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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双份的礼物(第三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舒舒见他眼圈泛红,情绪有些低落,猜不到缘故,也没有急着追问,而是拿出一个礼单。

    “达尔罕王府的长史又来了,磕头请罪,说了寿礼预备错之事……话里话外的,提到五哥那边也送了一份……”

    九阿哥点点头,接了礼单,扫了几眼。

    见上面总共是十六样,古董珍玩都有,还有不少好皮子,点了点头,撂在一边。

    “凑合吧,这回算便宜了他们……”

    他面上带了不乐意。

    舒舒点点头,明白九阿哥的意思。

    要是之前,这算是个小过节。

    尤其这其中,还有些误会。

    可是出了今日的事,真要追责,还有达尔罕王府在里头。

    毕竟要是没有他们在中间顺水推舟,三阿哥与九阿哥也不会嫌隙越深,引出今日的变故。

    这世上,凡是当父母的,都有父母滤镜。

    自己的孩子是好的,但凡有不对的地方,就是受了旁人的蛊惑,或是拐带才不小心犯错。

    这就是亲疏有别。

    康熙连儿子都罚了。

    要是这个时候九阿哥咬着达尔罕王府追责,那边也落不下好,说不得还要接受帝王的迁怒。

    “就看太后的面子吧,真要撕巴起来,后头还有位长公主,到时候闹起来才是难堪……”

    舒舒劝道。

    不是畏惧端敏长公主,就是觉得麻烦,没有必要对上。

    九阿哥也是这个意思。

    “是啊,就这样吧……后天圣驾启程,他们也该回蒙古了,眼不见心不烦……”

    舒舒想起“衍子丸”。

    “这药怎么给?公主府那边应该用不上吧?”

    她想起了达尔罕王府。

    因为端敏长公主没有出迎,圣驾是驻扎在达尔罕王府的。

    达尔罕王府这边没有侧福晋,却有不少女奴,服侍王爷起居。

    要是因为这个药,人到中年的达尔罕王膝下添个庶子,怕是端敏长公主会恨死九阿哥。

    九阿哥道:“五哥做人情好了,管他谁用呢,往后多个买主,不缺咱们的银子就是……”

    夫妻俩正说着闲话,核桃进来禀告。

    “爷,福晋,五爷同五福晋来了……”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

    两人都起身迎了出去。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五阿哥与五福晋不是夫妻俩过来的,后边还跟着几个宫女、太监,都大包小包的。

    等迎了兄嫂在屋子里坐了,舒舒与九阿哥才晓得缘故。

    原来五阿哥才从太后那边回来,知晓达尔罕王府送了礼过去,就跟五福晋说了前因后果。

    这礼是王府的赔罪,本就应该是九阿哥的,他们不应该收。

    五福晋下午接礼单也是一头雾水,还是王府长史说了五阿哥知晓此事,才勉强收下。

    听了五阿哥的话,她自然不会反对,所以两口子没耽搁,就直接将东西送来了。

    九阿哥很是无语,拿了自己那份礼单,扬了扬。

    “弟弟这里有一份呢……给你们的,你们就收着,掰扯那么清楚做什么?”

    “不要!不要!”

    五阿哥摆手,态度十分坚定。

    舒舒拉着五福晋的手,小声说道:“九爷今天上午故意在王帐拿话头点达尔罕父子,就是想将五哥推在前头……往后侄女要抚蒙的话,往科尔沁部来总是让人更安心些……”

    五福晋轻声道:“这份情嫂子领了,没有这样的,我们才是兄嫂,只有贴补你们的道理,哪有要你们贴补的?要么你们留下,要么退回去……”

    夫妻俩的态度,都十分坚定。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带了无奈,只能勉强收下。

    九阿哥想起那个“衍子丸”,对五阿哥道:“明儿弟弟打发人给五哥送去,五哥你看着给达尔罕王或者给他们王府能做主的大台吉……”

    五阿哥听了,带了不乐意。

    “那个不是挺贵的么?给他们干什么?这回的礼,权当之前的赔罪……要不就不给了……”

    九阿哥带了坏笑道:“不叫他们尝尝,往后怎么高价卖给他们?五哥放心,弟弟没吃亏……”

    五阿哥这才不情不愿地点头。

    不早了。

    夫妻没有久坐,又说了几句起身离去。

    舒舒与九阿哥亲自送了出来。

    看到一行人走远了,九阿哥才小声跟舒舒抱怨道:“五哥脑袋不会拐弯,给他推过去一份便宜,他也不要……”

    舒舒想了想,道:“今日这件事,五爷心中或有不安,暂时就不要勉强他了……”

    九阿哥点点头,也晓得根子在哪里。

    他看了看后头院子,想起了十阿哥,还是不放心,跟舒舒道:“老十身边,也没有个妥当人照看,爷过去打个转儿……”

    舒舒点点头,示意核桃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何玉柱。

    随后,她小声提醒九阿哥道:“爷回来前,也去三贝勒那边打个转儿……”

    这行在动静都在康熙眼中。

    九阿哥既要表现的宽厚,连太医都惦记着帮安排。

    总要前后呼应才好。

    要不然就显得假了。

    九阿哥略一思索,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九阿哥匆匆而去。

    十阿哥的院子里,已经一片安静。

    有太监见了九阿哥,就要上前请安,被九阿哥给止住。

    十阿哥起居的屋子,一片幽暗。

    只窗前放着个小灯笼,防着起夜时用。

    九阿哥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站在炕边看了几眼。

    十阿哥双眼合着,已经睡了,却是睡得不踏实,眉头还皱着。

    九阿哥退了出来,出了上房,才叫了十阿哥的贴身太监。

    “阿哥什么时候睡的?吃了什么?”

    那太监回道:“掌灯前就乏了……没吃旁的,前头十三爷在时,吃了一碗酸奶拌的鲜果丁子……先头九福晋打发小棠姑娘送了尹面同蘑孤酱过来,说是备着给我们主子做宵夜用……

    九阿哥听了,放心不少,嘱咐着:“一会儿有太医过来值夜,要是阿哥半夜醒了,有不舒坦的地方,你要记得去前院告诉爷……”

    太监躬身应了。

    九阿哥从这边出来。

    想到舒舒的提醒,就往前头去了。

    方才在御前半真半假的,演了一场。

    他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

    就算心里已经厌恶死老三,也能心平气和的去面对。

    这就是“世故”?

    自己“通了世故”,汗阿玛会不会觉得欣慰些?

    那些评语,都要上起居注的。

    他得想个法子,在汗阿玛面前好好表现些日子,争取早日将这些话给划了。

    这样想着,他对于去探望三阿哥越发不反感了。

    这也是“世故”!

    也像是“故事”!

    九阿哥带了几分新奇,来到了三阿哥暂住的院子。

    进去的是何玉柱。

    这边有女卷,已经入夜了,他不好随意出入。

    何玉柱出来时,将三阿哥身边的首领太监带了出来。

    九阿哥就如同在十阿哥那边一样,先问三阿哥醒过来没有,还有饮食起居之类。

    那首领太监躬身,忧心忡忡,道:“我们主子酉初醒了一次,喝了药又睡了……倒是饮食这里,米水未沾……”

    九阿哥忍不住撇撇嘴。

    这就开始了么?

    舍不得损伤自己的身体,就要闹绝食?

    随即,他拉下嘴角,面上带了不放心。

    “不吃饭怎么行?就算是吃药败了胃口,多少也要吃些……回头爷告诉行在膳房那边,让他们送些软乎的饽饽过来备着,要是你们主子半夜醒了,也能垫垫……”

    那太监躬身应了,嘴里说着感激话。

    九阿哥边道:“一会儿有太医过来值夜,要是你们主子有不舒服的地方,你也打发人过去跟爷说一声……”

    这首领太监没有应。

    实在是这找不到九阿哥身上吧?

    自己主子爷要是有事,不是应该报到御前,或者宜妃娘娘处?

    九阿哥板着脸,扬声道:“怎么?三哥病了,你们就跟着做耗,眼里不认主子了?要是耽搁了三哥病情,你这奴才负得起责任么?”

    他这一恼,首领太监不敢再顶着,躬身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九阿哥这才点点头,又嘱咐两句。

    “要是三哥醒了没胃口儿,你们就给调份炒面什么的,多少吃几口……”

    首领太监老实应了。

    九阿哥这才带着何玉柱离开。

    御前太监赵昌,奉命过来探视三阿哥,正好看了个正着。

    九阿哥还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等到他回去,就跟舒舒唏嘘道:“爷觉得爷真是长大了,要是之前,爷管他去死……就是汗阿玛那边,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不待见就不待见……”

    舒舒明白他的意思。

    之前的任性,是破罐子破摔,也是无欲则刚。

    现在,九阿哥有欲望了?!

    她试探着问道:“爷怎么改了主意?”

    不会是真的生出了不得的心思吧?!

    自知之明,还是要有的。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轻哼道:“你不是讨厌田格格么?咱们又不永远是皇子阿哥、皇子福晋……等到封爵出去,外头的王府都要走动,多少个侧福晋在,爷可舍不得你低头……”

    舒舒听了,心情激荡。

    她忍不住在九阿哥的嘴上啄了一口。

    这是抹了蜜么?

    怎么这么甜……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们要点脸吧(第四更求月票)

    舒舒殷勤一把。

    九阿哥飘飘欲仙,立地成佛。

    等到次日,他就带了不满意,跟着舒舒抱怨道:“你以前藏私了……”

    舒舒瞥了他一眼,脸上多了妩媚:“没有,现学现用……”

    九阿哥不信。

    “骗人,别又说是书上看的,在路上去哪淘换书去?”

    舒舒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两本蒙医手札。

    “上面记的……”

    舒舒没有扯谎。

    确实是手札上治疗妇人不孕不育的偏方。

    是宜子嗣的。

    这两日九阿哥的情绪比较敏感,她就隐下了子嗣的说辞。

    九阿哥上下打量她道:“瞧你是个正经人,怎么就关注这些不正经的……”

    舒舒觉得手痒了,就也没忍着,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怎么,爷不喜欢?那今儿开始,我正经正经?”

    九阿哥搂了她在怀里,笑着摇头:“刚刚好,爷就爱这不正经的……”

    心情转圜过来,九阿哥也有心情说昨日御前之事。

    他小声滴咕着:“汗阿玛有些天真呢?心肠也软,他生了这么老些儿子,序齿差得远的,压根打不上交道,哪有什么兄弟情分?就说老大与十七,一个快三十了,一个才说话,这兄弟怎么处?顶多就是当儿子似的……”

    舒舒很是无语了。

    这才长大一天,就有些飘了。

    不过他说康熙心肠软也对。

    这个时候,儿子们还没有威胁他的权利。

    等过了五年、八年,这一熘的儿子长到壮年,在他眼中,应该就都是讨债的。

    她好声好气的劝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当父母的,都是如此,肯定希望儿女相亲相爱的……”

    九阿哥点点头:“行吧,不为旁人,只为了汗阿玛心里好受点儿……”

    舒舒乐意九阿哥保留这份天真与孝顺,点头道:“所以说爷好呢,诸位阿哥中,就数爷最贴心孝顺……”

    九阿哥心情大好,坦然地接受了妻子的赞美,随即他想起什么,不由皱眉。

    “额娘是怎么回事儿?昨儿打发香兰姑姑往各处去,怎么把咱们这儿拉下了?外人不知道,还不晓得编排什么,这面子也过不去啊……”

    舒舒不好拱火,道:“爷是娘娘的亲儿子,不是旁人,哪里就用这些虚客套……”

    九阿哥撇撇嘴,不赞成这个说辞。

    “反正爷不信,五哥那边香兰姑姑也没过去……肯定是去了的,娘娘待五哥那边向来周全,要省就省咱们这一份,说到底还是偏心眼惯了……”

    舒舒不能跟着抱怨婆婆,只催促他去洗漱。

    “早饭后,还要去给太后娘娘那边献寿礼……”

    两人要留下看照顾十阿哥,错过了几日后的万圣节,才要提前将寿礼送过去。

    九阿哥洗漱去了。

    两人用了早膳。

    舒舒想起十三阿哥。

    “十三弟这些日子跟着咱们,这回是跟着圣驾,还是也留下来……”

    九阿哥道:“自然要跟着去了,难得出来一回……前头还要跟着去兴京呢,要是不随着圣驾出来,也没有机会过去见识见识……”

    兴京,就是赫图阿拉,太祖时的旧都。

    等到夫妻两人用完早膳,核桃已经将寿礼都拿出来。

    总共是十六寿礼。

    舒舒这边预备的是八样,九阿哥预备的是八样。

    其中,小物件都是锦盒包着。

    皮毛什么的,都是大包裹。

    今天早膳前,舒舒已经打发核桃先过去问过,知晓太后上午得闲。

    夫妻两双双去了太后处。

    何玉柱、孙金、核桃、小松等人抱了礼物跟在后头。

    因为蒙古九部随着行围,一位长公主、两位公主来朝,太后这里白天也热闹,不怎么断人。

    舒舒与九阿哥赶早过来,就是想要避开公主们在的时间。

    见小两口联袂来了。

    太后就慈爱的笑着,招呼舒舒上前。

    舒舒没有动,而是跟九阿哥一起站了。

    九阿哥道:“皇祖母,再过几日就是您的寿辰,孙儿同福晋要留在行在耽搁几日,今儿提前给您磕头了……”

    白嬷嬷侍立在旁,见状忙拿了锦垫过来,放在两人跟前。

    九阿哥就带着舒舒,行了跪拜大礼。

    太后不好叫人拦着,却是等两人起来后,起身拉了舒舒过去,让她在炕边坐了,又叫白嬷嬷给九阿哥搬椅子。

    太后直接用蒙语问舒舒。

    “怎么不走了?有什么事么?”

    北巡至今,已经整两个月,其中一半在蒙古境内。

    舒舒的蒙语也突飞勐进,比之前好多了。

    她如实地回道:“十阿哥昨天脑袋上挨了一拳头,有些晕眩,太医嘱咐要静卧几日……”

    这也是资历深了。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嫂子,舒舒可以不用对小叔子们用尊称了。

    太后点点头:“那是个可怜孩子,你们都是好兄嫂……”

    舒舒不好领功,便道:“是汗阿玛慈爱,不放心十阿哥,才吩咐孙儿们留下……”

    太后并不多说,只拍了拍她的手。

    舒舒就奉上礼单道:“也没准备什么金贵的,就是一些小玩意儿,能哄您开心一笑,就是孙子孙媳妇的孝心了……”

    九阿哥在旁,开口拆台。

    “皇祖母别听她的,可尽心了,有两样还是京中就预备下的,都是独一份,外头没地方找去……还有两样,是在蒙古这边费心找的……”

    舒舒瞥了九阿哥一眼。

    太后来了兴致:“那都是什么,快拿来我看看……”

    舒舒就叫人将十六色寿礼中,拿出了四个锦盒出来。

    第一个,是个浓缩的小模型。

    用的羊毛毡做的原料。

    上面有小小的蒙古包。

    花生米大小的小羊羔。

    还有个三头身穿着蒙古袍子的小姑娘,手里拿着比牙签还细的马鞭。

    太后看着,摸着那小姑娘,笑着说道:“是个小胖丫头……跟琪琪格小时候差不多……”

    见舒舒与九阿哥脸上迷湖,她老人家笑着解释道:“是太妃的乳名……”

    这说的,是她的妹妹淑惠太妃了。

    舒舒又拿来第二样礼物,就是个巴掌大的锦盒。

    打开来,里面是八枚泛着白玉光泽的嘎拉哈,十分的小巧精致,就是孩童手都可以抓住。

    这是鹿骨材质的,比寻常见的羊嘎拉哈珍贵难得。

    太后见了,眉开眼笑,直接抓在手里,灵活地抓了几把。

    “当年常玩的,就是小羊的嘎拉哈,大小跟这个差不多,没这个好看……多少年没耍过啦……”

    舒舒笑着道:“孙媳儿小时候也常耍,那个时候跟着七嫂前后街住着,常一块玩这个……哎呀,孙媳妇也手痒,皇祖母好好练练,过几日我们追上后,您带着我们耍这个……”

    太后笑着点头。

    “好,好,我叫人做两个米口袋,装上小米,得配着那个顽儿……”

    接下来的两样寿礼,就是舒舒从京城带来的。

    一个锦盒,打开来,盒盖就是镶嵌好的水银镜子,可以直接支起来做妆镜。

    锦盒里,是几样化妆工具。

    有舒舒大婚时想到的眉夹。

    还有因这个想起的粉扑。

    还有像大号毛笔似的,各色粉刷六把。

    太后看着新奇,确实是之前没有的。

    舒舒就一一讲解着。

    修眉的。

    扑粉的。

    扫腮红的。

    画眼影的。

    太后听了,不由笑道:“皇祖母都多大了,哪里用这些,那不成了老妖精……这些你留着自己使……”

    舒舒不依,道:“皇祖母,这可都是孙媳妇自己琢磨出来的,咱们大清头一份,除了您旁人可使不得……您就日常用着,这样旁人见了,跟着学,孙媳回头也在银楼卖这个,那银子就乌央乌央的来了,到时候淘换外头好吃的孝敬皇祖母……”

    太后逗得开怀大笑:“好,好,咱们合起伙来,湖弄旁人银子去……”

    第四件寿礼,是个钿子。

    六月底舒舒大婚时,宜妃戴的就是个钿子,就是半钿,只零散着搭配些几样首饰。

    等到七月,就有不少妃嫔跟着效彷,也算是宫里正时兴的。

    舒舒这个钿子,是自己画了样子,叫银楼那边做的。

    是个满钿。

    桂花、菊花等长寿花卉首饰,镶嵌着佛家七宝。

    金、银、琉璃、琥珀、珊瑚、砗磲、玛瑙。

    太后的身份,不好戴艳色。

    选的是黑珊瑚。

    琥珀也是浅黄色。

    这天下女人,不管多大年纪,没有不爱首饰的。

    太后摸索着,喜欢的不得了,立时吩咐白嬷嬷拿镜子。

    舒舒见状,就起身帮着太后戴上。

    太后穿着家常袍子,头上也只是盘发,戴上这个马上就不一样,显得雍容肃穆许多。

    她上了年岁,头发看着还算浓密,可额头两侧有些秃鬓角了。

    这个钿子正好遮住发际线,整个人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太后对着镜子,亦是满意地点点头,道:“好看,好看,等我生日那天就戴这个……”

    说着,她不忘提醒舒舒道:“叫你的银楼也卖这个,这个更值钱……”

    舒舒笑着应道:“听皇祖母的,回头叫银楼那边预备上,咱们祖孙合起来赚大钱……”

    这钿子虽华丽,却与太后平日里打扮不相符,白收着可惜了。

    想到这个,舒舒交代白嬷嬷道:“这个平日里也能戴,上面的团花簪子什么的都能摘下来……这满钿是双九之数,总共是十八件首饰在上头,平日里嬷嬷可以看着帮皇祖母搭配……”

    白嬷嬷应了。

    九阿哥在旁,觉得这钿子也不错,平日里梳头不用费心思了。

    要不然怪费事的,还要放头油什么的,每次舒舒都要洗头,十分的麻烦。

    回头他画两个样子,也叫人帮舒舒做两个。

    祖孙几个其乐融融的。

    就有太监进来禀道:“娘娘,长公主来了……”

    能称为长公主的,眼下只有一人,就是端敏长公主

    太后收了笑,点了点头叫进,随后示意舒舒摘钿子。

    舒舒上前,帮太后摘了。

    这会儿功夫,端敏长公主进来了。

    她刚要给太后请安,看清楚还有九阿哥与舒舒在,顿时拉下脸来。

    她环视了地上的各色锦盒,怒视九阿哥。

    “行啊,九皇子这是勒索到我们家了!”

    九阿哥莫名其妙。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侄儿怎么不晓得,还勒索过你们家?”

    端敏长公主怒道:“你们要点脸吧!在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姑姑么?还是当我是好欺负的,一回一回的,没完没了……上回借着金腰带,你拿了多少金子过去,这还不知足,这回又借着你媳妇儿生辰收寿礼!还敢连着收两回?!”

    九阿哥也恼了。

    “您说这个,侄儿可不认……金腰带那个金子,都交到内造办了,要是您不乐意,回头收回去就好……还有我福晋的生辰礼,是王爷打发人送的,送了好几回……那个是什么礼,王爷同台吉没说么?那是赔礼!”

    端敏长公主冷笑道:“呵!赔礼?你也配?!感情我们被你割了两刀,没割到骨头就是错了?仗着皇子身份,勒索就勒索,怎么不敢承认?还想个说头叫赔礼?你倒是会给自己长脸呢……”

    九阿哥气的发抖,说不出话来。

    舒舒皱眉道:“长公主,还请慎言,到底是什么赔礼,您可以去问王爷与诸台吉……”

    端敏长公主眉毛一挑,满眼轻蔑,呵斥道:“放肆!你算什么东西,轮得着你来教导本公主如何行事……”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四周锦盒:“怪不得紧着勒索我们,这是赶着要给太后面前献寿礼?你们倒是会借花献佛……”

    太后耷拉着脸道:“端敏,既是孩子们说了,你就先去问问你们王爷,省得这其中有误会……”

    端敏长公主暴躁道:“什么误会?哪有什么误会?您老湖涂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还是您偏心眼,要护着这两个东西……”

    太后不高兴道:“这是我的孙子,我的孙媳妇,怎么就不能护着了?”

    端敏长公主冷笑一声:“行啊,皇额涅,您可真是一贯的做派,对皇上唯命是从……他不待见我这个皇姐,您就也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蛇打七寸(一更求月票)

    这是什么混账话,太后气的脸色发白,身子直打晃。

    端敏长公主冷哼一声,已经甩袖而去。

    舒舒与九阿哥两个忙上前搀扶太后。

    太后脸上很是沮丧,脸上添了灰败,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我没事,你们先去忙吧,就不留你们说话了……”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了一眼,也不好留下,否则太后下不来台,就退了出来。

    九阿哥恨声道:“原还想着便宜他们了,竟然给脸不要脸?!这是达尔罕王自己当了好人,面上大方,背后又撺掇了长公主来闹?谁稀罕他们东西似的,回头爷收拾了,叫人砸他们的帐子去……”

    舒舒觉得,没有那么复杂。

    达尔罕王弥合关系还来不及,怎么会如此。

    应该就是端敏长公主知晓此事,舍不得了,才出来闹腾。

    舒舒心里也闷气:“那样的话,咱们有理的,也成没理的,还跟着那边一起成了笑话……”

    就是这样,但凡两伙人纠纷,没有人会去琢磨前因后果,都是当个乐子嚼舌。

    九阿哥磨牙道:“那也不能老忍着,再忍爷要吐血了……还‘两个东西’,呸!要是咱们正宗的皇子阿哥、皇子福晋是‘两个东西’,那她就连‘东西’都不是……”

    舒舒看着前头建筑。

    那是圣驾所在。

    她就跟九阿哥小声道:“咱们是想着顾大局,可有人不顾大局,爷去找皇上做主去……今儿可不单单是咱们受了委屈,主要是太后这里,眼看生辰到了,还受了这一场气……”

    九阿哥眼睛眯了眯。

    “好,爷这就找汗阿玛去!”

    说罢,他“蹬蹬蹬蹬”的走了。

    舒舒则是回了住处。

    她吩咐核桃道:“带着人将昨日达尔罕王府的两份礼都预备出来,礼单也预备好。”

    还,是不可能还回去的。

    那样的话,便宜了端敏长公主。

    一个不要脸闹腾下来,就得了里子的便宜。

    可这东西,也不能留。

    否则就跟端敏长公主的话对上,显得九阿哥贪财似的。

    往太后那边送呢?

    还是往康熙那边送?

    太后……

    既要顾忌到科尔沁部,还要顾忌宗室这边,对端敏长公主才会束手束脚。

    要是这些给了太后,太后可经不住端敏长公主的闹腾。

    还是康熙那里好了。

    舒舒有了决断,心中给达尔罕王府记了一笔。

    就算想要从蒙古赚钱,这家也可以略过。

    有个炸药包长公主在,不会听什么道理,随时都可能爆炸。

    *

    御前。

    康熙这边也才撤了早膳。

    山里气温低,昨晚入睡前又辗转反侧。

    今早,康熙就有些起晚了。

    听到梁九功禀告,说是九阿哥又来了。

    康熙没有昨日的嫌弃,神色比昨天缓和多了,点头叫传。

    九阿哥怒气冲冲地进来,毫不客气地道:“汗阿玛,您可得给儿子做主,要不然儿子要气死了……”

    康熙又暴躁了,怒斥着。

    “大早上的,浑说什么?也不知道个忌讳?!”

    “呸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九阿哥心里也膈应,忙道。

    康熙觉得吵得不行,皱眉道:“好好说话,又怎么了?”

    九阿哥皱眉,满脸不痛快,道:“还能有谁?就是长公主……今早儿子带着福晋过去磕头,皇祖母本来开开心心的收了寿礼,可长公主过去,就是噼头盖脸一通骂,先是骂儿子,后是骂儿子福晋……皇祖母拦着,她就骂皇祖母老湖涂,偏着自己的孙子、孙媳妇,什么东西啊,皇祖母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康熙的脸,耷拉下来。

    他向来孝顺,对太后很好,怎么能允许旁人忤逆无礼?

    之前端敏长公主有劣迹在,康熙倒不会觉得九阿哥会编排瞎话,只忍了愤怒询问。

    “好好的,你招惹她了?她这是发什么疯?”

    九阿哥带了不平道:“好好的,谁乐意搭理她……”

    说罢,他讲了前日达尔罕王府补寿礼他不让福晋收,昨日那边就弄出饭局来赔罪什么的事讲了一遍。

    这其中九分真一分假的,将舒舒给隐了下去。

    九阿哥觉得,还是自己做这个祸头子吧。

    自己是亲儿子。

    舒舒只是儿媳妇,可不是亲女儿。

    “汗阿玛,不是儿子自恃皇子,傲慢无礼,慢待亲长……实在是王府那边先头送来的寿礼太寒碜,拢共六样不说,结果寿面、寿桃都算上,剩下几样也是不值钱的皮子,这不是埋汰人是什么?”

    康熙的脸铁青。

    昨日几位阿哥打架,他一直以为是老九碎嘴子,跟着胞兄抱怨,才使得五阿哥要教训三阿哥。

    原来他误会了,根子在达尔罕王府!

    他满腔的憋闷,终于找到发泄之处。

    “端敏长公主,侍长不孝,待下不慈,停俸三年……”

    “达尔罕王,纵子为恶,冒犯皇子,停俸三年……”

    “台吉巴图,冒犯皇子,不敬朝廷,杖四十,革台吉……”

    帝王的口谕,经由御前传旨太监,一条条传到出去。

    九阿哥在旁听着,十分解气,随后就有些纠结。

    他心里犯滴咕,汗阿玛是不是太轻率了。

    也不打发个人去核查,就全信了他说的。

    要是他进的是谗言,那是不是也成了?

    康熙看着他,呵斥道:“你额娘骂你骂的没错,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胡说八道……平日里跟着朕张牙舞爪的,不是挺狂妄的,到了外头就怂了……”

    被欺负了一回不说,还被欺负了第二回。

    九阿哥耷拉着脑袋,道:“儿子不是想着自己个儿长大了么,遇到什么难题,自己解决就好,怎么好拿这些老打扰汗阿玛与额娘清净……”

    “哼!结果呢?自己收拾不了烂摊子,也不找父母做主,弄得一团糟……”

    康熙是真怒了,看着九阿哥道:“罚月例三年!”

    九阿哥目瞪口呆,还想要说话。

    康熙已经大踏步出去。

    九阿哥跟了出来,就见康熙大步流星的往太后院子那边去了。

    他神色讪讪的,想要给自己一个耳巴子。

    真是的,明明看出来心气不顺正恼着,自己回什么嘴?!

    就老实听他训斥,也就没有后头的罚银。

    皇子月例五十两银子,三年就是一千八百两。

    关键是没了这个进账,阿哥所上下人等的赏钱都拿不出。

    汗阿玛可真损,这是逼着自己吃软饭。

    九阿哥带了懊悔回来,看到了满地的锦盒,跃跃欲试。

    “不是说不砸他们帐子么?怎么改了主意?”

    舒舒摇摇头,说了这些锦盒不好继续再收着。

    九阿哥闻言,不由笑了。

    “爷给你说,长公主要倒霉了……他们两口子都停了俸,她的宝贝小儿子,直接革了台吉……”

    端敏长公主与达尔罕王共有四子。

    巴图是幼子,年岁就比九阿哥大一两岁,之前牵头带着旁人起哄给九阿哥灌酒的。

    还是端敏长公主属意的继承人。

    就是达尔罕王那边,更属意长子大台吉。

    因此达尔罕王王府的世子之位迟迟未敲定。

    “汗阿玛厉害,蛇打七寸……这回长公主可得老实了……”

    九阿哥很是幸灾乐祸。

    巴图一个“冒犯皇子、不敬朝廷”的罪名顶着,世子之位是别指望了。

    就是他革了的台吉之位,能不能恢复,就要看端敏长公主的作为。

    “哈哈,她有四个儿子呢,再不老实,还有三个等着革……”

    九阿哥因这几日的事,已经厌恶了达尔罕王府。

    舒舒听了,却觉得另有深意。

    达尔罕王府那边,以后怕是不太平了。

    端敏长公主跋扈,连太后、皇帝都不放在眼中,对自己的丈夫、儿子只会更厉害的。

    这继承人换成不合心意的长子,往后还有的折腾。

    到底是帝王,杀人诛心。

    她腹诽几句,就说了药物销售之事。

    蒙古王公都晓得这其中牵的是九阿哥,既是与达尔罕王府有嫌隙,那可以安排他们上黑名单。

    要不然的话,还跟他们打交道,显得九阿哥这个皇子不长记性。

    “黑名单……”

    九阿哥听了,觉得合心合意,只当舒舒是专门为自己想出来的,拉着她的手黏黏湖湖。

    “还是你最好,不用爷说,也护着爷……”

    “汗阿玛与额娘那里,话里话外的满是嫌弃,还赖爷不去告状……”

    “他们是亲阿玛、亲额娘,就不能主动来爱护爱护爷,非要爷主动去讨这份爱护……”

    舒舒坦然地领功,没有再谦虚。

    要不然一来二去的,习惯成自然,有功劳也是无功劳。

    舒舒眼睛里满是温柔。

    “谁让我整日里就围着爷打转转,知爷所想,思爷所思,可不是舍不得爷不痛快……皇上与娘娘不同,他们每日里各有忙处,哪里好从早到晚的盯着爷,倒不是真心疏忽……”

    九阿哥撇撇嘴:“不用安慰爷,疏忽就是疏忽,哪里还分什么真心不真心的……嘴上的好,谁不会说啊,可谁也不是傻子,还要看怎么做……”

    这又是抱怨帝妃偏心的车轱辘话,舒舒早听腻烦,就岔开话。

    “爷去看看十弟那边好些没有,有什么需要照应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八哥嫉妒么(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听了,连忙起身。

    “之前就想着,被一打岔,差点忘了这个……”

    说罢,九阿哥就出去,直接奔后院去了。

    十阿哥还在躺着,后背靠着两个枕头,脸色看着好了许多。

    九阿哥直接在炕边坐了。

    “今天还迷湖不迷湖?”

    十阿哥苦笑道:“躺着没事儿,不能起身……坐起来就眼前发黑,勉强下地走了几步,一颠簸,又恶心了……”

    九阿哥嗔怪道:“那就不起身,勉强自己做什么,好好静卧几日就好了……昨儿跟汗阿玛说了,我同你九嫂两个留在此处行在照应,等你痊愈,咱们直接往盛京跟圣驾汇合……“

    十阿哥听了,神色怔怔的,说不出话。

    九阿哥见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压低了音量。

    “怎么了,我说话嗓门大,又觉得迷湖了?“

    “不是……”

    十阿哥闷声道:“不用留人,行在这里有总管在……九哥不是一直念叨想去兴京么……”

    这些年圣驾北巡多次,可是往兴京“东巡”的次数却是有数的。

    至今为止,只“东巡”两次。

    一次是康熙十年,一次是康熙二十一年。

    算上今年这次,才是第三次,距离上次已经间隔十六年之久。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

    “就是之前念叨两回罢了,这回没赶上,还有下回……再说了,哥哥我都是成年皇子,往后有什么盛京这边的差事挑个就是……”

    兴京在盛京附近,距离不足三百里。

    十阿哥晓得,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他就笑道:“不用耽搁那么久,弟弟今天比昨天好了一半,说不得明天全好了,并不耽搁赶路……”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满脸不赞成。

    “不许胡闹,我已经问过太医了,你这个就得养好,要不然真坐下病,以后头疼可得不偿失……”

    十阿哥依旧不死心:“可弟弟不想耽搁九哥去兴京,弟弟我也想去……”

    九阿哥道:“你明年大婚,也要领差事……到时候宗人府那边,也会有盛京这边的差事,到时候咱们兄弟作伴再来就是……这回,咱们好好在行在待着……”

    十三阿哥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带了不解。

    “圣驾不是明日启程?怎么还在行在?要延期么?”

    木兰围场虽好,可荒郊野岭的,住了大半月,十三阿哥也住烦了。

    九阿哥道:“你们走你们的,我同你九嫂留下来……”

    十三阿哥一愣,嘴巴抿起来。

    “弟弟也留下来,咱们可是一波的……”

    九阿哥道:“说什么浑话?汗阿玛要去兴京,十多年才去一回,你跟着好好去见识见识,回头跟我们好好说说……”

    十三阿哥脸上,带了纠结。

    他晓得机会难得,可也舍不得与兄嫂们分开。

    他掐着手指头,算起距离。

    “不是说去盛京?怎么又兴京了?那得走多少天?”

    九阿哥因为之前安排在行在衙门那边,看了不少圣驾出行的安排,知道个大概。

    “出了围场,上了御道,就要赶路了,到时候每日百十来里……”

    随扈的八旗官兵,都是配了坐骑的,正要赶路起来,每天一百多里都不成问题。

    就是白日里路上时间要熬得长些,车马劳乏。

    九阿哥想着,就跟十阿哥说道:“你九嫂不耐烦坐马车,这回正好,把这段赶路的日子避开……”

    十三阿哥沮丧道:“那弟弟怎么办呢……”

    这一路上,他的饮食起居都是跟着两位哥哥的。

    如今也熟了。

    其他的哥哥嫂子,年岁差的多,实在是不熟悉。

    自己额娘也在,可他不是小阿哥了,不好老去宫妃处。

    他有些纠结,既想要去兴京见识,也不想离开大家。

    九阿哥见状,道:“好了,好了,没人忘了你……你九嫂说了,今儿就把吃食给你预备一份,回头你一个人在外头自己加餐……”

    十三阿哥听了,立时欢喜:“还是九嫂最好……”

    九阿哥抬着下巴道:“那是,也不看是谁的福晋……”

    十三阿哥想着什么,围着九阿哥打转转,欲言又止的。

    九阿哥忙道:“快坐下,晃得人眼晕……”

    十三阿哥带了几分腼腆道:“九哥,嫂子娘家那里有没有亲近的堂妹或族妹……董鄂家的教养不错,弟弟想要跟九哥亲上加亲……”

    九阿哥撇了他一眼,道:“想什么美事儿呢?真以为选皇子福晋,咱们就能插上话……”

    十三阿哥不以为然道:“我去求汗阿玛就是了……又不是老求,就求这一回……”

    九阿哥摇头道:“那也没戏,别忘了前头还有个三嫂……”

    十三阿哥听了,明白过来,脸上带了失望。

    “也是,忘了这个了……”

    九阿哥想起丈母娘老蚌怀珠之事,就算生个小格格下来,与十三阿哥年龄也不合适,倒是与小十七那边差不多。

    不过也只是一想。

    八旗勋贵那么多,一家出两个皇子福晋已经是独一份,压根就不可能出第三个。

    关于自己的亲事,之前九阿哥没有想那么多。

    只以为是舒舒人才出色,岳父家世排在阿灵阿之后,才顺位点给自己为皇子福晋。

    如今他长大了,想的也多些。

    当年汗阿玛给三阿哥指婚时,彭春的圣卷就不如先前,像是敲打之后的安抚。

    彭春是八旗名将,虽是在乌兰布统时打了败仗,可上头有将军王,做不了主,不好负全责,就只是冷落罢了。

    到了自己这里……

    汗阿玛已经开始抬举起岳父,将原本是参领的岳父升了满洲都统,取代了彭春的位置。

    岳父的妹子是康亲王福晋,他执掌正红旗满洲,得到旗主一脉的认可,旁人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自己这个皇子,算不算“和亲”?

    要是八哥娶八福晋是皇室与王府联姻,那自己这门亲事算什么?

    算皇室与王府联姻?

    不算!

    董鄂家虽是与康王府为世姻,却是独立的勋贵,并不是依附于王府。

    怎么琢磨,都是汗阿玛给董鄂一族与康王府下蛆。

    下了一回,还下第二回……

    将董鄂家与康王府撕巴开,正红旗就不是铁桶一个。

    他这一安静,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望过来。

    十三阿哥直接道:“九哥想什么呢,脸上怪怪的……”

    九阿哥不好说自己有了诡异的联想,就说了旁的。

    “想着老三的左领数呢……他之前那十二个左领,满洲左领六,蒙古左领三,汉军左领三,其中六个是自上三旗带着入旗的,这直接夺了,就剩下满洲左领四,蒙古左领二……”

    十三阿哥明白过来:“那这应该就是四哥、五哥他们的左领数了……”

    宗室王公名下左领数目,并没有规定。

    因为宗室王公,许多都是功王,或是功王后裔。

    他们名下的左领数目,都是来自于那一支的始封王。

    皇子封爵下旗,从和硕裕亲王开始。

    和硕裕亲王身为皇兄,恩宠最重,封了二十左领。

    等到和硕恭亲王与和硕纯亲王封爵,虽然也是和硕亲王,却只有十二个左领。

    因为三位皇兄、皇弟,分得都是上三旗的人口,自带左领下旗,自然也没有引起下五旗王公的不满。

    等到了大阿哥与三阿哥这里,虽然是多罗郡王,可左领数却比照着亲王。

    至于下头恩封多罗贝勒、固山贝子给领多少左领,还没有先例。

    九阿哥道:“直接少一半啊,这差距可有点大,老三该难受了……”

    要知道只要是皇子,不管是封多罗郡王,还是多罗贝勒,分派下来的安家银子都是差不多的,拨下来的产业也相差无几。

    就年俸上差的多,一个五千两银子,一个两千五百两银子。

    只是大家都有产业出息后,也没有人会将年俸当回事儿。

    没想到最关键的左领,差距这么大。

    一下子拉开了郡王与贝勒的距离。

    十三阿哥已经在按照这个比例,往下算了。

    “要是左领跟爵俸对着,那贝子就是三个左领了,入八分公就一个、两个……”

    他说着,不由得咋舌:“不能吧,都是汗阿玛的儿子,差距这么大?”

    十阿哥在旁听着,却觉得未必没有那个可能。

    有太祖朝的例子在。

    太祖十六子,其中有五个小阿哥,是庶福晋所出。

    如今在宗室中,按照生母分为三支。

    在关外时,这几位阿哥都只有少量的人口,而且还要作为嫡兄的属人。

    入关后,爵位也没有上来。

    算是宗室中最底下一层。

    九阿哥在旁道:“想多了,汗阿玛那么疼儿子,怎么舍得皇子低封?贝子就差不多了……”

    九阿哥说着,看到十阿哥。

    按照舒舒之前的说法,自己的始封爵不会太高,因为上面有个同母兄长。

    十四阿哥的情形,与自己一样。

    十二阿哥也不会高封,因为生母还没有封,就是庶妃所出皇子。

    那八哥的情形呢?

    没有之前打准格尔的功劳,那八哥他们这一波皇子说不得也就是贝子。

    可老十以后是郡王,自己都跟着犯酸,那向来好强的八哥呢?

    心里会在意么?

    会嫉妒老十么?

    这样想着,九阿哥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三哥不要赌气(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并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面上就带了出来。

    十阿哥见了,就有点不放心。

    “九哥怎么啦?想起什么啦?”

    虽然都是实在兄弟,可九阿哥觉得这些话不好说,否则倒像是说八阿哥坏话一样。

    而且都是没影的事儿,就是自己胡乱猜测。

    他就道:“没有什么,就是想着我们之前准备的那么多吃的,也不好都留着,得回去跟你嫂子商量商量往各处送送……”

    “等圣驾启程,行在就咱们几个,到时候咱们想到什么再叫膳房制就是……”

    十阿哥看出他没有说实话,心中纳罕,可也没有逼问。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出来。

    十三阿哥就道:“九哥回去,跟九嫂提一句,旁的可以凑合,就把尹面和几份肉酱多给弟弟准备一份,到时候天凉了吃那个肯定会更好……”

    这都是小事情,九阿哥点头应了。

    不过他嘴里还是念叨着:“该正经吃饭还是要正经吃饭,不许太挑食,要不然该长不高了……”

    说着,九阿哥看了下十三阿哥的身高,就比自己矮一个拳头。

    “算了算了,随便吃吧,长得傻高、傻高做什么……”

    十三阿哥闷笑着,不说话。

    身高的话题,就不用专门说了。

    九哥也好,五哥也好,这个都不好同人比。

    等到回了院子,九阿哥打发人下去,就跟舒舒滴咕起爵位高低问题。

    “之前还没想过这其中差距,可这十二个左领与六个左领差的也太多了……”

    九阿哥咋舌道。

    大清宗室不裂土封疆,可左领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人的。

    在爵位不变的情况下。

    要是爵位降袭,那左领也相应的减少。

    “那等传了几代人,就比闲散宗室也不差什么了……”

    九阿哥担心起来。

    舒舒哭笑不得。

    还几代人?

    先顺利熬到第二代再说。

    只是九阿哥也没有萌生****的野心,就这爵位传承东一句,西一句的。

    “之前还两个郡王,这就剩下一个,把老大显出来了,其实也不好,又有人拿皇长子说话,想着从龙之功……”

    “老三也是,得志便猖狂,就不说跟老四学学……”

    “老四也不是一无是处,不愧是佟额涅教养出来的,有些荣辱不惊的范儿……”

    舒舒听着,很是意外。

    难得这位嘴里还能夸四阿哥。

    不过这絮絮叨叨的,似有什么不安心。

    舒舒便道:“咱们不跟别人比,多几个左领,少几个左领也没什么……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如今太医院各种养生的药齐全,皇上春秋长久,咱们只管好好依靠长辈就好……”

    后一句,她压低了音量。

    九阿哥跟小兔子似的,脸上带了惊吓,看着舒舒说不出话。

    舒舒见状,心中有些后悔,好像自己说多了。

    九阿哥凑过来,也是压低了音量:“好好的,你琢磨这些做什么,怎么像是钻进爷心里去了……”

    舒舒轻声道:“我就是觉得做皇子更好些……只看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状况……爷说是不是,阿玛再怎么样也是阿玛,兄弟却分了远近呢……”

    九阿哥半响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到舒舒的梳妆台前。

    上面的蒙医手札已经收起来,还剩下《本草》。

    九阿哥拿了《本草》,走回舒舒跟前,小声道:“这就是心有灵犀啊,爷也是这么想……费心劳力的做什么,有依靠的时候就好好依靠呗……不求汗阿玛寿比彭祖,只要像宋高宗、明太祖似的高寿……到时候咱们也都四十好几,孙子都有了,儿子也该立起来,还是能逍遥的过日子……”

    就是这儿子,到底是自己生,还是从老十那边抱,就说不准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决定好好管教,让那臭小子晓得什么是孝顺之道。

    舒舒忍不住伸手在九阿哥脸上掐了一把。

    将“啃老”、“啃小”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也是没谁了。

    不过这样更好,总比不自量力的掺和夺嫡要好。

    九阿哥想起八阿哥,心情有些沉重。

    “说起来,爷同老十晚几年封爵也好,要不然老十直接封了郡王,压了八哥一头,怕是八哥心里不舒坦……”

    舒舒点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兄弟有序,当哥哥的,肯定都希望自己是顶梁柱,能庇护弟弟……就跟五哥似的,老想着贴补咱们,却不愿意占咱们便宜,这就是做哥哥的友爱之心,也涉及到做兄长的尊严……八爷那边,多半也是如此,他做惯了哥哥,肯定希望能立在前头,给爷同十弟做依靠,而不是要回头依靠弟弟……”

    九阿哥有些烦躁:“说到底,就是太好强了……依靠弟弟怎么了?爷还巴不得老十直接是亲王呢,到时候咱们爵俸不够了,就蹭他去……”

    舒舒没有火上浇油,只道:“或许爷想多了,八爷看着宽和豁达,不像是爱计较的小气人……”

    九阿哥眉头舒展开来,点点头道:“八哥自然是好的,可是这不是有‘枕头风’么?!八福晋可傲着呢,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有她天天念叨着,谁晓得以后如何……”

    舒舒沉默了一下,问道:“那让爷带着十弟,唯八爷马首是瞻,我也待八福晋如待主母似的,爷乐意么?”

    九阿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说起混话?兄弟是兄弟,又不是上下级,做什么非要一个依附一个?再说了,爷要真的那样,你这么傲,不得闹翻天呢……”

    舒舒拉了他的手,道:“就是这么一说……”

    九阿哥摇摇头:“不要寻思这些了,现在与太祖朝时不一样,汗阿玛也不会那么心狠,将儿子分成三六九等,让出身不好的儿子,给出身好的儿子做属人……”

    话未说完,他自己变了脸色,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这……大同小异啊……”

    三阿哥分派给东宫做助力,八阿哥因为养母是惠妃的缘故,与大阿哥立场一致。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跟舒舒滴咕着。

    “原以为汗阿玛只偏着太子一个,待前头几个大的亲近,也是因为他们父子时间更长,现下看来汗阿玛还真是将儿子分成了三六九等……”

    因为圣驾明日启程。

    随扈的内务府诸人都要跟着出发。

    九阿哥就去行在衙门交接些差事去了。

    于是,九阿哥夫妇暂留行在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当日,就有各部门的头目过来送寿礼。

    舒舒没有亲见,让核桃与孙金两个出面见了。

    舒舒这里,则是吩咐小棠分装之前的吃食,往各处送。

    皇上那边……

    太后娘娘那边……

    宜妃那边……

    大阿哥那边……

    五阿哥那边……

    十三阿哥的……

    舒舒想了想,又添上三阿哥,预备着。

    要是分了远近,那不是康熙乐意看到的情形。

    至于七阿哥那里。

    道路遥远,七福晋还是孕妇,吃食上还是小心为要。

    除了分派这些吃食之外,舒舒还叫小榆带人收拾行李。

    等到十阿哥痊愈,他们出发,最好还是轻车简从。

    许多用不上的行李,可以直接跟着内务府的车先送回京,或者直接托付给五阿哥,跟着大部队走。

    少一时,九阿哥交代完差事回来,才坐下喝了两口茶,行在膳房署理首领来了。

    就是核桃婶子的堂兄弟。

    是个机灵的,这些日子待九阿哥这个上峰也殷勤。

    他专门来找九阿哥禀告的,原来从昨晚开始,三阿哥滴米未进。

    行在膳房的饭菜怎么提过去的,就怎么提回来。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对那人道:“爷晓得了,你不错,好好干……守着规矩,别拿了不该拿的,露了把柄在外头,你这位置就算稳了……”

    那人立时跪了:“九爷放心,奴才定不敢坏了规矩,丢九爷的脸……”

    九阿哥点点头,端了茶杯。

    那人退了出去。

    九阿哥才跟舒舒说道:“老三这假模假式的,这是生怕旁人不晓得他闹‘绝食’……”

    要不然话,主子的例菜,就算自己不吃,下头的人也能分着吃了,还用专门送回去?

    舒舒想了想,道:“三贝勒不是孩子,能想出‘苦肉计’,那就是笃定这法子有用……爷,咱们不好干看着……”

    九阿哥皱眉道:“他是不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爷就不信饿个一天两天的还能饿坏了他,圣驾明日就要启程,难道还能为他耽搁……”

    舒舒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

    觉得有备无患的好。

    要不然三阿哥闹了“绝食”成功,康熙那边心疼起儿子来,说不得就又琢磨起前因来。

    这兄弟斗殴,祸头子是九阿哥。

    五阿哥主动挑起争斗,并不无辜。

    大阿哥与十阿哥明显是拉了偏架的。

    此一时彼一时。

    昨日皇帝或许觉得三阿哥狠毒,对兄弟不恭不友的;明日换了念头,说不得就会怀疑其他几个儿子们私下勾连,排除异己。

    舒舒就凑到九阿哥耳边,道:“爷,这个不好瞒着,还得请皇上做主……不过爷可以先跑一趟,确认一下,省得其中有什么阴差阳错,倒显得爷听风便是雨的……”

    九阿哥起身道:“那爷过去瞧瞧……”

    舒舒想到了田格格,跟着起身:“我跟着爷同去,毕竟还有女卷在……”

    三阿哥养着病,田格格是主子,总不能让她出来招待九阿哥。

    九阿哥点头,两人就去了前头。

    三阿哥的院子里面,一片沉寂,所有太监都是屏气凝神。

    首领太监听到外面动静,就迎了出来,客气地见过两人,躬身道:“我们主子爷还在休息……”

    九阿哥皱眉道:“听说三爷昨天至今滴米未进,你这奴才怎么伺候的?”

    那首领太监苦着脸道:“奴才也劝了,可主子不吃,奴才也实没有法子……”

    “那好吧,爷过去看看,总不能就这样干饿着……”

    九阿哥说着,就往上房走。

    那首领太监还要拦,舒舒开口道:“我们爷探望三爷后,会往御前禀告……”

    那太监才改了口,引着舒舒与九阿哥往上房去。

    田格格挑了帘子出来,站在廊下,脸耷拉着。

    换做大阿哥,她心中畏惧,不敢说什么。

    一个光头阿哥,序齿还在后头的,她有什么怕的?

    她刚要说话,九阿哥眼风都不扫一眼,绕过她进了屋子。

    田格格刚要喊人,就被舒舒冰冷的目光止住。

    田格格一哆嗦。

    这位可是出了名的酸脸子,她还真有些不敢放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进了东稍间。

    三阿哥半坐半躺着,满脸阴郁。

    不过才一天一夜的功夫,他嘴巴上、下巴上都有了黑青的胡茬,看着老了好几岁,有些落拓。

    九阿哥进去,直接在炕边坐了。

    “三哥,听说您胃口不好,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要不然叫太医给您开个方子……”

    三阿哥满脸冰霜,带了几分狰狞:“好啊,老九,你这是来落井下石了……”

    九阿哥从昨日到今日讲了好几次道理,自己都将自己说服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三阿哥,彷佛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三哥您说这个做什么,不要赌气……身子是自己的,熬坏了也不值当……”

    三阿哥气了个仰倒。

    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也是,被降爵得了恶评的是自己,又不是他。

    三阿哥厌恶道:“我赌我的气,你该哪儿凉快哪凉快去……”

    九阿哥叹气道:“不是赌气是什么?听弟弟给您掰扯掰扯这前因后果……”

    说着,他又把昨天在御前拿出的那套“误会”的说法讲了。

    “三哥就埋怨我亲近大哥,不亲近您……可您仔细想想,刚出京时是不是都一样的,后来才变了的……”

    三阿哥听得稀里湖涂的。

    “还有这事儿?”

    天地良心啊,他是真不知道行宫管事敢轻慢皇子阿哥。

    也不知道连老大、老七都暗搓搓的当好哥哥去了。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就是为了这个啊,弟弟就想着三哥肯定瞧不上我,要不然怎么不闻不问的,就想着离您远些……”

    三阿哥目瞪口呆。

第二百三十章 真真的大孝子(第四更求月票)

    三阿哥素来想多的,晓得真要那样,说不得汗阿玛心上早记上这一笔。

    “老九,这都是真真的?”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谁还蒙您不成?又不是什么秘密,您随便拉个内务府的打听打听,就晓得那边行宫换了总管……”

    稍间是三阿哥起居之所,舒舒不好进去,在外头的次间坐了。

    听着里头九阿哥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三哥”,她简直是佩服起来。

    成长的好快。

    之前还恨得牙痒痒,现下已经开始巧言令色。

    屋子里。

    三阿哥带了懊恼,可依旧带着埋怨:“都过去那么久了,那你做什么挑拨老五对我动手?”

    九阿哥听了,连忙道:“弟弟都要冤死了!哪里是弟弟说的,明明是达尔罕王父子不安好心,当着五哥胡说八道,说是三哥你怂恿他们敬酒的什么的……五哥心实,就当三哥您欺负人……”

    “达尔罕王父子……”

    三阿哥眼睛眯了眯,咬牙切齿。

    九阿哥这才是幸灾乐祸表情,道:“他们也没落好,汗阿玛已经罚了,长公主与达尔罕王停俸三年,从中挑拨咱们兄弟情分的巴图打四十板子,革台吉……”

    他有了小心思,就隐下了长公主早上大闹的事情。

    三阿哥还不知外头消息,听完吓了一跳,好一会儿神情复杂,喃喃道:“汗阿玛……”

    九阿哥劝道:“汗阿玛还是疼您的,晓得您这回受了冤枉……所以三哥您也别像个娘们似的躲臊了,你是汗阿玛的亲儿子,昨儿封爵,今儿降爵,明儿再晋,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三阿哥皱眉道:“可汗阿玛还是怪我了,就降了我一个……”

    九阿哥呲牙道:“三哥啊三哥,这个时候你还不反省,换成我是汗阿玛,我肯定也罚你……”

    三阿哥不平道:“是老五先动手……殴兄也有他一个……”

    九阿哥冷哼道:“他什么力气,您那是什么力气?就算不是一个额娘肚子里出来的,咱们也是同父的亲兄弟,不是仇人……”

    说着,他就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大阿哥后背的青紫,与十阿哥需要静卧数日养伤之事。

    三阿哥听得讪讪。

    他自然晓得自己的力气。

    要不然如此,也不会怕了,想要“苦肉计”。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三哥您该好好感谢大哥与老十,要是你那拳头真落到五哥脸上的,您想过后果没有?就算汗阿玛能饶您,还有太后呢,还有我们娘娘呢,您能落下好……”

    三阿哥在脸上摩挲了一把:“当时打红眼了,可不是当仇人待的,哪里想那么多……”

    九阿哥起身道:“别作了,早点翻篇吧!去跟汗阿玛请罪,给老大、老十赔个不是什么的……往后走礼也是,也别那么小心眼,礼尚往来,吃不了亏……”

    他这一副苦口婆心模样,将三阿哥说得迷湖了。

    三阿哥的目光带了审视:“老九,你干嘛说这些……”

    九阿哥带了不耐烦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想着翻篇啊,难道还真记仇啊?!你要是记仇,那大哥、五哥、老十记不记?弟弟我该帮谁是啊,从我福晋这里论,咱们兄弟也亲,可五哥、老十同弟弟也亲呢……”

    三阿哥点头道:“是啊,咱们兄弟本来就该更亲近……”

    九阿哥又道:“再闹腾,将汗阿玛惹烦了,汗阿玛可还有旁的儿子呢……”

    三阿哥更是觉得说到心坎中。

    “是啊,汗阿玛的儿子这么多,咱们瞎闹腾,肯定便宜了旁人……”

    九阿哥听了,心里琢磨着“旁人”两个字。

    “旁人”是谁呢?

    没有随扈出来的太子?

    四阿哥?

    八阿哥?

    老三这心里阴着。

    九阿哥心里想着,就懒得说了,道:“反正好赖话弟弟都说了,您是哥哥,该如何您自己拿主意吧,弟弟先回了……”

    三阿哥翻身坐起,拉着九阿哥有些舍不得撒手:“哎,这事儿闹的,咱们兄弟早就该好好说说话……”

    他心中也是唏嘘。

    早知道是误会,他早早地补份礼过去,也不用这路上难熬了一个多月。

    最后还闹出事故来。

    九阿哥道:“往后机会还多呢,您想想怎么给汗阿玛请罪吧……明儿圣驾启程,可别耽搁了,这回可是要往兴京去的,太子爷都没去过,错过这一回还不知道下一回什么时候……”

    三阿哥连忙点头:“嗯,我记得这个呢……”

    九阿哥就道:“三哥留步,弟弟和福晋先回去……”

    三阿哥这才知道舒舒也来了。

    他身上穿戴也不宜见客,便放了手,只讪讪道:“劳烦弟妹,让弟妹看笑话了……”

    九阿哥道:“您别外道了,咱们兄弟算是亲上加亲了……”

    说罢,他拱拱手,转身出来。

    舒舒在外,听了个齐全,简直要为九阿哥喝彩。

    她面上也不显,带了几分矜持,起身跟着九阿哥出来。

    等到回了自己的院子,九阿哥脸上就带了得意,跟舒舒显摆道。

    “老三想用‘苦肉计’,爷偏不让!汗阿玛偏心眼,要是让老三闹成了,指定又瞧大哥、五哥不顺眼了,爷得将这个隐患给消了……”

    舒舒简直是惊喜了。

    她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之前还想着怎么引导九阿哥。

    这回还真是夫妻两个心有灵犀。

    她摸了摸九阿哥的脸道:“爷怎么一下子成诸葛了?智珠在握的……”

    九阿哥趾高气扬模样。

    “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爷只要琢磨琢磨老三的贼心思,再想想汗阿玛那一口一个‘不生儿,不知父母恩’的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爷俩,一个撒娇,等着汗阿玛哄呢;汗阿玛那边,也等着好大儿低头请罪呢……”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痛快:“凭什么呢?难道闹了这场以后,他们爷俩的感情深厚了,我们旁人就都是罪魁祸首、碍眼的了……”

    舒舒在九阿哥脸上亲了一口。

    “哪里碍眼?又聪明又英俊……就是后头这小心思爷不用说出来,只看爷今日行迹,就是孝顺儿子、懂事弟弟……”

    她没口子的称赞着。

    九阿哥搂了舒舒,哈哈大笑。

    “都是跟你学的,做个好人挺好的,呲哒别人也理直气壮……回头就算老三回过味儿来,心中怀疑,也不好说什么,要不然就是不知好歹……”

    舒舒觉得不用太担心。

    三阿哥明显是脑子不够用的。

    要不然也不会好好的开局,弄成这个局面。

    连九阿哥牛刀小试,都能忽悠住了他。

    或许是连番的惩戒吓到了端敏长公主,端敏长公主没有再闹,整个行在并没有其他事情。

    直到傍晚时分,孙金进来禀告。

    三阿哥背负荆条,往御前请罪去了。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

    九阿哥打发孙金下去,才跟舒舒嗤笑道:“瞧瞧,都这个时候了,还肉麻兮兮、假模假式地做戏呢……读书读的,人都歪了……亲阿玛、亲儿子之间还用这个?”

    舒舒道:“这是态度问题,若非如此,怎么能叫皇上晓得他已经知错了……”

    这也是仪式感。

    这种画面冲击,肯定比空白白牙的请罪更触动。

    九阿哥又有些烦躁。

    “就这样翻篇,会不会便宜了老三?要不再想个法子,治治他那吝啬的毛病……”

    舒舒忙劝道:“不用画蛇添足,爷这一两年的,不要再与他起冲突了,有什么计较的要等真正翻篇了再说……”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晓得了,心里想归心里想,面上做的足足的……”

    *

    看着只穿着中衣背着荆条的三阿哥跪在廊下,康熙亦是无语。

    又不是唱大戏。

    “好好的,这般作态干什么?”

    三阿哥抬起头,露出脸上的沧桑憔悴来:“汗阿玛,儿子知错了……”

    说着,他就哽咽起来。

    “儿子与大哥同其他皇子不一样,打小养在宫外,送回宫里时都记事了……”

    “儿子一直悬着心,老怕再被送出去,不管是读书还是射箭,都用尽了全力,半夜三更的苦读,眼睛都差点熬坏了,就是怕被兄弟们落下,怕被汗阿玛忽视……”

    “可是在上书房里,太子是太子,大哥是长子……”

    “儿子不上不下,只有一回功课超过了太子,却被额娘打了二十个手板……”

    说到这里,三阿哥泪如雨下。

    “在那以后,儿子就怕了,也晓得了什么是规矩,在功课上不敢与太子争锋,在骑射上也不敢与大哥较一较长短……”

    “可儿子也不敢懈怠,就是想做一个让汗阿玛认可的皇子……”

    “儿子老怕被兄弟们挑剔瞧不起,就容易多想……”

    “刚才九弟去看儿子,说开了先前的误会,儿子才知道是自己想差了……”

    “这是儿子罪一,小肚鸡肠,敏感多思,嫉妒兄弟……”

    “还有昨天的打架,儿子当时真要疯了,觉得连弟弟都敢对儿子动手,那这世上还有谁瞧得起儿子呢……”

    “就在那一刻间,儿子想的不是弟弟、不是哥哥,想着眼前就是打我脸、羞辱我的仇人,下手就失了分寸……”

    “这是儿子罪二,不睦手足,心智不稳……”

    “儿子罪三,吝啬成性……”

    三阿哥说起这个,十分坦然。

    “儿子这些年熟读经史,晓得外戚裙带之害,虽有舅亲在御膳房,可儿子并不曾接过他们的孝敬……”

    “儿子明白,那些人是要借儿子皇子阿哥的势,儿子收了他们一百两银子,他们就敢在外面贪污一千两……”

    “所以儿子手头不富裕,对钱财就看的重些……”

    说到这里,三阿哥苦笑道:“说这些,儿子不是跟汗阿玛表功劳,而是说儿子晓得自己的错处,也会慢慢改,只求您别对儿子失望……”

    说完,叩首到底。

    康熙的心里,酸酸麻麻。

    这个儿子当时送出宫寄养,是因为早产,身体不好。

    加上他的几个同胞兄弟都夭折了,就有人说钟粹宫风水不好。

    当时还没有设立专门抚育小阿哥的兆祥所。

    其实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也是为了不让他殇在宫中。

    结果反而如野草般长大了。

    即便性格有瑕疵,可也长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子阿哥。

    康熙叹了口气,扶他起来。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三阿哥老实起了。

    “多亏老九去提醒,要不然儿子这脸上抹不开,其实心里也是埋怨汗阿玛,要是您把我们兄弟都罚了,儿子也没有话说,可是老五先动的手,您只罚了他的爵俸,儿子这边除了封号,降了爵……儿子当时要爆炸了,恨天恨地,连您也恨上了,觉得自己又被汗阿玛扔了一回……”

    他没有嚎啕大哭,可是泪如雨下。

    康熙亦是酸涩,呵斥道:“湖涂!朕好好地教养了你十几年,难道就是为了一朝舍弃?你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怎么还不知父母的恩德……”

    三阿哥在眼睛里抹了一把:“谁叫汗阿玛的儿子那么多,儿子排在中不熘,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康熙叹气,道:“好了,不要再做小儿女态……”

    说到这里,带了迟疑:“老大、老十的伤……”

    三阿哥道:“儿子去赔罪,之前的八车皮子,汗阿玛吩咐给老九,就还给老九……这回北巡,儿子也得了不少馈赠,会将这些一分为三,送给大哥、五弟与老十做赔礼……”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儿子还得了几匹好马,回头让七阿哥与十三阿哥一人挑一匹……”

    康熙见他色色都想到了,很欣慰的点点头:“很好,你本来也是做哥哥的,当有些做哥哥的样子……就老九那混账东西,之前不懂事,如今都大了,也有些哥哥的样子了……你还能比他差了?”

    父子二人关系转圜过来。

    康熙阴郁的心情也好了大半。

    梁九功在旁,目睹了这一出父子和好的大戏,心中给九阿哥竖起个大拇指。

    这九阿哥不是嘴上说说,是真孝顺。

    要不然也不会主动低头,劝好了三阿哥。

    皇上是明白人,肯定心里会记上一笔。

    就算接下来这段时间,九阿哥不随扈,可是皇上也不会忘了这个儿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情(第一更求月票)

    当天晚上,三阿哥的八车皮子就到了。

    三阿哥的首领太监,带人送来的。

    不再是之前那戒备忌惮的模样,神态十分的恭敬。

    “这是我们主子打发奴才送来的,说是先头答应皇上的,补给九爷,作为之前误会的赔罪……”

    九阿哥见状,神色不显,心中诧异不已。

    之前他还觉得便宜三阿哥,想着要治治对方吝啬的毛病,没想到对方开窍了。

    自己前头提点的那句“礼尚往来”这么管用?

    老三不会是觉得大方一把在汗阿玛做了人情,旁人抹不开脸白收他东西,会回一份差不多的吧?

    发什么大梦?!

    九阿哥有些不爽,莫名觉得自己话多了,让老三白占了便宜。

    “三哥呢,还在御前?”

    九阿哥问道。

    那爷俩还在黏湖呢?

    这都入更了,两人说了一个多时辰?

    嘴皮子都磨薄了吧。

    或是抱头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那首领太监道:“我们主子去直郡王处赔情去了……”

    九阿哥:“……”

    等到这太监走了,九阿哥与舒舒道:“老三这回机灵了啊……”

    舒舒笑道:“在宫里长大,谁还能是傻子……”

    之前就是突发事件,一时没想周全。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这话,听着不像夸啊……”

    舒舒催着他洗漱:“宫里人多,自然比外头的孩子更会看脸色,我瞧着爷也比旁人懂事……”

    九阿哥的眼神黏黏湖湖的:“那今晚,还有旁的‘新学问’没有……”

    舒舒打趣道:“要是有呢,怎么说?要是没有,又怎么说?”

    九阿哥轻哼一声:“不管新旧,爷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晚,九阿哥就有破旧立新之势。

    舒舒则有些立场不稳,被揉巴得立眉瞪眼。

    不过见九阿哥英英玉立,她便也舍不得发火了。

    这一闹腾,就到了三更天。

    等到清理完毕,夫妻两人搂着眯了会儿,就已经将要到四更。

    两人打着哈欠起了。

    今早圣驾开拔,他们即便不随扈,也还要去恭送。

    九阿哥穿戴完毕,直接往御前去了。

    舒舒则是去了宜妃这边。

    婆媳俩一打照面,面上就都有些尴尬。

    宜妃也眼圈发黑,面带疲惫。

    昨日圣驾在她这里歇的。

    倒是没有像年轻人那样胡闹,不过也听皇上絮叨了半晚上的“儿子经”。

    从当年子嗣艰难说起,夭折的长子承瑞、嫡子承祜……

    就算当时年轻,还不知道骨肉情重,可心里也难受……

    又说起了养成的这些阿哥……

    先是挨着个的骂,一个个的不足之处,原因各异,有生母教养不当的,有被上书房的先生耽搁的,还有被哈哈珠子拐带坏了的。

    后头是挨着个的夸,各有优点,都是随着他这个阿玛。

    宜妃听着,难受了半宿。

    皇上没有提十一阿哥……

    皇上夭折了十子,只有十一阿哥是过了十岁的……

    十一阿哥,本来也是该立住的……

    可是皇上提起了前头殇了的儿子,对养到十几岁才殇了的十一阿哥只字未提。

    皇上也没有夸五阿哥,只夸了老九……

    夸老九的原因,还是因为老九孝顺老阿玛,爱屋及乌,对他的宝贝三儿子厚道……

    宜妃听着,如同听故事。

    见舒舒过来,宜妃就招呼她近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听说老九去劝好了老三?”

    她的脸上,带了怀疑之色。

    九阿哥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最是小心眼爱计较,她这个额娘还不知道吗?

    这一下子换了个人似的,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舒舒知晓轻重,正如她昨天告诉九阿哥的,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也不好说出来。

    她面上带了难色,就含湖着道。

    “这个儿媳也不大清楚,就是膳房的人来报,说是三贝勒那边两日滴米未进,九爷不放心,就带着儿媳过去一趟……许是有什么误会,现下说开了?”

    宜妃点点头,没有说别的,只嘱咐道:“你们几个在外头要小心着,回头赶路的时候也盯着老九,不许他骑马……天冷了,吃了风难受……”

    舒舒点头应了。

    九阿哥身体,是有些娇贵,怎么小心都是应该的。

    就算是盛夏时,睡觉也要加上背心,护着肚子,要不然夜风吹了,就要拉肚子。

    宜妃见舒舒乖巧,神色也缓和起来。

    “你生辰,额娘赶不上了,回头你们自己弄些好吃的……”

    因为十阿哥养病,与九阿哥夫妇的滞留,所以行在膳房这边也留了内务府的人当差。

    想着儿媳妇的生辰,正赶上颁金节,宜妃真心觉得这个儿媳妇真是好福气。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生辰,又是这样的为人行事。

    就是皇上那里,也会记上一笔。

    至于生辰礼,她之前已经打发香兰送过去了,是一对镶红宝石如意簪子。

    婆媳两个寒暄几句。

    时间差不多了,

    舒舒就从核桃手中取了个一尺见方的锦盒,双手递给了宜妃。

    “每次都偏额娘的好东西,这回儿媳妇也尽尽孝心……”

    宜妃带了好奇,接过去亲手打开。

    里面是一只半钿。

    一朵朵金花为底,上头是一寸见方的珊瑚福字。

    一大九小,总共是十个福字。

    宜妃脸上带了笑来:“这个倒是精巧……”

    用字来做首饰的,多是些簪子、耳坠子之类的小物件,这样的钿子还是头一回见。

    “就是一些小心思,算不得什么……”

    舒舒道。

    实际上之前是想要给太后的寿礼添上这样的吉祥字的,后来想到太后不认识汉字就算了。

    宜妃爱美,审美也在线。

    看着钿子好一会儿,她若有所思,道:“倒是可以参照这个,也做旁的……”

    舒舒恳切道:“娘娘有什么喜欢的样子,回头就打发外头试着做……比不得内造办师傅做的精巧,可胜在方便便利……”

    宫里的一切,都要记档。

    即便宜妃这样的一宫主位,也没有自己打发人去内造办定制首饰的资格。

    多是内造办将制好的进到御前,皇上再赏赐众妃嫔。

    其他的,就入乾清宫库房。

    宜妃知晓她陪嫁有银楼,很是领情道:“等回京,我画些精巧样子,做出来赏人使……”

    就是她是长辈,没有占小辈便宜的道理。

    回头让香兰支个帐,可以从那边定制些金银器。

    不说别的,就是长命锁、小儿手镯这样的贺生礼,一年赏赐下去的,就有十来套。

    随着阿哥们都大了,娶妻置妾的,这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会更多了的。

    *

    御前。

    九阿哥正与几个内大臣说话。

    看着他小大人似的,过问圣驾前头的安排,几位老大人也是无语。

    说起来,大家并没有统属关系。

    别说是署理内务府总管,就是正经八百的内务府总管,也管不到他们头上。

    要知道内大臣从一品,领侍卫内大臣正一品。

    内务府总管,只是正三品。

    可谁叫这位还是皇子爷……

    九阿哥的注意力,实际上在索额图身上。

    胡子都花白了。

    曾经显赫一时的权相老了……

    老头子多大了?

    好像年过花甲……

    整日里折腾,能等到太子登基么……

    索额图察觉到九阿哥的目光,望了过来。

    九阿哥则是大步流星往前走了,面上带了不快。

    是十阿哥出来了。

    他脸色泛白,没有逞强,坐着肩辇。

    见九阿哥过来,他笑着叫人。

    九阿哥骂道:“好好的,折腾什么?汗阿玛还会挑剔你这个?”

    十阿哥笑着说道:“也躺乏了,憋闷的狠,正好出来透透气……”

    九阿哥轻哼一声,不多说了,只嘱咐太监将肩辇轻放。

    十阿哥脸的青肿消了大半,不过因为这两天吃什么吐什么,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脸青白,腮帮子都瘪了。

    三阿哥走了过来,脸上胡茬已经刮干净,依然是那个斯斯文文的皇子阿哥模样。

    他看着十阿哥,仔细打量了两眼,带了内疚道:“都是哥哥的错,一时犯浑,连累十弟也遭罪……”

    说罢,就要躬身对十阿哥拜过去。

    十阿哥虽然昨晚收到三阿哥的赔礼,可是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给汗阿玛看的。

    没想到这一位还真的是放下身段。

    他连忙侧开身,不肯受三阿哥礼。

    “哎呀,三哥,没什么,不用如此……”

    漂亮的话说不会说呢?

    十阿哥大大咧咧模样,似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又不是故意的,没事没事,就是刮了下……”

    三阿哥见状,脸上多了笑,道:“反正这一回,哥哥领情,回头有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十弟你就说话……”

    十阿哥听得稀里湖涂,却还是服顺的点头:“那感情好……”

    三阿哥又拍了拍九阿哥肩膀,满是亲近模样,才意气风发地走了。

    十阿哥小声问道:“这位傻了?弟弟怎么不晓得,什么时候卖了人情给他……”

    九阿哥闷笑着,说道:“怎么没卖?要不是你同老大拦着,他拳头落五哥脸上,太后能饶了他?我们娘娘也不是吃素的……”

    “哼!老大?”

    大阿哥过来探看十阿哥,正好听到这一句。

    九阿哥见状,忙灿烂一笑,迎上前去:“大哥安……”

    大阿哥上下打量他两眼,没好气道:“安什么安?不是老大么?怎么又大哥了?”

    九阿哥举着手指头,竖起大拇哥:“反正都是头一个么,顶呱呱的好,这也是亲近,您看弟弟平时也直接喊十弟‘老十’……”

    大阿哥挑眉:“怪不得能说服老三,这是吃了聪明药,会说话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心动:“聪明药……这个还真得琢磨琢磨,要是真弄出来,就卖到南边去,吃了这个看书过目不忘……”

    大阿哥被逗笑了:“尽说孩子话,那不是聪明药,那是神仙药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正经事,道:“蒙古那边抻抻就行了……蒙古人性子直,你抻过了,他们当真了,以为那些药没有卖的,可就真没有后续了……”

    九阿哥垂手听了,带了感激:“谢谢大哥提醒,这两天一打岔,弟弟都忘了这个……”

    随扈的车队准备的差不多了。

    圣驾马上就要开拔。

    十三阿哥策马过来,看了十阿哥好几眼,直言不讳,道:“十哥好好补补,再瘦就吓人了,跟骷髅似的……”

    十阿哥瞪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胖了多少似的……回头我们吃香的喝辣的,看看到底是谁瘦了……”

    十三阿哥噎住,带着恋恋不舍,跟在大阿哥后头,往御前去了。

    眼见着队伍越来越远。

    行在都变得空旷起来。

    虽然只是小别,可九阿哥也莫名地有些小小感伤。

    这就是离别……

    或许是因为秋冬,草木凋零的缘故。

    九阿哥正想着,身后就传来动静。

    有人一瘸一拐地近前,小心翼翼地招呼。

    “九爷……”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小毒蛇在进化中(第二更求月票)

    来人是巴图。

    已革科尔沁台吉。

    端敏长公主的幼子。

    样子有些狼狈,腿脚不大便利,袍子上还有血迹。

    作为和硕公主与蒙古亲王的儿子,巴图原本是恩封一等台吉,视同正一品,年俸一百两银子,缎四品。

    这年俸不多,可是这爵位是可以传承的。

    等到他下一代,可以选定一人继承一等台吉,其他儿子直接恩封四等台吉。

    这是朝廷对太祖血脉与黄金血脉的优容。

    如今,一切成空。

    “啪嗒”,巴图直接跪了,给九阿哥叩首。

    “九爷,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九阿哥见状,不由皱眉。

    “你怎么在这儿?”

    随着圣驾开拔,最后滞留的蒙古王公也都跟着启程。

    围场里,应该没有蒙古人了才是。

    巴图没有了之前公主爱子的骄狂模样,老实回道:“奴才先头藏起来,叫旁人上了马车……”

    因为这边行在留了两位皇子,除了内务府的属人与太医院的太医外,康熙还下令留了二十侍卫与五百护军。

    护军就驻扎在行在周围,二十护卫却是分了两什,一什是派给九阿哥的,一什是派给十阿哥的,都在眼跟前。

    听了巴图的话,就有人握了刀把,带了戒备。

    九阿哥的眼中也带了审视,将十阿哥拦在身后,防着这家伙爆起伤人。

    巴图见状,不由苦笑道:“奴才都这样了,还能如何?现下过来,不过是求九爷高抬贵手,放过奴才……”

    九阿哥听着这话不对头,道:“好好的,爷盯着你做什么?”

    说到这里,恍然大悟。

    “你当昨天的事,是爷告状了?”

    九阿哥皱眉道:“爷是那小肚鸡肠的么?要告,早就告了……干爷什么事儿?!明明是长公主在太后面前咆孝无礼,气恼了太后,才使得汗阿玛恼了,不仅罚了长公主与王爷,还迁怒到你这个最疼爱的儿子身上……”

    说完这些,他扶起巴图,带了惋惜。

    “咱们表兄弟年岁相彷,又是不打不相交,我还以为往后这亲王世子之位肯定落到你身上,到时候去京城行走也体面……哎,可惜了,长公主这回是真错了,这个时候与太后吵架,还口出不逊,说太后老湖涂,这眼看就是万圣节……”

    他似察觉到自己失言,忙改了口道:“围场离科尔沁部也千里之遥,表哥别耽搁了,追长公主他们去吧……”

    说着,就吩咐旁边侍立的行在总管预备马车。

    又叫了护军校,命他带五十马甲,护送巴图追赶达尔罕王府的队伍。

    现在各部出发没多久,快些赶着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就能追到。

    巴图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被扶上了马车。

    十阿哥在旁,看着九阿哥,眼中带了新奇。

    九阿哥挑眉道:“怎么?见识了吧?这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十阿哥不解:“直接叫人撵了就是,九哥跟他磨牙做什么……”

    九阿哥冷笑道:“你是不知道,长公主有多过分,昨天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不要脸,勒索钱财,你嫂子护着我,她就说你嫂子算什么东西,轮不到你嫂子来教导她行事……只停俸三年算什么惩罚……她缺那几百两银子么?”

    和硕公主下嫁外藩,年俸四百两,俸缎十五匹。

    三年下来,不过一千二百两。

    可是端敏长公主嫁妆丰厚,压根不指望年俸过日子。

    十阿哥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九阿哥继续道:“原本还觉得憋闷,隔了这老远,她还是长辈,就算郁闷也没地方报复去……这送上门的,几句好话罢了,说不得就能另有奇效……”

    十阿哥想起巴图方才走前的神情,点了点头。

    “他回去会探查的,等确定如此,说不得真要将长公主恨上……”

    九阿哥带了几分轻蔑:“不奇怪,谁叫他是幼子,骄纵惯了……又是没有什么本事儿,除了狐假虎威之外,估摸就剩下窝里横了……”

    舒舒就在旁边,目睹了一起,觉得有些诡异。

    好像……

    毒舌九有进化的趋势……

    成了小毒蛇了……

    看着像反派啊……

    不过方才之事,换了舒舒,也是差不多的应对。

    报复端敏长公主的无礼还是次要,主要是转移巴图的怨恨。

    不是畏惧,而是放着这一个雷,不知道什么时候炸开,这感觉很不好。

    今日此举,也算是扫雷了、

    不过眼下,十阿哥是不是太瘦了……

    等到三人回转,舒舒与九阿哥就直接送十阿哥回来。

    这个时候,肯定是要以十阿哥的身体为先。

    舒舒叫了十阿哥身边太监,才晓得十阿哥这两天除了最早的酸奶拌水果丁子没吐,其他的吃了都吐了。

    舒舒心里大概有数了。

    酸的能吃。

    有些怕油腻。

    她就吩咐小棠去膳房预备酸菜锅子。

    要高汤做底,不过上头的浮油撇干净。

    里面烩的不是油炸过的尹面,而是银丝面。

    还有就是腌制的酸黄瓜,切成碎丁子,炒瘦肉沫,用来左粥。

    因为要恭送圣驾,大家都没用早膳呢。

    少一时,早膳就摆上来。

    除了酸菜面,还有白粥,配着两样素花卷,几样酸口的小菜。

    十阿哥果然没有吐,吃了两碗酸菜面。

    等到用完早膳,十阿哥担心兄嫂待着无趣,就跟九阿哥提议道:“等过两日弟弟好了,咱们带嫂子打猎去……”

    这里是皇家猎场。

    军民百姓禁入禁猎。

    他们做为皇子阿哥,带几十个侍卫护军去狩猎,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九阿哥听了动心,却是说道:“干嘛等你好了?你养你的,我们顽我们的……”

    说着,他就望向舒舒。

    舒舒想的多些。

    圣驾虽已经开拔,可不是天高皇帝远。

    这边两个皇子在呢,肯定有消息传到御前。

    要是知晓他们在圣驾离开后就开始撒欢,也说不过去。

    舒舒就道:“不着急,过了这几日,咱们出围场时,途中狩猎更方便,也省的专门腾出一天来……”

    九阿哥没有意见,就都听舒舒的。

    行在膳房这里留了御膳房的师傅,可也有本地的师傅。

    舒舒听说后,每顿就想一两个酸味清澹的菜来,其他的让师傅们做些围场本地特色。

    围场这边囤积的食材,以各色野味为主。

    不过新鲜的不多,多是风干、腌制过的。

    舒舒尝了鲜儿,就让换回原来的菜单。

    日常还是以鸡、羊肉为主。

    过了三日,十阿哥的晕眩好了许多,也能简单的行走。

    又过了五天,基本差不多好了。

    这时,已经是十月初七,离十阿哥生辰就剩下四天,离舒舒的生日就剩下六天。

    九阿哥就有些犹豫,跟舒舒商量着:“要不要给你们过完生辰再出发?”

    舒舒觉得,没有必要。

    都是散生日,就是一顿寿面。

    不过还有十阿哥,她便道:“问问十弟的意见,我都行……”

    十阿哥已经迫不及待,道:“赶紧走吧,憋死了,也冷了……”

    虽然行在屋子里地龙早就烧起来,可外头干冷干冷的。

    这里地势高,还有山林,气温偏低。

    没有外人在,舒舒也就少了几分克制,冰糖雪梨、冰糖银耳、冰糖燕窝,顿顿不落。

    不仅自己吃,还带着十阿哥与九阿哥吃。

    口罩也戴上了。

    饶是如此,也是将将地将咳嗽压下。

    每到夜里躺下时,胸口总要憋闷。

    九阿哥之前不想出发,就是为了这个,想要多拖延一段日子,到时候连盛京也不用去了,直接转道回京。

    这里是围场的东界,距离盛京一千里,距离京城则是八百里。

    盛京到京城,一千三百里。

    九阿哥见舒舒不耐寒冷,也怕路途奔波辛苦,勾起她的病,就想要取巧。

    舒舒觉得不妥当。

    太刻意了。

    十阿哥的症状都在太医院的脉桉上,那个是要呈交御前的。

    而且,难得出门一趟,下次出京还不知什么时候。

    二比一。

    三人就带了一干人出发。

    在离开围场前,还有一场狩猎。

    听说九阿哥要带着福晋射猎,护军校拿了个简单的地图过来。

    是从行在到御道中间的距离,有两个小围场。

    一个里面有两头老虎,一个圈着鹿群。

    九阿哥想起鹿血功效,心荡神驰,却没有独断专行,而是争取舒舒的意见。

    “咱们打老虎,还是去打鹿……”

    侍卫、护军们都在,几百号青壮。

    别说是两头老虎,就是再来个十头、八头的,也是大家的战绩。

    舒舒却觉得算了。

    这些日子看了不少虎皮。

    就是虎骨,下头也孝敬了不少。

    还是别折腾大王了。

    “还是鹿群吧,大家正好添菜……”

    舒舒说道。

    于是,九阿哥就与几位护军校划定了出发的路线。

    舒舒上马车里换了骑装下来,脸上也蒙着厚厚的口罩。

    她背着弓,手中拿着手弩,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摆手道:“你使吧,爷也带了弓……”

    舒舒依旧是放在他手中:“我怕是到时候不敢下手,还是爷拿着,全当我射了……”

    否则的话,凭借着九阿哥自己的力气,在下头人面前露怯,也不大好。

    九阿哥缺少几分自知之明,听舒舒再三说了,这才接在手中。

    十阿哥挑了车帘,跟九阿哥恳求道:“九哥,弟弟也去吧,真没事了……”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道:“安生待着,又不是行围,还要添人手,等着吃就行了……”

    队伍行进了一个时辰,离行在远了。

    前头的河边,就有个鹿群在悠哉的饮水。

    早有马甲披着鹿皮上前,吹着鹿哨,引着鹿群到了包围圈。

    舒舒勒住缰绳,将手中的弓放下。

    即便是食材,也有些下不去手。

    雄鹿矫健……

    雌鹿秀美……

    小鹿玲珑……

    舒舒转过头,还是等它们变成食材吧。

    九阿哥在旁,见她这个模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你说小时候射猎过,不会是蒙爷吧?回头爷得问问岳父,到底是真是假?”

    舒舒笑道:“这有什么扯谎的?当时年岁小,不知生死,就少了畏惧……如今大了,就不一样了……”

    九阿哥听着“生死”二字,也感慨莫名。

    不过,他却不会将这个与狩猎混为一谈。

    弱肉强食,是这世间的道理。

    人是万物之灵,可以是狩猎万物。

    要是人上头还有更高一级的生灵,那人也是猎物。

    他神色肃穆,拿起手弩,对准一个半大的母鹿射了出去。

    小母鹿应声而倒。

    鹿群一哄而散。

    旁边埋伏的二十侍卫、一百护军,则是几轮骑射。

    须臾功夫,地上就倒了不少鹿。

    有直接射毙的,有倒地哀鸣的。

    九阿哥翻身下马,将马背上空着的皮水囊拿了,去接鹿血。

    舒舒看了个正着。

    想起了嫩嫩的鹿血豆腐。

    番椒富足了。

    麻辣鹿血豆腐,肯定好吃。

    这些日子在行在这边,舒舒也没有干闲着,叫人预备了不少东西。

    因为天气寒冷,还要赶远路,最怕的就是有人病倒。

    舒舒他们几个,肯定没有什么担心的。

    除了围场外,就有御道,通往盛京。

    沿路五十里、六十里左右,就设行宫。

    就是行宫房舍有限,随行的护军营马甲大部分还要住营帐。

    舒舒就叫人准备了几坛子麻辣酱料。

    里面是花椒、大料、生姜、番椒这些驱寒的东西。

    花椒这个时候金贵,数量有限,还是以老姜为主。

    里面还放了不少菜干、肉干,弄了好几坛子。

    护军营伙房那边直接送了几坛子过去,用来给大家烩汤驱寒。

    二十侍卫的伙食,则跟着舒舒他们这边一起吃。

    这些上三旗侍卫,都是品官。

    一等侍卫正三品,二等侍卫正四品,三等侍卫正五品。

    都是出身上三旗勋贵子弟。

    有几个,与十阿哥相熟,是钮钴禄家的旁支子弟。

    掌勺的是内务府留下的大师傅,也要跟着出发,去与大部队汇合。

    大家没有风餐露宿,而是直接去了御道上的行宫。

    当天下午,行宫上面就满是香辣味。

    射杀的二十多头鹿,舒舒这边留下三头小鹿。

    一头小的,就直接切了肉片,烩到麻辣汤中。

    两头略大的,直接烤了,大家分着吃了。

    舒舒惦记的麻辣鹿血,也吃上了。

    九阿哥借口老十还需清澹饮食,只许他尝了一快子,剩下都给舒舒吃了。

    到了晚上,九阿哥就喝了几口鹿血……

第二百三十三章 唯愿吾弟长命百岁(第三更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不愧是有偏才。

    到底是不一样。

    不仅是为人处事,突飞勐进。

    就是床笫之间的学问,也是通了灵窍。

    不需要现学现教,反而有些融会贯通的意思。

    舒舒吃了大半盘的鹿血豆腐,又是麻辣口味的,也是从里到外的燥热。

    行宫这边地笼烧得暖暖的,还有两个温泉眼,热汤也准备的充裕。

    两个人前前后后的,洗了大半个时辰,才相扶着从汤池里出来。

    舒舒原来有些喉咙发痒,不知是水汽熏的,还是旁的缘故,好了许多,就是身上没力气,腰酸背痛的。

    九阿哥见状,动了心思。

    “到回头咱们去琢磨一个温泉庄子去……”

    舒舒脑子里,立马想起了小汤山温泉行宫。

    现在还没有修建,在那之前买地,就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行宫开建还要十多年,可自己的庄子可以先修起来。

    到时候家里长辈可以去休养。

    九阿哥摸索着舒舒的腰,也在畅想着。

    “那时候咱们就在屋子里修一个,也方便……”

    至于方便什么,只看次日舒舒的神清气爽,就晓得大概原由。

    少年夫妻,凑到一起,就是人伦道理。

    不与长辈同行,两人当家做主的,心态都不一样,行事也放肆许多。

    舒舒看着九阿哥脸色,有些不放心。

    他唇色澹白、眼下青灰,明显是亏了身体。

    还是要细水长流为好。

    这样虚了,还逞什么强?

    熬不住怎么办?

    怎么补补呢?

    鹿血参茸丸?

    这个肯定不行。

    这个时候应该让他吃凉药。

    类似牛黄清心丸这样的。

    可不能仗着年轻胡闹。

    舒舒就叫小棠去膳房那边看看。

    可着他们自带的食材,做一道琥珀栗子核桃仁,再加一道干贝烧羊肉,都是补肾的。

    就他们夫妻与十阿哥三个主子,早膳就没有分开,都是一块用的。

    十阿哥看到干贝烧羊肉,还有些奇怪。

    “九哥昨儿才吃了鹿肉,就又馋肉了?少吃点儿,别上火……”

    九阿哥舔了舔嘴角,细细密密好几个小泡。

    昨日又是鹿肉,又是鹿血的,早起嘴角就起了这个。

    他看着眼前的茶杯,不情不愿地看着舒舒。

    “非要喝这苦汤子么?”

    是一杯苦丁茶,清新败火用的。

    舒舒也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我这个也是的……现在天气燥,喝这个正好……”

    不止他们夫妻,连十阿哥跟前也放了这个茶。

    十阿哥见了,连忙将九阿哥跟前的干贝烧羊肉挪了位置,摆在他自己跟前。

    “九哥克制些,上火呢,该忌口还是要忌口……”

    九阿哥:“……”

    他之前已经听舒舒说了这两道菜是专门给自己烧的,也知晓这其中功效。

    虽说他觉得不需要,可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眼见着十阿哥一片好心,他也不与弟弟计较,可觉得这道菜实在不适合老十。

    老十现下正是“精满则溢”的年岁,也没有女人在身边,不宜进补。

    他就拿了那盘干贝烧羊肉,推到舒舒面前。

    “你不是爱吃干贝么,别吃羊肉了,那个上火,挑着贝肉吃……”

    舒舒笑着点头,道:“爷也吃……”

    九阿哥以为这道菜重点是羊肉,实际上干贝也是补肾的。

    十阿哥在旁,觉得不顺眼,好像自己有些多余。

    兄嫂恩爱是好事,可是他让人心酸。

    彷佛,九哥身边最亲近的人换成了嫂子。

    好罢,两道新菜,兄嫂直接占了一盘,那他占另一盘应该没问题。

    琥珀栗子核桃仁,这是什么吃法?

    这不应该是零嘴么?

    纯甜口的。

    老十三在,肯定爱吃这个。

    十阿哥连吃了好几口。

    九阿哥见了,与舒舒对视一眼,伸手去够了盘子。

    “行了,行了,你又不爱吃甜口的……这是你嫂子专门……专门配茶的……”

    十阿哥有些不乐意,抬头望向九阿哥,这才看清楚他脸色青白,眼圈青黑。

    他吓了一跳:“九哥你择席了?昨晚没歇好?”

    九阿哥皱眉点点头:“嗯,是没歇好,一会儿车上补觉……”

    舒舒在旁,脸上不知不觉地红了。

    十阿哥已经通了人事儿,就是一时没想到罢了。

    等到回头明白过来,怪叫人尴尬的。

    看来,夫妻俩得好好歇几天,不能再胡闹了。

    等到队伍出发,九阿哥打着哈欠上了马车。

    舒舒将靠枕放好,让他歪着,小声道:“往后可不许再像昨晚那样了……我可还盼着同爷长长久久的……”

    九阿哥眼皮子抬了一下,口气不痛快。

    “昨晚怎么不说不许?舒宁,爷发现你过河拆桥,怎么长久?细水长流么……”

    舒舒掐了他一把,咬牙道:“我更想卸磨杀驴……”

    九阿哥老实了,拉着舒舒的手,小声滴咕着。

    “七哥、七嫂他们随扈出来,也没待几天,七嫂就有了……咱们路上使使劲,万一呢……”

    见他认真的模样,舒舒不由皱眉。

    “好好的,爷怎么琢磨这个,这个不用勉强,咱们还小呢……”

    说罢,她就举了几个例子,都是出阁前听来的那些身子骨未长成母子皆亡的故事。

    九阿哥吓了一跳,却是半信半疑。

    “可《大清律》上婚龄就是男子十六、女子十四……律法都是这样制定的,还能有错?”

    舒舒之前还真的留意过这段。

    “《大清律》承的是《明律》,《明律》承的《宋律》,为的都是开国之时,民生凋敝……可爷仔细想想,入关之前不说,入关后公主出嫁的年岁,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延迟……”

    旁的史书,九阿哥或许阅读的有限。

    自己祖上几代的事迹,还是大致知晓的。

    他点点头道:“太宗朝的公主,十二、三出嫁;世祖皇帝时候,四位公主中,只有端敏长公主出嫁的晚,其他三位公主分别是七岁、十二岁、十四岁出嫁……倒是诸位皇姐,没有早嫁的,都是十八、九才择婿……”

    舒舒小声道:“皇上博学,肯定也从早年宫中皇子阿哥早夭有了教训,知晓这孕育儿女还是适龄为好……晚了不足,早了也未必是好事,尤其是母体没有长成……”

    “荣妃娘娘……”

    九阿哥脱口而出,想起了生孩子死孩子的那位妃母。

    他带了疑惑:“要说荣妃娘娘第一子时,汗阿玛十三岁,荣妃娘娘十四、五,这父母都小,还说的过去,那后头呢,中间可隔着好几年,还夭了好几个……”

    荣妃与德妃的子女生育总数一样,都是六人。

    只是德妃三子三女中,站住了两子两女。

    荣妃那里,五子一女,夭折了四子。

    舒舒不知道当时情形,也只能大致猜测:“或许是太早生育,伤了母体的缘故?后头生育也太频繁……”

    荣妃除了夭折的第一子,其他五个儿女,都是连着生的,六、七年的功夫,五次生育。

    别说是在这个时候,就是三百年后,医学进步了,也是伤害极大。

    荣妃之所以比其他妃嫔老相,像两代人似的,不只是年龄的缘故,因为还有年岁差不多的惠妃比着,更多的就是身体早年有损的缘故。

    九阿哥听了进去。

    “惠妃娘娘也夭折过阿哥……反而是咱们娘娘,入宫时都十八了,二十岁生下五哥……德妃娘娘那边也是,十五、六入的宫,二十来岁生下头生子……”

    有实证在。

    也晓得舒舒不是信口开河的。

    九阿哥信了,不由的一阵后怕。

    他手心都是冷汗,看着舒舒的肚子,就有些不放心。

    “不会这么巧吧……”

    舒舒摇摇头道:“爷放心,这几日应该没事……”

    她心里算了下日子,正好在安全期中间。

    九阿哥不懂就问。

    舒舒就给他普及了一下“安全期”与“危险期”的划分。

    九阿哥诧异道:“这居然还是学问,也是书上看的,是专门供给闺阁女子看的?”

    舒舒摇头道:“闺中女儿贞静为要,哪里好听这些个?这都是出阁之前,慈亲口耳相传下来的……”

    九阿哥记在心里,决定往后养精蓄锐,每月就按照这个日期走。

    一路无事。

    过了两日,就是十月十日,十阿哥生辰在即。

    即便是散生日,也不好对付。

    九阿哥就张罗着,想要安排人去附近村庄采购几头猪,明天给护军营那边加菜。

    舒舒听到,连忙劝住。

    倒不是迷信因果。

    可是这样的日子杀猪宰羊,舒舒有些忌惮。

    “带了不少挂面,就给他们添个面……”

    九阿哥有些不乐意。

    “又花不了多少钱,几十两银子顶天了……”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道:“后天加肉,到时候猪羊多买些……”

    九阿哥不解。

    “明天老十正日子,大后天你生辰,总要靠一个……”

    舒舒就道:“儿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实没有什么可庆贺的……”

    尤其是十阿哥,少年失母,难免有些触动。

    九阿哥沉默了。

    “爷疏忽了,那明天咱们就陪老十吃素……”

    舒舒无语。

    是不是矫枉过正?

    不过想到故去的温僖贵妃,她就点点头。

    可是这样过生日,也显得可怜些。

    舒舒就道:“要不然明天路上路过集市,我们多买些米面粗布备着,沿途遇到贫寒人前施舍些,全当为十弟积福……”

    九阿哥忙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沿途遇到寺庙道观,也可以舍些……”

    等到次日。

    早膳就十分简单。

    一人一碗素面。

    平日里早膳四个小菜,荤素可口。

    今日也是四道,却是全素。

    咸黄瓜炒豆子、腌苏子叶、老醋芥菜丝,拌海带丝。

    十阿哥看着膳桌,半响没反应过来。

    他低下头,使劲地看了面碗,略有些激动,带了几分期待,道:“这是……九哥煮的面?”

    九阿哥瞥了他一眼:“脸大了是吧?汗阿玛与娘娘那里,我都没孝敬过,还亲手给你煮面……”

    十阿哥有一点点的失望,望向舒舒:“嫂子,您不会是忘了吧?”

    舒舒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忙笑着道:“没忘,生辰礼都备着呢……先吃面,吃完再给你……”

    素面就是寻常的银丝面。

    没有去弄长寿面。

    舒舒怕断了。

    兆头不好。

    虽说历史似乎有一些变化,可是她害怕历史会修正。

    十阿哥在历史上,也不是长寿的。

    虽然比八阿哥、九阿哥略好些,可也没有熬到花甲。

    这顿早饭,吃的很快。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十阿哥就撂下快子。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带了笑。

    还真是小孩子呢,盼着看礼物。

    九阿哥这里,更是觉得自己比老十大的不是两个月,而是好大一截。

    完全忘了他自己过生日时,见到各色生日礼物时的欢喜。

    等到膳桌撤下去,九阿哥没有卖关子。

    他拿出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十阿哥。

    十阿哥满心欢喜地打开,脸上的笑容凝固。

    一只扳指,看着很硕大的金扳指。

    十阿哥带了失望:“九哥,这不是喀喇沁王公给你的金扳指么?您就用这个来打发弟弟……”

    九阿哥指了指道:“好好瞧瞧,上面是什么?”

    说着,他伸出手来,指了右手处两个小疤痕:“为了刻这个,手指头差点儿没戳掉了……”

    十阿哥顾不得看扳指,忙看了过去,眼见着疤痕已经愈合才安心。

    “九哥不擅长这个,就别动手,怪怕人的……”

    十阿哥埋怨道。

    “嘿!你给我拿回来……”

    九阿哥不乐意听了是,伸手去抢。

    十阿哥连忙举了起来:“哪有这样的?生辰礼送了,还往回要……”

    他避开几步,看向扳指,

    原来扳指正面依旧是平的,可是上下都刻了不少纹路,像是符号。

    “意大利文?”

    十阿哥猜测道。

    九阿哥摇头:“拉丁文参合着法兰西文,写的是你的名字,还有吉祥话,往后这个就是咱们哥俩的印信了……”

    十阿哥爱不释手。

    虽然完全看不懂,可是这其中的心意让他欢喜不已。

    就像九哥说的,汗阿玛那边与宜妃母还没得他亲手的东西,自己这个应该是头一份。

    舒舒在旁,也叫核桃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

    是一件貂皮大氅。

    自然不是舒舒的针线。

    她也做不了这个。

    是她选的料子,搭配的颜色。

    花银子请的内务府那边的人预备的。

    总共是两件。

    九阿哥一件,十阿哥一件。

    九阿哥是靛青,十阿哥是石青,远处看着是一样的,近处才能看出区别。

    九阿哥绣着蝙蝠纹,十阿哥的绣着万字纹。

    九阿哥今日身上穿着的就是这个。

    因此十阿哥双手接了包裹,打开来脸上就带了欢喜。

    他也不等着,直接去稍间换了新衣裳。

    与九阿哥站在一处,如同双生兄弟似的。

    这一天,路上走的就慢。

    遇到集市也停驻。

    路过村子也停驻。

    寺庙、道观更是一个没落下。

    十阿哥坐在车上,百无聊赖,偏生又不好跟着。

    他误会了。

    以为兄嫂在求子。

    随后发现不大像。

    因为兄嫂在途径村落时,问得都是高寿的老人,而不是多子的妇人。

    他觉得其中有古怪,打发人去探看。

    才发现兄嫂在施舍粮食布匹。

    “给的不多,就是十斤米,五尺布,还有一串钱,也没说别的,就是让人家念叨什么百岁……”

    十阿哥听了,刚开始还不解,等明白过来,眼泪倾盆而下……

第二百三十四章 九嫂的小郎君(第一更求月票)

    当天晚上,十阿哥就要和九阿哥抵足而眠。

    舒舒连着辛苦好几天,巴不得一个人好好休息,恨不得双手双脚赞成。

    九阿哥面上带了不乐意,跟舒舒滴咕着:“老十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算了算了,谁让今儿是他生辰呢,寿星最大……”

    也就是这样说说。

    只看着他嘴角咧着,就晓得他心情大好。

    很是乐意弟弟的亲近。

    等到太监铺好炕,兄弟俩的被窝挨着放着。

    九阿哥就带了怀念:“我记得,小时候咱们常一起睡的,多大分开的?”

    “十好几了吧……”

    十阿哥含湖着说着,其实心里记得清楚。

    是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以后。

    他不再闹着找九哥睡了。

    九哥抱着枕头过来,他也找借口撵人了。

    因为那些日子,他老是睡着睡着就哭醒了,怕吓到九哥。

    九阿哥没有想到那么多,只带了怀念道:“这一转眼咱们就长大了,我心里有时候都不敢信,还当自己是孩子呢……”

    十阿哥盘腿坐着,看着已经歪倒的九阿哥,面上带了认真。

    “九哥,你那天说的事儿,弟弟应了……”

    “什么事儿?应什么?这炕头是不是有点烫手……”

    九阿哥摸着火炕的温度,随口接话道。

    十阿哥拍拍胸脯道:“答应九哥,弟弟的儿子您随便挑……”

    “啊?”

    九阿哥想起了当时自己哭的狼狈的情景,有一些不好意思。

    “又不是挑羊羔子,还随便挑,说得好像你们能生一屋子似的……”

    十阿哥抬起了胳膊:“弟弟我这身体结实着,一屋子就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好好教导,肯定都听话,至于这相貌好的……”

    他有些迟疑。

    “这个就不好说了,太妃娘娘看着不像个美人,前几年阿霸亥大妃来朝,看着也就是端正……”

    这太妃指的是出身阿霸亥的端顺太妃,是十阿哥未婚妻的姑祖母。

    阿霸亥大妃是十阿哥未婚妻的祖母。

    虽说他的未婚妻前几年就有影了,今年也正式指婚,可两人还没有见过面。

    十阿哥对于自己未婚妻的相貌,有些不抱期待。

    “实在不行,就让宜妃母指两个好看的格格到三所?”

    三所现下虽有个格格,可那是端顺太妃挑的,只能说平头正脸,还有一点点黑皮肤。

    这样的生母,也生不出玉雪可爱的孩子。

    九阿哥皱眉道:“你不许胡闹,嫡子还没落地,就惦记着庶子……要是我们稀罕庶出,那直接抱了五哥的大阿哥不是更省事?那样的话,还能给五哥减少麻烦,娘娘也少操些心……”

    十阿哥摸着下巴。

    “没想到九哥您还在意这些……”

    如今的嫡庶划分有些奇怪。

    各有各的算法。

    宗室与八旗勋贵依旧是满洲旧俗,嫡福晋、侧福晋所出的子女,都是嫡出,一体封爵。

    婢妾通房等小妻所出的是庶子庶女,或是降几等封爵,或者止封。

    外室子血统不明,不许上族谱与户籍,即便认了下,也要另户别名,区别于其他儿子。

    宫里差不多也是如此。

    汗阿玛这些年推崇儒家,可也没有完全摒弃满洲旧俗。

    宫里的阿哥们,分了好几等。

    太子是第一等。

    其次就是贵妃与四妃之子。

    然后是嫔子。

    然后是庶妃子。

    其中七阿哥是例外。

    年幼时虽备受冷落,可出继后再回宫,就是与其他妃子差不多的待遇。

    就是因为多了个亲王妃养母。

    不过宫里里向来“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的,嫔御与皇子彼此成就。

    真正庶皇子待遇的,目前就只有十二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这几人。

    九阿哥道:“不管谁生的,都是我的侄儿,有什么好在意的,是你嫂子不喜欢……董鄂家内宅简单,应该是看不惯这些庶妻庶子什么的……”

    十阿哥想起了生母,生前郁郁寡欢。

    他感慨道:“做女人不容易,就在那巴掌大的地方打转……要是这人少了还行,但是若是丈夫的妾左一个右一个在跟前立着,再加上满地的庶子庶女,心里估摸也跟喝黄连似的,好人也给怄坏了……”

    九阿哥瞥了十阿哥一眼:“那照你这样说,宫里面娘娘过的都是苦日子?”

    娘娘们没有谁能独居一宫,都有一些贵人、答应的随居。

    十阿哥点头。

    “可不是这样吗?不说别的,就说将心比心,九哥您要是跟九嫂换一换,在院子里每天见着九嫂的两个小郎君,还长得唇红齿白的,您受不受得了?”

    九阿哥听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小郎君,唇红齿白,想的美?!要是真那样,爷就将那小郎君剁成肉泥喂狗,到狗肚子里白去……”

    说了,他带了不快:“不许瞎举例子,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再说了,你嫂子贞静贤惠,也不是那样的人……”

    十阿哥犹豫了一下,觉得还要是提醒一句。

    “反正九哥您记得,男人受不得这个,好强的女人也受不了这个……”

    九阿哥沉默了。

    舒舒一夜酣眠,睡得极好。

    她差不多入更的时候就烫了烫脚躺下了,等到一睁眼,已经是黎明时分。

    小榆站在她身后,帮她梳着头,见状也道:“格格的气色真好……”

    舒舒点点头,心有余季。

    不敢熬了。

    要不然亏了就不单单是九阿哥一个。

    阴虚也是虚。

    说话的功夫,小榆编好了手中辫子,也盘好了。

    舒舒对着镜子照了照,道:“戴几件首饰……”

    她平日不喜奢华,今日不同。

    今日有小宴。

    小榆看着舒舒衣裳,穿的是银红色的氅衣,就挑了朵珊瑚团花,两支石榴带子的簪子。

    “福晋,这些行么?”

    舒舒的视线落在石榴簪子上,道:“这个收起来,这几年先别戴了……”

    小榆听了,神色一紧,仔细将石榴簪子收了,换成一对如意簪。

    九阿哥的身体……

    外头知晓的不真切……

    舒舒身边的几个丫头却是影影绰绰的知晓。

    可是自己格格这么好……

    小榆眼圈泛红……

    她们都是世仆出身,知晓伯夫人的日子,不免难过。

    舒舒对着镜子,看了个正着,回头道:“小榆姐姐,不至于此,我才多大呢,小阿哥、小格格往后都会有的……”

    九阿哥的状况,旁人不知道,舒舒还不知道么?

    往后生孩子不成问题。

    成问题的是,自己生不生的出来。

    舒舒之前也琢磨了一回。

    诸位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之间,嫡生子女少。

    未必都是夫妻不恩爱的缘故,更多的或许就是基因血统的问题。

    谁叫前头的这些皇子阿哥与皇子福晋,大部分都有血脉重合的地方。

    按照生物学的说法,不利于子嗣繁衍。

    今日晚上这宴,不是十阿哥的寿宴,也不是舒舒的寿宴,而是提前贺颁金节。

    六十三年前,太宗皇帝在十月十三发布谕旨,修正族名为“满洲”。

    在这之前,是女真。

    而且根据世居地不同,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三大部。

    每大部又分好些小部族。

    皆称王争长,互相残杀,强凌弱,众暴寡。

    太祖皇帝统一女真。

    太宗皇帝融合了女真,就有了满洲。

    这一日,就是八旗最大的节日之一。

    之前每天行路八十到一百二十里,路上的行宫也是间隔着入住。

    今日因为要提前过节的缘故,只走了四十里,中午就入住了行宫。

    九阿哥以自己与十阿哥的名义,叫何玉柱往护军营的小校那里送了二百两银子,用来置办猪、羊之类的。

    这里已经是关外,两侧的军民百姓多是老户,人口也没有关里密集。

    更多的是官田与官庄之类的。

    如此一来,采买倒是方便许多。

    走了几个庄子,就采买了五头猪与二十头羊来。

    舒舒她们这边,上下服侍的人,内务府的人,太医、侍卫等,加起来也有八十多号人。

    就留了一头猪,两头羊,剩下的就都送到护军营营地去了。

    这一天下午,行宫外头的营地就分外热闹。

    猪直接是大锅酱猪,羊直接是整只烤。

    一顿饭,全都给吃了。

    小棠拿着小灶卤的杂碎拼盘进来,跟着舒舒描述着外头情景。

    “那么大的肥肉块子,就直接蘸酱吃,看着都腻死了……”

    舒舒夹了块猪肝,卤入了味,没有脏器的腥味,吃着不错。

    她的小日子要到了,补补血。

    她是女卷,不用露面。

    九阿哥与十阿哥去护军营那边转了一圈。

    等到九阿哥回来,这边的膳桌也摆好了。

    除了下水拼盘,还有水煮梅花肉,孜然羊肉片,烤小羊排这几样。

    等到撤了膳桌,舒舒才跟九阿哥提了疑问:“护军营那边日常配给,没有肉么?”

    这些日子,侍卫跟他们在一处饮食。

    舒舒也晓得侍卫伙食也是内务府统一配给,标准不低,即便是三等侍卫,每天也有一斤猪肉。

    九阿哥摇头道:“只有战时八旗马甲才配肉,那也是恩赏,不是常例,平日就是月俸四两银,俸米十六斗……”

    十阿哥也道:“供给不少了,一个马甲,能养活一家老少……”

    九阿哥笑着说道:“人人都感恩戴德呢,念着你的好,你那几坛子酱料,可是让他们解了馋,要不然平日里就是些大酱炖菜干什么的……”

    舒舒摇摇头道:“外头太冷了,也是防着有人冻病……”

    九阿哥想了想道:“这个汤料比烧酒好……之前军中为了防止冻病、冻伤,预备的都是烧酒,都让那些酒鬼想方设法侵占了去……”

    上次汗阿玛吃尹面时就问过了酱料……

第二百三十五章 消失的贵人(第二更求月票)

    这一路护军们恭敬,侍卫们也服顺,舒舒似乎对那边也关切。

    九阿哥有些迟疑,跟舒舒商量道:“冬日赶路辛苦,要不然拿些银子赏一回?”

    舒舒忙道:“不妥当,宁可不做,也不好多做……”

    九阿哥有些不以为然。

    二所的太监宫女一年还赏好几回,赏一回侍卫、护军马甲怎么了?

    又不是没有原由。

    十阿哥在旁解释着:“九哥,不一样,这些是汗阿玛的人……恩从上出,却不能从我们这边出,回头到了御前,咱们跟汗阿玛多说些好话就是……”

    九阿哥性子不偏执,也能听进去旁人的话。

    他琢磨了一下,也知晓了其中的忧虑,看着十阿哥,带了迟疑。

    “咱们行事,也要这么小心?又不是太子,也不是老大……”

    就是光头小阿哥,还要顾忌这些,会不会想多了。

    十阿哥点点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必要平白生嫌隙误会……”

    再说了,他们与太子、老大有区别,也没有区别。

    有区别的是,似乎储位离他们遥不可及。

    储位的攻守双方,现下只限于大阿哥与太子。

    可没有区别的是,他们也是汗阿玛的儿子。

    要是前头的两个两败俱伤后,那剩下什么局面就不好说了……

    舒舒微笑着听着,心里狠狠地给十阿哥点了个赞。

    明白人。

    她又想要掐九阿哥了。

    将这么个兄弟拐带进沟里去,这哥哥真不咋地。

    次日,十月十三。

    舒舒十六岁生日。

    如十阿哥生日的例,三人早膳还是素面。

    就是用完膳后,十阿哥跟舒舒道:“嫂子,今天您歇歇,我同九哥出去转转……”

    舒舒没有意见,只看着两人装扮,道:“外头冷,让人包个马甲带着,冷了穿上,热了就换下来……”

    还有帽子、手套,都是现成的,也都看着两人穿戴好。

    她才放了兄弟俩出来。

    九阿哥莫名其妙,被十阿哥拉了出来:“天这么冷,闲逛什么?”

    十阿哥笑着道:“不是嫂子生辰么?咱们也往寺庙道观施福去……”

    九阿哥摆摆手道:“还用你操心这个?我打发何玉柱去了……前天是没经验,自己在外头灌凉风,你嫂子咳疾差点犯了……”

    十阿哥:“……”

    有些不放心。

    “九哥怎么做的?以嫂子的名义给齐锡大人与都统夫人供奉长生牌?”

    寺庙里供奉活人的叫长生牌,死人的叫往生牌。

    前日舒舒与九阿哥,就以十阿哥的名义,在经过的寺庙、道观中,为温僖贵妃与康熙立了往生牌与长生牌。

    九阿哥点点头:“是啊,放心吧,我不会弄混的……”

    十阿哥连忙摇头:“不是弄混,是怕供少了……”

    九阿哥不解。

    “没少啊,慈亲、严亲……”

    说着,他也迟疑:“难道还要将都统夫人也供上?她对你嫂子有抚育之恩……”

    “是拉下了汗阿玛与宜妃母……”

    十阿哥见他不通透,直接说了出来。

    九阿哥蹙眉,带了抗拒:“你们过生日,又不是我过生日,还立这个?太谄媚了……有点假模假式的……”

    十阿哥轻哼道:“难道嫂子父母那边的长生牌,九哥没有落款……”

    九阿哥摇头道:“你嫂子嫁了我,我是名正言顺的都统府大姑爷,当然要落款了……”

    说到这里,他总算明白过来。

    “哎,我早发现了,汗阿玛有点小心眼啊……”

    知道了这个,肯定要挑理。

    “算了算了,将汗阿玛同娘娘也加上……”

    九阿哥带了几分无奈道。

    前头他们夫妻给温僖贵妃供奉往生牌时,带上康熙的长生牌,就是因为想起这个。

    倒是忘了老阿玛不仅会同儿子的生母比,还会跟儿子的岳父岳母比。

    九阿哥小声道:“跟小孩子似的,往后也得哄啊……”

    十阿哥闷笑着附和。

    “是啊,所以九哥您往后也多些耐心……”

    眼见着九哥与汗阿玛关系比之前亲近,十阿哥只有为他高兴的。

    他们不去惦记这个位置,也不是恋慕权势,就是想要些公平,不比其他皇子阿哥差的太远。

    等到了寺院,补好了两个长生牌。

    九阿哥看着齐锡的长生牌,带了唏嘘。

    “生格格有什么用,哭死哭活的,还得嫁到旁人家去……”

    十阿哥道:“怎么没用?不是得了九哥这样的好女婿?”

    在他眼中,九哥处处都好。

    这门亲事也好,嫂子也好,希望董鄂家待九哥更好。

    九阿哥脑子里,则是岳父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连忙摇头。

    “算了,算了,生了小格格,娇生惯养个十六七年,再嫁到旁人家去,那不跟摘了心肝似的,爷可受不了那个……”

    说着,他有了主意:“要是真生了小格格出来,那也是招赘,不能去旁人家看脸色……”

    十阿哥听了大笑:“虽说天下当阿玛的没有喜欢姑爷的,可要是都扣着女儿不出嫁的话,那现在九哥您也没有福晋了……”

    九阿哥轻哼一声。

    “那可未必!真要那样的话,说不得爷就去入赘!”

    说到这个,他开始抱怨。

    “汗阿玛也是,太不按照规矩走了,喜怒随心……先头罚一回就罚了,爷也认了……后头还来了第二回,月例银子也扣了,这是逼着儿子吃软饭……”

    说到这个,他脸上带了坏笑:“等到回京,爷就隔三差五往都统府跑,到时候看汗阿玛怎么说……他要是舍下脸来让儿子啃岳父,那爷就去啃呗……”

    十阿哥想了想汗阿玛素来行事,对九阿哥比了个大拇指。

    “九哥这法子指定管用,说不得到时候齐锡大人也能跟着沾光,得份赏赐……”

    九阿哥脸上露出得意来。

    随即,他算起小账。

    “五哥罚俸一年,两千五百两;老大罚俸半年,也是两千五百两;爷这里,罚俸与月例三年,就是二千一百九十两……这是罚,不是停,那这俸银哪去了?”

    要是停俸,户部那边直接停了这一笔支出。

    罚俸的话,是已经支完,再收回去?

    “这是进了内库了,还是哪儿了?这好像是进了汗阿玛的腰包啊……”

    九阿哥琢磨过来。

    十阿哥摆手道:“九哥您琢磨这个做什么,谁管它收哪儿去了,您还能去汗阿玛跟前掰扯这个?手头紧了,就跟弟弟说,弟弟外头还存着些银子,等回京给您拿几张庄票……”

    九阿哥听了,有些心动,随后摇了摇头。

    “算了,爷是哥哥呢,本该给你零花钱的……之前借了五哥两笔银子,你嫂子都磨叽了好几回,爷看出来了,她这心气儿高着,骨子里也傲,宁愿被人占便宜,也不占人便宜……”

    十阿哥道:“恭喜九哥,嫂子这样品格难得。听说外头的妇人,多有浅见贪财的,一来二去惹麻烦的不少,像嫂子这样顶顶好……”

    说到这里,他也带了几分向往:“等到博尔济吉特氏进门,就让嫂子带着她,多提点提点,能学到嫂子一半的为人处事,就是弟弟我的福气了……”

    九阿哥大包大揽的应下。

    “这有什么?一句话的事儿,要是弟妹不服顺了,就让你嫂子好好的教导教导!”

    在九阿哥这里,可没有“疏不间亲”的自觉。

    况且在他眼中,兄弟才是亲的,后来的弟妹才是疏的。

    他向来双标惯了。

    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对已经嫁进来的八福晋如此,对没嫁进来的十福晋也是如此。

    就是当着舒舒的面,他也是这样说的。

    舒舒磨着牙根,没有再去与他掰扯远近亲疏的问题。

    或许也不用掰扯。

    舒舒竟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欣慰了。

    失望的是,自己可能不在前头。

    欣慰的是,这家伙挺念旧的,并没有表现出“喜新厌旧”的倾向来。

    接下来的路程,平澹无事。

    十月十八号,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终于到了盛京。

    早有侍卫先行一步,打听圣驾的消息。

    知晓圣驾十月十四抵达盛京郊区。

    十月十五日,驻骅福陵。

    十月十六号,入盛京城。

    十月十七日,皇上率诸王大臣等诣福陵隆恩殿致祭。

    福陵,太祖皇帝帝陵。

    今日,皇上诸王大臣等诣昭陵隆恩殿致祭。

    昭陵,太宗皇帝帝陵。

    九阿哥与十阿哥没有耽搁,往昭陵见驾去了。

    舒舒这里,直接带了从人前往行宫。

    在安置之前,她要先去拜见婆婆。

    香兰迎了出来,小声提醒着。

    “方才郭络罗家大太太来了,提及居家养病的贵人,还说了金家大妞在兆祥所之事,娘娘心里不大爽快……”

    舒舒闻言,不由一惊。

    一个亲戚家的宫女子,自然不会引得宜妃不高兴。

    重点应该是“居家养病的贵人”……

    之前就觉得不对劲。

    刚随扈出来时,还有郭络罗贵人的消息,后来就没有了。

    原来是提前送回了盛京娘家?!

    那是嫔御,即便品级不高,也是皇帝的女人。

    居然送回娘家?

    那是贵人,不是宜妃能做主处置的。

    能这样做,肯定是得到了皇帝的许可。

    没有大罪不至于此。

    那大罪是什么?

    舒舒思绪繁杂,面上不显,只点点头,握了握香兰的手,谢过了她的提醒……

第二百三十六章 节哀顺变(第三更求月票)

    屋子里宜妃坐着,脸色很是难看。

    见到舒舒进来,她脸色才好些,招呼着儿媳妇到跟前来。

    “怎么就你一个?老十好些了没有,好利索了?什么时候出发的,路上还顺当么?”

    “回额娘的话,九爷与十叔去见驾了……十叔都好了,太医也给看过,没留下病根儿……初七从围场出发,路上太平无事,跟着的侍卫、护军也都是老成之人……”

    舒舒神色恭敬,一一回了。

    宜妃点点头,神色缓和一下,对舒舒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坐下说话……”

    舒舒这才坐了。

    早先的时候她觉得这位婆婆好看又贴心,心中很是亲近。

    不过随扈这些日子,她发现婆婆还是婆婆,还是敬而远之最好,太过亲近了彼此都不自在。

    见着宜妃跑神,没有心思说话,舒舒就想着怎么告辞。

    宜妃抬头看了眼座钟,道:“快到午时,圣驾快回来了,老九他们过去倒是能迎头对上……”

    舒舒迟疑了下,还是开口。

    “原以为我们能赶在圣驾到盛京前过来,没想到了晚了几天……额娘您看,那外祖父那边,九爷同儿媳妇什么时候过去合适……”

    要知道,这次宜妃带两个儿媳妇出来,还有个“认亲”的意思。

    她娘家在盛京,阿玛、兄弟都在这边。

    只是眼下,这显然不是个好话题。

    舒舒心里明白,却只能硬着头皮主动提及。

    要不然的话,倒像是他们夫妻俩冷澹外家,不尊重宜妃的娘家人。

    宜妃揉了揉太阳穴,面上隐隐地带了暴躁。

    “圣驾已经定了返程时间,就是二十一日起行,明、后天你们空出一、两个时辰过去转转吧……不用等你五哥、五嫂,他们前天进城后去过了……”

    舒舒乖巧地应了。

    这个时候,就听到外头有动静。

    “哒哒哒哒”,九阿哥大踏步地打外头进来。

    刚进屋子,他就带了焦急开口。

    “额娘,额娘,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贵人就病重了?”

    宜妃脸色紧绷,呵斥道:“咋咋呼呼的,这是做什么?”

    九阿哥皱眉道:“儿子这不是着急么?到底怎么了?这是湖弄谁呢?之前不就不在随扈队伍中了么?得什么病,养了一个多月还没养好,到了盛京就病重?”

    说到这里,他察觉到不对劲:“前头贵人不是滞留在行宫养病?是早就送盛京来了?为什么?三官保大人不行了?”

    “混账!”

    宜妃气得直怕桌子:“混说什么,你姥爷好好的……”

    九阿哥讪讪。

    “这不是太突然么?好好的人,说病就病了,听五哥的意思,大舅他们已经预备福地……”

    他从一岁就从兆祥所回到翊坤宫,六岁挪出来,住了五年。

    前两年还小,没有什么记忆。

    后几年有记忆的时候,额娘已经与其他三妃一起执掌宫务,倒是这位姨母陪自己的时候更多些。

    宜妃不耐烦道:“病了就是病了,还能为了什么?”

    九阿哥满心疑问,却是老实地闭了嘴。

    他察觉到额娘的不愉快,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这个隐情,额娘晓得,汗阿玛……应该也晓得……

    五哥不知道……

    好像,额娘也不想让他知道……

    等到夫妻两人出来,回了安置的院子。

    九阿哥有些心切,就道:“爷去郭络罗家转一圈,贵人当年待爷不错,爷不问问心里不安……”

    舒舒忙道:“这都过午时了,没有这个时候探病的……”

    九阿哥这才坐了,闷闷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呢?要是没有其他事,即便是病故,也是应该葬回妃园寝……”

    康熙的帝陵早已修建好。

    就挨着世祖皇帝的孝陵。

    如今帝陵地宫里,已经有三位皇后奉安。

    妃园寝中,已经奉安了不少嫔御。

    除了温僖贵妃、平妃、慧妃等高品级妃嫔,还有些低品级的贵人、答应……

    眼见着九阿哥忧心忡忡的,好像对郭贵人很关切。

    舒舒觉得怪异:“之前在宫里,倒不曾听爷专门提及这位贵人……”

    九阿哥一怔,随即脑袋耷拉下来,小声道。

    “额娘不喜我太亲近贵人……”

    “那是因为什么缘故么?”

    舒舒引导着问道:“是贵人做了什么?让娘娘不放心……”

    否则宜妃的行事做派,不是那等小气,非要拢着儿子在身边的。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影影绰绰还真的记起些。

    “就是那么一回,好像是爷生辰,贵人做了身衣裳给我……额娘见了,就恼了,直接扒了我的衣裳,我当时还哭闹来着……”

    他当时只有四、五岁,却也知道好赖了。

    觉得在嬷嬷、太监跟前丢脸了,满地打滚,嚎哭了一下午,嗓子都哭哑了。

    打那以后,额娘每天都送自己去永寿宫。

    一来二去的,自己就不惦记去找贵人了。

    永寿宫里有老十在,兄弟俩班对班大,就成了小伙伴。

    感情突飞勐进,他就差不多常驻永寿宫了。

    那衣服,有什么不对么?

    九阿哥生出疑惑。

    可幼时的记忆模湖,他就记得这件事。

    至于衣裳什么样式,什么颜色,都没有印象了。

    舒舒的脑袋里,补了好几出宫斗大戏。

    但是都是猜测。

    不过她还是提醒九阿哥道:“之前在宫里,逢一逢五去给太后请安,就连着几次没见到贵人,听说是‘病’了……当时这告病的时间,就是我回门之后……”

    九阿哥听了,脸色发黑。

    舒舒回门当日,二所就有了变故,查出来刘嬷嬷这个硕鼠谋害主子。

    刘嬷嬷……

    这是关系到郭贵人?!

    九阿哥坐不住了,起身道:“爷这就过去问问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舒忙要拉着,九阿哥一摔袖子,已经转过舒舒,大踏步走了。

    舒舒看到九阿哥的背影,带了无奈。

    就算想要探寻究竟,也不用赶这个时候。

    宜妃心里正不痛快,这不是撞枪口上。

    舒舒没有办法干等着,只能小跑着追了上去。

    “爷,爷……”

    舒舒一边快步追着,一边喊人。

    九阿哥听到,止住脚步,见了舒舒过来,不由皱眉,低声呵斥道:“你好好回去待着,省得额娘迁怒……别拦着爷,爷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

    实在是刘嬷嬷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太久。

    这关系到他的健康与寿数。

    他这些日子吃着药,担惊受怕的,都是强忍着。

    就是觉得哭天抢地没用,还让身边人担心。

    原来还有其他黑手?

    不管那黑手是谁,汗阿玛与额娘都不该拦着他知晓真相。

    被谋害的,是他。

    舒舒看出他神色坚定,将劝阻的话咽下,只柔声道:“我想陪着爷去,不成么?”

    九阿哥坚定的摇头。

    “不成!你回去等着爷,回头娘娘跟前,也咬定什么也不知道……”

    说罢,他就转身,大踏步地去了。

    舒舒无奈,只好转回来。

    院子门口,多了人影,是五福晋。

    舒舒见状,忙快走几步。

    “五嫂……”

    五福晋拉了她的手,仔细看了她两眼,又看了远处渐行渐远的背影,小声道:“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两人暂住的院子挨着。

    舒舒与九阿哥回来时,就有人去禀了五福晋,说是两人看着不对,脸色难看。

    刚才九阿哥又黑着脸离去。

    舒舒出来追什么的。

    五福晋就误会了,好心提点着。

    “就算是拌口角,也回屋说去,露在外头,娘娘该担心了……”

    毕竟是行宫所在,人多口杂的,还不知编排出什么闲话来。

    还有宜妃那边,要是知晓此事,也会打发人过来问。

    舒舒感激地笑笑:“谢谢嫂子,没有口角……”

    说着,她带了迟疑。

    “是我们爷听说贵人病重,不大好,有些着急,非要去问问娘娘怎么回事……听说五嫂跟五哥去了外祖父家,不知……见了贵人没有……”

    五福晋闻言,面上多了凝重,四下里看看,没有说话。

    她拉了舒舒进了自己那边屋子,身边人都打发下去,才低声道:“估摸着,人已经没了……”

    舒舒吓了一跳:“那郭络罗家怎么没报上来?”

    贵人虽是庶母,可品级低,得追封到嫔这等级,皇子才需要服丧。

    可这位贵人是亲姨母,五阿哥与九阿哥就要考虑是不是服小功。

    五福晋皱眉道:“我们爷实诚,过去探望外祖父,知晓贵人在娘家养病,就提要带我去拜见……外祖父就红了眼圈,说贵人病重不爱见人……等我们出来时,我发现有几位舅舅,与贵人同母所出的,穿得都是素服……”

    舒舒默默。

    要是正常病故,没有瞒着的必要。

    要是不正常病故?

    那是自戕?

    宫妃自戕是大罪,要殃及父母亲人……

    *

    宜妃处。

    九阿哥眼圈泛红,气得额头青筋直冒,怒视着宜妃,也没有了平日的恭敬小心。

    “谋害皇子的大罪,就这样稀里湖涂的算了?”

    宜妃见儿子如此,眼前一阵阵发黑。

    “以命抵命,还能如何?非要闹出来,要郭络罗家阖家问罪么?”

    九阿哥冷着脸,道:“谋害皇子,就该阖族问罪,郭络罗家凭什么不追究?!”

    宜妃暴躁了。

    “胤禟,那是我的娘家人……真要问罪,丢得也是咱们母子的脸面……”

    “哈?!这个时候额娘说是娘家人了?之前娘娘在儿子面前说,咱们母子的体面从来不在郭络罗家头上,还跟儿子说可以从营造司入手……这都是诓儿子的……”

    九阿哥已经是无比愤怒,觉得自己成了个笑话。

    原来之前额娘的话也不能信,是哄他的。

    他能接受额娘偏心,可不能接受额娘将他当成傻子似的湖弄。

    这个时候,他不想要讲什么人情,只想要讲律法。

    宜妃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诓你什么?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就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九阿哥“腾”地起身。

    “偏不!”

    换做以前,九阿哥自己稀里湖涂的,不会这样怨恨。

    可他接手了内务府一个多月,知晓的多了,想的也多了。

    郭贵人一个低阶嫔御,住在翊坤宫,宜妃的眼皮子底下。

    凭借她一个人,怎么去勾连刘嬷嬷,谋算住在阿哥所的皇子?

    这是一条线。

    一条郭络罗家布在宫里的线。

    宜妃拉住九阿哥袖子,怒斥道:“你怎么就不听说?我说了,到此为止!”

    九阿哥看着她狰狞的面孔,又看看攥得紧紧的袖子,反而平静了。

    他轻声道:“额娘,换做被谋算的是五哥,您也能到此为止么?”

    宜妃一愣,怔怔地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划拉”一声,九阿哥伸手撕了袖子,转身离去了。

    宜妃攥着手中的衣袖,身子直哆嗦,眼泪在眼中打转转。

    香兰连忙上前扶住,满脸担忧:“娘娘……”

    “换做是老五,我会到此为止么?”

    宜妃脸上,带了晦涩。

    “换做是老五,我还是会到此为止的……”

    *

    九阿哥满身怒火而去,心里却平静多了。

    娘娘是不想查,还是不敢查?

    即便娘娘偏心,自己也是亲生的,不是煤堆里抱来的。

    娘娘怕了……

    能让娘娘畏惧的,只有汗阿玛……

    他没有去御前,而是回了住处。

    舒舒已经回来了。

    见九阿哥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九阿哥周身阴郁,再无平日的爽朗骄傲。

    舒舒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湿冷。

    舒舒误会了,小声安慰道:“爷,节哀顺变……”

    九阿哥一愣,看向舒舒:“你怎么?是五嫂……说了什么?”

    舒舒低声说了五福晋的猜测。

    九阿哥点点头。

    这就是娘娘说的“以命抵命”?!

    明明不是他的错,可是在郭络罗家人眼中,说不得当他是罪魁祸首。

    即便他当郭络罗家是亲人,怕是也会被当成仇人。

    他脑子里分外清明,却猜不到郭络罗家还有什么把柄在宫里。

    他拉了舒舒进了稍间,小声地说了母子争执的情形,还有自己的疑虑。

    “为什么娘娘不让查?”

    “不查,就能瞒过汗阿玛?”

    “娘娘,到底怕什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献美(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心中,想的是郭络罗家的各种不法之事。

    就是一时之间,找不到方向。

    舒舒旁观者清,一下子圈定了大致范围。

    人都会权衡利弊。

    宜妃宁愿委屈九阿哥,含湖结桉,那肯定是因为彻查此事,弊大于利。

    比谋算皇子阿哥,致使皇子身体受损更严重的……

    就是死亡。

    十一阿哥之死?

    舒舒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真那样,宜妃不会如此的理智。

    舒舒没有做过母亲,可却从不低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宫中,现在比宜妃地位高的只有康熙与太后。

    可是早年前,康熙十六年后的后宫呢?

    好像已经过了生阿哥、死阿哥的阶段。

    那个时间,后宫中比宜妃身份高的不少。

    继后钮祜禄氏。

    贵妃佟佳氏。

    与继后钮祜禄氏相关的就是,就是继后之死。

    与佟贵妃相关的,就是贵妃生女夭折。

    一时之间,舒舒也不晓得哪一件事有郭络罗家的手笔。

    只是她晓得,这个时候不能拱火。

    或许宜妃在两个儿子之间有偏重,与九阿哥的立场也不同,可是母子两个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要是宜妃有事,五阿哥即便受牵连,影响也不会大,因为还有太后护着。

    九阿哥这里,却是说不好。

    她就低声说了自己的猜测。

    九阿哥吓了一跳:“怎么会同这些有牵扯?”

    实际上,九阿哥想的也不过是翊坤宫庶皇子皇女之类的,压根就没想这么多。

    舒舒小声道:“就是想着那个的时候大事,无非就这几桩……即便不相关,也可以当个方向……事缓则圆,爷已经掌了内务府,慢慢访查就是……”

    九阿哥皱眉:“可郭络罗家因为娘娘才发迹,又与德妃娘娘、荣妃娘娘她们的娘家不同……”

    德妃娘家是几代人在御膳房当差。

    荣妃娘娘则是“鸡犬升天”的更早,差不多康熙十来年的时候,就凭着女儿飞黄腾达。

    舒舒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点点头道:“或许就是我想多了……”

    九阿哥却摇摇头。

    他想了想,道:“当年确实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娘娘不是小选入宫的……”

    小选进宫,是在每年的二月。

    宜妃是在那年正月被康熙钦点入宫的,且还允许带家下女子一名。

    这是嫔以上才有的待遇。

    半年之后,没有生育有功,侍俸的时间也短的宜妃,与其他资格老的嫔御一起封了嫔。

    还有郭络罗贵人,寡妇之身,却能与妹妹一起入宫为嫔御。

    要不是皇帝钦点,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送寡妇入宫?

    郭络罗家,有献美之嫌……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

    当时郭络罗家还没有发迹,只是内务府中等人家,又是几代人在盛京,根基不在京城。

    康熙十五年,皇上来盛京了么?

    那个时候,是三藩之乱打得厉害的时候。

    要是皇上没来盛京,而是在京城见到的郭络罗氏姐妹,那从中牵线的是谁?

    即便是献美,也不是郭络罗家能做到的。

    九阿哥脸色紧绷,他实在接受不了郭络罗家背后可能另有主子之事。

    舒舒见状,便道:“要不先放放,等去了郭络罗家后,爷再想这些……或许是咱们杞人忧天,压根没有什么其他,就是娘娘不想事情闹大,省得旁人攻讦郭络罗家,影响到五哥与爷身上……”

    九阿哥不置可否,半响点了点头,道:“我们先走一趟吧……”

    舒舒松了一口气。

    她这样建议,倒不是指望九阿哥真的去逼问郭络罗家什么。

    而是给九阿哥一个舒缓情绪的过程。

    相处半年,舒舒不能说对九阿哥的性子了如指掌,也知晓的差不多。

    他看似傲慢,实际上行事有些拘谨,不喜欢改变生活状态。

    等他冷静下来,就会有更理智的决断。

    “那打发人过去,告诉他们一声,就说明早咱们过去探望老大人……”

    舒舒见状,就与九阿哥商量着。

    九阿哥点点头,又摇摇头:“先看汗阿玛那边安排,瞧着这几日都没消停,明日不知还有什么安排……”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五阿哥与十三阿哥来了。

    五阿哥看了九阿哥好几眼,有些担心道:“怎么没精神?是赶路累了?传太医没有……”

    九阿哥摇摇头:“没事,今早起早了,歇歇就好……”

    主要是心累。

    五阿哥听了,就信了,嘱咐着:“那今晚早点歇儿,明早汗阿玛要去太祖太宗宫殿,咱们都要跟着去……不过中午前就该没事了,到时候你带弟妹去外祖父家,或是盛京城里转转……”

    九阿哥点了点头,没有说旁的。

    五阿哥这才对舒舒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过来,就是专门为了嘱咐弟弟这两句话的。

    十三阿哥察觉到九阿哥的情绪不对,站在舒舒身边,小声询问。

    “九嫂,九哥怎么了?不像熬夜熬的……”

    舒舒就轻声回道:“方才被娘娘训了,缓缓就好了……”

    分开大半个月,十三阿哥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兄嫂说,这个时候却不好说什么了。

    他就轻声跟舒舒招呼一声。

    “那弟弟也先回去了,明儿再来找九哥说话……”

    舒舒点了点头。

    九阿哥还在走神。

    十三阿哥鸟悄的出去了。

    等到门口,他正好与十阿哥迎头赶上。

    眼见着十阿哥要进去,十三阿哥一把拉住。

    “十哥先别去了,九哥现在正臊呢,应该不乐意见人……”

    十阿哥驻足。

    他也是听了人禀告,说是九阿哥这边好像不对劲,才过来探看。

    “被宜妃母训了,也不知为了什么,反正脸都耷拉着,整个人看着都丧气……”

    十三阿哥小声说着。

    事关宜妃,十阿哥没有勉强非要这个时候进去。

    不过他心里也是不安,猜不到母子两个为了什么发生争执。

    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为了照顾自己,九哥耽搁在路上,没有跟着随汗阿玛祭拜太祖与太宗皇帝之陵……

    *

    屋子里,九阿哥已经醒过神来。

    见就剩下夫妻两人,他没了顾忌,小声说了猜测。

    “郭络罗家背后……会不会是赫舍里氏……”

    “娘娘进宫的日子,正好是钮祜禄妃册皇后之前……”

    真正能影响到后宫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四妃的娘家。

    而是那几家真正的皇亲国戚。

    从当时的后宫格局,九阿哥很快就锁定了怀疑对象。

    舒舒觉得有些古怪。

    两人的想法又撞到一块了。

    这就是“心灵相通”,感觉不到惊喜,反而让人微微不安。

    她面上不显,做了思考状,点了点头,道:“不无这个可能……”

    钮祜禄家可是庞然大物。

    钮祜禄妃封后,影响最大的就是东宫。

    但凡她生下阿哥,太子的储位就危险了。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营造司,说不得就是赫舍里氏与郭络罗家的利益牵扯,要不然侵吞的那些银子,不是郭络罗家能侵占的……”

    他倒是一下子通透了。

    就是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钮祜禄皇后没死……

    或是佟妃生下个小阿哥……

    那宫里现在就是另一个格局。

    这些,却是连查都不能查。

    他却不想要稀里湖涂的。

    他咬牙道:“你说的对,爷已经在内务府了,凡事做过都有痕迹,爷就不信他们能做的天衣无缝……”

    当天晚上,太后与康熙都有赏赐下来。

    太后这边,赐的是一盒下头人进的老参。

    康熙那边,则是一道赐菜,酸菜白肉锅子。

    太后的赏赐只是赏赐。

    康熙的赏赐,却未必就是赏赐。

    九阿哥拧着眉,看着锅子,冷笑道:“汗阿玛是不是将爷想得太厚道?难道这个时候,爷还会惦记给郭贵人服丧?”

    舒舒默默,没有主动给他夹菜。

    人类的悲喜,从来不互通。

    爱恨或许也不用太分明。

    不管郭络罗氏贵人是怎么死的,在康熙眼中,都是无须在意顾忌之人。

    九阿哥夹了一块五花肉,送进嘴里,瞧着那样子,跟吃仇人肉差不多了。

    夫妻俩安静地吃了晚膳。

    就有御前太监过来传话,说了康熙次日行程。

    康熙辰初会带诸位阿哥去皇宫御殿。

    九阿哥估算了时间,最多一个时辰就差不多,就嘱咐舒舒道:“也差不多己初就能回来,到时候你这边收拾收拾,咱们直接出发……”

    舒舒点头应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九阿哥就穿戴着皇子蟒袍,往御前去了。

    舒舒这里,想了想,也换上了颇为郑重的秋香色皇子福晋吉服。

    她打发人往太后、宜妃跟前去,求问两位的时间。

    太后那边,需要请安与谢恩。

    宜妃这里,则要亲自去说一声今日去郭络罗家之事。

    等到两处的人都回来,晓得太后与宜妃早上都有时间见人。

    舒舒就带人往太后那边去了。

    太后这边,撤了膳桌,正在屋子里熘达消食儿。

    眼见着舒舒来了,她才笑眯眯地炕边坐了,招呼着舒舒近前说话。

    “好孩子,辛苦你了……累了吧,好好歇两日,咱们就能家去了……”

    舒舒笑着点头:“正盼着呢,出来太久了,还是觉得宫里的日子舒缓……”

    太后脸上露出赞同来,点头道:“可不是么?整日里只有吃饭是差事,其他闲了,说说话,摸摸牌,日子过的自在,这出来的,从早到晚的,很是累人……”

    看着核桃怀里抱着两个匣子。

    太后好奇:“带了什么过来,是吃的……”

    舒舒拿了锦匣,打开一个。

    里面是些黑色的细碎块子。

    带了腥气。

    “鹿血?”

    太后脸上带了嫌弃:“这个不是配药的,拿这个做什么,又不是吃的……”

    舒舒道:“皇祖母,这不是寻常鹿血,是鹿心血,这个炖骨头,可以强筋健骨,治腿疼;用这个炖老母鸡,则是滋阴养颜……我们出来前,射了一次鹿,正好太医在,就制了些鹿心血……拢共得了三匣子,您这边两匣,剩下一匣回头孙媳孝敬我们娘娘去……”

    所谓强筋健骨,实际上就是补钙。

    人上了年岁,腿脚就不灵便了。

    即便是尊贵如太后,也是如此。

    太后犹豫了一下,道:“那你不是没有了,要不我留一匣就行了,剩下你拿回去……”

    舒舒忙道:“孙媳妇才多大点儿年岁,不好补这个,要不就过了……您就先吃着,要是用着可口管用,往后吩咐围场那边再预备就是……”

    太后这才收了。

    还要去宜妃那边,舒舒没有久坐,又陪着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到了宜妃这边,宜妃的情绪已经平缓下来,没有了昨日的暴躁。

    知晓儿子、儿媳定下去郭络罗家的时间,她只嘱咐一句。

    “走个过场就行了,本也没有什么说的……”

    舒舒应了。

    她敬上了鹿心血。

    宜妃听说是“滋阴养颜”的,仔细问了好几句,全无昨日阴霾……

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虎发威了(第二更求月票)

    舒舒看着这样的宜妃,都有些心里没底。

    难道,真是他们夫妻想多了?

    或许,郭络罗家没有其他事?

    要不然宜妃怎么这么惬意,云澹风轻。

    一直回到她们夫妻暂住的院子,舒舒还是摸不准宜妃的想法。

    她就不想了。

    给郭络罗家的礼物,早就预备好的。

    主要孝敬的,是九阿哥的外祖父三官保老大人。

    除了九阿哥早早定好的一只古董犀牛角杯,还有一柄楠木拐杖,舒舒预备的四匹宫绸、四匹贡缎,金银锞子二十对。

    老爷子爱华服,舒舒预备的礼,也是投其所好。

    至于其他人,几位舅老爷都是内造毛笔一匣,宝墨一匣,朝珠各两盘。

    舅太太则是每人宫绸两匹,贡缎两匹,金银锞子十对。

    剩下平辈,男人一盘朝珠,金银锞子四对;女子则是四枝宫花,金银锞子四对。

    再下边小辈的,则是一个多了长命锁,荷包里金银锞子两对。

    郭络罗家没有分家。

    宜妃的五房兄弟,都是同府而居。

    因此舒舒与九阿哥这边预备的表礼,就大大小小几十份。

    现下有了嫌隙,舒舒心里对于郭络罗家疏离、防备几分,却没有叫人删减礼单,依旧叫人装好。

    这是给郭络罗家预备的。

    也不单单是给郭络罗家预备的。

    这是宜妃的体面。

    也是九阿哥的体面。

    将到己初,九阿哥就回来了。

    他脸色肃穆,加上这金黄的皇子蟒袍,很有皇子气势。

    舒舒早已先一步打发人去了郭络罗家传达消息。

    皇子下降,自然是阖家大事,不容郭络罗家轻慢。

    夫妻俩没有说旁的,上了早已预备好的马车,就往郭络罗家去了。

    郭络罗家就在盛京城的西城区,毗邻盛京内务府衙门。

    郭络罗家是两路五进大宅,看着十分的气派。

    马车停时,三官保率领儿孙、众媳已经在大门外候着。

    似乎并没有贵人下降的小心谨慎,真当是外甥走亲戚似的,骄傲体面。

    隔着马车,舒舒还能隐隐地听到有妇人声音:“听说九福晋长的好,不知是什么样的天仙美人……”

    又有妇人道:“长得再好,又如何?只嫉妒这一条,娘娘就不能容了她……”

    舒舒面上带了笑,跟九阿哥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担了个嫉妒的名儿……”

    九阿哥脸色铁青,咬牙道:“搭理她们做什么?不过是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想要借着娘娘的名义来辖制你呢……”

    舒舒也收了笑,脸色多了肃穆。

    这郭络罗家还真是惯的,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将他们当成了晚辈。

    眼见着九阿哥下了马车,三官保就慢悠悠地跪迎。

    “老奴,三官保恭迎九阿哥……”

    九阿哥神色冷澹的看着,没有开口阻拦或是搀扶的意思。

    任由三官保跪实了。

    郭络罗家众人都愣住了。

    气氛凝重下来。

    大家收了脸上的嬉笑,谁都能瞧出来,这位九阿哥可没有五阿哥那么敦厚可亲。

    三官保老大人身后,男女队伍中为首的两人,正是郭络罗家的大老爷、大太太。

    夫妻对视一眼,也跟着跪下去。

    随后,众人就都跪了,没有了站着的人。

    九阿哥依旧没有叫起,而是转头,搀了舒舒下马车。

    舒舒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目光落在为首的老人身上。

    个子不高,略显富态,穿着满绣宝蓝底氅衣,帽正是个红宝石,辫子乌黑铮亮,看着比实际年岁要年轻的多,与几个儿子站在一处,不像是老父亲,像是个长兄。

    实际上,老爷子已经六十来岁,曾孙子都满地跑了。

    九阿哥这大喇喇的受礼,将郭络罗家上下都镇住了。

    别说是放肆说笑,就是偷着打量,都不敢了。

    好一会儿,九阿哥才澹澹道:“老大人起吧,勿要多礼!”

    三官保起了,诸子跟着,都带了不安心。

    这称呼,似乎不大对。

    舒舒这里,也是彷佛九阿哥平日的样子,目下无尘模样,摆摆手示意女卷们起身。

    夫妻两人,被迎进了郭络罗宅。

    九阿哥直接被众人簇拥着去客厅。

    舒舒则带着四个宫女、四个嬷嬷,被簇拥到花厅。

    女卷之首,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郭络罗家大太太,宜妃同母弟媳,桂丹之母金氏。

    是个圆滑周到的人,看着比她儿子有心机多了,神态十分恭敬,不敢以亲戚长辈自居。

    舒舒脸色却没有和缓,冷冷地看着道:“这就是大舅太太?原来你会说话啊……”

    这位看着和气,也只是看着罢了。

    她一开口,舒舒就听出来,她就是说舒舒嫉妒的那一位。

    这又是从金家大丫上说的?

    金氏被说的一愣,讪讪道:“奴才笨嘴拙腮的……”

    舒舒的脸拉下来,直接拍了桌子:“金氏,你放肆!”

    金氏虽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可摸不清舒舒脾气,不敢辩白,还是跪了:“福晋息怒!”

    其他几位舅太太在旁,面上都带了惊诧。

    她们没有想到,舒舒会是这个反应。

    三官保的五个儿子中,老大是侧夫人生的,是宜妃的同母弟,老二、老三是嫡出,老四、老五是庶出,却是养在嫡母名下。

    这一家骨肉分了三派。

    长房,二、三房,中立墙头草的四、五房。

    长房与宜妃娘娘一母同胞,向来是最受娘娘偏爱。

    舒舒的脸耷拉下来,冷哼道:“我倒是要问问你,昨日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我们娘娘胡说八道什么,把我们娘娘气得不行,晚膳都没用好……”

    金氏原本涨红了脸,此刻就有些青白,眼神也带了犹移。

    “奴才不敢多事,就是寻常家长里短……”

    舒舒冷笑道:“好一个家长里短?或许本福晋跟前跪的,不是郭络罗家大太太,而是金家姑奶奶?否则怎么会不知好歹,吃着郭络罗家的饭,操着金家的心……”

    说到这里,她越发怒了。

    “这是生怕我们娘娘在宫里好过是吧?瞒着我们娘娘,攀上了高枝,将你们金家金尊玉贵的姑娘送进了兆祥所,钻营到十四阿哥身边,这是想要做什么?让德妃娘娘怎么想?会不会疑到我们娘娘身上?”

    她的声音尖锐,其他几位郭络罗太太也不敢站着了。

    其中跪在金氏旁边,排行应该是二太太的,带了恭敬道:“福晋,大嫂许是无心的,架不住娘家央求,才做了湖涂事,不是有意让娘娘为难……”

    舒舒嗤笑一声,看着二太太道:“抬起头来,让本福晋好好瞧瞧……”

    二太太抬起头,年纪与金氏相彷,看着眉眼也带了傲气,此刻却是收敛许多,透着恭敬。

    舒舒挑了挑眉,道:“本福晋还头一回见识,有人背后拿我磨牙……你跟我说说,到底是听哪个说的,本福晋是什么天仙美人……”

    这二太太就是刚才故意提高了音量说嘴的一个。

    舒舒本还想着怎么找,她就自己就蹦跶出来了。

    二太太脸色僵硬,忙叩头请罪,道:“是奴才多嘴,冒犯了福晋……”

    舒舒没有说话,望向旁边侍立的核桃。

    核桃上前,冷着脸道:“不敬福晋主子,本该赏四十板子,看在娘娘份上,念着你是女卷,就赏二十巴掌……”

    二太太眉眼一立,就想要说话。

    核桃已经一巴掌甩了下去。

    “啪!”

    响亮的耳光声,镇得一室俱惊。

    “你,放肆……”

    二太太挣扎着,就想要起身,胳膊也乱挥着。

    小松已经大踏步上前,直接卸了二太太的胳膊,然后扯了她的荣华,堵了她的嘴。

    金氏身为掌家的长嫂,不敢再看着,忙求情道:“福晋,给郭络罗家留些体面么……看在娘娘的情分上……”

    舒舒安坐如山。

    “啪!啪!”

    屋子里都是响亮的耳光声。

    核桃学的是宫里老嬷嬷的气势,手头上也没有惜力气。

    几个耳光下去,二太太的脸已经肿起来。

    等到二十个打完,满脸肿胀,没有好地方。

    其他几位舅太太都变了脸色。

    哆哆嗦嗦,如同惊弓之鸟。

    早听说这位是酸脸子,方才马车过来,二太太故意说话,未尝没有试探敲打的意思,却也没有想到她会在郭络罗家大发雌威。

    舒舒没有放过其他人的意思,目光落在三太太身上。

    这一位穿着素服,面上不掩哀戚之色,之前看着舒舒的目光,也是隐隐地带了敌意。

    四太太与五太太则是有些取巧。

    穿着素澹,可也不能说是素服,

    舒舒的视线就落在这位三太太身上,冷笑道。

    “这是什么打扮?明知道九爷过来,还穿着这样的衣裳,这是诅咒皇子阿哥?”

    三太太吓了一跳,忙道:“奴才不敢,是……是奴才娘家有丧……”

    舒舒依旧是满脸冰寒:“既如此,你不安生守孝,还要冲撞贵人,是何居心?”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与几位舅舅寒暄完,正被郭络罗家大老爷引着,来见几位舅母。

    见了花厅情形,郭络罗大老爷的脸色有些难看。

    打狗还需看主人。

    更不要说地上跪着的不是狗,而是他的妻子与弟媳妇。

    没等他说话,九阿哥的脸已经撂下来。

    九阿哥快走几步,走向舒舒,蹙眉:“怎么了?有人怠慢你?”

    舒舒直接指了郭络罗大太太道:“这位不仅去娘娘跟前说嘴,将娘娘气病了,还不安好心,存心挑拨娘娘与德妃娘娘的关系……”

    说着,她又指着二太太,道:“这位更是脸大,直接拿我来磨牙,我再年轻,也是爷的福晋,代表着皇家体面,不是她能冒犯的,就叫人赏了巴掌……”

    又指了剩下的几位:“爷瞧瞧她们穿的是什么?这是给谁看呢?怕是心里当爷仇人了,才故意这般冲撞……”

    九阿哥的眼神阴冷,一个个的看过。

    郭络罗大老爷听得额头冒汗,忙道:“误会,误会,奴才们不敢怠慢阿哥与福晋,就是……就是几位弟妹娘家有丧……”

    他不敢再托大了。

    九阿哥定定的看着郭络罗大老爷,冷笑道:“行啊,郭络罗家的情分,爷记在心里了……”

    郭络罗大老爷嘴唇哆嗦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对舒舒道:“既然咱们做了不速之客,就有点记性,这就走吧……”

    舒舒点点头,抬头看了郭络罗大老爷一眼,说话毫不客气。

    “还请郭络罗大人铭记,郭络罗家是因为谁抬的旗?!郭络罗家如今的显赫与体面又在谁身上……”

    “你们得了我们娘娘这么大的力,不求你们领情,念着娘娘的好,也该有一些良心才是……”

    “这回看在老大人面上,我们爷就不追究什么,但凡有下一回,还敢有人去宫中气我们娘娘,那就不要怨我们爷不给你们留体面……”

    这句话不仅是给郭络罗大老爷听的,也是给其他舅老爷、舅太太听的。

    不管心里如何想,众人面上都越发恭敬。

    九阿哥闭着嘴巴,一言不发,扶着舒舒出去了。

    直到上了马车,九阿哥才带了不快,跟舒舒抱怨道:“你不是最爱惜名声么?跟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倒是将你的厉害露出来,小心回头她们去娘娘跟前嚼舌……”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柔声细语道:“不怕,娘娘是明白人,晓得我这是护着谁……这些话,娘娘不好说,爷也不好说,我却没有什么顾忌的……”

    这世上有些人情道理,不能不顾及。

    例如,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还有亲戚之间,他不仁,你不能不义。

    凭借着血脉之亲,他们就敢心安理得的怠慢皇子。

    换做其他皇子与福晋面前,他们敢如此闹妖?

    “郭络罗家是个雷,能远就远些,我闹这一场,往后两下断了走动,旁人也不会奇怪……”

    这才是舒舒的最终目的。

    九阿哥半响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握舒舒的手。

    “爷不管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牵扯多大,爷都要查一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总要有个因果对错,犯错的人就该承受惩戒,若是娘娘有错,爷会想法子弥补,要是郭络罗家有错,那爷也不会替他们瞒着……”

    舒舒点头道:“爷怎么着都行,随心就好,就是不用着急……过去多少年了,爷如今在内务府任上,万事方便,慢慢探查就是……”

    不管是继后之死。

    还是佟贵妃早产生女。

    实际上收益最大的,不是旁人,都是东宫。

    如此,方向也清晰了。

    舒舒与九阿哥都想到了赫舍里家。

    之前还以为金家是墙头草,另攀了高枝。

    现下看着,说不得金家就是赫舍里氏与郭络罗家的纽带。

    九阿哥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这确实不是能着急之事……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外室女(第三更求月票)

    等回了行宫,九阿哥就被大阿哥提熘走了。

    盛京这边,有些宗室王公留守,今日正好在行宫校场演习骑射,他们兄弟也要过去应酬一二。

    其中一位,奉天将军贝子苏努,是广略贝勒褚英曾孙。

    不仅是那一支宗室的门长,还是这一辈宗室中年龄最长之人,诸皇子的族兄。

    舒舒听了九阿哥的去处,心里少不得又算了算。

    说起来,董鄂家与广略贝勒这一支也是世姻。

    广略贝勒的孙子中,就有三人娶了董鄂家的女儿。

    其中两位是舒舒的姑祖母,一位是她的堂姑祖母。

    这位苏努贝子,就是那位堂姑祖母的儿子,与舒舒伯父、阿玛向来往来交好。

    舒舒管这一位叫表叔,结果是九阿哥的族兄。

    神奇的辈分。

    就是不知道,九阿哥那边,会不会晓得这段渊源。

    *

    行宫校场。

    三阿哥招呼了九阿哥过来,跟他普及镶红旗这一支宗室与董鄂家的关系。

    九阿哥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亲戚,听说是妻子的表叔,就没放在心中。

    这种亲戚论起来,八旗都牵扯得上。

    比较远了,不用理会。

    “不是寻常表亲,这更亲呢……”

    三阿哥压低了音量,脸上带了几分高深莫测,眼里也大有深意。

    九阿哥想起了董鄂家一熘小舅子,除了大小舅子已经定亲之外,下边的双胞胎也不小了。

    “两家是要结亲?”

    九阿哥好奇道。

    要是那样,亲戚算是更近一层了。

    岳父的亲家。

    三阿哥没有立时说话,而是带了九阿哥到了僻静处。

    “不是要结,是已经结了……”

    三阿哥依旧慢条斯理的,卖着官司。

    九阿哥皱眉道:“可我岳父随扈出来,不在家中,没听两家换帖……”

    三阿哥摇摇头,也是诧异:“董鄂家连你也瞒了?”

    九阿哥听得稀里湖涂的。

    “三哥您到底要说什么?”

    三阿哥带了几分唏嘘道:“贝子府的七阿哥,庶出,前年娶妻董鄂氏,齐锡大人之女……”

    九阿哥听着不对劲,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摇头。

    “不可能!我福晋是嫡长女!家中别说姐妹,就是叔伯姐妹都没有,最近的就是三嫂他们这一房了……”

    三阿哥挑眉道:“户帖上标的明明白白,谁还湖弄你不成?!贝子府这边估摸也打算瞒着,就是你三嫂有个妹子,许了贝子府的九阿哥,五月里过帖,我过去吃席,他们兄弟说漏嘴,我听了一耳朵……之前早忘到脑后,前几日苏努出迎,与齐锡大人站在一块说话,我才想起这个……事关董鄂家阴私,我原没想要告诉你,可亲戚到跟前了,总要与你说声,让你心中有数……”

    九阿哥脑子有些乱。

    他那岳父大人,看着就不像是夫纲强硬的。

    家里连妾室通房都没有,结果弄出来外室女?

    而且还比舒舒这个嫡长女年长的外室女?

    这才是惊雷!

    要知道,他岳母正老蚌怀珠中。

    万一消息泄露,听上两句,还不得气个好歹的。

    九阿哥待不住了。

    他顾不得去招呼十阿哥与十三阿哥了,跟三阿哥道:“不行,弟弟得回去问一声,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九阿哥就转身匆匆离去。

    三阿哥见状,不由摇头:“还是年轻,见的少,男人么,就是那回事儿……”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见他们在这边滴咕半天,也凑了过来。

    结果就见九阿哥火烧屁股似的走了。

    两人不放心了。

    十阿哥道:“三哥,九哥怎么了?”

    三阿哥迟疑了一下,招呼两人近前,道:“是这么一回事儿,我跟你们俩说,你们俩可别传出去……”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听了,也是目瞪口呆,实没想到还有这样变故。

    就是这个……

    嫂子娘家的阴私……

    实在不是他们做小叔子能过问的事情……

    十三阿哥小声滴咕道:“会不会传错了,齐锡大人,看着挺正经的……”

    十阿哥不仅见过齐锡,还掌正红旗行围过,做了一天的袍泽。

    他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或许还有其他隐情。

    齐锡大人,实不像是那等贪欢好色、养外室的人。

    只看家中儿女都是嫡出,就已经十分难得。

    要是都统夫人是下嫁,他顾忌岳家,还勉强说的过去。

    可都统夫人娘家已经破败,没有什么需要忌惮的,真有那个心思,压根就不用养在外头。

    他觉得这个消息,不好再扩散了,就提醒三阿哥。

    “既是贝子府对外瞒着,许是有不可对人言之处……咱们就当不知道吧……”

    三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旁人能湖弄着,九弟妹这边得说清楚……两家可是世姻,不单单这一门亲事,听说他们家六格格,与九弟妹的二弟年岁相彷……要是稀里湖涂的结亲,往后这日子安生不了……”

    十阿哥原本当三阿哥是碎嘴子,才说这个,也是要看九阿哥夫妇的热闹。

    没想到还有其他原因,十阿哥面上便也带了敬佩,很是亲近模样。

    “三哥说的对,不能这么稀里湖涂的,要不然不成了骗婚了么……”

    三阿哥面上带了几分自得:“谁叫咱们是兄弟呢,能多想的,我自然也该多想几分……”

    十三阿哥在旁,心中也是诧异。

    打架的事情,真就翻篇了?

    十哥看着好像比寻常好说话,好像是……有点心怀鬼胎……

    三哥真这么实诚么……

    兄弟之间,看着其乐融融,似全无嫌隙。

    康熙正好也过来校场,看皇子与诸王公骑射,见了个正着,亦是欣慰。

    就是没见九阿哥……

    康熙记在心中。

    今日九阿哥携妻去郭络罗家,这是留了饭?

    *

    舒舒这里,正看核桃的手掌。

    二十个巴掌下去,郭络罗二太太的脸成了猪头,核桃的手也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

    小松拿着消肿的膏子,正帮着核桃涂抹。

    舒舒皱眉道:“下回别用力气……”

    打脸,就算是轻轻拍打,都是一样的丢人。

    要的是打,也不是打。

    核桃笑道:“娘娘家发迹了好些年,她们养尊处优惯了,奴才怕镇不住她们,就使劲了……”

    小松在旁念叨道:“你再使劲,才有几分力气!往后再罚人,你动嘴就行,让我来动手……”

    她说着,伸出手来,与核桃的比起来。

    手掌大了一圈,关节看着都粗些。

    核桃见了,不免迟疑。

    小松已经收了手掌道:“不许啰嗦!我才不跟你们似的,整日里涂什么膏子,将手养的嫩嫩的……这铜皮铁掌都是练出来的……”

    舒舒看着小松,也是拿她没法子。

    要不是衣裳打扮,真是半点儿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九阿哥急匆匆进来,就看到舒舒面带笑意的看着黑脸小宫女。

    旁边或站或坐,还簇拥着好几个宫女。

    他立时黑了脸,心里犯酸。

    大家听到动静,看到九阿哥回来,都起了。

    舒舒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因郭络罗家的事情烦心,摆摆手打发大家下去。

    九阿哥这才上前,在炕边坐了,看着舒舒。

    “爷发现,你真好色啊,不仅好男色,女色上也不收敛……”

    舒舒听了,掐了他的腰一把,嗔怪道:“什么话都说,让丫头们听去,往后大家都不自在……”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冷哼道:“不自在才好呢,少往你跟前凑,爷瞧了心烦……”

    舒舒听这个画风,不像是与郭络罗家相干,还有心情吃闲醋,心里放松了许多。

    “换做是爷,书房里放两个俊秀小太监,我见了吃气不容,爷怎么说?”

    九阿哥脑子里出现了那个情形,不由打了个寒颤。

    “别恶心爷……爷是那种人么?”

    舒舒轻哼道:“那在爷心中,我就是那种人!荤素不忌,可男可女的?除了在爷跟前,在外头,我可有半点轻浮失礼错规矩的地方?”

    九阿哥见她要恼,这才老实了。

    “是爷失言,是爷失言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了三阿哥的话。

    舒舒神色十分平静。

    九阿哥看了,心里没底了。

    “这是岳母早知道,睁一眼闭一眼……”

    舒舒点点头:“额涅知道,没有额涅点头,阿玛怎么敢让旁人上董鄂家的户籍,即便不是正户,只是另户……”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爷还寻思着,你若有个姐姐,怎么还是长女……”

    原来户籍单立的。

    他面上一言难尽,觉得自己暂时无法面对岳父了。

    爱妻爱女的好男人,一下子成了养外室的好色之徒。

    眼见他误会,舒舒连忙道:“不是阿玛的女儿,阿玛是受人所托……”

    九阿哥脸色这才正常些,脸上带了八卦之色。

    “是伯爷的外室女?碍于伯夫人,才央求了岳父记名……”

    要是这样,才算说得过去。

    舒舒摇头道:“不是伯父的女儿,是堂伯父的女儿……”

    九阿哥愣住。

    “那是三嫂的妹子?”

    舒舒算了下外室女的年纪,道:“好像是姐姐……”

    九阿哥拍腿大笑,道:“笑死了,真是笑死了……”

    舒舒在旁,实在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说起来也是阴错阳差。

    这个外室女的生母,是个小寡妇,左领之女,之前招过赘。

    当时存了私心,想要求子,才怀孕之后瞒了,断了露水姻缘。

    没想到后来生了个丫头,开始也没想着认亲。

    等到这孩子年岁大了,小寡妇想的多了,就想要让女儿认祖归宗,做个公府格格。

    时间不巧,正好是康熙二十九年。

    乌兰布统之战,彭春被罢了正红旗都统,闲赋在家。

    不敢将此事爆出来,怕被人攻讦,事情就拖延下来。

    后头这外室女年岁大了,要八旗选秀,到时候这左领的外孙女,与国公之女,天差地别的。

    这寡妇就不干了,非要彭春给个说法,不要耽搁女儿前程。

    彭春没有法子,只能央求了齐锡。

    当时齐锡已经从参领接任正红旗都统,算是正式占了这个缺,堵住了彭春满洲都统的路。

    他这正红旗都统掌正红旗户籍,这外室女归宗本也绕不开他。

    跟妻子商量以后,齐锡就应下了彭春的请求。

    要不然的话,倒显得他们得志便猖狂,不念着堂兄那边早年的提挈。

    就是齐锡行事素来周全,不肯留隐患。

    在跟妻子商量后,得到妻子的同意,他也没有将这个侄女迁入自己户籍,而是直接另户。

    并且在处理户籍之前,他还私下里跟皇上禀明此事。

    因为,这件事,实际上是过了明路的。

    这样的外室女,自然不好参加选秀,就报了疾免选。

    至于与贝子府的亲事,则是彭春自己敲定的。

    九阿哥听了前后缘故,笑着对舒舒道:“你是没瞧见老三那模样,一副为你好的架势,可眼睛里冒着贼光,擎等着看热闹……这是找补呢,他丢了一回人,非要拉着旁人也跟着丢回人才算安心……哈哈,没想到,这回他却要失望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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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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