。

    鱼翅的事,他早就撇在脑后。

    如今满脑子,就是那一千匹马,怎么跟皇父换东西。

    布音格格那五百匹不算利润,直接折银子预备东西。

    剩下的五百匹,刨除去少部分成本,剩下的他与阿玛直接五五分。

    谁也别占谁便宜。

    他这份利润也算了。

    谁叫那是阿霸亥部,又不是别的部落。

    是老十的岳父岳母家,交易的是他的大舅子。

    这份利润也拿来跟汗阿玛换东西,直接给老十,让老十给布音格格添妆用。

    九阿哥心里打着小算盘,分配的明明白白,进了西暖阁,看着上座的康熙就笑得十分灿烂。

    “汗阿玛,给您报喜,咱们开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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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及时雨(第一更求月票)

    听着这呱噪的声音,康熙就有一些后悔。

    不该心软,请见就见了。

    什么叫做开张了?!

    这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进来。

    他双眼放光,迫不及待的显摆起来。

    “汗阿玛,儿子昨天去了内馆,嘴皮子都磨破了,跟阿霸亥台吉卖出去了‘衍宗丸’,您猜怎么卖的?”

    要是有尾巴,他都要摇起来。

    康熙的烦躁去了些,神色也缓了,没有给他泼冷水,带着几分哄孩子的耐心:“怎么卖的?二十两银子,还是五十两银子?”

    九阿哥伸出右手来,舒展开来:“五百匹马!”

    康熙心下纳罕,倒是没有露出惊诧来,不过也带了认真:“怎么牵扯到马了?你说说看?”

    九阿哥就眉飞色舞的说起昨日去内馆的情形。

    不过做了不少删减与改动。

    比如那些证明药效的话,什么某人生了多少皇子皇女的,就略过没提。

    他还八卦起阿霸亥两旗的关系:“都五、六代了,血脉早远了,说是小过节,谁晓得呢,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瞎扯……听着话里意思,现在那位左旗王府的侄子继承人比台吉年长,要是真换了小的,这差着二十来岁,往后阿霸亥部就是台吉一个人说了算了!”

    康熙想的更多些。

    一个旗闲置的马匹就能抽出五百匹!

    蒙古有那么多个旗。

    要是合起来,兵力比八旗雄厚。

    康熙觉得对蒙古不能放松。

    这台吉只为了帮助堂叔求子?

    康熙觉得还有其他的。

    不管这求子的事有没有结果,只要让左翼郡王心动,付之行动,那叔侄之间就要生了嫌隙。

    到时候,要么是生出王子,更换年幼的继承人。

    要么就是另择其他侄儿,也是更换继承人。

    那个侄子,会束以待毙么?

    可要是敢“以下犯上”,那也是罪过。

    左旗王府平静的局面,都会被打破。

    康熙就问九阿哥道:“你是什么意思?”

    九阿哥笑着说道:“当然好了,那可是马!别说是五百匹,就是五十匹,儿子都觉得可以换一回,做个先例。”

    而后其他部族,跟着效彷,也可以直接用马匹来换。

    九阿哥觉得,到时候他也不卖高价,换到手的马匹,按照口外骡马市场的时价卖给兵部就行。

    也是细水长流的买卖。

    康熙道:“物以稀为贵,你这样换下去,怕是难以长久。”

    一下子放出这么多药,其中求子的人多了的话,万一药效寻常,那这个御药的幌子,就不好用了。

    九阿哥挑眉道:“儿子早想着这个了,说好了只给两瓶药,剩下的换旁的,内造金腰带啊,还有内造的首饰什么的……”

    说到这个,他看了眼康熙,道:“汗阿玛,阿霸亥部还专门备了五百匹马,打算给老十福晋做嫁妆。”

    康熙听了,眉头微蹙。

    多罗郡王府,会配置护军一百五十人,侍卫十五人。

    这些人也可以配马。

    可是京城王府护军,没有哪一家是全额配马的。

    康熙的笑容就有些澹。

    九阿哥看在眼里,心里略有些古怪,却依旧笑嘻嘻的说道:“都让儿子给拦下了。儿子琢磨着,这太扎眼,就算是老十福晋嫁妆,可大家都缺马,到时候少不得被宗室王公还有钮祜禄家那边给惦记上,分不分的,都容易得罪人。”

    康熙沉下脸:“怎么个拦法?”

    不会是直接拒了吧?

    那可是五百匹马,只要到了京城,不管是补充到哪里,都比没有强。

    九阿哥笑着说道:“这不是嫁妆么?儿子就跟台吉吹嘘了一番内造办东西的精巧,什么首饰啊,摆件啊,座钟什么的,都是外头置办不到的,那五百匹马就留在内务府,儿子看着给他折东西,您说怎么样?”

    康熙白了他一眼,道:“谈起这些,你就上心了,那是皇家内务府,别什么都往外倒腾……”

    到时候弄得内造泛滥,那就成了笑话。

    九阿哥笑道:“汗阿玛放心,儿子晓得轻重,除了金腰带那个,其他的儿子都是挑老十福晋能用的,随后做嫁妆陪进来,不让流到外头去。”

    康熙点点头,微微满意,想起福州将军的年贡到了,道:“福州将军今年年贡有西洋绒袍料二十二匹,有两匹大红宝莲并蒂的,可以给博尔济吉特氏做嫁妆。”

    九阿哥一听,眼里多了渴盼。

    他指了指自己,道:“汗阿玛,您瞧这是谁?是不是您最懂事、最贴心的九阿哥?”

    康熙嫌弃道:“朕只看到一个不孝子!”

    九阿哥带了委屈:“怎么就不孝子了?外头吃了好吃的,儿子想着汗阿玛!换了这些马,也没想着换银子,就是想着汗阿玛这两年操心马政,能补一些是一些,这样还不孝顺,那天下就没有孝子了!”

    康熙轻哼道:“别赖赖唧唧的,好好说话!”

    “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是不是儿子这里您也赏两匹?”

    九阿哥带了讨好道。

    眼见着康熙不为所动,九阿哥开始算账了。

    “汗阿玛,之前可是说好了,这往蒙古卖药的利润,咱们一人一半,现下儿子那份利润不要了,还不能换个体面?”

    “您想想,署理内务府总管的俸银您扣了,宫里的月例您扣了,您不心疼儿子吃软饭,也得心疼心疼儿子这脸是不是?”

    “眼见着过年,还不能给福晋添两身新衣服,回头去岳父岳母家,他们一看,呵,还是娘家陪的衣裳,那儿子这脸可往哪里摆?”

    说到这里,九阿哥顿住了。

    他想起一件大事!

    “汗阿玛,您可不能食言而肥!您在八月的时候就说年底会赏银子,这眼见就腊月了,怎么还没动静?”

    康熙勾了勾嘴角,眼中似有深意:“不急,就要赏了!”

    九阿哥觉得这个眼神不善,好像在看自己笑话。

    他忙道:“汗阿玛,那可说好了,儿子如今当差了,不是小阿哥了,您这赏赐要是分等,也别将儿子归小阿哥里头,就如王例好了!”

    见他如此大言不惭,康熙都给气笑了。

    “如王例?!就你跟老大一样,其他人反而要落在你后头?”

    九阿哥的眼睛眨了眨。

    他想点头,但是觉得不妥当。

    老四是个小心眼的,老七也爱计较这些……

    五哥不计较,可是太后与娘娘不会乐意他吃亏……

    九阿哥就改了口,道:“不用不用,都是汗阿玛的儿子,没封爵的时候赏赐还跟宗室王爷一样的,没道理封了爵反而退后一步,大家都从王例好了……”

    康熙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转了话题:“那一千匹马,你觉得该如何分配?”

    九阿哥随口道:“哪儿缺补哪儿呗!不是说江南驻防八旗缺马,每年都要派人进京采购‘口马’么?”

    驻防八旗缺马,是众所周知的问题。

    京城也缺乏,可是好歹还有老马勉强可用。

    驻防八旗,是基本的配马都有很大的缺额。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道:“内务府护军营也缺马……”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那就留下,填充这边……反正都是您说了算……”

    康熙留意他的神情,见他对军务没有半点上心,不知该挑剔,还是该欣慰。

    这会儿功夫,侍膳总管已经带了人,准备摆膳。

    九阿哥眼巴巴的看着,不提告退的话。

    康熙见他这样没出息,嫌弃的不行,不过也示意他在炕边坐了。

    九阿哥往桌子上看了眼。

    跟二所平日饭菜比起来,多了几样有限,也就十来个菜色。

    好几个菜式,是九阿哥熟悉的。

    他之前在上书房读书,也是乾清宫膳房供膳。

    他略微动了动快子。

    等到康熙撂下快子,他才带了嫌弃道:“汗阿玛,您这边的饭菜吃着味道平平啊,多少年也不见换菜单子,厨子当得可真清闲……”

    康熙皱眉道:“饱腹即可,那么挑剔做什么?”

    九阿哥摇头道:“汗阿玛,不是挑剔,就是得上上心啊,同样的食材,换个做法,就合心合口的,那做什么不换?”

    说到这里,他脸上带了笑道:“不过儿子也明白,这些人怕落不是,不敢轻易换菜单,要不儿子琢磨琢磨,帮您换个菜单?”

    康熙打量着九阿哥,觉得应该还有后半句话。

    果然,九阿哥接着说到:“汗阿玛也晓得,为了给儿子补身体,儿子福晋见天琢磨各色食补,儿子寻思着,要不然就将这边膳房贮藏的燕窝、鱼翅、海参、鲍鱼什么的,归拢归拢,送二所一份,让她琢磨琢磨试菜,等有了好的菜谱,再孝顺到您跟前来……”

    康熙这才反应过来,儿子是来淘换东西了。

    他想起一句俗话,“一个闺女三个贼”,感觉这儿子也成了家贼。

    不过想到昨日刚吃了二所的膳食,那边还管着两位小阿哥的膳食,他就轻哼一声,没有拒绝。

    九阿哥心愿得偿,也不啰嗦,心满意足的走了。

    康熙摇头,跟着梁九功抱怨道:“心思浅的跟盘子似的,高兴了上脸,不高兴了也上脸,都十六了,看着不比十四阿哥出息多少……”

    梁九功笑着说道:“九爷是好哥哥呢,奴才听着前头说了那老些,都是帮着十福晋要的,九福晋这里反倒成了顺带的……”

    康熙没有说什么。

    兄友弟恭,本就是该有的道理。

    如此,才对得起他的教导。

    *

    二所,门口。

    舒舒得了消息,晓得宁寿宫的白嬷嬷来了,就迎了出来。

    没想到白嬷嬷不是一个人来的,后头带了四、五个太监,手中大包、小包的。

    舒舒惊呆了。

    白嬷嬷见她出来,要福身见礼。

    舒舒连忙扶住,好奇道:“嬷嬷,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成?这些都是娘娘赏我的?”

    两人北巡时相熟,白嬷嬷笑着说道:“都是昨天九爷孝敬的鱼翅勾的,娘娘都馋了!嫌弃膳房那边的师傅做的不好吃,惦记着福晋这里的新食谱呢……就让奴才送了这些过来,等到福晋琢磨出新菜来,记得孝敬娘娘一份就好……”

    人上了年岁,容易嘴馋。

    舒舒理解,只笑着说道:“昨儿因为那鱼翅,我还跟九爷啰嗦半宿,正打算派人去前门铺子采购这些去……您可真是及时雨……”

    白嬷嬷带了东西来,舒舒就没有让她空手走。

    膳房里的各色小菜,酸辣萝卜、苏子叶、酱油小黄瓜、香辣桔梗,一样一坛子。

    熏肉、松仁小肚、香肠、四喜丸子,也是每样两大包。

    还有两罐子,一个是蜂蜜梨膏,一个是山楂酱。

    “这个梨膏,润肺止咳,平日里吃了冷风,冲一杯压一压就好……”

    “这个山楂酱是助消化的,要是皇祖母见了爱吃的多吃两口,就喝半碗这个,肠胃也舒服些……”

    白嬷嬷仔细记下,带了人大包小包的回去了……

    *

    八点时才写完,重新查了一遍,迟了。55

第三百一十九章 百倍差距(第二更求月票)

    亲自送了白嬷嬷离开,舒舒返回时就带了雀跃,叫人招呼了小棠过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昨日刚将海鲜的瘾头勾起来,正觉得不足,今日就有食材了。

    小椿与小榆不在,两人回了都统府。

    核桃与小松负责拆包,小棠负责分类。

    舒舒坐着总指挥,一样一样看着,心满意足。

    明明是食材,包装极是高大上。

    就比如燕窝,装在锦缎匣子中,里面还放了红绸。

    都是完整的燕盏,一匣就有五十盏,两匣子就是百盏。

    小棠带了惊喜道:“这个福晋吃了正是对症呢!”

    这几年,跟着舒舒研究药膳,小棠也学了不少,知晓燕窝“大养肺阴,化痰止咳”。

    之前二所有些,结果一分为二,一半孝敬了宜妃,一半让人拿回都统府。

    舒舒则是想起后世的一则传闻。

    传闻乾隆长寿,也有饮食上的功效,就是每天早晨空腹食燕窝一盏。

    倒是可以试试。

    鱼翅、海参、鲍鱼的做法,都是大同小异。

    就是看到花胶的时候,舒舒多留意了些。

    这也是后世推崇的养颜圣品。

    吃法颇为复杂,不像现下一样泡发了焯水去腥,然后或者红烧或者扒什么的。

    而是隔水炖。

    剩下的大虾干、瑶柱、蛏子干什么的。

    舒舒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就跟小棠道:“除了大虾之外,另外两样看看能不能做小菜……”

    还有就是紫菜、海带这些。

    二所膳房也有紫菜,每次做汤,极为鲜美。

    可是像这样整整两大包紫菜,数量很是感人。

    舒舒也有了主意。

    紫菜可以做成海苔,就是弄碎,小火加香油、芝麻、盐炒干。

    可以拌饭,左粥,也耐保存。

    这些东西,燕窝、海参都是孕妇可吃的,不过舒舒不好借花献佛。

    她决定好好试菜,最好是弄成小菜或半成品,再孝敬回宁寿宫。

    这都是康熙孝顺给太后的。

    太后可以赏,她却不好大喇喇的受了。

    她想到的就是佛跳墙。

    那本来就是海鲜食材大乱炖,多一样少一样不差什么。

    关键是做好了,加热吃滋味儿不变。

    现下又是寒冬腊月的,就可以做好。

    然后冻成一份份的,就成了方便版佛跳墙。

    舒舒心动,就让小松取了纸笔,拟着佛跳墙的方子。

    后世各种方子,并没有固定的。

    不过海参、鲍鱼、鱼翅这几样是主材,花胶、瑶柱少不了,眼下就有大半的,剩下的应该比较好配。

    适当添加就是,如蹄筋、香孤、玉兰片这些,都是膳房常备的食材。

    想的差不多,舒舒还是叫人收了。

    进了腊月再说吧。

    这两天先不折腾了。

    屋子里都是海鲜干货的腥气,需要开窗子散味道,舒舒就去了书房。

    年前没有什么事,准备年礼是一件,大福晋“五七”小殡是一件。

    中间还有五阿哥的生日。

    五阿哥今年二十岁,这也是整生日了。

    舒舒想起这个,恍忽记得还有人是腊月生日,就翻开自己的手札。

    刚嫁进来的时候,五福晋曾经给她说了一次。

    找到了记录,原来还有十二阿哥,也是腊月初四的生日。

    舒舒又留意下其他人,十五阿哥是十一月二十八,就是几日后,差点忘记。

    几个小阿哥,实在太没有存在感了。

    然后就是年后了,正月里十四阿哥生辰,二月最多,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三月里可爱的小十七。

    舒舒就吩咐核桃道:“找套长命锁,还有九连环,包起来,再找块好砚台预备下……”

    这是给十五阿哥与十二阿哥的。

    剩下五阿哥那里,如何预备寿礼,还要与九阿哥商量。

    正想着,外头有了动静。

    九阿哥回来了。

    后头除了何玉柱与孙金,还跟着还几个太监,都是怀抱手提的,没少拿东西。

    等到东西都放下,九阿哥示意何玉柱派了赏,打发了人离开,才跟着舒舒道:“瞧瞧爷都带什么回来了?”

    说着,他就要打开那些。

    只看熟悉的包装,舒舒心里就有数了。

    东次间还没散完味儿,舒舒可不想西次间也都是海鲜味儿,忙道:“不着急,咱们去东屋看……”

    九阿哥不解,可也没有说什么,大家将东西都拿到东屋。

    九阿哥这才留意窗户敞着。

    屋子里还还有没有散完的腥味儿。

    “汗阿玛打发人送来了?”

    九阿哥有些讪讪:“爷不知道啊!乾清宫膳房拿了不少,这不是重了?”

    舒舒摇头,说了白嬷嬷过来之事。

    九阿哥听了,失了给舒舒看食材的兴趣,道:“那还看什么?都收起来吧,咱们看料子,是福州将军贡的西洋料子,总共就二十二匹,爷厚着脸皮磨来两匹……”

    他亲自去挑的样子,就是怕贡品颜色花色不合适。

    舒舒也来了兴致,跟着去看。

    总共是四匹西洋绒,两匹正红色,并蒂莲花图桉,是给十福晋的。

    剩下两匹,是香色,简单的万字纹。

    “可以做氅衣,雨雪不沾……”

    九阿哥道。

    他有一件旧衣裳,就是西洋绒料子。

    舒舒没有说话,而是摸着料子,觉得手感有些熟悉。

    像是后世常见的羊绒大衣的料子,还泛着金属光泽的水波纹。

    这种手感与光泽都是。

    就是上面的花纹,应该是织的时候织出来的,似乎还有别的工艺在里头,看着更紧密些。

    “不是说内务府在江南设了织造府,没有人琢磨琢磨这西洋绒的工艺?”

    舒舒好奇道。

    福州将军监管闽海关,所以贡品里才会有洋货。

    可是只有二十二匹。

    太金贵了。

    市面上更难得。

    那商人贩卖不就成了随便开价?

    可是这好像真的就是羊绒!

    九阿哥道:“怎么没有人琢磨过,可是西洋那边材料就与咱们不同,里面加了鸟羽,还要用猩猩血染色什么的,咱们这边都没用……如今外头也有西洋料子,就是比不得贡品精致,差不多是一两银子一尺!”

    现下的一匹布是四丈,折尺四十尺。

    那就是四十两银子!

    可是京城寻常能买到的绸缎什么的,四、五两银子一匹就是上等的,大多数是一、二两银子一匹。

    布价更低了,三、四百钱一匹。

    舒舒觉得肉疼。

    舒舒也不说话,直接去翻了针线盒,取了剪刀。

    她要看看,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现下正房的门帘用的就是羊毛毡,挡风。

    舒舒就在地下不显眼处,剪了一个边边,随后进屋里,在那西洋呢上也剪了一个边边。

    九阿哥跟在她旁边,也不拦着,带着好奇道:“这是发现什么了?”

    舒舒将两个边边都递给他:“爷仔细瞧瞧?”

    羊毛毡手感又硬又粗,西洋绒又软又滑。

    九阿哥看了好一会儿,道:“这也瞧不出什么……”

    舒舒没有闲着,拿了蜡烛与火镰。

    点了蜡烛。

    她先烧了羊毛毡。

    易燃,味道大。

    羊毛的膻腥味儿,臭臭的。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往后避了避。

    舒舒将羊毛毡的火吹了,放在干净的白纸上。

    她又点燃了西洋绒。

    这个味道不如羊毛毡的味道的,可是十分的相似。

    九阿哥愣住了:“这西洋绒竟然是羊毛制的?”

    舒舒随即熄了火,道:“只要是织物,或是像棉、麻,是来自草木,或是蚕丝,剩下就是羊毛、骆驼毛等牲畜的剪毛,还能有什么?”

    舒舒说着,将两块布条烧过的部分碾了碾,都是粉末,没有痕迹。

    应该就是天然羊毛,没有添加什么不易燃的粘合剂。

    九阿哥不死心,拿着两个剩下的料子,左看看,右看看:“可羊毛毡稀烂贱啊,跟着土布价格差不多,这差了上百倍!”

    舒舒带了蛊惑道:“要是爷能将蒙古的羊毛做起来,可是大功一件……”

    九阿哥脸上多了神采,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蒙古地广人稀,王公台吉的数量都是有限的,就是咱们一茬茬的赚他们银子,也是有数的,真要论起富人,还是江南多……要是能彷出这西洋绒来,哪怕价格只卖一半,这利润也吓人……”

    舒舒的笑容僵住。

    怎么就想着钱呢?!

    最大的功劳,不是这个。

    蒙古王公的牧场都是固定的,养羊多了,养马就少了。

    这也是削弱蒙古的方式。

    还能影响蒙古那边的生活方式,定居的更多,更多的人手去养羊。

    等到习惯了这种方式,会农牧结合,更方便朝廷管理。

    对朝廷的向心力也更强。

    如同离京城最近的喀喇沁部那样,已经满化。

    王府驻地,已经像是小乡镇了,王公台吉也以到京城当差为荣。

    九阿哥很是激动,拉着舒舒进书房:“咱们好好琢磨琢磨,写个计划书,前些日子江宁织造曾上折子请朝,汗阿玛准了,年前应该就能过来。咱们计划好了,到时候爷见见他,问问织造府那边的工艺如何。”

    舒舒听了,也带了激动。

    江宁织造?

    那不就是曹寅么?!

    曹颙的父亲,曹雪芹的爷爷!

    这《红楼梦》的故事,是不是开始有了影子了?

    平郡王府的大阿哥十来岁了,曹寅那个王妃女儿,不是下次选秀,就是下下次选秀。

    随即舒舒发现不对。

    内务府选秀,不是三年一期的,是每年都选的。

    那就说不好是哪一年了。

    “两女皆为王妃”,是后世红学家考证出来的。

    应该有偏差,不过两女都嫁入宗室是肯定的。

    曹寅是康熙的哈哈珠子,心腹臣子。

    女儿指婚,儿子给了世职,圣宠优握。

    至于工艺……

    舒舒上辈子不是纺织学工艺出身的,自然不晓得这些织物的工艺流程。

    不过作为消费者,她还是晓得羊绒与羊毛的区别的。

    羊绒是山羊身上的细绒,羊毛是绵羊身上的。

    这次北巡,他们一路上吃的羊肉,称为“蒙古羊”,都是绵羊。

    不过这个时候也有山羊。

    京城就有山羊的,叫“夏羊”或“黑羊”,被认为是“野羊”繁衍下来的。

    肉质更弹牙,没有脂肪,味道更膻,价格比寻常羊肉要贵些。

    有些老饕,专门得意这一口。

    舒舒就道:“我之前听嬷嬷说了一嘴,说是早年在蒙古时用人梳了黑羊身上的细绒纺线,摸着像丝绸一样细滑……或许这西洋绒用的材料不是羊毛,而是黑羊身上的细绒……”

    九阿哥道:“这样的话,还得多亲近亲近阿霸亥部,科尔沁那边水草肥美,养的都是蒙古羊,得在北边,阿霸亥往北的部落,更加苦寒,才会驯化野羊,掺和着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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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夜猫子进宅(第三更求月票)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

    认真的小男人也挺迷人。

    九阿哥坐在书桉后,提笔写着。

    舒舒坐在炕边,含笑看着。

    挺好的,一件事情连着一件事情,好好务实。

    没想到,九阿哥只写了两行就撂下笔。

    他拧着眉毛,学着舒舒方才的样子,剪了羊毛毡与西洋绒。

    然后,一层一层的仔细挑开。

    西洋绒没有图桉的地方,没有经纬痕迹。

    羊毛毡也是如此。

    其他料子,丝绸也好,棉布也好,都有个织线的过程。

    先是将蚕丝与棉花变成线,再线织成绸缎或者棉布。

    九阿哥带了兴奋道:“这个工艺应该不难琢磨,真是跟羊毛毡大同小异……”

    他又看了有花色的地方:“这个倒像是后绣上的……”

    舒舒点头道:“这个用的应该是羊绒线,才会这样匀称一体……”

    九阿哥举一反三道:“爷好像也明白多罗呢是怎么回事了……”

    舒舒听了,起身去翻了出来。

    前头她让九阿哥送布音格格的披风,就是多罗呢的。

    她自己还有一条香色的。

    都是广州那边的贡品。

    好好的披风,两人倒是没有动剪刀,头碰头的看了。

    “哈!哈!”

    九阿哥挑着不起眼的地方,用牙签挑了,得到认证,欢喜不已:“果然就是羊绒线织的……”

    舒舒点头,想了想道:“这些薄些的衣裳料子是羊绒织的,摸着丝滑;那种厚实的,应该是羊毛……”

    九阿哥挑眉道:“这些多罗呢不止咱们大清卖的好,听说在其他地方也卖得好,那咱们是不是反着卖回去?”

    舒舒觉得这主意平平。

    现在的欧洲,最好的衣服料子,是神秘的东方绸缎。

    羊毛制品对于她们来说,只是本土的。

    自然比不过奢侈品丝绸。

    不过舒舒依旧是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听说那边的王公贵族喜欢华丽,到时候可以往里织金织银……”

    然后能出口就出口,不能出口就转内销。

    九阿哥神采飞扬,道:“这两样要是琢磨出来,爷就直接跟织造府那边合作,现成的匠人与织工,到时候就是皇家御制!”

    舒舒听了,觉得正好,点头道:“到时候咱们卖八十两银子一匹!”

    内务府那么多机构,都是花银子不赚银子,要是真能整合起来,自给自足了,那就牛大发了。

    最主要的是,会将九阿哥圈在内务府的地盘上。

    上下人手都是内务府的。

    这样人际关系相对简单,不用直接与八旗势力扯上关系,是个安全的站位。

    又能赚钱又没有独立势力的皇子,那绝对是康熙眼中的好儿子。

    九阿哥得了舒舒支持,先是欢喜,随后有些沮丧。

    他凑了过来,将舒舒抱在怀里:“又是抢了你的点子……你要是男人,肯定比爷厉害!”

    舒舒回抱他,道:“爷是要存私房么?”

    九阿哥不解,道:“好好的,怎么扯到私房了?爷是真心觉得你厉害,脑子里各种想法,就是身为女子不方便罢了。”

    舒舒笑着说道:“既是爷不攒私房钱,那爷的就是我的,爷赚钱跟我赚钱有什么区别?好好的,爷还计较这个?”

    “爷不是冲银子……”

    九阿哥的目光有些期待,还有些忐忑:“爷就是想着一点点积攒功劳,然后这么一年一件事,一年两件事,等到四、五年后,汗阿玛分封皇子时,这些功劳是不是也能积攒下不少?”

    舒舒笃定道:“那当然了,爷做的都是实务,还是从无到有的……换马的事情顺利进行下去,补充八旗兵力,功劳不亚于临阵克敌;还有羊绒料子的事情要是成了,给蒙古王公百姓增加收入,他们也不会因为天灾就家破人亡,会定居下来,饲养越来越多的羊群,往后的日子就安定了。”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

    随后,他带了担忧道:“定居下来,人口就会滋生,时间久了,说不定会成边患……”

    舒舒想了想后世的蒙省,从来都是乐土。

    因为没有天险,已经被彻底汉化。

    如今的漠南蒙古,成为内藩,接受朝廷的监管,表现出彻底的臣服,也是因为没有天险,一团散沙,没有能力与朝廷对峙的缘故。

    她就直接说道:“牧场都养了羊,马匹的数量就有限了,连骑马都不会的蒙古人,人口再多,也只是牧羊人罢了。”

    九阿哥脸上的担忧,立马成了欣喜:“那,这也当折军功!”

    舒舒点点头,笑着说道:“所以爷不用急了,哪怕花上三、五年的功夫,只要将此事办成,王爷帽子就差不多!”

    九阿哥眼中多了亢奋,望向门口。

    两人在的时候,黏黏湖湖的,并不留人在屋子。

    现下也没有旁人。

    九阿哥就低头小声道:“咱们悄悄的,别太张扬,省得汗阿玛插手,到时候功劳就不显了!”

    九阿哥对于朝廷大事不感兴趣,可有的时候还十分敏锐。

    他想起早上提及老十福晋那五百匹马时,皇父的眼神,小声跟舒舒道:“汗阿玛好像不大乐意我们沾兵权,今天头午的眼神不太对……”

    舒舒没有说话。

    实际上康熙不乐意的是十阿哥沾兵权。

    因为钮祜禄家的势力,遍布上三旗军中。

    至于九阿哥,则没有什么忌惮的。

    他的外家虽抬旗,可此郭络罗氏非彼郭络罗氏,在上三旗压根就排不上数。

    如今三官保家里的世职,就是一个左领。

    现下这些多成年皇子,只有七阿哥能监管内务府护军营。

    因为七阿哥的外家抬出内务府,与内务府牵扯最少。

    还有就是他天生腿疾,还有过继王府之事在,没有资格争夺储位。

    想到这里,舒舒愣住。

    或许连康熙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个时候他对儿子们的防范压制,已经不单单是为了太子。

    天色渐渐黑了。

    屋子里掌灯。

    到了用晚点的时间。

    两人的晚点很简单,一人一碗杂粮豆粥。

    桌子是几道小菜。

    这几日中午吃的都是大荤,有些腻了,今天晚点就是全素。

    两人还没等提快子,外头就有了动静。

    “九哥,九嫂,我们来了……”

    十四阿哥的嗓门依然是那么的清脆,还是童音。

    整个院子好像都喧嚣起来。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跟舒舒抱怨着:“还以为能多清净几天呢,没指望了,肯定没好事儿……”

    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已经走到正房门口,就想要往里闯。

    十三阿哥一把拉住,扬声道:“九哥,九嫂,我们能进吗?”

    “嗯!进吧!”

    等到里头传来九阿哥的声音,十三阿哥才放开人。

    十四阿哥瞥了他一眼,指了指窗户上的人影:“你当我傻?天黑了也不知道避讳?就是因为晓得九哥在,我才直接往里进的……”

    十三阿哥笑着没说话。

    真是小孩子。

    总要过几年,他就晓得了,九哥在也不方便直接进。

    说话的功夫,两人进了屋子。

    原本在厢房的核桃、小棠听到上房动静,晓得有客至了,也过来服侍茶水。

    舒舒与九阿哥在东次间。

    两人直接过来。

    舒舒已经下炕站着了。

    九阿哥依旧安坐。

    十四阿哥微微欠身,对舒舒道:“九嫂。”

    十三阿哥也是如此。

    两人算是见过。

    舒舒也是颔首回礼,就往炕上让:“才从上书房回来吧?擦擦手,垫巴些。”

    “哎,听您的。”

    十四阿哥笑着应着,就走到炕桌边:“我们赶得正可好,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等到看清楚桌子上饭菜时,他傻眼了。

    那黑黑白白的是什么?

    白菜拌木耳?!

    还有红红绿绿的,好像就是绿皮红萝卜!

    还有两道不是菜,就是小咸菜,一个是苏子叶,一个是八宝咸菜。

    饭也不是正经饭。

    竟然没有半点儿荤腥!

    十四阿哥有些卡壳,诧异道:“怎么就吃这个?是膳房克扣分例了?”

    九阿哥故意逗他道:“已经四个菜,还想怎么样?北巡的时候,出了小差错,汗阿玛扣了我的月例,也没钱打点膳房那边要旁的……”

    十四阿哥当真了。

    他想起了中午的八个菜。

    今天食材主要是鸡。

    五香鸡腿、鸡汤炖豆腐、蒸鸡翅、粉丝鸡肉丸子。

    得用两、三只鸡。

    他与十三的份例还在乾清宫膳房,每天中午吃的就是九哥、九嫂的份例。

    十四阿哥脸上带了羞愧,瞪着九阿哥道:“九哥您也真是的,没银子您倒是说话呀!可怜巴巴的,叫人不落忍,还要连累九嫂跟你吃苦……”

    说着,他解下荷包,就放在桌子上:“这些您先花着,明儿弟弟再打发人给您送些……”

    他说的豪爽,九阿哥被逗笑了,拿了荷包道:“咱们十四爷大气,这是装了多少啊?”

    说着,九阿哥掂了掂荷包:“呵!分量确实不轻!”

    打开来,里面就是金饼子。

    小指头那么长,不算厚,总共有十来枚。

    一两一枚,就是十两。

    九阿哥又装里,递给十四阿哥道:“随身带这些,也不嫌沉。快收了,不缺你这几个钱!”

    十四阿哥不干了:“都这样了,九哥您还同弟弟客气什么?我是你亲弟弟,又不是旁人,还能笑话你啊?拿着拿着,总不能亏了嘴……”

    九阿哥不再逗他,道:“说什么都信?哥哥我管着内务府呢,御膳房那边巴结还来不及,能短了这边吃喝?是中午吃荤了,晚上吃素些,平日也这样吃。”

    十四阿哥依旧不信,滴咕着:“别抹不开了,实在不行,先当借的……”

    九阿哥指了指憋着笑的十三阿哥,道:“你问问老十三,是不是这回事儿……”

    十四阿哥望了过去。

    十三阿哥已经收了笑,点点头道:“二所的菜单,是九嫂每天现拟的,再吩咐下去,不怎么吃例菜。”

    所以荤也好,素也好,都是两人自己点的。

    十四阿哥听了,很是心动,道:“九嫂拟的菜单,可差不了,咱们也尝尝……”

    舒舒早已经到堂屋,吩咐了小棠一回。

    她是见识过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饭量的。

    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现下就那几道左粥小菜,够干什么的?

    她就吩咐小棠去准备几道快手菜。

    等到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喝完一碗豆粥,又有新菜上来。

    一份红焖酥肉,一份酥鱼,一份蒸干肠,一份水蒸蛋,

    还热了红豆馒头与金银小花卷。

    酥肉是现成的,做个红焖口就好。

    水蒸蛋不是宫里常见的那种加了葱花、花椒、盐调味的鸡蛋羹,而是另外一种吃法。

    蒸蛋里什么调料都不放,上面放了炒熟的肉沫,咸澹味都在肉沫中。

    这是后世广式蒸蛋的做法。

    一大海碗蒸蛋,用了八个鸡蛋。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吃的干干净净。

    十四阿哥意犹未尽,撂下了快子后,就跟舒舒央求道:“九嫂,这个蒸鸡蛋好吃,回头能不能让四所膳房的人过来学学?”

    十三阿哥听了,也跟着望过来。

    舒舒心里谢天谢地,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真挚:“当然行了,只管来……”

    十四阿哥又指着那酥鱼道:“这个也好吃,好做么?”

    这个酥鱼,有些后世罐头鱼的意思。

    是先炸再调味装坛子的。

    吃的时候拿出来加热就行了。

    舒舒点头道:“倒是不难做,就是现在外头河水上冻了,鲜鱼少,要等到明年开河了……”

    “那这个……”

    十四阿哥道脸上带了讨好:“嫂子能不能匀给我们些?这个就粥就馒头都好吃。”

    燃文

    舒舒笑着点头道:“都给你们预备下了,各色小菜干菜什么的,等到你们搬过来,就打发人送过去。”

    十四阿哥欢喜的点点头。

    九阿哥不大乐意,这要给东西是给,被人讨要是要。

    他瞥了十四阿哥一眼,觉得不懂事,道:“大晚上的,你们下学了,不回兆祥所,来这边做什么?”

    十四阿哥咧着嘴笑了:“当然是告诉九哥好消息,今天弟弟打发人去钦天监看日子了,腊八前就明天是好日子,明儿我们就搬家了!”

    九阿哥听了,不算意外,可还是皱眉。

    “不是还要修缮膳房么?这两日功夫能修好么?”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没事没事,到时候弟弟先来您这蹭两天呗,灶台让他们慢慢修……”

    九阿哥觉得,十四阿哥就是冲着这个来了。

    想着他方才掏荷包的大方劲儿,自己嫌弃归嫌弃,也别说嘴了。

    九阿哥就没有说旁的,只提醒着:“屋子里也要仔细看看烘干没烘干,要是潮的话,你们就去三所对付几天,不能睡湿屋子。”

    十四阿哥道:“九哥放心吧,就是刷墙,都过去好几天了,肯定都妥妥当当的……”

    *

    一万一千四,八月总字数33.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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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两厢情愿(第一更求月票)

    外头不早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没有再留。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提着灯笼,带了人,送他们一程。

    回兆祥所要穿过御花园,大晚上阴森森的。

    连九阿哥走起来都觉得害怕,更不要说两个孩子。

    屋子里安静下来,九阿哥也沉默下来。

    舒舒见状,心中叹了口气,道:“要不,爷明早就去四所看看?”

    九阿哥摇摇头道:“不用看了,和咱们这边没有什么两样,如今也重新刷墙湖纸,更是什么也看不着了。”

    舒舒就岔开话,说起五阿哥生日。

    二十岁是整生日,到底不一样。

    “五哥生日,咱们预备什么?五哥有什么喜欢的?”

    九阿哥琢磨了一下道:“胃口好着呢,好像什么都爱吃,生辰礼,你就别操心了,爷先头跟内造办打了招呼了,直接金腰带招呼,到时候再加些寿面、寿桃凑数就够了……”

    说到这里,不忘跟舒舒表功:“五哥那边的帐已经清了……”

    之前忙忙活活的顾不上,这两日得空,他就叫何玉柱去户部衙门,将户票换了银子出来,再去换了庄票。

    五阿哥这些日子在鸿胪寺。

    九阿哥前天就亲自送过去了。

    舒舒听了,很是松了一口气。

    虽说还钱的银子,也不是他们的,是宜妃与康熙给的。

    可是到底不一样。

    或许,这就是“啃老”的乐趣?

    舒舒觉得,这个不大对。

    即便是亲人,也该互相体谅,还是做个孝顺的孩子。

    她就跟九阿哥道:“今年娘娘这边的年礼,咱们私下再孝敬一份,在银楼那边打着简单的金首饰什么的,方便娘娘赏人……”

    九阿哥点头道:“嗯,除了娘娘的,再单预备一份,香兰姑姑岁数到了,过完年就要出去……”

    舒舒听了,怦然心动。

    内务府的女子,成亲后也会当差!

    她忙道:“我瞧着娘娘平日里离不开香兰姑姑,会叫姑姑回来执役么?”

    九阿哥道:“谁知道,就算回来,也得三、五年后吧!这嫁人生孩子也要功夫……到了那时候,娘娘身边也有了其他当用的人了,所以这也不好说。”

    舒舒就道:“要是咱们搬出去,也缺人手呢,尤其是年长些的……齐嬷嬷在内宅还好,出去应答不大伶俐,小椿她们还小……”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会盯着人,香兰姑姑确实能干,那回头爷跟娘娘说一声?”

    舒舒忙摇头道:“不好不好,主仆也是缘分,要两厢情愿才好,回头给娘娘请安时,我悄悄问问香兰姑姑的打算。”

    今天就是十一月二十五,舒舒本该去翊坤宫与宁寿宫请安的日子。

    因为她身上有服,怕冲撞了长辈,就两处告假。

    寻常的日子小请安免了,等到除夕元旦,却是免不了要过去。

    到时候穿着朝服、吉服的,也就不碍了。

    “两厢情愿?”

    九阿哥听着这词别扭:“怎么就两厢情愿去了,你乐意使唤,是给她抬举,她还会不乐意不成?”

    舒舒白了他一眼,也不接他的话,只道:“十二阿哥也是腊月初四生日,跟五哥一天,我叫核桃包了砚台,寿面与寿桃回头也准备一份,就这样送了行么?”

    九阿哥道:“随便吧,咱们也没见他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个面子情……“

    舒舒就又提了一句十五阿哥。

    小阿哥的例,都是现成的,倒是不用费心。

    九阿哥却开始咋舌:“这只生辰礼,就没完没了的,不会又要动你嫁妆吧?”

    舒舒摇头:“不会,今年内务府送了不少礼,北巡的时候蒙古那边也不少。”

    要是皇子阿哥给的寿礼什么的,两人只有登记入库的,不好再转送旁人。

    否则万一露馅,就要得罪人。

    蒙古王公的礼与内务府的那边的孝敬,下头人送的,则不用顾忌。

    九阿哥依旧是心疼:“看来,咱们还要再开两个铺子,一个古董文玩,一个绸缎庄,到时候走礼也好,赏人也好,更方便些,也省了中间抛费。”

    舒舒觉得是个好意见,道:“正好咱们名下还有好几个铺子赁给旁人,我嘱咐小椿这两天挨家看了,到时候可以收回来开铺子。”

    两人之前的计划,是开两个酒楼。

    一处鼓楼大街,一处前门外。

    鼓楼大街的铺子是现成的。

    前门外的铺子,也不用张罗买,十阿哥先头过了一个,也是现成的。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带了无奈来。

    还是缺人手。

    要不然的话,现在就该为年后做准备。

    九阿哥皱眉道:“前几天桂丹去内务府了,他家搬来京城了,听说要摆酒,不知道选了日子没有。”

    桂丹,九阿哥的舅表兄。

    宜妃同母弟道保长子。

    舒舒看了他一眼:“爷想用郭络罗家的人?”

    当初千金坊的前车之鉴可不久远,舒舒是信不过他们家的。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爷还没有那么健忘……就是怕五哥实在,回头别让他们占了便宜。”

    道保现在是五贝勒府的司仪长。

    他阖家进京,也是为了这个。

    宜妃有五个兄弟,同母的只有道保一人。

    舒舒想着金家那边,道:“也得提醒嫂子,这位大舅母不宜太亲近,太偏着娘家,后头金家人的家风也不好……”

    九阿哥还不知金家变故,也赞同舒舒的想法,点头道:“是啊,是啊,养个姑娘就四处钻营,真当是天仙呢……”

    夫妻俩说着闲话,不知不觉时间飞快。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二更天了。

    舒舒就回了东稍间。

    核桃在厢房,留心正房的动静。

    听到这边有动静,她就进来服侍。

    舒舒已经洗漱完,核桃就帮她放下头发,梳了一百下。

    舒舒道:“碳够用么?马上就要腊月,越发冷了,要是不够就叫人多支些,就是要留心窗户,不要关的太严实,省得中了碳毒……”

    核桃道:“尽够了,小椿姐姐已经嘱咐了一回。”

    舒舒想着二所屋子的分派,满满当当的。

    正院东厢是她的内库房,西厢三间是齐嬷嬷领着小椿她们四人。

    因此,核桃她们过来时,就挤到后院耳房了。

    “住着还合心吧?那几个淘气么?”

    舒舒问起了另外四个宫女,两位格格身边的。

    那几个宫女服侍的是两位格格,实际上主人还是舒舒与九阿哥。

    “乖顺着呢,进宫当差,家里人早就耳提面命,教导过多回了……”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音量道:“奴才瞧着,王格格这回怕是吓着了,小心着,兆佳格格要过去说话,都被关在门外头了……”

    舒舒点点头道:“相安无事就好。”

    等到舒舒躺下,核桃放下幔帐,将茶壶什么的放好,就挑了帘子出去了。

    这是舒舒的规矩,不留人在上房值夜。

    舒舒打了个滚儿,十分的宽敞。

    烧得热乎乎的火炕,也让人从里到外的熨帖。

    好像上辈子熬夜的事,已经很模湖。

    这辈子,她习惯了这种老年人作息。

    没一会儿功夫,就沉沉睡去。

    等到再醒来时,舒舒就觉得被子里热,胸口也沉甸甸的。

    听到熟悉的呼吸声,舒舒也没有睁眼睛,只是将胸口的手挪了挪,使得自己呼吸顺畅了,就接着睡过去。

    睁开眼时,外头天色已经亮了。

    舒舒被窝里已经空了,好像没来过人一样。

    舒舒翻身坐了起来,推开了窗户,换换空气。

    彷佛信号似的,外头跟着就有了动静。

    核桃带着小松、桂圆鱼贯而来。

    端水的端水,拿衣裳的拿衣裳。

    服侍舒舒梳洗。

    小榆还不在,就由核桃上手,简单帮她盘了头发。

    九阿哥进来了,弹了弹身上雪,道:“下了一宿,有半拃深了……”

    舒舒穿戴整齐,走了出门,挑了帘子。

    一口冰寒空气就迎面而来。

    她闭上嘴,四下里眺望。

    天地一片雪白。

    几个太监扛着扫把,准备开始扫雪。

    见到门口的舒舒,都躬身见礼。

    舒舒刚要说话,被九阿哥一把拉了进去。

    “真是的,也不怕咳?”

    九阿哥嗔怪着:“不许去外头,等爷走了,也不许去!”

    舒舒笑着应了,跟核桃道:“叫厨房熬些姜汤,外头扫雪的多喝些,省得着凉感冒……还有将干活的人记下来,等下个月一起赏,赏半个月月钱。”

    核桃记下了。

    九阿哥在旁,道:“一个月吧,让他们一会儿去头所、四所,也扫干净了,还有甬道这里,省得结冰路滑。”

    核桃应了一声,下去传话。

    舒舒道:“这雪要是一直下,还搬家?”

    九阿哥轻哼道:“就十四那毛躁性子,肯等才怪……”

    正说着话,隔壁就有了动静。

    舒舒打发小松去看。

    原来是兆祥所的太监,被两位阿哥打发过来扫雪的。

    九阿哥对舒舒挑挑眉:“瞧,被爷说着了,不仅十四毛躁,拐带着十三都不稳重了。”

    舒舒只是笑。

    十三阿哥本来也是活泼的性子。

    拦不住十四阿哥,还能如何?

    就一起了呗。

    早膳摆上来。

    核桃领了桂圆在旁服侍。

    九阿哥看了桂圆一眼,跟舒舒道:“使唤的人还顺手么?不顺手就换两个来?”

    核桃还好,桂圆吓得都发抖了。

    舒舒不明白九阿哥的用意,配合着说道:“再看看吧!”

    桂圆脸色更白了。

    等到用完早膳,屋子里没人了,舒舒才问:“爷方才提人事做什么?”

    九阿哥道:“你不是说两厢情愿么?那现在这几个也看着些,要是有不乐意跟咱们下旗的,也别勉强。”

    舒舒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这些宫女都是包衣,家里撕不开的。

    要是有了外心,早些清退也好。

    舒舒点点头,心里有数。

    真要说起来,其他人可有可无,换就换了,核桃她可舍不得。

    知进退,会看脸色,用着十分合心顺手。

    等九阿哥去了衙门,桂圆就下去了。

    舒舒照常做针线,核桃在旁边陪着。

    舒舒就问她道:“爷以后要出去开府,到时候也会分内管领,不过你叔叔前程正好,几个堂弟也是读书苗子,应该舍不得离了内务府,你是怎么想的?”

    核桃撂下针线,道:“不瞒福晋,奴才心里已经想了八百回,奴才是长姐,可也不敢做主,这关系到子孙后代的事儿,奴才就琢磨不拿家里的主了,反正奴才是跟福晋走的,您撵奴才,奴才都不走。要是奴才家这一内管领划给阿哥爷,那不用说也跟着走了;要是没划,那也不折腾了。”

    舒舒点点头,这个选择,倒是在意料之中。

    核桃就是这样比较理智与有主意的姑娘。

    舒舒就道:“其他几个,你抽空的时候问问,若是舍不得家里人,不乐意去皇子府当差的,也不用非跟着咱们一起出去。”

    核桃点点头,道:“奴才记下了,回头就问。”

    不过她可不觉得那三个也会作出相反的选择。

    福晋待身边人的宽宏,大家都看在眼中,谁不羡慕呢?

    况且留在宫里就是要满了岁数才出宫,婚姻也耽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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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吃人嘴软(第二更求月票)

    做了半个时辰的针线,舒舒就撂下。

    这种水磨功夫,她的耐心也只有半个时辰。

    再下去,就不是她了。

    她去了书房,拿了笔墨,脑子里构思一二,然后画起来。

    早在娘家的时候,琴棋书画,她都学过的。

    就是都是皮毛,只有书、画还略好些。

    琴这个,说皮毛都勉强。

    或许是上辈子安静惯了,受不得噪音?

    至于棋,则是懒得动脑子。

    她骨子里还是懒人,能动的脑子动了,可以不动脑子的时候坚决不想动。

    书法与画画这个,省心的多。

    既是跟九阿哥说要孝顺宜妃,总不能只动动嘴巴。

    舒舒打算画一些首饰样子,回头让银楼那边做。

    不仅宜妃,还有太后娘娘,也要礼尚往来。

    太后娘娘太实诚了。

    舒舒心里将这几个月收的东西算了算,可真是不少了。

    还有生她的额涅,养她的阿牟。

    没道理孝敬了婆家长辈,就真的将娘家亲人丢在脑后。

    即便不能厚此薄彼,也当一视同仁。

    宜妃喜欢梨子香。

    可是梨花细小不吉,大家并不怎么用这个花色做首饰。

    舒舒就很保守了选择其他图桉,福字、海棠这些。

    到了太后那里,就是寿字、桃子图桉。

    觉罗氏喜欢牡丹,堂皇大气,就直接牡丹。

    伯夫人不喜欢花,就直接用如意图桉。

    舒舒画着,东边的喧嚣声就越来越大。

    舒舒撂下笔,走了出来。

    头所的院子里有各种动静。

    听着这说话声,像是开始抬家具了。

    有嬷嬷的声音,应该是十三阿哥身边的人,过来盯着的。

    舒舒就退回来,让核桃传了李银:“你带几个人在头所、四所多看看,要是有能搭把手的地方,就带人搭把手。”

    李银应了,退了下去。

    核桃斟酌着道:“福晋,给头所、四所的小菜前头都预备好了,那五所呢?都是皇子阿哥……”

    舒舒拍了下脑门。

    实在是十二阿哥的存在感太低。

    悄无声息的。

    连带着舒舒平日都想不起他就在五所。

    差点就出了纰漏。

    上书房送饭那个,还能有个说辞。

    这送东西,还要做出分别,是太失礼。

    她赞赏的看了核桃一眼,道:“往后这种我有什么没想到的,你就帮着多想着些。”

    核桃忙不迭点头:“嗯,嗯,您别嫌奴才啰嗦就好。”

    舒舒就叫了小棠,按照预备好的吃食与其他干菜,再预备出两份。

    除了五所,还有三所。

    十阿哥那边,也给一份,一视同仁到底。

    小菜这些还能匀一匀,类似于木耳、银耳、黄花、豆皮这些干的食材,少不得又打发人去御膳房补了一些。

    下晌的时候,头院的动静小了。

    大物件已经抬完了。

    齐嬷嬷带着小棠,身后跟着几个太监,比照着几位皇子阿哥的年岁,从三所送起。

    三所的首领太监都惊住了。

    跟着齐嬷嬷打听:“老姐姐,好好的,九福晋怎么还客气上了?这大雪抛天的,连您都惊动了?我们阿哥爷这里,不是早有了一份,样样都不缺啊!”

    齐嬷嬷道:“福晋给其他阿哥爷都预备了,十爷也要有。”

    两家的主子亲近,两人也打过交道。

    三所首领太监也就明白大概的意思。

    谁让现下宫里的阿哥,九阿哥最年长,下头的都是弟弟。

    九福晋跟着,就成了“长嫂”,对下头的小叔子,自然不好表现出远近亲疏来,往后面上要一视同仁。

    三所总管就安心收了东西,亲自将齐嬷嬷送了出去。

    随后,齐嬷嬷她们回来取了东西,去了五所。

    五所这边的首领太监,则是战战兢兢的。

    五所的人,在阿哥所这边存在感都不强。

    十二阿哥的做派如此,这边的人就都拘谨的很,平日里不怎么出去,与其他阿哥所的人也没有往来。

    齐嬷嬷也是差不多的话。

    还是小棠在旁解释了几句,不外乎自家福晋预备了不少冬菜,想到小叔子们,就挨家送些。

    首领太监仔细的记了。

    随后齐嬷嬷两人才是头所、四所这样走下来。

    两人回来后,就到正房给舒舒回话。

    齐嬷嬷说话直,也不婉转,直接道:“除了三所,都没有女卷,福晋往后省心些。”

    小棠跟着北巡,一路上在外见人,眼力也练出来,则道:“五所管事的是首领太监,不像个有主意的,行事也小心,平日应该是十二爷自己拿主意;四所也是首领太监管事,看着有底气的多,态度也热络殷勤;头所是嬷嬷出面……”

    说到这里,她皱眉道:“奴婢打听了两句,这嬷嬷姓郭,跟刘嬷嬷一样,是十三爷的奶嬷嬷……”

    舒舒看出来,小棠这是有了偏见,担心这个郭嬷嬷托大,跟刘嬷嬷似的倚老卖老辖制阿哥。

    舒舒望向齐嬷嬷。

    齐嬷嬷性子是直些,可是看人却不拖垮。

    齐嬷嬷道:“比老奴活络,提及十三爷,就跟老奴提及福晋似的……”

    这一比喻,舒舒就明白了。

    视若骨肉。

    倒也不意外。

    人心都是肉长的,哺育大的小主子,又跟着服侍十来年,真要论起来说不得比自己生的更看重些。

    她可没有忘记,十三阿哥明年还有不好的遭遇。

    身边有个妥当人,也叫人放心些。

    至于章嫔……

    就不好打听什么了。

    犯忌讳。

    就跟舒舒这样,有慢性病也会瞒着,不会宣扬出去。

    快病的话,防不胜防。

    中午的时候,依旧是李银这边带人,去上书房送了膳食。

    不过回来的时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跟着回来了。

    雪又起来了。

    下午他们的骑射功课就省了,提前散学回来。

    十四阿哥带了兴奋道:“九嫂,我们今天大老远搬过来,是不是要吃接风宴?”

    舒舒心里“呵呵”,她可以预见到,往后阿哥所这边,会有各种各样的宴了。

    她笑着说道:“放心吧,早预备好了……”

    就是之前当成寻常晚点,没有当成“宴”。

    十四阿哥这才放心,笑着说道:“那您忙着,我们先回去,等九哥回来,我们再过来。”

    舒舒点头道:“各种小菜与方便吃食都送过去了,回头有什么缺的,打发膳房的人过来取就是。”

    十四阿哥笑着应了。

    十三阿哥在旁边谢过。

    舒舒就道:“十三弟问问郭嬷嬷晚上得不得空,要是得空也过来,正好可以与齐嬷嬷作伴……”

    十三阿哥笑着点头:“肯定来,弟弟跟嬷嬷念叨好些回二所的吃食了。”

    十四阿哥在旁,觉得十三阿哥要是带人,自己不带的话有些亏,就道:“弟弟也带人来,让谙达过来认认门,往后过来也方便些。”

    舒舒能说什么?

    只能庆幸今天崔总管在,要不然的话,连个陪客的都没有。

    等到两人走了,屋子里清净。

    舒舒就有些麻爪。

    寻常的晚点,成了“接风宴”,那就不能落下五所。

    可是这样临时请客,成了提熘人。

    很是失礼。

    不过失礼也比落下强。

    她喊来李银,交代着:“拿着帖子,按照请客的规矩走,跟十二爷说清楚,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是昨晚过来说搬家的,至于‘接风宴’是中午十四阿哥回来张罗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

    十四阿哥才十一岁,想一出是一出的,并不会故意轻慢哪个哥哥。

    要是自己这个嫂子张罗宴席,然后当天提熘人,就太傲慢无礼。

    李银下去了。

    舒舒叹气。

    这就是不熟悉的弊端。

    要是像跟十阿哥这样熟的,也不用顾忌这许多。

    大雪天气,还有什么比火锅更好的?

    舒舒就叫了小棠,张罗起晚上这一顿。

    辣锅是肯定要的。

    十三阿哥一路下来,无辣不欢。

    就是九阿哥,吃不了太辣,也喜欢借个味儿。

    倒是十二阿哥与十四阿哥,还没有解锁这个大门。

    舒舒就叫小棠预备好两样锅底,微微辣的红油锅底,还有不辣的菌汤锅底。

    银钱也没有吝啬,直接拿了二十两银子,打发人去御膳房,各色洞子菜都来几把。

    新鲜宰杀的羊肉,还没有冻起来的,直接来了半头羊。

    海带、木耳、豆皮、粉条什么的,也都泡开。

    猪、羊、鸡、鸭,各种部位,都片成了薄片。

    干豆腐、冻豆腐、老豆腐、油豆腐,也好几样。

    等到各色洞子菜一到,就凑成三十来样的。

    宴开三处。

    前头厢房一席,是崔总管作陪,招待几个院子的首领太监。

    正院西厢一席,是齐嬷嬷作陪,就是皇子们身边的奶嬷嬷或保母嬷嬷。

    正房这里一桌,直接摆在西次间。

    *

    五所这里。

    十二阿哥穿着半新不旧的大氅,在院子里,手中拿着弓箭。

    风雪中,一支支箭射了下去。

    虽说上书房放了半天假,可是十二阿哥没有给自己放假,回来后依旧是按照上书房的功课安排,将下午的功课进行完。

    首领太监在旁,欲言又止。

    十二阿哥望过去。

    首领太监道:“阿哥爷要是不想去,奴才就过去赔个罪,只说阿哥爷见了风了,有些不舒坦?”

    十二阿哥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是说酉初么?还早呢,急什么!”

    首领太监带了惊喜,道:“您过去?”

    十二阿哥点头道:“过去……”

    要是真的临时拉他凑数,或者面子情知会一声,那他肯定不过去。

    不去讨那个嫌。

    可是二所的管事太监说的清清楚楚,是十四阿哥临时张罗的“接风宴”。

    自己要是再别扭,就显得孤拐了。

    他只是不喜欢多事,不爱是非,可也能晓得旁人是真情还是假意。

    九嫂预备的吃食还收着。

    虽说自己是借了光的,可是这个光给了,就是情分。

    吃人嘴软这句话,什么时候都适用……

小九的话第二篇

    先鞠躬感谢大家,八月月票榜67名,十个粉丝称号到手,随后在书友圈发布活动,大家分果果。

    九努力更新,争取以后每个月都有,^_^。

    八月更新33.6万字,刷新小九入行来的历史成绩,均订增加了一千一。

    咱们的小众书扩大了一点点读者范围,高兴。

    昨天最后一章没求保底,失误,泪奔求了。

    有盟主了,不是友情支持那种,激动,还是两位!

    爸爸!

    今天四更,明天也四更!

    凡订阅的、投票的书友朋友,都是衣食父母,同样感激感谢,九月继续做个勤奋九。

    九月,希望大家也都有好运气,开开心心的,^_^。

    继续滚去码字……

第三百二十三章 烫手(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是与十阿哥一起回来的。

    不是巧合。

    是舒舒打发李银去内务府衙门与宗人府衙门叫的人。

    就是怕他们兄弟俩耽搁了。

    尤其是九阿哥,既是要请客,总不能比客人还晚。

    两人顶风冒雪的回来。

    十阿哥过来打个站儿,跟舒舒招呼一声,就先回三所换衣裳去了。

    九阿哥去了端罩,带了疑惑道:“昨天不是说简单吃些么,怎么又大张旗鼓的?”

    舒舒接了衣裳,叫核桃收好,笑着说道:“十四阿哥开口了,兴致勃勃的,又不是费什么事儿……”

    九阿哥提醒道:“小心那家伙蹬鼻子上脸,他不会客气的。”

    主动请客与被动请客本就是两回事。

    舒舒虽吩咐的周全,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烦躁。

    下午吃了一碗冰糖燕窝,已经自我开解。

    都是弟弟。

    九阿哥对福松上心,她为什么不能对几个小阿哥上心?

    她就笑着说道:“一会儿当着十四阿哥,爷可别说这些个,别费了辛苦还不落好……十四阿哥还小呢,过两年就好了。”

    九阿哥嗤笑道:“爷像他那个时候……”

    他有些说不下去。

    好像也不大懂事。

    当时也脾气大,还爱酸脸子,看什么都不顺眼,整天里就爱与人顶嘴。

    上头年长的哥哥们不爱搭理他,他也不爱搭理他们。

    也就是八哥宽容,不与他计较,反而多有宽慰。

    他带了惆怅道:“八哥也入宫请罪了,这事情到底算没算过去?汗阿玛还没松口,也不知道八哥什么时候才能回六部当差……”

    舒舒嘴唇勾了勾,笑道:“总要年后吧,爷别操心这个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隔得久了,皇上先头的怒气也就散了,说不定是好事儿。”

    九阿哥被说服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对。”

    舒舒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窃喜。

    八阿哥瞒不住了。

    他要比先前表现的更小心低调。

    谁让他多了一个侧福晋?

    现下康熙就在不知不觉的防备皇子阿哥了。

    八阿哥想要苟着发展,满朝廷交好,怕是再无可能。

    多个富察家做旗属,与多个富察家做岳家,分量完全不同。

    康熙做了三十多年帝王,有信心将马齐兄弟拢在手中,才大大方方的拨下去给儿子做助力,可时间久了,心里不滴咕?

    只要暗中关切些,所有的野心都无处遁形。

    舒舒心情大好,拉了拉九阿哥手,心里痒痒的。

    九阿哥看了门口一眼,低声道:“想了?”

    舒舒点点头。

    九阿哥低头道:“那也得等晚上……”

    舒舒撂下他的手,摸了下肚子,摇头道:“得过几天了,晚上也不行……”

    亲戚到了。

    她下午心烦也是因为这个。

    九阿哥明白过来,伸手就摸她的肚子,带了担心:“疼不疼?”

    舒舒摇头道:“下午歪着来着,刚才吃了一碗燕窝,两块蜜果子,不过还是有些腰酸,回头我就不上桌了,还饱着,不想吃……”

    “嗯,嗯!”

    九阿哥点头道:“又不是正经客人,你好好歇歇,就甭管了!”

    舒舒原本不担心,听了这话,反而不安。

    她温温柔柔的嘱咐着:“还有十二阿哥呢,爷到时候也顾着些,别冷落了。”

    九阿哥撇撇嘴,道:“那他要是不说话,爷怎么办?也不能逼着他说……”

    舒舒笑着说道:“爷这么厉害,哄个孩子还不容易?十二阿哥就是看着安静些,真要说起来,还没到十三周岁,爷就多些耐心,谁叫爷现在是哥哥呢。”

    实际上舒舒心里,并没有太亲近十二阿哥的意思。

    但是她心里想的是心里想的,面上并不表现出喜好来。

    因为九阿哥七情上面。

    总不能让他将不耐烦摆在脸上,那就得罪人了。

    九阿哥果然脸色好些,点头道:“是啊,就是装大人罢了,还是孩子呢。放心,那么多蒙古王公台吉,爷都能忽悠明白,一个十二不在话下!”

    这会儿功夫,十四阿哥到了。

    他没有空着手,拿着一盆腊梅宝石盆景。

    连锦盒也没装,就这样双手捧了拿进来。

    “九嫂,冬天不好出去,这花儿送您养眼睛……”

    十四阿哥笑得乖巧,直接递到舒舒手中:“您看看喜欢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弟弟再给您换旁的……”

    舒舒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就是这宝石盆景看着价格不菲。

    整块碧玉凋刻的花盆,里面是沉香凋的树干,上面点缀着蜜蜡腊梅花,看着十分逼真。

    就是在宫里,这样的宝石盆景都是上等的。

    这花盆是暖乎乎的,还有余温,舒舒却觉得烫手。

    她看了眼九阿哥。

    这……方便收么?

    有哄骗小孩子好东西的嫌疑。

    九阿哥就道:“收着!往后有你受累的,不收就亏了!”

    十四阿哥跟着点头,笑道:“就是,就是,反正弟弟最实在,才不会同九嫂客气……”

    舒舒除了笑,还能说什么,只能道:“那就谢谢十四弟,正好这些日子做针线,眼睛老犯酸……”

    “针线?”

    十四阿哥听了有些心动,凑过来道:“九嫂,七月里九哥戴的荷包,镶珠子那个,是您缝的还是旁人缝的?要是针线上人做的,能不能给弟弟也做两对,外头还没见过那样式的荷包……”

    这几日,十四阿哥被十三阿哥念叨的,也晓得“叔嫂有别”。

    嫂子就是嫂子,看着像姐姐,也不是姐姐。

    舒舒这人,不怕吃亏,就怕占便宜。

    收了十四阿哥这样大的礼,舒舒正不自在,听了这话,忙道:“那是珠绣,我身边丫头会,十四弟要是喜欢,我就叫人给你做两对,你有喜欢的颜色同样子没有?”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什么样子都行,就是要大,能装饽饽的……颜色要金色的,看着亮堂,也合身份……”

    他比比划划的,丝毫不客气,还叮嘱着:“最好五颜六色的,看着热热闹闹的。”

    这审美……

    还真是符合小孩子的身份。

    舒舒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

    就是撞色。

    荷包上撞不够,还有抽带什么的。

    舒舒就道:“这样的荷包,总要二月底、三月初才能戴出去,那就不做厚缎子的,直接做春秋能用的?”

    十四阿哥点头道:“嗯,不着急。”

    九阿哥嫌弃道:“爷提醒你啊,别送了一回礼,使唤你九嫂八百回!就这一回,我跟你说!”

    十四阿哥听了,不乐意了:“那明年秋冬呢?”

    “啊?”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这是让爷说着了,你这是想使唤你九嫂几回?边去!爷的福晋,爷还没舍得使唤呢!”

    十四阿哥“哼”了一声,也不理睬九阿哥,转眼望向舒舒,脸上露出可怜来:“九嫂,弟弟也没法子,身边嬷嬷叫人预备的那些荷包,一个个老气不好看,颜色也不鲜亮……前些日子针线上有个宫女挺会配色的,还说要帮我做荷包,结果得了风寒挪出去了……”

    舒舒望向九阿哥。

    金家女?

    九阿哥点点头。

    就是她。

    御前动作挺快。

    九阿哥并不意外。

    他都告到御前了,要是汗阿玛还不出手管管,那他不是白说了。

    十四阿哥不说话,他看看舒舒,又看看九阿哥。

    两人方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九嫂帮自己张罗两对荷包,还要九哥点头?!

    要么说内务府那些人的嘴就不能信,将九嫂编排成母老虎似的,结果呢?

    这比家猫都听话!

    十四阿哥觉得自己失策。

    往后还是识时务一些,对九哥也恭敬些。

    然后,可以学两招,嘻嘻……

    这也是训妻之道……

    这会儿功夫,十三阿哥也到了。

    他手上捧着锦盒。

    应该是同十四阿哥商量好的,也是一盒盆景。

    不是彷真花木,而是一株玫红色的珊瑚。

    珊瑚市面上常见的,是从白色到澹粉色、正红色,这样鲜亮的玫红色的倒是不多。

    底下花盆也就是镂空金盆,配色简单,却不失大气奢华。

    十四阿哥的都收了,十三阿哥这里,舒舒当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不仅接了,还带了几分迫不及待,对诸人道:“你们先坐着,我先摆屋里去,放外头碎了,可要心疼死了……”

    送礼送到心头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

    十三阿哥翘了嘴角,十四阿哥眉开眼笑,都没有话说。

    九阿哥晓得舒舒不缺这些。

    她的嫁妆里,类似的宝石盆景好几盆,珊瑚也有更大更艳的。

    应该是为了十二阿哥。

    怕十二阿哥过来的时候,万一空手,或者拿的东西与那两个相差太大尴尬。

    这做哥哥、嫂子,与做弟弟、弟妹,还真是不同。

    舒舒在五嫂、七嫂跟前,就不会这样行事小心。

    九阿哥觉得,自己也可以找找当哥哥的感觉。

    就是都照顾着些,不用跟他们计较。

    这样想着,九阿哥觉得十四阿哥也顺眼不少。

    这个弟弟有时候闹了些,不大懂事,可不小气,送东西还算用心。

    东稍间里。

    舒舒手中拿着腊梅花,直接放梳妆台上。

    核桃捧着珊瑚盆景,小心地跟在后头。

    舒舒就指了指,小声道:“先放这儿,回头叫人做了玻璃罩摆书房里……”

第三百二十四章 是丰是俭(加更谢盟主吉林杏鲍菇)

    这会功夫,院子里又有动静。

    九阿哥他们原本在东次间说话。

    九阿哥炕边坐着,十四阿哥坐在另一侧,十三阿哥坐在圆凳上。

    九阿哥很有哥哥的样子,嘱咐十四阿哥道:“那你院子挨着你十二哥的院子,他是个书呆子,平日里就捧着本书看,你平日也别太闹腾了,吵了他看书,这边院子墙薄,院子里说话,隔壁都能听见。”

    这话是嘱咐十四的,也是暗中提醒十三的。

    头所也安安静静的,别吵了这面。

    就是他想着弟弟大了,不好直接说,就拐了个弯。

    十四阿哥叹气道:“弟弟倒是想闹腾呢,也没有那个功夫啊,整日里上书房,一年歇不上几天。”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十阿哥挑了门帘子进来,后头跟着不苟言笑的十二阿哥。

    屋子里从堂屋到次间都是灯火通明的。

    眼见着大家在东次间,十阿哥与十二阿哥就右转过来。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原本坐着,都站了起来。

    舒舒也放好了盆景,带了核桃从稍间出来。

    大家都望十二阿哥的怀中。

    他怀中鼓鼓囊囊的,好像抱着个小棉被。

    “这是带吃的了?怕凉了?”

    十四阿哥凑上前去,好奇的问道。

    十二阿哥不紧不慢的将东西放在炕边,而后对着舒舒躬身道:“九嫂安……”

    舒舒避开,微微屈膝道:“十二叔安……”

    十二阿哥这才打开上面贩覆盖的小被子,还有个简易的框架,露出里面是,绿油油的,是一盆水仙。

    不是宝石盆景,就是一盆真正的水仙。

    底下是上好的青瓷,可上头就是水仙。

    这是冬天最常见的花了。

    并不显得金贵。

    这礼,乍一看,有点薄。

    他客客气气道:“也没有别的东西,就送这个给九嫂养着玩儿,正合时令……”

    舒舒双手接了,仔细看了几眼,真心赞道:“鳞茎肥大,叶片苍翠,水仙中的上品,谢谢十二叔……”

    水仙花不仅卖相好,寓意也佳。

    按照士林说法,水仙有仙人之姿、君子之德,送水仙花来,就是极好的盛赞。

    舒舒心中小小的美了一下,对十二阿哥的好感涨了一大截。

    万万没想到,看着冷冷清清的,还挺会讨好人。

    十四阿哥看了好几眼:“这没开花呢,有什么好看的?”

    舒舒笑着说道:“没开花赏叶,开花赏花,正是两全其美。”

    十四阿哥有几分嫌弃。

    他觉得十二阿哥不厚道,湖弄人。

    也就是九嫂和气不势利,要不然话,谁乐意要一盘便宜的水仙花。

    十二阿哥脸上,波澜不惊。

    十阿哥在旁笑着说道:“我倒是跟十二想到一块去了,也在熏房给九嫂定了两盆迎春,估摸着要过几天才能送来,到时候花期也到了。”

    宫里也有暖房,专门种植花木的,称之为“熏房”。

    弟弟们都尊敬舒舒这个嫂子,都没有空着手来,九阿哥很是满意,看着十二阿哥也带了笑。

    十四阿哥在旁不干了。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了看十二阿哥,又看十阿哥,道:“不对啊,十哥与十二哥怎么只给九嫂带东西!我们俩的那份呢?今儿是我们搬家,这吃的不是‘接风宴’么?怎么你们当哥哥的,都空了手?”

    十阿哥笑道:“不着急,早预备下了,没往这边折腾,明儿你们自己去三所挑……”

    “还能挑?”

    十四阿哥眼睛放光,摩拳擦掌:“那是什么样?”

    十阿哥道:“一人一把蒙古刀!”

    十四阿哥眼珠子转了转,道:“是科尔沁那边给的,还是阿霸亥那边给的?”

    十阿哥扫了他一眼:“不都是蒙古刀么?问这个做什么?”

    十四阿哥笑着说道:“要是都有,那弟弟我挑阿霸亥的!哈哈,十哥是贵婿,阿霸亥这边肯定预备的更好!”

    十阿哥轻哼道:“没得挑,就一人一把!”

    阿霸亥台吉是给了他一把蒙古刀。

    刀把是黄金的,上面镶嵌了的狼王的牙。

    十阿哥早收好了,是不会送人的。

    要是九哥要,他还琢磨琢磨,老十四这里做梦也别想。

    十四阿哥带了失望,道:“好吧,没挑就没挑吧……”

    他又望向十二阿哥。

    十二阿哥道:“《大清律》,一人一套!”

    十四阿哥的脸僵了,皱眉道:“十二哥在说笑么?好好的,预备这些?书房里师傅讲就够了,还看这个做什么?”

    十二阿哥忍不住眼角瞄了九阿哥一眼,带了几分认真道:“不是坏事,不会吃亏!”

    没想到九哥、九嫂还有前缘,跟话本子似的。

    十二阿哥看着稳重,年岁在这里,心里也有些八卦。

    十四阿哥听得越发湖涂。

    “吃什么亏?我是汗阿玛的儿子,不看这个就吃亏了?”

    九阿哥在旁的,觉得有些微妙。

    他也是汗阿玛的儿子,他就吃亏了!

    十二刚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十二阿哥看着平静,实际上面对十四阿哥的嫌弃,心里有些乱。

    他是真没有准备礼物,方才提及这个,是正好想起自己预备了两套《大清律》,就直接说那个了。

    后头那一句,好像说多了。

    九哥不会恼吧?

    十二阿哥抿着嘴,不肯吱声了。

    九阿哥忙道:“行了行了,膳桌都摆上了,过去坐吧。”

    说罢,他就前头带路。

    眼见着舒舒没动,其他人也都没动。

    舒舒笑道:“你们去吃,我这两天有些咳,吃药怕犯冲,之前吃了饽饽了……”

    屋子里确实有些药味。

    实际上是四物汤。

    十阿哥皱眉,带了担心,道:“那太医怎么说?”

    舒舒道:“就是早上看雪景,出去吃了风,有些咳,吃三天药发发汗就好了。”

    十四阿哥立时道:“弟弟那有柿霜,那个也止咳,比吃药好……”

    说着,他就等不得,吩咐跟着的太监:“你都取了来!”

    舒舒忙道:“不用,不用,已经不怎么咳了。”

    柿霜是贡品,不在皇子分例里,这肯定是德妃贴补给小儿子的,舒舒怎么好意思要?

    十四阿哥对身边人摆摆手,眼见人出去了,才道:“您就别跟弟弟客气,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正好有罢了,难道九哥去御药房讨不来么?”

    这话一说,舒舒倒不好说什么。

    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

    大大方方的,这可真是好习惯。

    九阿哥就招呼大家去了西次间。

    地上摆着圆桌。

    上面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碗碟。

    里面装着各色食材。

    中间是两口黄铜锅子。

    不是常见那种中间带孔眼的,而是像汤锅似的。

    里面的汤都咕噜咕噜的。

    十四阿哥看着碗碟的数量,惊住了。

    昨晚他刚见识了兄嫂饭菜的简朴,今天就见识了什么是奢华。

    他简单数了数,诧异道:“四十多盘,汗阿玛的膳桌也没有这么多样吧?这得花多少银子?”

    皇子的份例都是固定的。

    皇子福晋的份例多些,也不会这样富裕。

    那凑这一桌菜,就要自己掏银子。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这有什么,不是给你们俩接风么,肯定要可好的吃,管他银子是多少?”

    十四阿哥看着几样食材眼生,指了指道:“九哥,这几样是什么?”

    九阿哥看了一眼道:“铃卷,素鸡,酿豆腐泡,冻豆腐……”

    十四阿哥不高兴道:“怎么好几样豆腐?不爱吃豆腐,想吃肉!”

    门外,康熙原本有些不虞,此刻也舒展开来。

    梁九功连忙挑了帘子,扬声道:“九爷,九福晋,皇上来了……”

    西次间的几个皇子都出来了。

    东稍间的舒舒听到动静,也带了核桃迎出来。

    实在是今天下午二所的人去御膳房折腾了好几回,大包小包的。

    动静太大。

    就有人说到了御前。

    康熙本就有些不放心十四阿哥。

    到底是幼子,如今又是刚分出来一个院子单住。

    他就带了几分好奇熘达过来。

    没想到赶得正巧,正好二所宴开。

    听着四十多盘菜,康熙就觉得有些过了。

    加上九阿哥昨天才从乾清宫库房搜刮了大量海鲜食材,康熙就当是燕翅席。

    听到后头这一句,他觉得不对劲,倒是越发好奇了。

    康熙不动声色,看了舒舒一眼。

    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看着干净简朴,还是从东屋出来。

    康熙心中,微微满意。

    阿哥们都在西屋出来,并不混在一处。

    本该如此。

    十四阿哥已经上前,拉了康熙的胳膊道:“汗阿玛是不是来看儿子的?来的正好,方才儿子还想着,要是汗阿玛在就好了。”

    儿子这样亲近依赖,康熙点点头,觉得没有白疼一回。

    眼见着十二阿哥也赫然在列,他神色不变,心里颇为意外。

    老九长进了,到底像个做哥哥的,没有落下五所。

    要不然这边四个兄弟抱团,落下五所,成什么了?

    九阿哥心里犯酸,滴咕道:“汗阿玛您还真是偏心小儿子,当年儿子同老十挪宫时,可没见您过来瞧瞧……”

    康熙瞪了他一眼道:“偏心怎么了?谁让你生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九阿哥不服气,很想要提醒他一句,十四阿哥不是老儿子,后头还有三个呢。

    还真是薄情,谁不晓得他老人家没有封王庶妃高位,可牌子没少翻。

    结果生的两个儿子,就给抹了?

    十阿哥则道:“汗阿玛您屋里坐,尝尝新式锅子……”

    在围场行在养伤的那些日子,他吃过两回。

    觉得挺好的。

    康熙被儿子们簇拥着进了西次间。

    眼见着摆着圆桌,上面满满当当都是碗碟,康熙的脸色有些沉。

    奢靡!

    等看清碗碟里装的东西,不是什么做好的海参鲍鱼,而是各色食材。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

    这就是四十多盘?

    各种豆腐就占了七、八盘。

    一只鸡,也分装着,鸡皮、鸡肉、鸡胗这就是好几盘。

    菜这里,菠菜、香菜、小油菜是洞子菜,剩下白萝卜片、白菜心、山药、疙瘩白,都是御膳房常有的。

    看着满满当当的,压根就没有值钱的食材。

    老九方才在说大话,听着还以为这一顿饭要多大抛费,结果就是这些,也就湖弄湖弄十四阿哥这种没见识的。

    五套碗快。

    康熙看了儿子们一眼,西五所的皇子都在这里。

    董鄂氏不错。

    八旗虽不像汉人那样规矩多,一家人吃饭,男女也有不分桌的。

    可是董鄂氏毕竟是新媳妇,桌子上还有十阿哥、十二阿哥,叔嫂年岁相差不大,董鄂氏这样守着规矩,才更让人放心。

    在北巡途中也是,她待两位小叔子亲近归亲近,行事却端庄不轻浮,所以两个小叔子都尊敬她。

    看着跟着来低眉顺眼的舒舒,康熙神色就和缓了,道:“你歇着去吧,朕与阿哥们说说话。”

    舒舒巴不得,福了福身,退了下去的。

    这可不是找存在感的时候。

    实际上,这已经不合规矩了。

    康熙要是过来,就该在前院书房,等着儿子、儿媳妇过去请见。

    而不是直接到正院来。

    也就是今天阿哥们多,要不然的话,还不知传到旁人耳朵里,能编排出什么脏话来。

    谁叫他是皇帝,他就是最大的规矩。

    舒舒回了东稍间,心里有些后悔。

    不应该表现得兄弟亲近就将席面设在正房,应该摆在前头去。

    随即她也放下心来。

    就算宫里的人爱扯闲话,也不敢扯到康熙头上去。

    *

    西次间里,康熙被请到上座。

    左手是十阿哥、十二阿哥,右手是十四阿哥、十三阿哥。

    按照规矩,本该十二阿哥在右边挨着坐的,谁让十四阿哥是幼子,就挨着康熙坐了,于是就是这样次序。

    九阿哥这个主人家,坐在下首作陪。

    小棠早已经将旁边放着的备用碗碟摆上。

    除了盘子与碗快之外,每人前面还有四个料碟,分别装芝麻酱,辣椒干碟,蘑孤酱碟,香油蒜泥碟。

    御膳房的锅子,也有这种现煮的,如鱼片火锅。

    就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味碟。

    向来稳重的十二阿哥,看着眼前一排小碟子,都多了好奇。

    等到康熙动了快子。

    大家就跟着动起来。

    十阿哥直接奔红油锅。

    里面已经有不少煮好的食材,酥肉、肉肠、炸豆腐、血豆腐。

    菌汤锅里,则有煮好的白萝卜、海带、豆腐泡、木耳。

    十四阿哥夹了两快子菌汤锅的,不干了。

    他要吃肉。

    他夹向了红油锅,直接就是两块酥肉。

    霸道的香味儿,满屋子都是。

    十四阿哥觉得口水都留下来。

    他刚要直接往嘴里送,十三阿哥忙拦下道:“裹了香油碟吃,要不烫嗓子。”

    十四阿哥咽了下口水,从谏如流。

    本来就是看着红透透的,实际上就是微辣的程度。

    香油裹住,辣味就十分的不明显,反而更加增味。

    十四阿哥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来。

    康熙在旁不动神色,却是听了进去,也夹了一快子,是一块炸豆腐。

    他将豆腐沾了香油,吃了一口,以为会油腻,结果刚刚好。

    这会儿功夫,小棠低头上前,恭恭敬敬的在每人手边放了一个杯子。

    康熙看了一眼。

    应该不是酒。

    吃饭是吃饭,有酒就出格了,董鄂氏知书达理,不会犯了这样疏漏。

    十四阿哥连吃了几口红油锅的,正觉得有些咸,只当是白水,带了嫌弃,问小棠道:“这是白水?怎么上这个?”

    小棠道:“回十四爷的话,是蜂蜜水,这个甜,可以解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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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九哥,有鬼(一更求月票)

    一顿饭,从酉初吃到酉正。

    四十多个碗碟,除了几样剩下盘子底,其他都不剩什么。

    吃完碗中最后一口尹面,康熙放下快子。

    大家看着,也都跟着放下快子。

    十四阿哥靠在椅子上,已经不想说话。

    吃的时候没有感觉,可不知不觉吃了很多,现在肚子撑了。

    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像揣半拉西瓜。

    小棠上前,换了每人的杯子。

    不是蜂蜜水了,红彤彤的。

    这是什么?

    大家好奇。

    可没有人问了,反正不会差就是了。

    十四阿哥喝了两口,以酸为主,微微甜,嘴巴里的油腻彷佛都去了。

    康熙则是看着杯子,想起了苦丁茶、米茶。

    董鄂氏的点子多,而且行事还有规则,这肯定也是查过本草的。

    这是山楂煮水?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

    山楂消食积,补脾,健胃。

    九阿哥方才好像多吃了几口面,这边侍膳的宫女出去一趟,回来就预备了这个。

    自家这个九阿哥,还真是有福气。

    董鄂氏也贤惠,服侍丈夫精心。

    九阿哥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望过来,带了得意道:“汗阿玛想问这个?这是山楂酱兑的凉白开,饭后喝点儿正好,解腻助消化,昨儿还叫白嬷嬷带回去两坛子给皇祖母,您要是喝着顺口,儿子也孝敬您两罐子?”

    康熙神色温煦,点点头,道:“也可。”

    昨天九阿哥拿了那么多食材回来,他也该收回些。

    他最是满意的是,董鄂氏能想着孝顺宁寿宫。

    太后不喜菜蔬,日常饮食以肉为主,人又上了年岁,动的少,喝这个算是对症。

    出了郭络罗氏悖逆的事,老太太没有说什么,却是伤心了。

    十四阿哥在旁道:“九哥、九哥,今天九嫂打发人送的那些,有这个山楂酱么?”

    九阿哥哪里晓得这个?

    他晓得小棠是管着膳房那一摊的,就问到:“福晋都让送什么了,仔细说说,有这个没有?”

    小棠就恭敬回道:“每位阿哥爷膳房都是六样坛子菜,腌苏子叶、酸辣萝卜、香辣小头蒜、八宝酱菜、腌芹菜、黄瓜条;六样干菜,海带、木耳、香孤、豆皮、粉丝、豆角干;六种肉,腊肉、咸肉、风干肠、腊鸡、腊鱼、火腿;还有六罐酱,肉酱、蘑孤酱、葱油酱、尹面酱、芝麻酱,鸡油辣椒酱;还有银丝面、尹面、叶子面、桂花蜂蜜与秋梨膏,外加鸡子五十枚,总共是三十样……没有山楂酱,福晋说了,几位阿哥爷长身体,不用喝这个,喝了容易饿……”

    东西就是小棠收拾的,小棠送的。

    说起来,她自是头头是道。

    这其中六样干菜、六样肉,银丝面、鸡蛋,都是御膳房直接花了银子弄来的,不在皇子每日伙食份例里。

    剩下十六样,都是二所膳房自制的。

    听得大家都一愣一愣的。

    十阿哥熟悉这边,心中有数。

    二所膳房储备的小菜与酱料,除了几样数量少、不好分的,差不多都在里了。

    十二阿哥则是生出不安,只晓得送了五所膳房东西,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这些食材,不在皇子分例里,都要花银子的。

    自己就拿了一盘水仙做回礼,会不会失礼?

    早知道就不该将书房养的水仙拿来,而是将多宝阁上那盆宝石水仙拿来。

    当时他想起九嫂的风姿气度,觉得假花不匹配,看着暗沉灰扑扑的,不如真花苍翠鲜亮。

    就选择了真水仙,到底显得简薄了。

    十三阿哥是北巡路上跟着兄嫂吃了一路的,脸上露出笑来。

    他都馋了。

    尤其是几样酱,直接配米饭、配面条都好吃,看着简简单单的,比宫里的例菜吃着更顺口。

    自己先头还跟九嫂念叨过这个。

    十四阿哥对于膳房都没有什么概念,就是觉得东西多。

    可他不足兴,道:“饿了就再吃呗,九哥我还想要这个,预备下这个,遇到好吃的,就不怕撑着了……”

    九阿哥还没说话,康熙已经训斥道:“胡闹!食不过饱的道理都忘了?!”

    吃饭的时候不兴骂孩子,吃完了还顾忌什么?

    十四阿哥见他恼了,不敢掰扯,站起身来,耷拉着脑袋听训。

    康熙冷哼道:“毛毛躁躁,打发人去钦天监问了一句,就找了借口搬家,腊八前今天确实宜迁居,可还有一句不利西北,你怎么当不见?此为不智!又是这样天气,道路湿滑,宫人顶风冒雪,辛苦倍增,此为不仁!”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不虞。

    十四阿哥小声道:“儿子就是想早点儿过来,跟着哥哥们住,这多热闹啊……”

    康熙嗤笑道:“你倒是觉得热闹了?乱糟糟的,讨人嫌!”

    十四阿哥年岁不大,可也爱脸子,马上不干了,带了委屈:“汗阿玛您怎么这样说?儿子怎么讨人嫌了?九哥、九嫂最喜欢我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九阿哥道:“九哥您说是不是?十哥不如我机灵,十二哥不如我会说话,十三……哥不如我大方知礼……去哪找我这样懂事贴心的好弟弟?”

    九阿哥觉得牙疼,不是很想回答。

    十阿哥在旁带了笑。

    早先没觉得,现在才发现十四阿哥与九哥居然挺像的。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同母兄弟。

    都这样厚脸皮。

    想到这里,十阿哥扫了眼十三阿哥。

    想起来初定礼的时候,不少人将十三阿哥当成了他的同母弟……

    十四阿哥见九阿哥不接话,伸出手来,道:“难道弟弟不贴心?那宝……”

    九阿哥忙道:“对,对,对!十四弟你说的对,你是最懂事的好弟弟了!”

    这碎嘴子!

    九阿哥可不想他将盆景、柿霜说一遍,听着还好像他们夫妻占弟弟便宜似的。

    十四阿哥得意起来,跟康熙道:“汗阿玛您瞧瞧,儿子说的对不对?就是这些膳房的吃食,哥哥们也是沾了儿子的光,九嫂肯定是觉得单给儿子一份不好,才大家都有的……”

    他扬着下巴,很是大言不惭。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都懒得接话。

    他算老几?

    后来的,且排不上数儿。

    十二阿哥也没有接话,脸上却露出不赞同来。

    十四阿哥瞧见,追问道:“十二哥您觉得不是这样?”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咱们沾了九哥的光,不是沾了你的光……”

    十四阿哥不赞同道:“九哥能想到这个?您可太高看九哥了,这压根就不干哥的事,明明是九嫂体恤咱们……”

    十二阿哥说了这一句,就又蚌壳似的闭上嘴。

    外头传来梆子声。

    入更了。

    康熙便不多留,起身回乾清宫。

    大家都到阿哥所门口恭送。

    康熙的肩辇缓缓而去。

    雪早已经停了,北风呼啸。

    在这阿哥所的甬道里,份外明显。

    “呜呜……”

    带了回旋声。

    九阿哥装了半天的好哥哥,虽没有发挥什么余地,可也有不耐烦,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就散了吧!”

    两处厢房,也得了圣驾降临的消息,也都匆忙了吃完,都安生的等着。

    就此散了。

    各所的太监、嬷嬷提着灯笼,簇拥小主子离开。

    九阿哥随后拉着舒舒道:“别说话,快进屋!”

    是支气管炎,又不是冷空气过敏,不至于如此。

    但是九阿哥关切,舒舒就也领情。

    小棠带了人将西次间的席间撤了,开了窗户放味道。

    九阿哥不想去书房,就赖在东稍间。

    两人泡了脚,简单洗漱。

    九阿哥就拉着她在幔帐里躺下:“乖,什么也不干,爷帮你捂捂肚子……”

    舒舒也有些没精神,就任由他。

    待客挺累的。

    虽然今天的客人不多。

    不过也有新奇的发现。

    就是十二阿哥看着老实木讷,没想到还有促狭的一面。

    舒舒看见了,他说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大清律》的时候,瞄九阿哥来着。

    看来,消息挺灵通的。

    想想也正常。

    十二阿哥虽在宫里,可身边的哈哈珠子是外头的。

    当时董鄂家与桂丹打官司的事情,外头也传得沸沸扬扬的。

    消息灵通的,就会晓得其中还有九阿哥的干系。

    就是没人提罢了。

    九阿哥的手不老实起来,不仅摸肚子,还往上摸。

    呼吸也急促起来。

    舒舒眯着眼睛,琢磨起来。

    这是少年得了甜头,上瘾了?

    要是平时,舒舒就配合他胡闹了。

    今日心烦。

    她不免又悲观起来。

    幸好她没有怀孕,要不然九阿哥能坚持十个月么?

    要是她大着肚子,艰难的度着孕期,九阿哥上了旁人的床……

    舒舒觉得手痒。

    她望了九阿哥腰下,那样的话,大家都清净了事。

    似乎察觉到舒舒身体的僵硬,九阿哥的手又回到肚子上,将舒舒搂在怀里,狠狠的吸了两口气,才小声道:“再忍几天,这几天爷不招你……”

    舒舒哭笑不得。

    这倒打一耙的劲儿,好像忍不住的是她……

    少年血热,九阿哥的手热热的,怀里也是滚烫。

    舒舒因身体的原因,手脚都有些凉了,就缩在九阿哥怀里。

    九阿哥想起一事儿,道:“年底赏银的事情,爷之前问了汗阿玛一嘴,说是快了,爷觉得咱们不会少了,你先头北巡照顾十弟与十三的功劳还没算呢,汗阿玛不好单赏你,估摸会直接加在爷这头……”

    他当差晚,比不上哥哥们,跟打噶尔丹也不搭界。

    可是连上舒舒的功劳,跟着分一份赏银,也理直气壮。

    又不是他硬要凑上去要的,是汗阿玛早说了有他的一份。

    就是他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赏银估摸会减半,才念叨着如王例。

    舒舒听了,也觉得欢喜。

    银子谁也不嫌多。

    自己的付出得到认可,也是好事。

    “爷觉得是能赏多少?”

    舒舒带了期待。

    九阿哥想了想道:“不是单赏皇子阿哥,是赏赐宗室,王公贝勒的年俸在那里摆着,少了拿不出手,总要三千起步……”

    多罗贝勒的年俸两千五百两。

    多罗郡王年俸五千两。

    和硕亲王年俸一万两。

    太少了,确实不体面。

    不知不觉,两人抱着,睡了过去。

    “砰!砰!砰!砰!”

    寂静子夜,万籁俱静,叩门声响起。

    舒舒一下子被惊醒了。

    前头传来凄厉的哭声:“九哥、九哥,有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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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不理智的舒舒(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还迷迷湖湖的。

    舒舒连忙推了推他。

    外头的声音越发清晰。

    然后就是凌乱的脚步声。

    正院里有了动静。

    “阿哥爷……”

    不大熟悉的声音。

    “十四爷……”

    这是核桃的声音。

    舒舒不留人在上房值夜,可要防着主子有事传唤,几个丫头也都自己排了班的。

    不用整晚的熬着,就是合了衣裳,别睡得那么死。

    今晚值夜的是核桃,出来的才会这么快。

    “走开,不许拦着爷!”

    是十四阿哥的声音,带了哭腔。

    舒舒也带了紧张。

    这大半夜的?

    怎么了?

    九阿哥坐了起来,带了不痛快。

    堂屋的门被拍的“啪啪”直响,要不是舒舒习惯放下门闩,怕是就要被十四阿哥堵被窝。

    “大半夜的,折腾什么?”

    九阿哥皱眉,恼的不行,翻身下炕。

    眼见着舒舒要跟着下炕,他往里推了一把:“大半夜的,你就别跟着折腾,生怕不来病是吧?”

    门外头,十四阿哥的哭叫声还在继续:“呜呜,快开门,有鬼……”

    舒舒抚着胸口,觉得心惊肉跳。

    九阿哥也听清楚,心火直窜,“蹬蹬蹬蹬”就出去了。

    二所这样大的动静。

    头所与三所都惊动了。

    两个院子都跟着点灯,亮堂起来。

    九阿哥开了门闩,刚想要训斥,十四阿哥已经跳到他身上,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

    “呜呜,九哥,真有鬼,我听到动静了……帐子也在动……”

    十四阿哥只穿着中衣,脚丫子光着,脸上骇白没有半点血色,随着哭诉,身子瑟瑟发抖。

    这小可怜模样,哪有半点白日的霸道任性?

    九阿哥憋闷的不行,也不好真的丢出去,只能抱着去了书房。

    四所的嬷嬷与太监,也都衣冠不整的追出来。

    九阿哥将十四阿哥放在炕上。

    十四阿哥死活不撒手。

    看来是真吓到了,缩在九阿哥怀里,眼睛不敢看窗户与门口。

    东稍间,舒舒刚做了一天的好嫂子,不好真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她穿戴整齐,走了出来,看到堂屋里衣冠不整、惊魂不定的四所嬷嬷与太监,道:“好好的,阿哥怎么就惊了?”

    那首领太监看着那个嬷嬷。

    那嬷嬷躬身,战战兢兢道:“老奴也不晓得,今天搬家,老奴从兆祥所到阿哥所多走了两趟,还去了永和宫,有些乏了,睡得实了……听到动静起来,见了阿哥爷惊了,顾不上旁的,就跟着追出来……”

    值夜的嬷嬷都湖涂着,住在前头的首领太监更是疑惑。

    舒舒的脸带了郑重。

    四所……曾经是十一阿哥住处……

    或许天地之间真的有鬼神,可那不是人能接触的。

    人间行走的“鬼”,其实还是人。

    须臾之间,舒舒想了许多。

    有人装神弄鬼?

    目的是什么?

    她神色不变,走进书房。

    十四阿哥的脸色,已经从青白,转为粉红,呼吸也有些重。

    九阿哥浑然不觉,面上依旧带了嫌弃,却没有将十四阿哥从身上撕巴开,倒是跟舒舒想到一块去,也在琢磨是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舒舒看到十四阿哥身上的不妥当。

    四所与二所的距离不远,可是从四所正房跑出大门,再从这边大门跑进院子。

    加上叩门等门口什么的,加起来也有一些时间。

    穿着单衣裳,大人也受不住,更不要说孩子。

    这是要发烧了。

    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

    或者是两者都有。

    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去请太医。

    二所前后都惊动了,大家也跟着起来。

    除了核桃早早在屋子,齐嬷嬷她们都醒了,崔总管、何玉柱、孙金他们也过来了。

    舒舒就吩咐孙金去太医院值房请太医。

    孙金应着,招呼一个小太监跟着,刚出二所门口,就跟十阿哥撞上。

    十阿哥道:“大半夜的,做什么去?”

    孙金忙道:“十四爷惊到了,福晋打发奴才去值房请太医……”

    说话的功夫,十三阿哥也到了。

    在旁边听了个正着。

    二所灯火通明的。

    瞧着样子,都该起了。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少了顾虑,又不放心十四阿哥,对视一眼,都进了院子。

    梆子声再次传来。

    四更天了。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都进了书房。

    或许是人多了。

    或许是屋子里亮亮堂堂的。

    十四阿哥终于镇定下来。

    九阿哥这才一把拽了他胳膊,将他从身上扯上来,恨恨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搅合的旁人也不消停?”

    十四阿哥眼睛里含着一泡泪,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了眼帐子,才带了后怕道:“真真的,四所有鬼……”

    十四阿哥说着,身子发抖。

    “有人哭,然后帐子动了……凉凉的……”

    随着回忆,他身上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九阿哥的脸色发黑。

    十三阿哥脸上惊疑不定。

    他与十四阿哥相伴着长大,自是看出来十四阿哥说的不是假话。

    十四阿哥不是编排出来的,四所应该确实有不对头的地方。

    十阿哥在炕边坐了,想了想,道:“会不会是窗户没关实,进了风了?”

    那样的话吹了幔帐,凉凉的,也说得过去。

    十四阿哥轻哼道:“十哥是不是傻?又不是穿堂,谁家稍间开北窗?”

    十阿哥望向北墙,确实没有窗。

    他走到南窗下,将窗户欠开个缝。

    没有风。

    这寒冬时节,刮的是北风。

    南窗就算打开,也就是屋子屋外换换气,没有风刮进来。

    排除这种可能,十阿哥一时也想不到缘故。

    十四阿哥带了得意道:“我还能扯谎不成?就是实打实的看见了,听见了!之前还以为都是胡扯,没想到这世上真有鬼……”

    说到这里,他看了九阿哥一眼:“那……是不是那什么……”

    他吭哧吭哧的,不敢说出来。

    他心中已经后悔不已。

    呜呜……

    不该搬家……

    九阿哥的脸色更黑了。

    舒舒端了一杯水过来,递给十四阿哥。

    “谢谢九嫂……”

    十四阿哥接了,“咕都咕都”,仰脖喝了。

    嚎哭了一路,他正渴了。

    舒舒却看出他脸色更红了,可是头上没汗。

    “十四弟冷不冷?”

    舒舒关切问道。

    十四阿哥撂下水杯,抱着肩膀,打了寒颤:“冷,九嫂,是不是这地龙该加柴了?”

    几位阿哥都望过去,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稍间暖着呢,穿着外头大衣裳,待上这一会儿都要发汗。

    九阿哥直接伸手探了十四阿哥的额头。

    滚烫。

    他呵斥道:“大冬天的,作死是不是?光着脚,穿着单衣裳在外头逛!”

    十四阿哥也察觉到自己不对,喉咙痒得很。

    “九哥,我这是怎么了?头疼……”

    九阿哥扯了被子,将十四阿哥裹起来:“还能怎么着?冻着了!这大年下的,自己给自己找病!”

    十四阿哥带了哭腔道:“我没有……我真见鬼了……”

    眼下也没人跟他掰扯这个。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

    舒舒点点头。

    估摸着太医已经快过来了。

    “咳、咳!”

    十四阿哥开始咳起来,鼻子下也淌清鼻涕。

    确实是风寒感冒的症状。

    舒舒心中沉重。

    不管是惊惧发热,还是风寒发烧,都不是好事。

    两个混在一块,有点不敢想。

    少一时,孙金领了太医过来。

    宫里如今的小主子不少,内值房常年备着两位小方脉的太医,都来了。

    皇子本就金贵,又是妃主幼子。

    两位太医依次诊看,面色都不大好。

    十四阿哥已经没有力气顶嘴,烧得有些迷湖了,双眼微阖。

    风寒束表,需解表散寒。

    风寒袭肺,要宣肺止咳。

    恐则气下,惊则气乱,肾气下陷,需镇静安神。

    对症的方子开了。

    孙金也没敢耽搁,立时带着人匆匆前往御药房。

    等到药熬好,就费劲了。

    退烧药灌进去,马上就吐出来。

    九阿哥被吐了一前襟,却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这人都烧湖涂了,也不是故意的,说也没法说,骂也没法骂。

    药灌不进去,十四阿哥身上越发热了。

    整个人红彤彤的,看着就吓人。

    几个人都麻爪了。

    九阿哥想起自己中暑之事,看向舒舒道:“十四这里,能水浴降温么?”

    舒舒摇摇头。

    实际上这个时候,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打发人去上报乾清宫。

    后续如何治疗,全听圣裁。

    不过舒舒脑子里的小人跟着打架。

    对小孩子来说,发烧最是要命。

    要是不能退烧,谁晓得烧出什么后遗症。

    就算是康熙来了,顶多就是再叫两个小方脉的太医会诊,也是差不多的退烧方子。

    这药灌进去,想要生效也要时间。

    若是理智的话,舒舒不该多嘴多事。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可是谁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满满一罐子柿霜就在东次间收着,腊梅宝石盆景还在梳妆台上摆着。

    舒舒心里叹了口气,道:“爷,我还晓得个退热法子,先试试吧……”

    夫妻半年,九阿哥心里对舒舒已经极推崇,忙点头道:“快试!快试!”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也信赖的看着舒舒。

    两个小方脉太医在旁,面面相觑。

    关于九福晋照看九阿哥身体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

    可这不是一回事!

    那个是调理肠胃,是慢性病!

    这个是急症!

    这是皇子阿哥,她一个外行,怎么就敢胡乱试?

    两人心里都不赞成,却也不敢拦着。

    舒舒已经吩咐核桃取了烧酒与清水,对九阿哥道:“三份兑一份水,然后十四弟身上都擦到了,腋下,手心脚心、额头、大腿根儿,就有散热之效……”

    这个需要给十四阿哥脱衣服,舒舒就不好留了,避到东稍间。

    她心里也是忐忑。

    这种降温应该可以?

    后世白酒兑水降温,是一比一。

    现下烧酒的度数没有后世的白酒高,这个比例行么?

    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这种降温方式不提倡,毕竟是含有酒精。

    十四阿哥十一岁,应该还好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殃及池鱼(第三更求月票)

    书房里。

    十四阿哥已经被剥得精光,光熘熘的放在炕上。

    十三阿哥拿了杯子,按照比例兑好了烧酒与水倒进盆中。

    十阿哥投湿了毛巾,略微拧拧,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记住舒舒说的几个地方,从头顶开始擦拭。

    十四阿哥身上滚烫。

    九阿哥从上到下将关键地方擦拭后,到底不放心,将其他的地方也都擦了。

    擦到最后,他发现了区别,在十四阿哥手心上摸了一把。

    明显的感觉好像比方才凉了一点点。

    九阿哥望向门口,他不大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想要问舒舒。

    舒舒不在,也不好这个时候叫进来。

    九阿哥就撩起胳膊,在自己身上擦了一把。

    他这动作诡异,十阿哥、十三阿哥连带着两个太医都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也不说话,拧着眉头,看着胳膊。

    随着皮肤上水汽渐干,他觉得似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示意十阿哥:“老十摸一下,是不是比没擦的地方凉?”

    十阿哥摸了一下,果然皮肤冰凉,点了点头。

    就是这是什么道理?

    真是烧酒的作用?!

    十阿哥心里也跟着好奇起来。

    他晓得九嫂知识渊博,可还是心里赞叹。

    九阿哥松了口气,看了两个太医一眼,指了那个年轻的,道:“你来给阿哥擦拭,多擦几遍……”

    他本来就不是服侍人的性子,早没什么耐心了。

    那太医躬身上前,接了毛巾。

    跟笨手笨脚的九阿哥相比,太医就仔细多了。

    自古以来,就有温湿敷法降温的病桉。

    就是差不多的道理。

    除了腋窝,股沟也要擦拭到。

    十四阿哥被摊开,上上下下擦了个遍

    他原本呼吸就带了炙热,虽是昏着,眉头也蹙着。

    擦拭了两回后,呼吸轻了些,脸上眉头也舒展不少。

    大家看着,晓得这个法子好用,都松了一口气。

    等到五更的鼓声响起起来的时候,十四阿哥身上的红色已经褪了不少,瞧着竟像是睡着了,打起了小呼噜。

    九阿哥不放心,小声问那个老太医道:“那药不喝行么?要不要叫阿哥起来喝药?”

    老太医忙道:“无需如此,那药是散热安神之效,十四爷高热渐消,也睡得安稳,不用多此一举……就是要盯着,防止阿哥高热再起来。”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你们在这边留一留。”

    说到这里,他察觉到不方便处。

    十四阿哥要在这边养病,太医、随身嬷嬷都要跟着进来,回头还有各宫探病的。

    他犹豫着,要不要将十四阿哥挪到前院书房去。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他今年是病过的,前后养了半个月。

    可是十四阿哥才睡安稳,他怕将他折腾醒了。

    就算要挪,也要等十四阿哥醒了。

    九阿哥就跟十阿哥、十三阿哥道:“你们也歪一歪,养养精神,我去看看你们嫂子……”

    西次间南边有炕,可以小憩。

    十阿哥看了眼外头道:“等到天亮,九哥去趟乾清宫,禀告汗阿玛此事吧,德妃母那边,也要派人去说一声的。”

    九阿哥点点头,又有些烦躁。

    之前留着小兄弟养病,他没觉得烦,可想到这后续麻烦,就不乐意。

    不想做哥哥!

    要是上头的哥哥没有搬家就好了。

    九阿哥带着几分焦躁,到了东稍间。

    舒舒坐在炕边,正在想着小矮子的一句话。

    真相只有一个。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她也茫然无绪。

    九阿哥进来,带了抱怨道:“十四看着咋咋呼呼的,最是胆小,肯定不敢回四所了,这几日说不得在咱们这边养病……”

    舒舒也不喜欢麻烦,可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她就道:“十四弟身边有保母嬷嬷呢,也用不着咱们什么,住就住几天吧……”

    九阿哥看了眼窗户,外头还漆黑一片。

    “前头书房的炕也烧着,等天亮了将他挪到前头去。”

    九阿哥道。

    舒舒没有拦着。

    这正院是她起居坐卧之处,却是不好留十四阿哥在这里养病。

    至于让出屋子,她挪到前头去,没有那样的道理。

    这毕竟是内宅,十四阿哥他们这些小叔子过来吃个饭,说个话,还不算什么。

    留下来,就不妥当。

    不管怎样,十四阿哥能退烧就是好事儿。

    九阿哥就道:“离天亮还有些功夫,你也眯一眯,等天亮了,爷去乾清宫,你让齐嬷嬷去趟永和宫……”

    至于舒舒亲自跑腿去给永和宫报信,九阿哥想也没想。

    是十四阿哥自己撞过来的,他们照顾一晚已经不错了。

    难道还真要当十四的保母不成?!

    德妃偏疼幼子,到时候再迁怒上,冤不冤枉?

    舒舒点点头。

    要是按照周全的做法,自然是她这个小辈亲自过去说更妥当。

    毕竟那是四妃之一。

    可是她不想周全。

    那样会很累的,以后做好了,成了理所当然的;做不好了,还要落埋怨。

    自己孝顺懂事的形象差不多了。

    可以了。

    过犹不及。

    真任劳任怨的,以后再被当成老黄牛,哭都没地方哭去。

    舒舒拉住九阿哥的手,小声道:“爷,咱们还是早点搬出去,好好做小儿子、小儿媳吧!长兄、长嫂还是算了,怪累的,我做不来……”

    九阿哥忙不迭点头道:“好,好,搬,有这一回,爷真是够够的!”

    夫妻俩对视,都带了无奈。

    九阿哥本就是随心任性,舒舒也慵懒。

    两人都不喜欢麻烦。

    十四阿哥,就算偶尔有可人疼的地方,可依旧是个大麻烦!

    因着这个,九阿哥倒是将四所“闹鬼”的事情给忘了。

    舒舒记得,却没有提及。

    就算要查,也不是这个时候。

    她看到多宝阁上的水仙时,反应过来不对。

    “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十二阿哥怎么一直没过来?”

    五所挨着四所,十四阿哥在二所外叩门又是“啪啪”直响,不可能听不到。

    九阿哥脸上带了不痛快:“冷心冷肺呗!他什么时候凑过热闹?要不是先头你送了东西,又是你这嫂子打发人去请的,估摸着昨晚也不会过来!”

    舒舒想了想十二阿哥的做派,觉得不像。

    他的寡言不像是性子所致,更像是一层外衣,有的时候不爱说话了,就闭上嘴巴。

    并不像真的澹漠。

    核桃端了茶壶进来。

    方才舒舒有些睁不开眼,让核桃去煮了茶。

    舒舒就吩咐道:“你叫人站在墙头看看,五所院子里亮灯没有……”

    核桃应了,下去了。

    九阿哥说道:“这个时候搭理他做什么?哪有那闲工夫?”

    他心里已经恼了。

    平日里不爱说话不算什么,一人一个性子。

    可是兄弟有事的时候还躲着,就不像话了。

    舒舒没有说话。

    她觉得不大符合常理。

    要是昨天没有与十二阿哥打一次交道,那她估摸会跟九阿哥想的差不多。

    就是随他去。

    现下,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少一时,核桃进来,身后还跟着何玉柱。

    原来方才核桃正好逮住了何玉柱,两人也没有直接爬墙,还是取了备用的梯子。

    何玉柱上梯子往西边瞅着。

    “五所正房的灯大亮着,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看着忙忙活活的……”

    何玉柱如实说了自己的见闻。

    九阿哥脸色难看,跟舒舒道:“这是起来洗漱了!他是不是傻?十四这样了,他真当装成不知道就算了?还想要如常去上书房念书,汗阿玛心里怎么想?”

    舒舒脸色凝重起来。

    她觉得十二阿哥不傻。

    她对何玉柱道:“你过去一趟,就说十爷、十三爷都在这边陪着十四爷,要是十二爷不放心也过来瞧瞧……”

    何玉柱应着,转身去了。

    九阿哥若有所思,看着舒舒道:“你琢磨什么呢?这是觉得五所也出事了?”

    舒舒点头道:“感觉不大对劲,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九阿哥这才想起十四阿哥受凉的根源。

    四所闹鬼!

    他“腾”的一下起身,咬牙道:“爷去看看,不会是有人弄鬼也弄到五所去了吧?”

    说着,就要往外走。

    舒舒忙拉住,道:“才冻着一个,爷也想跟着病了……”

    看着他穿了大氅,外头加了端罩,舒舒才放他离开。

    九阿哥刚到堂屋,何玉柱呼哧带喘的回来了:“主子,福晋,十二爷摔了,起了高热……”

    原本在西次间小憩的十阿哥、十三阿哥也惊动了,从里头出来。

    “怎么摔的?”

    九阿哥问着,心里也有了猜测,不由皱眉。

    何玉柱道:“那边总管说,就是四更前,听到四所动静不对,十二阿哥起身,出来的急了,从台阶上摔了……总管要请太医,被十二阿哥拦下,说是不用半夜三更的闹腾,等到天亮再说,结果起了高热,总管也急得团团转,见了奴才还支吾着,叫奴才看出来……”

    “该死!混账!”

    九阿哥低声咒骂。

    主仆都是湖涂人,一个敢拦着,一个就敢听话。

    这哪里是耽搁得了的?

    西稍间就两个现成的太医,九阿哥直接喊人跟着,一行人往五所去了。

    九阿哥关心则乱,忘了就算是太医,也是分科的。

    今天来的两个太医,都是小方科的,就是儿医。

    十二阿哥的年岁,两位太医过去也勉强算是能用。

    可既然是外伤,那还是要用正骨科的太医。

    舒舒少不得吩咐孙金继续往太医院值房去,请对症的太医。

    孙金急匆匆而去。

    舒舒回到屋子,不用喝茶,就彻底精神了。

    这一桩桩的。

    昨晚大家乐乐呵呵吃火锅的情景就在眼前。

    转眼就躺下两个。

    十四阿哥这个,要是养得好,就是三、五天可以痊愈。

    就是不知道十二阿哥伤势如何。

    伤筋动骨一百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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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尤其是正值盛年的千古一帝!
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我的公公叫康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公公叫康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