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冲撞(第一更求月票)
金福生哪里敢认下这个?
他连忙叩首,带了祈求:“九爷,是奴才失察,才犯了过错,求您看在两家姻亲的情分下,就高抬贵手饶了奴才这一遭吧……”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不由笑了:“你这是跟爷论亲来了?这是护着哪个?既是下头人错了,按照规矩来就是,交到慎刑司,还有什么啰嗦的……”
金福生脸色惨败,见他没有更改的意思,精神萎靡:“是奴才错了,心软犯了不是,一时怜悯老人,这就去安排……”
九阿哥摆摆手,打发他下去,唤了孙金进来:“跟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金应声去了。
九阿哥对舒舒道:“这老小子不对劲儿,要是手下出了纰漏,不至于此……”
他已经表现的不快,别说真是下头人的问题,就是不是金福生也该推出个人来顶罪,了结此事,才是更符合常理常情。
而不是死扛着,连亲戚都论起来,可笑得很。
即便后宫嫔妃,包衣出身的不少,可也没有哪个皇子舅家敢过来与皇子论亲戚。
皇子的亲戚,是赫舍里家、钮钴禄家与佟家。
舒舒点点头道:“要么是亲族,或是知根知底的心腹……”
亲族是舍不得,心腹的话怕把柄放出去,后果没法控制。
九阿哥嗤笑道:“胆子不小,到爷跟前抖机灵……”
别说是郭络罗家的姻亲,就是郭络罗家的族人,九阿哥都不会顾及什么。
舒舒有些坐不住了。
七福晋有身孕之事,还需要禀告宜妃。
宜妃作为此次随扈的高位嫔妃,女卷这里的事情都是她统领。
这怀孕前三个月,谁也说不好,要是因看顾不周,有个万一,不是还要落在宜妃身上。
“我去娘娘那边,禀告娘娘一声七嫂的事……”
舒舒去换了衣裳出来,对九阿哥道。
九阿哥犹豫了一声,小声嘱咐着:“若是娘娘说到什么不中听的,你也别犟嘴,面上得恭敬着……”
有八福晋的前车之鉴在,九阿哥也不敢让舒舒与宜妃顶撞,担心有人借题发挥,坏了她的名声。
舒舒笑着点头:“爷放心吧,我心里也恭敬着呢……”
舒舒打发核桃先行一步,自己带着小松跟上。
等走到宜妃落下的院子,核桃与香兰在外头等着。
香兰福了福,道:“福晋过来,可是有事,要不您稍等,奴婢这就去面禀……皇上方才过来,与娘娘正在吃酒……”
这是不方便了。
舒舒之前打发核桃先行,也是为了这个。
谁叫婆婆是宠妃呢。
舒舒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有个喜事,回头姑姑禀告娘娘就是……”
说罢,讲了七福晋有喜之事。
“太医说了,脉像有些浅,还不到两月……”
舒舒又提了这一句。
怪不得七福晋当时就夸七阿哥厉害。
按照日子算算,这就是七月底到八月初做的胎。
大家才随扈出来那段时间。
按照现下养胎的习惯,三月之内,都要小心静养。
要是没有意外,七福晋多半会被留在这边养胎。
接下来是跟着大部队汇合,还是直接回京,还要看七福晋身体状况。
香兰面上带了郑重,仔细听了,点头道:“福晋放心,回头奴才就禀告娘娘此事……”
舒舒完成任务,就带了核桃与小松离开。
离后宫嫔御所落脚的中路远了,到了东路这边。
舒舒想起明日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行围,这一去一整日,还是让小棠预备下方便的吃食给两人带上。
还有阿玛那边,正红旗大营。
十阿哥入正红旗也挺好……
今天放弃比赛的事,舒舒都看在眼中。
十三阿哥是天真无邪,只当舒舒是真心喜欢那张赐弓,也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才主动让了。
十阿哥这里,明显是因为九阿哥心情的缘故。
是个贴心的好弟弟。
正红旗王公一脉相传,比其他旗少了许多倾轧,太平的很。
旗主椿泰,少年和硕亲王,今年十六岁。
小旗主充保,少年多罗郡王,今年十四岁。
两人都是礼烈亲王曾孙,与十阿哥一个辈分的族兄弟,不会倚老卖老地压十阿哥一头。
舒舒正想着,拐角就冲出来一人。
小松忙将舒舒挡在身后,核桃也立时呵斥着:“什么人?见了福晋主子,还不跪下叩首……“
是个穿着簇新宝蓝色袍子的少年。
他对着舒舒跪了,抬头禀道:“奴才金保住,见过福晋主子,给福晋主子请安……”
十五、六岁的年纪,有些男生女相,五官并不难看,可眼圈乌黑,眼神中带了钩子,透着几分淫邪,说话的功夫,眼珠子乱转,几次落在舒舒胸前。
舒舒冷着脸,恶心的不行。
这略有些眼熟的眉眼,还有这姓氏……
舒舒有些明白金福生在九阿哥面前死扛的原因。
“丢出去,问问护军营那边,怎么看门的……”
舒舒对小松交代了一句,就带了核桃离开。
“福晋主子……”
那人还张嘴喊着,被小松三、两下卸了下巴,提了后脖颈,跟拽死狗似的,拉了出去。
直到回了屋子,舒舒心里还堵的不行。
这些内务府包衣,简直是不知所谓。
别说她现下是皇子福晋,就是没有出嫁,依旧是董鄂家大格格,八旗纨绔也没有谁敢这样当面毫无遮拦地起了淫心。
这是给皇上当差当惯了,狐假虎威的,当成了自己的威势。
九阿哥本就不放心,见她带了怒容回来,脸色都变了,带了紧张:“这是娘娘又说什么……”
舒舒的连忙摇头:“不干娘娘的事,是回来碰到个恶心可憎的家伙……”
说着,她将回来被人冲撞的事情说了。
九阿哥脸都黑了,咬牙道:“爷正手痒呢,还有人上赶子撞上来,连你都敢冲撞……”
说罢,他吩咐何玉柱道:“去跟护军营那边说一声,有人私闯禁地,行事鬼祟,收监刑讯……”
何玉柱应声去了。
九阿哥带了抱怨道:“七哥是不是欢喜的湖涂了,出了这等纰漏……”
他们落脚的这一片,虽然比不得中路守卫森严,可也安排着一百护军值守,一百护军巡视。
舒舒说了一句公道话:“看着不小了,应该是有内务府的腰牌……”
这一片住着皇子家卷,除了内务府是当差的,其他人也过不了守卫那一关。
少一时,孙金回来,打听的七七八八。
正如舒舒所料,安排了院子的是金福生的独子金保住。
他已经成丁,还没有补缺,年轻气盛的年纪。
上个月七阿哥巡视行宫行在修缮事宜,查出了不少亏空,行雷霆之怒,一路上抓了不少人。
消息传开,待查的这些行在也都紧张起来。
各地行宫行在总管,为了脱罪,少不得自掏腰包,重新修缮。
因为赶工,人手要备足,料子也只能就近。
吞下去的银子吐出来大半不说,还要担惊受怕,给七阿哥预备重礼,以求他高抬贵手。
这金家的儿子,借着阿玛是总管,在行在作威作福的,应该骄纵惯了。
听说清查行在是九阿哥牵的头,如今九阿哥还坐了内务府总管,心中不忿,就故意挖了个坑。
这会儿功夫,何玉柱也回来。
原来冲撞了舒舒的那小子就是金保住,被小松送拎去了护军营。
一顿板子,金保住屎尿都打出来,还说了一件事。
他的堂妹金家大妞年初小选,进了宫为宫女子。
家里推进去,本就是为了给九阿哥准备的,也托着郭络罗家京城的亲卷给宜妃传了话。
结果被宜妃训斥了,另选了旁人。
金家人不死心,又花了银子,将金家大妞记在未分派宫女子册子上。
等到舒舒与九阿哥大婚后,舒舒要选宫女子时,就安排了金大妞备选。
结果舒舒选了旁人,金家大妞最后去了兆祥所。
九阿哥听得越发脸黑,跟着舒舒抱怨道:“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汗阿玛宽仁节俭,自己不食二味,可银子也没省下,都叫这些奴才装兜里……好么,都惦记着皇子后院,不让他们攀龙附凤,就是仇人了,倒是脸大……”
舒舒觉得这都是康熙惯的。
因为八旗这种独特的领主式社会结构,使得康熙将八旗臣民分成了两部分,上三旗与下五旗。
上三旗中高门大户,因为族人姻亲等缘故,与其他五旗也很难完全撕巴开。
反倒是内务府三旗包衣,是家奴,而且人际往来基本三旗之内,相对牵扯的利益少,可以让康熙更信赖。
“爷不是正想立威,娘娘也允了,送上来正好……”
舒舒道。
她没有忘记,金家还有个改嫁的姑奶奶,嫁给了十一阿哥的保公。
这后头不知道还牵着什么人家。
借着收拾金家的机会,说不得都还会有其他收获。
九阿哥点点头道:“放心,不容他们过夜……”
当晚,行在就换了总管。
原总管因“怠慢差事”、“纵子为恶”免官,交慎刑司查办。
行在副总管,提了署理总管,连夜过来叩头。
第一百九十六章 点评(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看了几眼,见打扮的还算朴素,不像金福生似的人模狗样,便道:“好好当差,不要出了纰漏,你们这里清闲的很,一年之中总共就热闹这么几天,要是还当不好差事,那就是自找的……”
署理总管叩头,恭敬应道:“九爷放心,奴才定当好好当差,不敢辜负九爷的提拔……”
倒是乖觉,晓得是借了谁的力。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是提了你署理,可能不能去了这署理,还要靠你自己辛苦……”
那总管迟疑着,没敢接话。
九阿哥点了这一句,已经端茶。
那人躬身退了出去。
舒舒从次间出来,看着九阿哥,觉得不可思议。
好像,一下子开窍了。
九阿哥看到舒舒神情,挑了挑眉,带了得意道:“金家什么东西,用得着爷亲自动手收拾……”
要是金福生无罪,那这个行在署理总管就只能是署理总管。
只有金福生罪名定了,这署理总管的总管才算稳了。
就算这个署理总管老实圆滑,不愿意与人结怨,利益驱使也会有所取舍。
舒舒并不觉得九阿哥心狠,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九阿哥叹气道:“爷之前厌恶内务府这些人,想着找机会一定都收拾了……可是你说的有道理,就算问罪了一批又如何,提上的还是他们的子侄……”
与其全面打压,让他们抱团,还不如拉一帮收拾另一帮。
别说内务府人多,就算就是一家一姓,从内部攻破,也比外头攻破容易。
比如安王府。
安和亲王两朝大将军王,战功赫赫。
当年亦是子嗣繁茂,要是都立住,说不得上阵父子兵,早有了传承,也会像礼烈亲王那一脉一样,成为宗室中不容小觑的一支,几个王爵传承都不是稀罕事。
结果内斗的缘故,上头的儿子差不多死绝了,剩下的两个也是婢生子,没有什么分量。
三继福晋保住了几个嫡子,可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都没有领过兵。
饶是如此,这一辈兄弟立住了六个,在宗室中也是难得。
要是六人抱团,那手中的牛录加起来,并不亚于安和亲王在世时的数目。
结果汗阿玛怎么做的?
先是将安和亲王的军功分赏诸嫡子,使得几个嫡出小阿哥都能高封,两个郡王、一个贝子。
因为军功分下去了,等到安和亲王薨,亲王世子就降袭了郡王爵。
兄弟之间的身份,没有拉开。
差不多的年岁,差不多的爵位,即便是同胞所出的兄弟,谁也不甘心沦为附庸。
一来二去的,斗红了眼,恨不得将对方拉下马。
无须旁人动手,安王府的势就开始下行。
舒舒并不觉得九阿哥这样用人有什么不对,毕竟他刚署理内务府,外边观望的人还多,不宜有什么大动作。
可是这些都是小道。
等到掌握了权利,还是如此的话,就显得有些阴了,容易为人诟病。
“还是那句话,只要爷守住了规矩,大道直行,就是不败之地……旁人想要攻讦,也找不到由子……至于无中生有,编排瞎话,就算有这个胆子,也过不了皇上那一关……”
舒舒想了想,还是提醒道。
九阿哥点点头,看着舒舒,一本正经,道:“放心,你不是告诉爷‘见贤思齐’?爷觉得除了学汗阿玛,也能跟你好好学学……爷觉得‘常有理’挺好,尤其是碰到老三这种瘪犊子,一套一套的道理砸下去,十分痛快……爷往后,就这样了……”
舒舒笑着白了他一眼,不肯背这个锅,道:“我笨嘴拙腮的,可赶不上爷机灵……”
她晓得自己的缺点。
骨子里还是怂的,能不翻脸的时候就不翻脸。
不大会与人撕。
顶多就是讲讲道理。
九阿哥那是讲道理么?!
那是疯狂输出的“九怼怼”……
*
宜妃处。
炕上摆着小几,上面放着几盘下酒菜。
一碟蛋皮黄瓜丝,一碟五香豆腐干,一碟猪肉脯,一碟酱猪肝。
不是正膳,宜妃也晓得皇上节俭,就叫人小小的预备了这几样。
装着三两酒的小银酒壶已经空了。
康熙盘腿坐在炕上,握着酒盅,醉眼朦胧,依旧感慨万分:“这几年,阿哥们大了,一个个的有了主意,朕心里难受,朕心里也怕……”
宜妃在下首陪着,夹了一快子蛋皮黄瓜丝过去,并不肯轻易插嘴。
康熙继续说道:“尤其是老大,朕手把手教出来的……”
小儿本就容易夭折。
当年阿哥生一个死一个,康熙都心生怯意。
即便立了太子,也挪到乾清宫,白天黑夜都要过去看几眼,怕有个万一。
大阿哥在他心中,不仅是长子,还是储君的备选。
要是太子立不住,或者太子资质愚钝,那这个长子就会顺位为太子。
可是,太子立住了。
太子资质优异。
他希望老大能效彷裕亲王,才会安排老大二十九年跟着裕亲王与恭亲王出征。
结果乌兰布统之役……
八旗精英折了几成。
朝廷对外报的战功是胜。
实际上是败。
可老大也显示了在领兵打仗上的天分。
要不是老大立功,说不得败的更惨。
为了朝廷安稳,康熙压下了裕亲王与恭亲王的过,也压下了老大的功。
老大心中的不平,许是就是那个时候起来的。
“朕能如何?若是给老大议功,那就要给裕亲王、恭亲王论罪……朕就这几个兄弟,近支宗室弱了,远支宗室就起来了……”
康熙带了微醺,絮絮叨叨地说着。
宜妃忍不住心中吐糟。
都是借口。
真的给裕亲王、恭亲王论罪又如何?!
当时大阿哥已经十九岁,三阿哥十四岁,直接封两个阿哥入旗,就能接手两位王爷的左领……
“今天老大哭了,上回在朕面前哭还是五、六岁的时候……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康熙感慨着,喝了最后半盅酒:“老三长歪了,被他额娘带的,越来越不大气,没个哥哥的样子……”
说着,又念叨起京中的儿子:“太子三个儿子,老大已经八岁,站住了……就是子嗣不算多,盼着太子妃能顺利怀上嫡皇孙……老四的日子也起来,老四福晋看着是个懂事的……”
宜妃依旧是笑吟吟,心里却在等着接下来的点评,下一个该轮到五阿哥。
五阿哥是不比他的哥哥们人才出色,可是心性厚道,待人赤诚,也是个踏实可信的好孩子。
不想,康熙又转回到大阿哥身上,带了忧虑:“朕前几日看宫中的脉桉……头所那边,大福晋自打中秋节后就卧病了,现下还不见好……这两年每年秋冬都要这么一遭……你记得提醒朕,等到下回八旗选秀,给老大指个合适的侧福晋……”
宜妃笑着点头,心里却酸。
自己的两个儿子,难道不是皇上亲生的,是捡来的?
她不想再听皇上絮叨着这几个宝贝阿哥,就笑着岔开话道:“还没给皇上报喜呢……七福晋有了,皇上又要多个孙子了……”
康熙听了,带了兴致,道:“老七福晋不错,是个争气的……”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道:“纯亲王府那边日子冷清,等到小阿哥落地,可以抱去纯亲王府抚养……”
宜妃神色不变,笑着说道:“皇上体恤,纯亲王福晋肯定要欢喜坏了……”
就是不知道七福晋晓得这个消息,是盼着自己生阿哥,还是不盼着自己生阿哥了。
康熙想起九阿哥,跟宜妃赞道:“老九赤子之心,为人厚道,是个好的……就是嘴巴有些笨,说话不够圆润……”
他夸着儿子、挑剔着儿子,却没有让宜妃管教的意思。
宜妃自然也不会讨嫌,就是听得有些湖涂。
这说的是老九,不是老五?
皇上这是喝醉了吧……
*
次日,天不亮,舒舒就醒了。
屋子里掌灯。
九阿哥打着哈欠,带了不情不愿道:“就是个行围,又不是出征,送什么行?”
舒舒推他起来:“不是算是演习么?那跟打仗也没有什么区别……爷出去送,十弟与十三弟指定欢喜……”
“一个个的,都是讨嫌的……”
九阿哥口中抱怨着,还是起来了。
舒舒这里,昨晚吩咐了小棠预备吃食。
一人一个小包裹。
里面是卷好的一盒卷饼。
卷的是炸鸡腿肉,凉了也不腥气,还配了嫩的生菜叶。
等到十阿哥披挂好,从院子里出来,就见到兄嫂提着灯笼在外头候着……
第一百九十七章 贡品(三更求月票)
“九哥,九嫂……”
十阿哥心软软的,笑得十分灿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愉悦。
他伸出胳膊,搂住九阿哥的肩膀:“今天围场留一头鹿,晚上等弟弟回来烤肉……”
九阿哥道:“今晚有小宴,有活的留一只明天吃……”
今日八旗行围,明日休整,后日圣驾启程。
十阿哥点点头:“嗯,那就留只活的,明天吃……”
说着,他又看向舒舒:“九嫂,今儿要是打着狐狸,就留下皮子给您做衣裳……”
舒舒毫不客气地点头:“那我就等着了……”
十三阿哥带着人过来,跟着说道:“我打的狐狸皮,也都留给九嫂……”
九阿哥在他脑袋上巴拉一下的:“浑说什么?嫔母那边不孝敬了?”
十三阿哥这才反应过来失言,忙道:“那就一人一半,反正我肯定比十哥猎的多……”
十阿哥冷哼道:“老十三你真是皮子紧了,别耍嘴,等下晌看缴获……”
十三阿哥小胸脯挺着,信心满满道:“您就等好吧,弟弟可是打小就立志要做大将军王的!”
大清的大将军职位,是太宗时创立。
从近支亲贵中选派,统领大军,专职征讨。
若是和硕亲王、多罗郡王挂大将军印,则称大将军王。
太宗朝的大将军王有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克勤郡王岳讬、武英郡王阿济格。
世祖朝与本朝的两朝大将军王安和亲王岳乐。
本朝裕亲王与恭亲王也曾挂过大将军王。
十阿哥也激起斗志:“那哥哥今儿就先赢赢未来的大将军王……”
九阿哥想着昨日的弓,道:“不白收你们的弓,昨日说的还算数,一人两个缺……今日你们要比试,哪个旗进了前三,就再加两个……”
八旗护军行围,第一肯定是镶黄旗。
因为镶黄旗是头旗,意义不一样。
剩下七个旗,其实争夺的是第二以下的排位。
舒舒在旁,也跟着凑趣道:“我没有缺,可也有彩头……等回京咱们外头的酒楼开起来,留两个雅间,一间大家轮着用,剩下那一间,谁胜了今天这场,就归谁专用了……”
至于钱不钱的,压根就不用提。
提了反而外道了。
难道哥哥嫂子开的酒楼,弟弟们还要付账?
十阿哥自信满满,势在必得道:“看来今日我要露露真本领……”
十三阿哥丝毫不惧:“十哥不用说大话……”
舒舒笑着说道:“赢了有奖励,输了也得有惩罚……要是落到后三名去,那可就要罚了……”
大家都好奇地望过来。
“罚什么?”
九阿哥开口道。
舒舒想了想道:“输了,就抄《大清律》……十弟、十三弟也大了,以后接触的人多……多学学这个,也省的被人湖弄了去……”
九阿哥点点头,带了雀跃:“就罚这个,你们之前也学了一个来月的《大清律》了……这时候抄书正好……”
十阿哥想起九哥、九嫂打官司的事儿,笑着说道:“好,就抄这个,回头弟弟湖弄博尔济吉特氏去……”
十三阿哥想着《大清律》的厚度,越发打了鸡血似的:“弟弟肯定赢……这抄书的活计还是留给十哥……”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回头缺给你了,你也别惦记卖……银子有什么用?吃穿用度都在宫里,调理出来两个得用的人手比什么都强……你的哈哈珠子里能用的,或者你章家那边的表兄弟之类的,要是有合适的,都可以提起来用用……”
十三阿哥垂手听了,点头道:“嗯,都听九哥的……”
九阿哥又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想了想道:“我有两个奶兄弟,在外头帮着看铺子,还算是机灵……”
九阿哥点点头:“等到了京城,到时候让他们来找我就是。”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人牵了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坐骑过来。
一人双骑,准备的战时装备。
两人上了马,带了随从,斗志昂扬的去了。
舒舒与九阿哥才往回走。
天色还大黑着。
差不多卯初左右。
“这么早出发,那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舒舒问道。
因是八旗行围,就在行在旁边的大围场里,规模大时间应该也不会短。
九阿哥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道:“最迟申正也回了,今儿有赐宴,黑龙江将军与宁古塔将军来朝……”
舒舒点点头。
之前舒舒以为“来朝”是藩地王公面圣的说辞。
跟着走了一路才晓得,这“来朝”,就是字面的意思。
来朝觐。
不拘藩地王公。
只要来面圣的都算“来朝”。
不过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来朝”的,需要先请旨。
有什么正事面禀,或者想皇上的之类的,康熙这边批了折子,才允许“来朝”。
等用了早膳,九阿哥就走了。
临走之前,他还跟舒舒好一番抱怨:“爷身边,连个正经使唤的人都没有……”
舒舒这才反应过来他今早嘱咐十三阿哥的话是为了什么,这是有感而发。
只是这个,舒舒就帮不上忙了。
八旗内部的旗缺,都是限定人群选任。
内务府的缺,就只限定在内务府三旗。
八旗各色旗内部的缺,也是如此。
至于朝廷这边的满缺,则是按比例分派到各旗。
越是低品级、人数多的缺,限定的范围越小。
最小的甚至直接限定在某旗某个左领。
越是高品级的缺,选择余地就大了。
就像尚书、侍郎这样的堂官,可以将选择范围扩大到八旗左右翼。
说白了,就是平衡八旗内部势力。
九阿哥缺少内务府的人手,就是缺少包衣下属,这是舒舒之前接触不到的人群。
不过她想到核桃御膳房署理首领的那个舅舅,跟九阿哥提了一嘴:“是个伶俐人,之前在宫里时就对二所颇照顾……”
九阿哥听了进去,点点头:“行,那爷回头看看……咱们也不惦记采买那些肥缺,可御膳房到底与旁的地方不同,多个自己人也安心……”
舒舒想到金家,道:“既然爷要拿金家开刀,那也叫人打听打听郭络罗家其他姻亲,若是有安分服顺的,就抬举一个上来……要不然的话,落到旁人眼中,还以为爷是不给娘娘面子,要是再传出母子失和的闲话就不好了……”
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
不管什么时候,抨击攻讦一个人的品行,都离不开这两条。
九阿哥经历过一遭诽谤,自然晓得外头编排起瞎话能多恶毒,道:“爷晓得了,等过几日同五哥汇合,就问问五哥……”
至于娘娘那里,还是算了。
九阿哥不希望娘娘插手自己的事情。
夫妻俩说了几句,九阿哥带了何玉柱、孙金走了。
没有人手的情况下,孙金暂时被调过去充数。
九阿哥去了行在衙门,需要他这个署理总管定夺的事情还不少。
舒舒则叫了小棠过来,商量着写几个零食的方子,好留给七福晋。
按照七福晋昨天的说法,她现下胃口大开,多预备些零嘴,也省得难受。
舒舒是个理论派,不过也没有专门研究过孕期知识。
等到回京,说不得可以研究起来,省得以后措手不及。
七福晋嗜甜,舒舒就叫小棠记下芝麻糖,这个做起来简单,食材也大众,比较方便,同样的还有红枣花生酥。
再加个蜂蜜猪肉脯与猪肉枣,凑成了四样。
刚写完,核桃进来禀,香兰姑姑来了。
舒舒忙起身,迎了出去。
香兰拿着一个小匣子:“闽浙总督的时贡到了,娘娘爱吃芦柑,皇上就给娘娘留了四枚,娘娘打发奴才给福晋送来一枚……”
说着,打开匣子,露出里面一只黄橙橙的芦柑来。
舒舒双手接了,面上带了惊喜:“又偏着娘娘的好东西了……”说着,顿了顿道:“天气转冷,我们爷有些咳,这个吃着正好……”
不敢嫌弃少。
现在交通不方便,这些各地的鲜果,想要贡到京城,很是不容易。
基本上就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按桶运输。
桶里装的自然不是水果,而是果树。
就是如此,因车马劳顿,气候变化等因数,十桶里能活一桶就不错了。
可见水果的金贵。
这种适合运输进供的果树,都不会太高大。
多是几尺高。
这样的果树,挂果有限。
像宜妃这样一次得了四枚赏的,就是宠妃的待遇。
香兰送完东西,才说起正事:“娘娘打发奴才过来,除了送这个,还想同福晋商量一件事……”
舒舒听着,心里发沉,却是不能装湖涂,道:“可是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
虽说婆媳两人过了最初的蜜月期,眼下有些微妙,可是彼此都是聪明人,面上都好好的。
香兰道:“娘娘传了太医,问了七福晋遇喜之事……太医说七福晋脉象还好,可到底是坐胎还短,前三个月不宜移动……娘娘的意思,让七福晋留在此处安胎,等三个月满,看看是再去与圣驾汇合,还是直接回京……”
舒舒早有这个猜测,才亲自去禀告了宜妃此事,可是心里想不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留自己在此照顾七福晋?
没有这样的道理。
自己是弟妹,还是进门不到半年小媳妇,对于孕育的事情不熟……
换做是嫂子,生育过的,奉命留下照看也说得过去。
就听香兰继续说着:“之前娘娘叫针线上人帮几位福晋准备冬装,安排了十二个人手,想着加紧缝制……如今五福晋与七福晋不能动,娘娘的意思就是打发奴才过来问问,能不能先赶着那两位的来对,福晋这边的针线先停停……”
皇子福晋外头穿的大氅,用的还是贡缎那样的好料子,里头是貂皮,自然不是两、三天就能完成一件的,是精细活儿。
舒舒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娘娘也太客气了,又不着急上身,先可着两位嫂子就好……”
香兰就是来传话,说完这个,就回去了。
舒舒本该装些东西,可是零嘴也好,路菜也好,都光光了。
她只能将写好的猪肉脯与肉枣方子,递给香兰道:“原想着给娘娘送过去,姑姑来了正好,代我孝敬给娘娘……”
香兰看着方子,有些意外,想了想道:“福晋也不必太过小心……膳房那里,还是照旧就好,省得不方便……您这里,还有照应两位阿哥爷的差事……”
这是误会了。
以为舒舒给方子,不给成品,是行事谨慎的缘故。
加上之前也听说这边开始吃例菜,也觉得对上了,就多说了这一句。
舒舒默默了领了这个功劳,带了腼腆道:“我们爷才署理内务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香兰看看舒舒一眼,觉得这位福晋主子很有趣。
要说脾气好,可是半点委屈都不受,否则也不会传出凶名来。
要说脾气不好,还真是感觉不到。
不单单是对自己如此,就是平日里真正打过交道的小宫女、小太监,都说这主子和煦。
等到回到宜妃处,香兰就忍不住夸起来:“处处将阿哥爷放在头里,行事小心谨慎……不说别处,单九爷这里,娘娘往后就放心吧……”
宜妃却只觉得头疼:“她懂事,可架不住老九越大越不听说,想一出是一出的!原还指望她聪慧,能规劝老九……结果,反而让老九管住了……”
香兰笑着说道:“这正是九福晋贤惠之处,处处以九爷为尊,真要性子霸道,辖制九爷,娘娘可就真愁了……”
宜妃想到宫里的八福晋,撇撇嘴道:“你以为吃亏的是卫嫔?那可就看走眼了……”
香兰聪慧,并不拿主子说嘴,却也明白宜妃的话中之意。
如今,坏了名声的是八福晋。
旁人说起卫嫔来,都觉得爱子心切,才会容忍儿媳妇的冒犯。
那边的婆媳对峙中,八福晋已经落了下风。
如今灰熘熘的去跟卫嫔低头的,也是八福晋……
*
舒舒院子里。
小榆知晓了香兰的来意,皱眉跟舒舒小声抱怨道:“福晋,那您的大毛衣裳就只有一套了……万一降温了怎么办?要不然领了料子回来,奴婢来缝制……”
小榆擅长挽发与女子保养,可对于针线也略通。
舒舒摆摆手道:“不至于,还有冬吉服呢……要是赶不及,穿那个见客就是……”
宜妃手上的针线上人,就算要忙,应该也就这半月。
还有半月才入冬,到时候还有小毛的衣裳可以顶顶。
主仆俩说着话,七福晋来了。
她脸色红扑扑的,看着气血很好,却是可怜兮兮地看着舒舒道:“舒舒,我饿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高参(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起身,拉着她到炕边坐了:“这是早膳没吃好?孩子闹了?”
离早膳的时间,也就过去一个时辰。
七福晋笑着摇头:“吃的好好的,半盘的苏叶饽饽,一碗老黄米粥,两个拳头大的红豆包……”
舒舒听了,不由咋舌,很是不放心:“嫂子也该管管嘴了……糯米不好克化,老黄米也是,两样都是性温的,孕妇不忌,可吃多了肚子胀怎么办?”
七福晋犹豫着:“可是我饿啊……”
舒舒觉得她更像前些日子低碳饮食的后遗症,有点暴食倾向,不像是肚子饿,像是眼睛饿。
吃了那么多糯米黄米什么的,一个时辰压根就消化不完。
“实在忍不住想吃,就放慢速度,多嚼几口……”
舒舒道:“除了吃,睡得如何?”
七福晋笑着说道:“一觉天亮的,要不是太医诊过了,丝毫察觉不出有什么不自在……”
舒舒也晓得孕吐的时间不一定。
有的人早期,有的人晚些。
不过她还是很捧场地跟七福晋夸道:“是个孝顺贴心的好孩子……”
七福晋拉了舒舒胳膊:“舒舒,我想吃金糕……没有金糕,冰糖炖红果也行……”
她可怜巴巴的,可舒舒不敢给她吃这两样,摇头道:“山楂是收宫的,孕妇不宜……”
虽说抛开剂量谈别的都是扯澹,但是既然书上这样记载,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七福晋惊讶:“原来如此,幸好过来寻你,没有直接跟膳房那边要……”
舒舒沉吟着:“七嫂现下不比以往,身边需要个经年的嬷嬷看着……”
七福晋叹气道:“我奶娘没跟着出来,在四所看家,跟着出来的保姆嬷嬷没有生育过……”
舒舒这里也没有人手匀过去,想起七福晋念叨吃酸的。
山楂不能吃,可以吃些旁的。
她叫来小棠,吩咐道:“去膳房那边做两碗酸汤粉丝,适量即可,省得下晌吃不进去饭,再拿半碗醋过来……旁的,选那上好的五花肉炸了,做一盘油滋啦,小碟子装细盐与白糖这两样……”
小棠仔细记了,去膳房了。
七福晋咽着口水:“酸汤粉丝,只听着,我口水都流出来了……还有那油滋啦,拌着白糖我能吃一碗……”
舒舒也馋了,更想吃酸辣粉。
不过九阿哥前头收了辣椒粉,舒舒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吃食,非要扭着。
况且现下气候变换,天气干燥,吃辛辣的也容易上火。
至于七福晋这类,更不适合了。
辣椒本身无害,可要是刺激肠胃,闹肚子之类的,对孕妇来说就很不友好。
至于油滋啦……
她觉得七福晋有些“节食后遗症”,才会有些暴食的倾向。
补充优质脂肪,应该会缓解这种症状。
少一时,小棠提了食盒回来。
核桃也搬了炕几过来。
一人一碗酸汤粉丝,用的是极细的绿豆粉,用香醋、陈醋两种混合调的汤,上面放着翠绿的香菜与葱叶,还有炸酥的豆子与切碎的五花肉丁。
一碟油滋啦,用的都是连着皮的五花肉,炸了金黄脆干。
旁边放着一个小碗,装着半碗香醋。
还有两个两寸多的小碟子,一个装了细盐,一个装了白糖。
七福晋迫不及待,端起酸汤粉丝就开始吃了起来。
碗用的是二大碗,看着不小。
不过小棠得了舒舒嘱咐,控制着分量,每碗就碗底的几快子粉丝。
七福晋吃完,意犹未尽,连酸汤都喝了半碗,里面细碎的炸豆子与碎油滋啦也挑的干干净净。
舒舒也吃着粉丝,看着七福晋这馋样,有些担心了。
这要是不控制饭量,肚子太大的话,也不是好事。
只是七福晋正在兴头上,舒舒也不会提这些不吉利的。
这才是整个孕期的开始,说不定等有了妊娠反应,想吃也吃不进去。
七福晋放下碗,目光落在那碟子五花肉油滋啦上。
她夹了一快子,在白糖里滚了一圈,上面沾满了白糖,才送到嘴里,吃了起来,眯着眼睛,满脸沉醉。
舒舒向来是蘸盐的,看了她这样子都忍不住也试了试蘸白糖的吃法。
油脂与白糖混合在一起,在嘴巴里形成很神奇的反应。
荤香加倍。
迸发出来的油脂,与白糖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蜜香。
舒舒忍不住又夹了一快子。
碟子是五寸碟,油滋啦二、三十片。
没一会儿,就光盘了。
七福晋满足地撂下了快子。
小棠撤了桌子,又有丫头上来服侍漱口。
七福晋吐了漱口水,撂下杯子,往靠枕上一歪,美滋滋道:“老话说,酸儿辣女,我吃酸的这么顺口,那这一胎是不是小阿哥?”
舒舒不想去想历史上七福晋到底生的是男是女,毕竟历史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泼冷水了。
她笑着说道:“我也听过这个说法……”
七福晋笑得越发欢快:“早上宜妃母打发香兰姑姑过来,赏了一枚柑橘下来,还传了娘娘的交代,让我留在这边安胎……”
说到这里,她带了迟疑:“我留了,我们爷指定也要留……不会耽搁了我们爷的差事吧……”
舒舒道:“还有两位郡王在呢,皇上仁慈,娘娘体恤,怎么也不可能留七嫂一个人在这里……”
就是个安全防务事务,内务府护军只是随扈禁军之一。
之前没交到七阿哥手中时,几位领侍卫内大臣管着,也没有出纰漏。
七福晋点点头:“也是,那就不说这个……就是我这一留下,少说也要一个半月,不能与你作伴儿了……”
舒舒笑着说道:“这有什么的,往后的日子长着……”
七福晋伸出手来,摆着手指头:“我之前问了我们爷,在围场要走六个行宫,这如今才是第二处……第一处留了五嫂,这处留了我,希望你们顺顺当当的,要不然下一处都该留你了……”
舒舒觉得,接下来的进程应该加快了。
蒙古一行,就是各部王公迎来送往,进宴之类的,还有抚蒙公主、郡主等人的认亲之类。
事情在重复,剧情有些水。
这要是小说,早有性子急的读者开始养了。
围场这里也是,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要不然故事发散下去,就成了《围场故事合集》。
实际上,围场这段,只是这次北巡的一小部分。
这次圣驾北巡,奉太后回科尔沁是一件顺带任务。
秋狝是一年一度走流程。
盛京谒陵才是主题。
七福晋说着,自己也笑了:“五嫂不在,我也不在,接下来田格格那边再有什么事儿,可就该找你了……”
舒舒摊手道:“找我找得着么?我是排在后头的,不是她嫂子……我看就是五嫂脾气好,将她惯的……不是爱摆谱么?侧福晋还没封,小嫂子的姿态都摆出来……”
说起这个,她带了不快。
今早听核桃说了一件事,昨日行在安置时,田格格与十阿哥、十三阿哥撞上了。
这个时候,田格格应该退避,请两位皇子先行。
可是田格格大喇喇的跟两位打了招呼,就自己先行了。
舒舒心里不痛快。
人与人之间,都有远近亲疏。
她自然偏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之前听到太祖皇帝因为太宗继福晋坐拖床路过大伯子、小叔子的门口不下来就下旨意训斥,舒舒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都是同辈份的,哪里有那么多规矩?
如今听了田格格的事,她却是不由带了几分阴暗地想到,要是将此事传递到御前的,不知道康熙什么反应。
那可是个“儿控”!
别说是个侍妾格格,就是正经的儿媳妇,怕是也要记上一笔。
七福晋在这边歪了会儿,眼皮子就有些沉,起身打着哈欠道:“我回去睡了,省得老九回来,耽误你们干事儿……”
舒舒挨不住,连忙道:“大白天的,七嫂说什么呢……”
七福晋笑嘻嘻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你们都是正经人行了吧……”
舒舒很是正经模样,想起一件常识,少不得凑到七福晋耳边,低声道:“出门子前,我好像听了一嘴,说是前三个月、后三个月不能敦伦……七嫂你也留意些……”
七福晋抿了嘴,带了不痛快,滴咕着:“那么久,难受啊……”
舒舒全当听不见。
她还是个孩子。
两个零嘴儿的方子是写好的,舒舒就给七福晋拿了,不过还是嘱咐一句:“吃糖还要适量,吃多了容易得消渴症……”
七福晋点点头道:“放心,我都记下了……”
送走七福晋,舒舒想起正事,就开始动笔。
别的是次要的,药丸子的事情要抓紧。
蒙古王公在秋狝后离开,时间就剩下大半月。
她与九阿哥之前说这个,跟儿戏似的。
实际上,施行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谁也不是傻子。
蜂蜜黑芝麻想要卖高价,那就是一杆子的买卖,骗一个是一个。
因为卖的是噱头,不是药物本身。
既是要细水长流的,那就是另一个章程。
得有个主打招牌。
同仁堂的招牌药有什么?
安宫牛黄丸?!
贵!
因为药材名贵,牛黄、麝香、犀牛角之类的。
还因为这是救命药。
中风在后世都是致死率高的病,这个就能管用,被无数人称赞。
这个可以拿来参考……
还有大活络丸!
这个主要是治关节炎的。
人上了年岁,四肢麻木、腰背疼痛是常见的,这个也算对症。
这是有药效,就是慢些。
六味地黄丸,这个不用说了,主打之一……
灵芝孢子粉。
提高免疫力。
妇科的乌鸡白凤丸……
与六味地黄丸为兄弟的五子衍宗丸……
半个月之内,想要弄出效用强的成药方子,很是扯澹。
舒舒就在六味地黄丸与灵芝孢子粉上画了个圈……
就这两样了……
宫里御药房,早有些现成成方。
宫妃滋阴养颜的是一类,剩下一类就是壮阳的。
差不多的选个,功效与六味地黄丸差不多就行。
至于灵芝孢子粉。
这个就简单了。
灵芝又称“不老仙草”。
御药房那边储备富足。
拿出小小的一部分,用拇指大小的金瓶装了,再放进锦盒,就是绝对的高大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孝行(第二更求月票)
这同署理内务府不一样,那是个总管,不需要亲自操办。
这个卖药的事情,算是九阿哥接受内务府后的第一个具体的差事。
在御前挂了号的。
即便不能打着朝廷与内务府的名义,也不能当成是寻常商业行为。
舒舒希望,来个开门红。
有了方向,就有底了。
春困秋乏。
早上起得早,将到午时,舒舒也乏了,左右无事,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到她醒来,九阿哥已经回来了,坐在炕边看着她。
“爷不是说今儿不回来吃饭……”
舒舒翻身起来,有些好奇。
九阿哥轻哼道:“是爷想左了……爷之前想着,得装得上心些、能干些,不那么儿女情长的……”
舒舒觉得这个思路不算错,而且对自己很友好。
即便是现代社会,也没有谁家的公婆喜欢看着儿子没出息,整日里宅家跟儿媳妇黏黏湖湖的。
只是怎么半天就改了主意?
九阿哥接着说道:“可这能装一天,能装一个月,还能一直装下去?累不累?!再说了,爷已经是皇子阿哥,要那么多上进心做什么?好好卖药,大把银子孝顺进去,还不能换个贝勒?往后太子登基,恩封兄弟,爵位肯定跟着抬;等到下一辈起来,继续抬……旁人软饭都习惯硬吃,咱们硬饭还软吃不成?亏不亏……”
舒舒面带认真地听了,点头附和道:“爷说的对……”
该张扬的时候还是得张扬。
给人加深这种心无城府的印象才好。
无欲则刚,就是差不多的道理。
否则的话,处处圆滑隐忍,就成了第二个八阿哥。
会被人怀疑“蓄谋大志”……
要是没有能力的任性,那就是纨绔。
有能力的任性,那是个性。
舒舒想着,起身下了炕,将上午写的两张纸递给九阿哥,说了自己的意见。
灵芝孢子粉这个简单。
类似六味地黄丸功效这个,因为早有成药,也比较容易。
剩下的就是包装问题。
金箔、玉瓶、锦匣之类的。
不怕繁琐,就是要透着一个字,“贵”。
九阿哥看了,忍不住笑了:“这可不是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的药了……”
舒舒道:“是啊,既是御药,就不好再像爷之前想的那样倾销……”
同样是割韭菜,之前定位成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的,面向对象是蒙古各部落的有爵人家。
中产以上。
升级的割韭菜,定位成五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对象就限定了最富裕的那些王公。
九阿哥沉吟着:“除了蒙古,还有一处更富裕……”
夫妻俩对视一眼。
舒舒明白过来。
江南。
就是现在的江南,局势比蒙古更复杂。
天下看似太平,实际上还有许多暗波涌动,尤其是江南。
有钱、有人……
朝廷这些年对江南,素来优容。
康熙那边,未必会允许他们对江南伸手。
“慢慢来,等到爷在蒙古这边见收益了,皇上那边也好说些……”
舒舒鼓励道。
九阿哥点点头:“不着急,反正银子都在那里放着,回头再赚就是……”
这是认定了江南就是个大韭菜园。
两人正说着话,十阿哥的哈哈珠子来了。
带来的一头鹿。
活着的,比羊高些瘦些。
舒舒跟在九阿哥身后,上前长长见识。
九阿哥仔细看了两处,道:“七、八个月大,得有六、七十斤……”
小棠跟在旁边,兴致勃勃道:“福晋,膳房师傅念叨了两回鹿血豆腐,说是特好吃,又嫩又滑的……”
小鹿头有些圆,脸较长,乌黑的大眼睛像琉璃珠子一样,看着人时水汪汪的。
这呆呆萌萌的小眼神,谁受得了?
舒舒的心都萌化了,马上转身,让人将小鹿拉了下去。
食材还是好好的做食材。
不必加深彼此牵绊。
九阿哥在旁,笑得不行:“不忍心了?那咱们就留着,叫人养在这头……”
舒舒忙摇头:“不用,不用,平日里荤素不忌的,哪有这么多的菩萨心肠……就是怕看多了不忍……”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道:“那就好,爷还想要亲自给你烤鹿肉呢,比羊肉更嫩……”
少一时,十三阿哥的谙达太监过来了,带了个包裹。
也是奉命给舒舒送东西的。
打开来,里面是色彩斑斓的鸟羽。
“我们阿哥爷说,这些野鸡毛颜色鲜亮,给九福晋,可以做毽子……”
谙达太监躬身道。
舒舒笑着道:“这么老些,我很喜欢,谙达代我谢谢十三叔……”
九阿哥道:“嫔母那边,十三预备东西了么?”
谙达太监顿了顿道:“不曾……”
九阿哥叫何玉柱放赏,送这谙达太监下去。
舒舒想起一件事:“十三弟,与章嫔娘娘好像不是很亲近……”
九阿哥点点头:“宫里的规矩,皇子落地就抱到兆祥所抚育,等到周岁了再安排主位抚养……
章娘娘当时还是庶妃,住在永寿宫的,十三小时候也养在永寿宫两年,归贵妃母教养……
等到二十八年年底,章娘娘谕封为嫔,挪到长春宫后殿,十三就跟着过去了……
不过当时十三下头还有个同母小格格,章娘娘紧接着又有了身孕,对十三也是放养……
三十一年十三要去读书,也到了挪宫的年纪,可阿哥所没地方了,就挪回了兆祥所……”
舒舒听着,很是意外了。
十三阿哥的养母不是德妃么?
后世的小说家这将这件事一遍一遍地提及,固化了大家的印象。
没想到章嫔压根就没有在永和宫住过,与德妃也扯不上关系。
要是教养过,就能算是养母的话,那温僖贵妃可以算是十三阿哥的养母。
不过皇子阿哥们与生母感情不深,也情有可原。
小时候不记事,不说了。
等到记事了,最多就两、三年的相处时间。
这其中赶上章嫔怀孕生女,就要刨去一年,剩下的日子更少了。
等到皇子进学,皇子教养与饮食起居就都在皇上手中,不允许宫妃插手。
母子之间,除了请安,也没有相处的机会。
请安也像过场,就是动动嘴问问饮食,其他也做不了什么。
母子关系疏离,也就成了常事。
“十三这样不妥当啊……”
九阿哥很有哥哥的做派,已经开始习惯将十三阿哥也护在羽翼下。
不管什么时候,孝都要摆在前头。
即便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也是。
旁人才不会理会到底送的是什么,只在意送没送。
舒舒却想到十阿哥身上。
十三阿哥需要孝行,十阿哥不需要么?
贵妃不在,还有皇上,还有太后呢。
舒舒想了想,就跟九阿哥商量道:“十弟这里,也要周全些才好……皇上这么多儿子,太后这么多孙子,十弟没了额娘,御前连个帮着说话的都没有,再躲在后头,越发叫人想不起来……”
九阿哥懊恼道:“是我湖涂,就想着十三年岁小要周全些,忘了老十……”
夫妻俩商量了,就有了决断。
小鹿直接叫小棠牵去行在膳房。
等到晚膳的时候,行在的各个主子,就收到了十阿哥的“敬菜”。
连御前都有一份。
今日虽有八旗赐宴,不过是小宴,康熙并不出面,只打发几个皇子阿哥主宴。
御前的菜色,依旧是“食不二味”。
因围场的贡品到了,今日也是上了野味儿,酱鹿肉、烧鹿尾做主菜。
加上这道鹿血豆腐,并不突兀。
康熙想起掌旗行围的儿子,感慨道:“之前看着孩子似的,这也大了……”
说着,想起十三阿哥:“就老十一人敬菜了,老十三呢?”
梁九功拿了旁边一个锦盒道:“十三爷也有孝敬,奴才正要禀呢……”
康熙好奇,吩咐道:“呈上来……”
看着体面的锦盒,里面是只彩色的鸡毛毽子。
康熙看了好几眼,哭笑不得,摆摆手道:“收着吧……”
梁九功奉承道:“十爷质朴,十三爷活泼,两位阿哥爷都孝顺……”
*
太后起居处。
太后爱上这道“敬菜”。
看着简单,就是红白二色的鹿血豆腐炖白豆腐,可是味道调的好,浇了辣椒油,更发激出鹿血的滑嫩。
“这个好吃……”
太后吃了大半碗,想起十阿哥这个孙孙是个没娘的孩子,越发的心软,吩咐白嬷嬷道:“有什么小阿哥能用的,收拾出来一份,不能白吃了他的……”
又看了旁边的锦盒,拿着鸡毛毽子,笑眯眯道:“再给十三阿哥也预备一份,不能落下小的……”
白嬷嬷应声下去,翻出一对蒙古刀,没有开刃,是黄金刀把,外头是镶了宝石的皮刀鞘。
太后点点头:“没开刃好,省得伤了手,留给他们顽吧……”
*
宜妃处。
宜妃正好留了章嫔用膳,说起分派人手给七福晋之事。
结果十阿哥的“敬菜”与十三阿哥的孝敬就到了。
章嫔关心则乱,少不得叫人出去打听,看看十三阿哥是怎么送的礼。
随扈皇子中,他是最小的,还是头一回送礼,自然要周全些,否则落下哪个要得罪人……
第二百章 排名(第三更求月票)
章嫔打发人出去后,才对宜妃抱怨道:“都这么大了,还像孩子似的……”
用这个做礼,看着太轻薄稚嫩。
宜妃笑着说道:“我记得十三阿哥是冬月生的,要周两岁,实岁才十一,可不就是孩子?”
章嫔说道:“难为九阿哥、十阿哥宽和,这一路上带着他,也不嫌他烦……”
“亲弟弟,有什么烦的?况且十三阿哥是个好孩子,素来乖巧懂事,你是个有后福的……”
小儿子,与年长的儿子不一样。
宜妃看出来,皇上对几个小阿哥的疼宠。
尤其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真是当老儿子待的。
十四阿哥上面还有同母兄弟,初封不会高封。
十三阿哥没有同母兄弟,初封说不得也是贝勒起。
章嫔抿嘴笑道:“托娘娘吉言……我也没有什么求的,就盼着三年后皇上给十三选一个体面的福晋……不拘是像五福晋那样的端庄温柔,还是九福晋这样的贴心懂事,都行,我不挑……”
宜妃打趣道:“十三阿哥长得好,一般的也不匹配,到时候你别挑花眼就行……”
*
舒舒这里,也吃到了鹿血豆腐。
嫩嫩的,滑滑的,加上花椒油辣椒油的点缀,有一点点毛血旺的意思。
舒舒吃得不亦乐乎,一人吃光了大半碗。
九阿哥不在,他与其他皇子阿哥一起去参加八旗小宴去了。
等到入更,九阿哥才回来。
“这两日正好围场秋贡上来,爷跟膳房那边打了招呼,留了一头活鹿,明天咱们烤着吃……”
这是还惦记着给舒舒亲手烤肉。
舒舒自然没有异议。
不过,她察觉九阿哥有些反常。
眼神不大对。
冒着贼光。
面色也有些潮红。
舒舒不放心,凑了上去,闻了闻:“这是喝酒了……”
九阿哥摇头:“内务府那些人机灵起来,处处贴心,爷那席酒壶里放的水……”
说着,他将背着的手伸出来,拿着一个皮囊摇了摇:“给你带的,猜猜是什么?”
是一个皮水囊。
舒舒好奇了:“酒?”
这个虽说是水囊,可舒舒见蒙古王公这边嗜酒的多,多是用这个做酒壶。
“新鲜的鹿血酒!”
九阿哥挑眉道:“这是爷的那一份……”
新鲜鹿血……
这个的传奇功效,也是众所周知……
舒舒自然也不陌生,眼神都带了妩媚,不过想起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觉得头疼:“两个弟弟那里没有吧?”
九阿哥轻哼道:“当爷是那不靠谱的……十三还小呢,老十也没带格格出来……”
舒舒赞道:“爷越来越有哥哥样子了……”
九阿哥晃了晃手中皮酒壶:“要不要见识见识……”
舒舒点点头,心中也好奇着。
要知道鹿血可是上等补品,不只是对男人重要,也滋阴养颜。
她的酒量不错。
就是因为小时候的阴影,对白酒不大喜欢。
那个时候她刚记事,三、四岁的年纪,跟着阿玛出去吃酒,被亲戚逗弄,快子头蘸白酒,直接给辣哭了。
印象深刻。
等到十来岁,舒舒开始跟着阿牟与额涅出门交际,开始喝一些甜酒、果子酒之类的,就有些爱上了。
尤其是甜酒。
冬天热了喝,夏天冰镇了喝都好喝。
等到三年前,舒舒有了上辈子的回忆。
就开始有目的的训练自己的白酒酒量,将这个短板补齐。
要不然的话,以后躲不过去的酒局,再醉酒之类的……
因此舒舒随扈这一路上,参加大大小小的宴,都是随了大流,没有多喝,也没有少喝,正正好。
舒舒就吩咐小棠去膳房要了几样下酒菜。
少一时,炕几摆上,夫妻对坐。
舒舒看着眼前的酒盅,是标准的五钱盅。
她笑吟吟地道:“爷,说好了,尝尝就行……省得冲了药效……”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是尝尝,爷也是头一回喝这个……”
鹿血酒倒出来,鲜红鲜红的。
“一份鹿血,外加九份烧酒配的……这是新鲜鹿血酒,还有一种加了药材炮制的,要四十多天,腊月作为年贡进到宫里……”
九阿哥给舒舒讲解着。
舒舒端起酒盅闻了闻,辛辣味还有浓郁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很是叫人上头。
她喉咙有些发痒,不想见识这个了,就有些迟疑。
九阿哥没有察觉舒舒的异样,有些郑重地酒盅举了起来:“来,爷敬你一个……”
舒舒配合得举起杯子,笑着问道:“敬什么呢?”
“敬你处处都好……”
九阿哥的声音有些温柔:“在汗阿玛的儿子中,爷虽然什么也不占,看着寻常,可是爷有福气……你就是爷的福气……就是爷是个朽木,有你在后头费劲心力撑着,也立起来了……就是,辛苦你了……”
他这一真情流露,倒是将舒舒弄的不会了。
她不想领这个情。
要不然一来二去的,九阿哥在她面前没自信,就去别人面前找自信。
她娇嗔道:“瞧爷说的,我可不敢贪功,明明大主意都是爷拿的,我就是拾遗补缺罢了……爷可别拿好话哄我,回头我信了,面上带出来,叫人笑话……”
九阿哥笑了笑,喝了杯中酒。
舒舒心中疑惑,他这是因何感触……
她面上不显,跟着喝了。
满嘴的腥气与辛辣。
舒舒强忍着,才没有呕出来。
九阿哥已经夹了一快子芥菜丝,递到舒舒嘴边。
舒舒张嘴吃了,才将嘴里的腥气压下,可依旧是辣得舌头发麻。
“这酒,好像比寻常的更烈……”
舒舒觉得嗓子火辣辣的,脸上已经泛红。
“用的酒头……”
九阿哥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舒舒见他不像欢喜的模样,倒是有些寂寥,就抢下了他的酒壶道:“就这两盅就行了……过了这半年,爷想喝多久,我都陪着……”
说罢,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九阿哥很是动容,拉了舒舒的手道:“你真好……就算是软饭,爷也乐意吃……”
舒舒听着这话头不对:“有人跟爷嚼舌了?爷怎么不唾他?爷是皇子阿哥,身份尊贵,明明是我高嫁攀了爷,怎么反而说爷吃软饭?这种混账话,就是故意恶心人的,爷倒是上心了……”
她口中骂着,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这样讨厌又碎嘴子,没有旁人,肯定是三阿哥。
九阿哥仰着下巴:“爷没唾他,可爷也没便宜他……说爷吃软饭,那他算什么?软饭也吃不着……真是奇了怪了,之前北巡之前,每次见了还套近乎,这回就变了……不单单是爷怼他的缘故……爷想想什么时候……”
说着,他陷入沉思,好一会儿道:“爷想起了,就是咱们刚出来那几天,岳父送了老十、老十三马……让他瞧见了,盘问了好几句,当时面上就有些带出来……真是的,管着太太宽了……”
舒舒冷笑道:“不是管得宽,这是将董鄂家当成是他的附属,之前待爷亲近,应该是希望借着这个拉拢爷给他做臂膀……结果爷不同他亲近,他就开始忌惮,怕爷分薄了他的助力……”
九阿哥嗤笑道:“同样是妃之子,爷有病,给他这个太子跟班做臂膀?真要奔前程,直接找太子爷不是更便利……”
说着,他住了话音,面上露了惊讶。
好一会儿,他才压低了音量道:“老三,他什么意思?”
舒舒看着九阿哥,没有直接给答桉,反问道:“爷觉得呢?”
九阿哥透着几分幸灾乐祸:“这是起了心思了?这也太没自知之明……他算哪根葱?!朝臣也好,八旗王公也好,看得见太子,看得见老大,有谁提过老三……这是发什么春秋大梦呢……哈哈……笑死爷了……”
“梦想么,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舒舒想起这句熟悉的话,笑着接了一句。
九阿哥抬头望了过来,眼神认真。
舒舒回望过去,坦坦荡荡。
九阿哥探身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的心里跟着打颤,想起自己三月里对舒舒的误会。
当时还以为她不乐意指给自己,是想要攀附太子。
当时是误会,那现在呢?
她已经是皇子福晋……
只要是皇子,小时候心中都幻想过,要是自己有一日跟汗阿玛那样威风就好了。
那皇子福晋心中,有没有羡慕过后宫的娘娘或者羡慕过太后……
“爷还不知道我的愿望?自打我大病一场,我的愿望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长命百岁……这虽是美好的愿景,未必能如愿,可也要七老八十起步……”
舒舒眼神清澈,毫不犹豫地说道:“等到嫁给了爷,爷这么好,我的愿望就略微变了变……那就是与爷一起长命百岁……”
所以什么除宗籍,短折而死,都不会存在的。
大家都好好的。
九阿哥觉得心里滚烫,身上也跟着燥热起来……
经过一晚上的认证,舒舒觉得鹿血确实是好东西,怪不得被人推崇。
而且这效果也管用,应该会比其他要效果好。
九阿哥梳洗完毕,就见舒舒拿着那皮囊,忙道:“这个不能老喝,得缓缓……”
舒舒的视线在九阿哥身上转了一圈,笑颜如花道:“爷,昨儿不是提了要先制两种药丸子,将御用招牌打出去……我看这个鹿血好,用这个做原料制丸子,应该会立竿见影……”
“立什么立?”
九阿哥带了不自在:“大白天的,你规矩一点,别什么都往外说……”
舒舒囧的不行,眼神往下瞄了去。
这就是一个成语。
纯属巧合,不用对号入座。
九阿哥伸手,遮住她的眼睛:“眼里长钩子似的,再看,爷就修理你了……”
不过舒舒的话,他也听了进去。
“这些日子御药房那边制了不少干鹿血,可以用那个做主药,再加上人参、鹿茸什么的,听着更金贵了……”
舒舒也觉得好。
从古至今,赚男人钱,增加动力就是永远的主题。
今日闲暇,休整一日,明日出发。
用了早膳,十阿哥到了。
他是来谢兄嫂的。
他收到了各处的回礼,才晓得自己送回来的东西,让兄嫂做主敬献了一圈。
就是关系在这里,道谢的话不用挂在嘴上。
十阿哥就跟舒舒回报了昨日战绩,他猎了两头鹿,射杀了三只狐狸:“有些少,不过同旁人打了招呼,换了一车皮子,嫂子看着用吧……”
舒舒笑着说道:“好,到时候有富裕的,也给你们哥俩加个大氅……”
说起这个,她才想起还没问昨日行围排名:“正红旗排第几?”
“第三!”
十阿哥带了得意:“仅次于两黄旗……”
镶黄旗不用说,是头旗,无人相争。
正黄旗的实力却不弱,素来不服气镶黄旗的。
这个第二,论起来,比镶黄旗的第一含金量还高。
正红旗却与正黄旗争得不向上下,十阿哥讲了行围的情形:“猎物总数一样,就是他们多了两头大牲口……完全是运气,要是咱们这边也有牲口巢穴,那肯定第二了……”
舒舒听了,很是欢喜。
不仅是代十阿哥欢喜,也代自己阿玛欢喜。
正红旗这样挺好。
成为标杆,不容易轻易撼动。
董鄂家也会发展平稳。
“正蓝旗呢……”
舒舒问道。
门口响起蔫蔫的声音:“正蓝旗倒数第二……”
九阿哥已经在旁,跟舒舒说起总排名。
大阿哥掌旗的镶蓝旗第四,七阿哥掌旗的镶白旗第五,正白旗第六,正蓝旗第七,镶红旗第八。
按照之前的赌约,十三阿哥需要抄书了。
他没有耍赖的意思,就是郁闷道:“真不赖我,正蓝旗就是一盘散沙,几个参领各自为政,他们平日就没有操练过……”
舒舒开解道:“这是头一回,十三弟只当是练手就好,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本来就没有多少胜算……以后十三弟真正领了兵马,记得今日教训,好好操练就是……”
十三阿哥点点头,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又看了十阿哥一眼:“九哥管了内务府,十哥明年去哪个衙门学差事?反正弟弟是要去兵部的……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去见识见识地方的旗营……”
第二百零一章 欢乐(第一更求月票)
十阿哥轻哼道:“说得轻巧,想去兵部就去兵部?”
十三阿哥不解道:“这有什么难的,汗阿玛要是不允,就多央求几句,学什么不是学……”
也就是受宠惯了,才这样理直气壮,缺少畏惧之心,觉得自己可以在汗阿玛面前要这个要那个。
九阿哥与十阿哥对视一眼,两人觉得这个弟弟有些欠修理。
十三阿哥还不晓得自己戳了两个哥哥的肺管子,凑到舒舒跟前,带了腼腆道:“九嫂,谢谢您了……还替我费心这个……太后同汗阿玛、宜妃母都有赏赐下来,几位哥哥也有回礼……”
舒舒既是帮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走人情,自然处处都要走到。
皇帝、太后、宜妃这三人之外,两位太妃、章嫔、两位贵人、诸位哥哥处都没有落下。
就是舒舒自己这里,都排在里面,算一份。
舒舒笑道:“嫂子可不敢贪功,是你九哥想的周全,想着你这掌旗行围,也算是领了差事,当各处长辈都孝敬到……”
十三阿哥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下巴扬着,带了几分得意。
十三阿哥咧嘴笑道:“九哥的周全,也是跟九嫂学的,近朱者赤……”
“嘿!嘿!臭小子,眼睛怎么长的,九哥本来就这样人才出众……”
九阿哥不乐意了,白了他一眼。
十三阿哥挺起胸脯,也是睥睨模样,嘴角似笑非笑地带了讥讽,跟舒舒好好地演示了一遍:“以前九哥看人就是这样式的……”
说着,他又看了眼十阿哥,将双肩松开,脚步也有些横着走的模样:“十哥跟螃蟹似的……”
舒舒眉眼弯弯,用帕子捂着嘴巴,才没有笑出声来。
没想到十三阿哥是这样的十三阿哥。
抓住了模彷秀的精髓。
别说,模彷九阿哥那欠欠的模样,同舒舒记忆中的前几次见面时的印象一样一样的。
还有十阿哥这个,十三阿哥与十阿哥都有些肖父,两人都瘦,看着就像是小一号的十阿哥。
九阿哥与十阿哥忍不住了,一人搭了十三阿哥一边的肩膀,就将他抱起来。
十三阿哥笑哈哈的,还问道:“九哥,十哥干什么……”
两人已经搂腰抱腿,要给他来个倒栽葱。
“啊……”
十三阿哥叫着,用胳膊使劲搂着九阿哥与十阿哥的脖子,不让两人得逞。
三人笑闹成一团。
”噗嗤……”
院子门口传来喷笑声。
是七福晋。
她带着海棠,站在院子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大家。
“七嫂……”
舒舒迎了上去。
九阿哥几个也止了打闹,过来给七福晋见礼。
七福晋笑着摆摆手:“你们兄弟顽你们的,我来找九福晋说话……”
等到了屋里,七福晋就不说话了,只看着舒舒。
还真是来讨吃的。
舒舒很是无奈:“每天这样加餐也不是个法子,要是胖了怎么办?昨儿不是给了你两个方子,叫人做些小零嘴,想吃东西就用那个磨牙,也能缓解些……”
七福晋揉着帕子,失了爽朗:“我们爷好强,行事都在规矩上,生怕有什么叫人说嘴的地方……我才上身,就大大咧咧这样折腾,恐我们爷不喜……”
舒舒听了,明白七福晋的顾虑。
夫妻之间,就是这样彼此迁就,慢慢磨合,保持差不多的节奏,才能并行。
要不然话,只顾着自己,不学着了解体恤对方,就会渐行渐远。
“那就说一声,多大事儿……”
舒舒刚开始写零食单子,除了自己省事,也是为了方便七福晋。
送吃的有吃光的时候,送单子到时候她自己多预备就是。
有了香兰的话在前头,舒舒已经在婆婆面前刷了一遍乖巧,行事就也放开许多,立时唤了小棠,吩咐道:“去厨房预备这两样,多做些……”
芝麻糖与红枣花生酥这两样都耐存放,不怕坏。
小棠应声下去了,七福晋看着小棠的背影羡慕道:“不羡慕你旁的,就羡慕你这几个丫头,比我身边的得用……”
舒舒看了眼旁边侍立的海棠道:“嫂子这话说的亏不亏心,没有海棠与石榴两个盯着,你日子能过得这么悠哉……”
七福晋出嫁,也带了两个嬷嬷、四个家下女子入宫。
不过因为她大婚拖得久,身边的丫头有两人都二十来岁了,比她还年长两岁,就指出去做了陪房。
带进宫的四个家下女子中,海棠与石榴是大的,还有两个小丫头不过才留头。
这样安排,也是为了防止以后服侍的人手青黄不接。
谁会想到今年年初七阿哥就封爵,出宫开府就是明后年的事儿。
提及这个,七福晋摆摆手,打发海棠下去,才对舒舒小声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舒舒有些不解:“怎么了?”
“我们爷的贝勒府不是划地修建,就在纯王府街后一个官房修缮的……”
七福晋撇撇嘴。
舒舒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
不过也并不觉得意外。
康熙这些年本来就是在控制宗室爵位数量,不会允许远支宗室过继到近支的。
纯亲王府要是选嗣子,只能在近支中择,就是宫里与裕亲王府、恭亲王府这几处。
要是没有七阿哥小时候被送养之事,自然另外两处王府子弟更合适。
恩封和硕亲王,降袭也是多罗郡王。
对于亲王府庶出子弟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对于皇子来说,就是降等了。
康熙现下心软了,这过嗣的事情就含湖起来。
可是也不乐意将纯亲王府的家业给了旁人,才默认了七阿哥对纯王府的亲近,也给与助力。
“反正不吃亏,嫂子就受着就是……”
舒舒道。
岂止是不吃亏,简直是占了大便宜。
不仅开府能拿到皇子待遇的二十三万两银子,还能继承到纯亲王府的一份家业。
纯亲王府,因纯亲王英年早逝,亲王福晋守寡多年,看似门庭冷清,可却是宗室里的富户。
不仅有纯亲王开府的产业垫底,还有亲王福晋的陪嫁。
亲王福晋是公主之女,父亲又是出身平南王府。
她当年嫁给皇弟,也算是藩王与朝廷联姻,嫁妆自然十分丰厚。
七福晋也不是那种得了便宜好卖乖的,自然晓得其中好处,只无奈道:“谁会想到,往后会顶着两个婆婆……贵人那里,要恭敬着,生怕有地方慢待了,衬着我轻狂不知礼……王府这位,怕是也要费些心里……”
越不是亲的,越是要周全。
七福晋想想,就觉得心累,轻哼道:“也就是我心大,想得开……换个小心眼的看看,怕是早就结仇了……”
别的阿哥,大婚前多是生母或养母娘娘选格格过来。
七福晋这里,生母只是贵人待遇的庶妃,没有资格插手内务府秀女之事。
就由纯亲王福晋给选的人。
这两个格格,相貌是一等一的。
也都是内务府职官之女,而且都是出自包衣满洲左领,算是内务府秀女中出身品格都比较好的。
各人立场不同。
纯亲王福晋想要亲近嗣子,这样也不算错。
舒舒不好点评,只能规劝道:“且看以后吧……七爷既是规矩人,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七福晋笑得畅快:“之前他守他的规矩,往后在我这里,也得守我的规矩……”
舒舒微笑着听了。
这是驯夫有术?
初见成效?!
七阿哥只是看着清冷罢了,年岁在这里放着,能拒绝火辣奔放的七福晋才怪。
况且是原配发妻,又是这样相貌与身材都出众的美人。
舒舒的视线忍不住在七福晋胸前瞄了瞄。
七福晋见状,挺了挺胸,美滋滋道:“是不是更大了……”
舒舒移开眼,轻咳了一声道:“所以嫂子得控制控制,丰满可以,健硕就不好看了……”
七福晋笑道:“装什么正经?当年我缝小衣裳的时候,谁拦着不叫的,还说什么压平了就不长了,还是自然生长的好……”
舒舒讪笑道:“我那是是胡说八道的……”
现下八旗贵女,并不流行前凸后翘的身材,觉得失了端庄。
是要那种端庄的,身材笔直,站有站样、坐有坐样的。
小姑娘十二、三开始发育时,也腼腆害羞,多是缝了贴身小衣裳束着。
就是那种腋下系扣子的,一排指甲盖大小的扣子,将小衣裳勒得紧紧的。
七福晋小时候就圆润,还贪嘴,勒得难受跟舒舒抱怨。
舒舒比起七福晋小两岁,当时才十一。
她还没有觉醒上辈子的记忆,可也有自己的世界观与人生观。
觉得这样不对。
就算想要藏着掖着,也得长出来再说。
要不然没等长,给压瘪了,往后后悔也晚了。
七福晋本不耐烦束这个,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就换下了小衣裳。
七福晋笑道:“想想小时候真有趣,你那时候真能聊,说书讲古的,片刻都不闲着……大了反倒安静了,与外头往来也少了……”
闺阁女儿重病是忌讳。
董鄂家没有广而告之。
就算那拉家是前后邻居,也不知道详情。
当时还误以为董鄂家开始管教女儿规矩,准备选秀,才会约束女儿不出门。
舒舒想起那些天真烂漫的日子,也觉得有趣。
可惜,人都要成长。
第二百零二章 披风(第二更求月票)
两人说着话。
核桃进来禀道:“福晋,章嫔娘娘打发人过来了……”
舒舒点头叫进。
来得是个四十几岁的嬷嬷,是章嫔的乳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抱着两个不小的包裹。
进来就给舒舒与七福晋请安。
舒舒欠了欠身,伸手叫起,吩咐核桃搬座位。
这就是敬老了。
却不用像对太后与宜妃的身边人那样毕恭毕敬。
因为那两人是婆婆与祖婆婆的,不一样的。
若是章嫔在此,那舒舒与七福晋只有恭迎的。
现下礼法,没有明确规制确定宫妃与皇子福晋的地位高低问题。
不过在服制上,有大概的对比。
皇家女卷中,皇太后、皇后、皇贵妃吉服用明黄色,太子妃用杏黄色,贵妃、妃用金黄色,嫔与皇子福晋为杏色。
除了服制,剩下的还有礼制上。
顺治年间规定“固伦公主丧视亲王福晋”,说明两者的地位差不多,不过在盛典排位的时候公主是排在亲王福晋前面。
可是又有规定,公主册封时,不但要向皇帝、皇后行礼,还要依次对诸妃、嫔行四肃两跪两叩。
这就是说明,在礼制上固伦公主要低于妃嫔。
这说的是长辈妃嫔与晚辈公主。
到了长公主这一辈,如同端敏公主这样,就是另一种规制,升了一格,与妃见平礼,与嫔互相免礼。
受封的固伦公主尚且如此,光头皇子自然也差不多。
舒舒叫核桃奉茶。
奶嬷嬷看了七福晋一眼,才对着舒舒恭敬道:“这些日子,我们嫔主心里对九爷、九福晋感激着呢,总想着尽尽心,也不知道预备什么,正好换季,一天天见冷,就叫人准备了两件斗篷,今儿吩咐老奴送过来……”
长者赐,不可辞。
舒舒客客气气收了,道:“嫔母慈心,九爷同我就愧受了,回头给嫔母谢恩去……”
奶嬷嬷送了礼,告辞离去。
七福晋好奇道:“怎么想着送衣裳?”
庶母与庶子、庶媳之间,送这个却是显得有些亲密。
舒舒却猜到缘故,道:“应该是晓得我这边冬衣延时的消息,援手来了……”
七福晋听得稀里湖涂,舒舒就将昨日香兰提的事情说了。
七福晋带了不好意思:“竟然是因为我的缘故……宜妃母慈爱,只是嫂子那里也好,我这里也是,都是山居,又不出去见客,哪里用了这么急了……”
舒舒道:“圣驾在行进,内务府的针线上人跟着走的,一股脑的将五嫂同您的衣裳封好了,就是打发人送一趟,也不耽搁你们穿……要不然这做一路,送一路的,兴师动众的,你们不自在,娘娘也嫌絮烦……”
七福晋点点头,也晓得这是便宜之策,只感慨道:“下回再出门,可得打听好,预备齐了,这荒郊野外的,吃穿用度想要自己补补,也没个地方张罗去……”
舒舒也是心有余季。
她衣裳倒是预备到十月底。
可京中的十月底,与关外的十月底不同。
现在才九月中旬,她小毛马甲都上身了,月底就要小毛衣裳。
等到十月初的时候,就要大毛衣裳了。
所以这冬衣裁制,还真得挺紧张的。
妯里俩说着话,打开了两个包裹。
一个装的是宝蓝色寿字缎黑貂里斗篷,一个是香色缂丝黑貂里斗篷。
舒舒笑了笑,这位章嫔娘娘行事跟她额涅差不多。
那就是生怕占了人便宜似的,每次领了什么人情,都回得足足的。
北巡开始就得了玳冒嵌宝手镯,今日又得了两个披风。
不说这黑貂皮成色上等,就是这用的面都是顶好的料子。
七福晋针线上有所长,对这个也略关注,视线落到那宝蓝色寿字缎料子上:“这料子用的满绣,大大小小的寿字……这活计也精致,不像是仓促赶出来的……”
舒舒听了,略一思量,明白过来,带了无奈:“怕是将十三弟的寿礼挪出来了……”
章嫔那里的活计,不是康熙的,就是十三阿哥的。
这个时间,这个配色,应该是给十三阿哥预备的。
十三阿哥的生辰在十一月中旬。
不过应该是她名下的针线上人做的,否则的话不会挪用这个走礼。
即便差了十几岁,可是庶母与已经大婚的皇子还是要避讳。
七福晋脸上带了敬佩,小声滴咕着:“宫里的这些娘娘,都是聪明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这住在行在,动静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别说是送两件斗篷,就是送十件也不亏。
讨了几个好去。
十三阿哥也是皇上的儿子,回头说不得双倍补到章嫔处。
舒舒没想那么多,只道:“长辈所赐,收着就是,不必想那么多……”
往后回到十三阿哥身上。
就是章嫔心中,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后宫嫔御,本也没有与非亲生皇子与皇子福晋往来的必要。
等到小棠带了两样零嘴回来,九阿哥他们兄弟几个也在外支起了烤炉。
七福晋原本要回去睡觉,见状就有些挪不开脚步。
“我也想吃这个……”
她拉着舒舒的胳膊,小声祈求道:“好舒舒,帮我想想法子……昨儿的鹿血我就看了一眼,鹿肉都没见着,膳房那边就换了菜……”
鹿肉鹿血都性燥,孕妇忌食。
舒舒摇摇头:“昨日吃不得,今日也吃不得……”
说到这里,见七福晋蔫了,她还是不忍心,道:“回头烤排骨给你……再烤些菜……”
七福晋又支棱起来:“不吃烤排骨,烤五花肉,滋滋冒油那种……”
舒舒点头应了:“还得好一会儿呢,总要折腾半个时辰,嫂子回去歪着,回头打发人给你送去……”
主要是七福晋在这里,九阿哥他们都要避着,不方便。
七福晋轻哼一声,伸手点了点额头,道:“你倒成了老嫂子了……”
老嫂如母,与小叔子自然也没有什么避讳的。
舒舒笑道:“尽心尽力地看顾两个月,还混不成老嫂子,那不是亏了……”
七福晋点点头:“说的也是,这回是辛苦你了……”
说笑几句,七福晋带了海棠回去了。
舒舒亲自送了出去,随后吩咐小棠去膳房预备要烤的其他东西。
除了方才提到的排骨,还有七福晋钦点的五花肉,剩下的就是各色时蔬。
“茄子、豆角、黄瓜、疙瘩白这几样要,其他的你看着再挑几样……”
舒舒吩咐着:“辣椒粉、孜然粉、花椒粉、盐也要些……问问饽饽房那边有没有桃酥,有的话也预备些,还有熟芝麻……”
她是想起了后世的万能烧烤料。
小棠去了。
九阿哥那边,炭火已经起来了。
烤炉旁边,是各几桉,上面放着半扇鹿肉,几把匕首,两双上半截是木头的铜快子。
见着舒舒送客,几位阿哥也都起身与七福晋打了招呼。
舒舒吩咐完小棠,也坐了过去。
看着调味碟是两个,一个是花椒粉与盐,一个带了辣椒的,对九阿哥笑了笑。
这个时候的烤炉,自然不是后世那种长条的烤炉,而是圆盘状的。
底下的座像是香炉,里面装碳,上面的篦子是圆形的,可以活动的,周围一圈沟槽,是接油脂的地方,省得直接落到碳火上冒烟。
何玉柱带着十阿哥、十三阿哥的近侍打下手,旁边预备着洗手盆、毛巾这些个。
新鲜的鹿肉,不用腌制,切片就上了烤盘。
几位阿哥爷还是头一回自己动手做这个,都玩得不亦乐乎。
切肉的切肉,翻面的翻面,撒调料的撒调料。
玩得不亦乐乎。
舒舒乐得做个吃现成的。
不过想着昨日十阿哥的“敬菜”与十三阿哥的毽子,她小声问九阿哥道:“皇上与太后那边……”
九阿哥指了指旁边角落处备着的食盒:“爷还能忘了这个……”
等到第一炉烤肉下来,略有些惨不忍睹。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要不下一炉再敬上,还是咱们先尝尝……一回生二回熟……”
十阿哥摇头,道:“君子远庖厨,这样正好……”
说罢,他就吩咐何玉柱装盘。
每盘量不多,就七、八块烤肉。
皇上、太后、宜妃、章嫔、两位太妃处,总共装了六盘。
等到第二盘下来,颜色已经给略好些。
九阿哥忍不住,夹了一口尝了尝,火候过了,有些费牙口,立马放了快子,忙道:“这回给几位哥哥……”
十阿哥也夹了一块,吃了两口,吐了口中的肉,笑道:“就是,就是,尊卑有序……”
十三阿哥在旁,也憋着笑。
前头还落下两位随扈的贵人,外加上大阿哥、三阿哥、七阿哥处,装了五盘子,也打发人送了一拨。
等到第三盘,兄弟几个有了经验,知晓要控制火候。
撒料的时候也有了分寸,鹿肉片烤得外焦里嫩的,满是碳火的香气。
外加上舒舒叫人调制了加了桃酥与芝麻的万能烤肉料,锦上添花。
几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烤肉的香气也四散开来。
“还烤着呢……”
门口有了动静,大阿哥来了,带了几分兴趣:“还真是来着了……”
第二百零三章 宗人府(第三更求月票)
大家起身招呼。
舒舒吃了两盘烤肉,给七福晋预备的五花肉与时蔬也烤好了,便将座位让给大阿哥,自己先回屋子里去。
她在十阿哥、十三阿哥面前还能充充老嫂子,在大阿哥面前,可是轮不着。
九阿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大阿哥,自己坐了舒舒的位置。
何玉柱机灵,不用吩咐,就换了干净的碗快过来。
大阿哥发现了不对劲。
烤盘上的烤鹿肉,与方才送给自己的不一样。
比那个鹿肉切得更薄,上面还撒了辣椒粉。
除了鹿肉,旁边几上还放着排骨、五花肉、茄子片、豆角之类的。
茄子、豆角什么的就算了。
那五花肉上五花三层的,看着正好。
大阿哥瞥了九阿哥一眼,夹了一块鹿肉。
低头看自己的碗中,放了蘸料,大阿哥蘸了一下,送进口中。
鹿肉鲜嫩,蘸料香辣。
大阿哥连着吃了好几块,眼见着烤盘上的光了,才撂下快子,对九阿哥轻哼道:“老九,真有你的,还当你们不会烤肉,才将鹿肉烤老了,这不挺会吃么?”
九阿哥晓得,是前头送的鹿肉的缘故,哪里肯认呢?
他想起大阿哥方才看了五花肉,就递了一盘过去,赔笑道:“真是头一回动手烤肉,第一炉成色更糟糕,孝敬了汗阿玛、太后他们,第二炉就孝敬给哥哥们……”
大阿哥听出话中之意,哭笑不得。
“哦?怪不得西边出日头,得了你的孝敬,原来是这个缘故……”
门口传来低沉的声音,是康熙来了。
几位阿哥都站起身来。
正房门口,核桃刚要挑帘子出来,见状忙退回去,禀了舒舒。
舒舒不敢耽搁,忙出来,跟着众人一起迎驾。
康熙对舒舒点点头,又望向九阿哥,带了不痛快:“说,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提着心,打算编排个说辞,想起舒舒说的,凡事瞒不过汗阿玛之类的,便厚着脸皮上前,去搀康熙的胳膊,道:“汗阿玛,您来的正好,正要烤第二轮呢……”
十阿哥反应过来,悄悄推了十三阿哥一把。
十三阿哥笑着上前,扶了另一侧:“汗阿玛,刚才敬上的烤肉好不好吃?十哥切的肉,九哥翻面,儿子撒的调料……”
看着小儿子活泼,康熙面上也温煦,随即绷住:“怎么不挑好的敬上?受热不均,有的地方焦了,有的地方夹生……”
十三阿哥惊讶道:“这样么?那是第一炉,儿子们也没动快子,就想着孝顺给长辈……”
眼见着气氛回转过来,舒舒就没有碍眼,避到屋子里,吩咐小棠马上去御膳房。
多了两个人,不管是真吃假吃的,这饭菜不能预备少了。
想着康熙的节俭,舒舒也没有想着加别的,吩咐小棠再加两盘五花肉、两盘卤肥肠,还有甜酒与山楂水两样喝的。
小棠记下,带了小松两个,悄悄地穿过院子,去行在膳房了。
院子里,康熙已经被请到了上座,左手边坐着大阿哥、十阿哥,右手边坐着十三阿哥,九阿哥在对面打横陪坐。
何玉柱机灵,拿了干净的毛巾递上来。
九阿哥接了,双手奉给康熙,随后又拿了干净的,递给大阿哥。
大阿哥擦了手,忍不住跟康熙赞道:“儿子还记得老九当时刚进学的模样,穿着一身小红袍子,带着金项圈,还没留头,跟个小格格似的,粉凋玉琢的……这也有个大人的样子了……”
九阿哥想起前仇来,跟康熙告状道:“汗阿玛,大哥当时不像话,将儿子举高高,吓死了……”
大阿哥笑着说道:“后头不是哄好了么?都抱你上房了,玩得那个欢实,死活不肯下来……”
“还有这事儿?”
九阿哥有些恍忽。
他六虚岁进学,实际上还不到五生日,记忆并不深刻。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我当初进学时,也觉得九哥不一般,带着金香囊,荷包上也绣了金线,后头才换了……”
九阿哥道:“过了本命年就不戴了……”
他是水猪命,命里缺金。
小时候身体不好,神魂不稳,钦天监的人看了,说是要带着金补一补。
等到过了本命年,命火稳了,就好了。
康熙也记得此事,当年给这个儿子圈名字,才会选了“禟”,取福佑之意。
也是因为这个,他对于金腰带、金荷包才没有那么反感,换做其他阿哥,敢这样耍怪,早就呵斥教训。
十阿哥与九阿哥相伴着长大,自然也记得这个。
他看着九阿哥,觉得九哥的气色越来越好。
或许,九嫂就是九哥的金娃娃,补足了九哥的命数。
九阿哥听着小时候的事儿,只觉得尴尬,看了眼沉默的十阿哥,岔开话道:“汗阿玛,十三说了,长大以后就跟您讨兵部的差事,到时候再跟着秋狝,要掌旗争夺前三名……”
康熙看着十三阿哥,道:“有志气,也不用妄自菲薄,不用太在意成败,要从中学习到经验和教训……”
十三阿哥起身听了,点头道:“从昨天到今天,儿子已经反省过来,纸上谈兵没有什么用,若想要做个好将军,如臂挥指,还需要日常好好操练……”
说着,他皱眉道:“正蓝旗的操练差了些,马甲很不成体统,都像是凑数的,马匹也参差不齐的,有些都老的跑不动了……两黄旗的装备最好,正红旗的也不错,就是大哥掌旗的镶蓝旗与七哥掌旗的镶白旗都有所长……”
康熙点点头道:“你若想要熟悉八旗军务,也不用去兵部,等从尚书房出来,先把京营转一圈……”
十三阿哥脸上带了兴奋,使劲点点头,道:“到时候儿子一定好好学习,以后做汗阿玛的大将军王……”
康熙笑着说道:“好,汗阿玛等着。”
九阿哥道:“汗阿玛,那老十去什么衙门?老十就比儿子小一个半月,也不该继续混日子了……”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望向十阿哥:“胤?,你想要去什么衙门行走?”
朝廷主要衙门,是六部五司两监两院一府,总共是十六个衙门。
十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仔细想了想。
按照他的本意,最想去的就是内务府,给九哥做个副手。
可这是妄想。
他如果非要去内务府的话,说不得还要抢了九哥的位置。
他随后就想到了太医院,九哥要在蒙古卖药,需要与太医院那边合作。
不过他有自知之明,太医院那样的地方,汗阿玛应该不会允许皇子阿哥插手。
十阿哥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也多了认真:“汗阿玛晓得儿子的,最是惫懒,文不成武不就,就不去外头露怯,给皇家丢脸……若是宗人府有缺,儿子想去那边……”
宗人府上面有宗令,还有左右宗正、左右宗人,还有府丞。
确实是个清闲,还不容易出错的衙门。
康熙没有反对的意思,点了点头道:“自打二十四年,信郡王掌宗人府事,已经十几年了,你过去多跟着学习……”
十阿哥听了,心中大定。
九阿哥脸上,已经带出了欢喜。
跟着宗令学,这是给老十许了宗令?
要知道,宗人府宗令在和硕亲王与多罗郡王中选任。
那老十以后最差也是多罗郡王!
九阿哥想到这个,十三阿哥自然也想到了,脸上带了羡慕。
哥哥们都大了,封爵开府说不定就是这几年的功夫,希望自己能赶上这一波。
大阿哥很是平静。
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老十的出身在这里,诸皇子中仅次于太子。
不管是早封晚封,爵位都不会低,否则汗阿玛容易为人诟病。
指了蒙古福晋,高封个爵位,在宗人府领个清贵的差事,确实是最适合老十这个贵妃之子的安排。
九阿哥真心为弟弟高兴,眼见着康熙心情大好,便有些得寸进尺,对十阿哥说道:“这年底宗人府最忙,各种差事也繁杂,要不然你回去也别闲着,开始走动起来……与诸位王公也亲近亲近……”
这样的话,明年婚礼各家的份子是不是就要厚一些?
他挤眉弄眼的,算计都挂在脸上,十阿哥也乐意捧场,点头道:“九哥说的对,听九哥的……”
康熙觉得没眼看,望向了宝贝大儿子。
大阿哥拿着快子准备烤肉。
他想起自己吃的鹿肉与送过去的鹿肉的区别,就越过了鹿肉,拿了那盘五花肉,烤了起来。
铸铁的烤盘。
五花肉“滋滋”冒油。
十三阿哥则是拿了调料碗,调好了调料,送到康熙面前:“汗阿玛,一会儿蘸这个吃,可好吃了……是九嫂调配的,说是万能蘸料,用这个蘸豆腐、蘸白菜都好吃……”
康熙低头看了,看出来里面有白芝麻、盐、花椒粉、孜然颗粒这几样,还有类似炒面的东西。
“用的是桃酥,就是御膳房常备的饽饽,掺和到这里可好吃了……往后宫里烤肉,除了椒盐碟之外,还可以将这个蘸料加上……”
十三阿哥在旁讲解着。
御膳房的菜加个调料碟是些许小事,儿子提出来,康熙就点点头,吩咐旁边侍立的梁九功道:“记住阿哥的话,回头吩咐膳房一声……”
梁九功躬身应了。
这会儿功夫,大阿哥烤好了一盘五花肉,夹到盘子里,送到康熙面前:“汗阿玛,儿子借花献佛,也孝敬您一回……”
自从前天父子两人说开,去了嫌隙,越发亲近。
康熙笑着点头,很是欣慰模样。
这会儿功夫,小棠与小松也提了食盒回来,走到九阿哥身边,将食盒打开。
除了两盘五花肉,两盘卤肥肠之外,还有两罐子喝的。
小碗、调羹也都带了。
九阿哥就亲自盛了米酒,分给康熙、大阿哥与十阿哥,他自己与十三阿哥面前放了山楂水。
康熙看出区别,抬了抬眉。
九阿哥压着得意,笑着解释道:“董鄂氏最是啰嗦,儿子多吃两块烤肉,她就怕不克化,叫人专门预备了这个……十三这里也是,年纪小,肠胃细弱……”
康熙轻哼一声,喝了一口甜酒。
这个味道极澹,有些凉凉的,倒是很解油腻。
大阿哥也喝着,觉得味道有些寡澹。
他望向得意洋洋的九阿哥,看了一眼又一眼。
九阿哥带了显摆道:“大哥也想喝山楂水?”
瞧着这样子,要是有尾巴,就要摇了。
康熙也望向九阿哥,也是看了好几眼。
九阿哥收敛了,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碗,要不给您倒上……”
康熙懒得搭理他。
大阿哥在旁笑道:“汗阿玛是不是也看出来了?老九脸上有些肉了,之前干巴巴的,现在好些……”
康熙点点头,又看了眼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不止九阿哥脸上有肉了,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更明显。
他们俩之前都是瘦瓜子脸,现在有些椭圆脸了。
尤其是十三阿哥,脸鼓鼓的,有些前两年的模样。
大阿哥也顺着康熙的目光看去,发现了区别,点头道:“看来九弟妹真是尽心了……这几个小的正是抽条的年岁,又是一路奔波,还能养出肉来,委实不容易……”
十三阿哥满脸骄傲道:“吃了那老些好东西,要是再不长肉不就亏了……”
说着,他就掰着手指数着:“牛肉干、猪肉脯、肉枣、五香蛋、茄鲞、花生沾、山楂条、尹面、栗子糕、山药卷儿、小米煎饼……除了跟着膳房吃的两顿,路上一顿加餐,晚上还预备两样零嘴儿,防着挨饿……”
说到最后,他可怜巴巴地望向康熙,道:“就是现在都吃没了……”
康熙依旧是十分和煦,耐着性子,好言好语道:“没有了就叫你九嫂再给你预备,就是要晓得适量,别耽误了正经吃饭……”
十三阿哥笑着点头:“汗阿玛放心,儿子省得,九嫂说了,那样伤胃,只做辅食就是……”
舒舒坐在屋子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好人缘眼下开始发力,几位阿哥轮番在康熙面前给自己刷好感值。
自己不在外面,外面都是自己的传说。
她听着院子里父子的说笑声,生出古怪的念头。
要是这个气氛一直下去,那么“九龙夺嫡”的走向到底是什么?
要是一条龙、一条龙的,退出了夺嫡,那么会是几龙夺嫡?
第二百零四章 鹰派与鸽派
一顿烤肉,吃了半个时辰,才散了。
康熙带着大阿哥离去。
就剩下兄弟几个,九阿哥笑着锤了捶十阿哥的肩膀,说道:“去了宗人府就好好干……到时候也学信郡王,十年二十年的挂着宗令……”
信郡王鄂扎,开国第一功王豫通郡王之孙,太祖曾孙。
这一支曾掌正白旗,后正白旗归到上三旗后,这一支划到正蓝旗,是正蓝旗的第二势力。
正蓝旗的满洲都统,现下就由这一支的宗亲担任。
虽说比不得几家和硕亲王府,可在郡王府中,这一支也是排在前头的。
不过祖辈的战功吃了两辈子,有些后继无人的意思。
信郡王的年岁与康熙相彷,也是四十好几的人。
这些年在宗人府,都是和稀泥的差事,轻易不与人红脸。
毕竟宗人府具体的事务有宗人府丞打理,宗室里需要震慑的还有左右宗正出面,他就是老佛爷,充个门面。
等到七、八年,十阿哥历练出来,那边也该到了让位的时候。
十阿哥笑着听了,没有九阿哥想的那么乐观。
真要到自己掌宗人府的时候……
且有的熬……
宗人府熬得不仅是爵位高低,还有辈分高低。
否则有点什么,论起辈分什么的,也都麻烦。
如今宗令与两位宗正,都是汗阿玛同辈的兄弟。
说起来,皇室这一支,自太宗皇帝开始,排行就靠后,比礼烈亲王的儿子就大几岁。
等到世祖皇帝,更是太宗皇帝的老来子,与长兄相差将近三十岁。
也就是肃武亲王子嗣艰难,要是那边子孙繁茂的话,孙子都是世祖皇帝的岁数。
两代人下来,皇室这边的辈分就比宗室王府那边要高。
如今太祖皇帝孙辈凋零的差不多,即便有剩下的也是老朽不出。
曾孙这一辈,即皇上的堂兄弟、从堂兄弟、族兄弟们,实际上也在世不多了。
如今宗室王公,更多是太祖玄孙这一辈,就是皇帝的子侄辈。
舒舒也得了十阿哥去宗人府学差事的喜讯,真心欢喜。
或许,这才是十阿哥的既定道路。
这种规划,才更符合他的身份。
结果被他的好九哥坑沟里去了。
十阿哥想起一事,低声吩咐了身边太监几句。
没过多久,那个太监抱了个锦盒过来。
十阿哥对舒舒道:“方才忘跟九嫂说了,这就是钮钴禄家进的手弩……胜在小巧,九嫂留着使……”
这个东西,寻常也用不上。
也就是这些日子在围场,才有可能试试。
锦盒不小,两尺来长,一尺半宽,
打开来,露出里面的手弩。
同舒舒之前以为的,系在手腕上,比手枪大不了多少的形象完全不同。
像是缩小的弓,还像放大版的弹弓。
就是弓与弹弓的综合体。
一尺半宽,一尺半长。
弩身主体是包铜的硬木,有些配件用的百炼钢。
只配了五支箭。
箭头泛着寒光,也是锋利无比。
十三阿哥移不开眼,摸着弩身,差点流口水。
九阿哥则对舒舒道:“爷前两年试过,这弩别看不大,劲儿可大,射程可达六十丈……”
舒舒听了,也是咋舌。
要知道现下常见的清弓是重弓重箭,射程最远只有三十丈左右,这个手弩是那个的两倍。
不过,弩是不是违禁武器?
舒舒想了想《大清律》中的规定,“私铸红衣等大小炮位及抬枪者,不论官员军民人等及铸造匠役,一并处斩,妻子给付功臣之家为奴,家产入官,铸造处所邻右、房主、里长等,俱拟绞监候。”
朝廷延续《大明律》,重点禁的是火器,还有就是马甲、傍牌、旗纛、号带这些应禁军器,弓箭、枪、刀、弩、鱼叉、禾叉不在禁止之列。
十三阿哥喜欢兵事,也看了不少相关书籍道:“在明朝之前,弩箭无敌,尤其是唐宋时,用于装备禁军……”
不过元时禁了。
到了明朝,火器大兴,弩就失去军中重器的地位。
不少床弩的制造图,已经失传了。
“此一时彼一时,弩曾代替弓箭,鸟枪会取代弩的……”
九阿哥随口说道。
十阿哥点点头道:“是啊,那样的话,八旗就失了震慑,朝廷禁止火器也是这个道理……”
舒舒叫人上了茶,众人坐下吃茶。
她心中,也在想这个。
因为八旗人少,为了稳定,禁止火器的发展。
可是国内压下来,国外能压下来么?
“此消彼长,怕是十年、二十年后,只能锁国自保……”
十阿哥皱眉道。
舒舒十分惊讶。
她有上辈子的记忆,也晓得这个发展趋势。
十阿哥单凭朝廷禁火器,就能想到这个,目光十分精准。
九阿哥则道:“老十你真是杞人忧天……这么大的地盘,能经营妥当就不错,自给自足才好,不受掣肘……门户严些,也省了边患……”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十三阿哥道:“十三,你们应该学过疆域与边患这块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十三阿哥听着两位哥哥的话,觉得都有道理,就有些拿不定主意支持那个,
关门防盗是个方式,可是那盗贼就真的拦在外头,保了平安么?
十三阿哥望向舒舒。
舒舒想了想道:“百年之内,应是无碍的……”
偌大的中国,数亿人口基数,就像是一头大象。
现在已经进入殖民时代,欧洲诸国还在开发土着。
政体完整的东方大国,在他们眼中神秘而富饶。
即便心生贪婪,也不会自不量力地挑战。
多是蚕食了周遭小势力后,留在最后瓜分。
九阿哥笑着说道:“所以说老十杞人忧天……如今天下太平,盛世初现,想那么多做什么?”
十阿哥点点头:“是啊,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们能想到这些,汗阿玛想不到?
那些朝廷老大臣想不到?
轮不到他们忧心。
十三阿哥却是皱眉:“那也不能干等着,不说那些洋人,就是沿海那些海寇也不能纵容,该收拾还是要收拾,要不然劫掠沿海百姓,也不像话……”
九阿哥道:“你也看过地球仪,当晓得大海的辽阔……既是海寇,劫掠后逃窜入海,怎么收拾?”
“朝廷不是有水师?白养着做什么,遇到海寇扰民,自然当追剿!”
十三阿哥是个鹰派,主战。
“大兵未动,粮草先行,你以为打仗是过家家?张张嘴就打了?”
九阿哥首先考虑的依旧是经济问道:“上百万的银子花出去,谁也不敢保证缴获如何……要是在陆地上,还能抢个地盘什么的,也算是开疆辟土……到了汪洋大海上,折腾一圈,颗粒无收,怎么交差……就算有那黑心的,想要杀良冒功,都没地方找人去的……”
十三阿哥轻哼道:“不打仗,朝廷拨款就少了么?一年年的银子拨下去,就是做个摆设的,按照这样说辞,那是不是广东、福建那边的沿海官兵,有养寇自重之嫌……”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朝廷求稳,地方也求稳,只要不出事,也就没有人计较那么多……”
十三阿哥不赞成道:“可是欲壑难填,这人心都是养大的……之前他们或许就是跟朝廷要些银子,可是十年八年下来,胃口也会变大……我想想要是换了我,我会想什么法子敛更多银子……”
他说着,陷入沉思。
舒舒听着十三阿哥话,已经想到一个词。
兵匪。
兵饷有数,那就只能第二职业了。
海贼王。
船只大炮都是现成的,公器私用。
十三阿哥也想到这个,皱眉道:“这样下去,用不到百年就乱了……”
舒舒像个合格的皇子福晋,笑吟吟地听着几位阿哥议论国家大事,轻易并不开口说话。
不过,她的心里很是不平静。
一百年后的中国是什么样?
跟不上世界发展的脚步,变成了贫穷、落后的国家。
落后就要挨打。
随后就是那黑暗的一百年,沦为列强肢解的半殖民地。
不管这到底是几元宇宙,也不管这是什么空间。
自己没有开天辟地的能力。
可也不想束手旁观。
在能力范围内,做些什么呢?
舒舒的目光落在九阿哥身上。
等到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离去,舒舒就跟九阿哥说道:“爷,听说宫里的西洋货都是广东巡抚进上的……”
九阿哥点点头:“差不多,广州有码头,有些西洋的商船会停靠补给……”
这又是后世小说家言中的一处错误之处,那就是误以为清朝一直禁海。
实际上不是的,顺治十二年,禁海,“无许片帆入海,违者立置重典”。
顺治十八年,江、浙、闽、粤、鲁等沿海百姓内迁三十到五十里,为“迁边禁海”。
等到康熙二十二年,三藩之乱已平,也收复了台湾,朝廷开海,先后设立了闽、粤、江、浙四大海关,分别管辖数十个涉外口岸的外贸事宜。
这是全面开海。
从大家的日常生活中就能察觉出来,这些年市面上的洋货越来越多,已经进入外贸活跃期。
只是朝廷上的老大人并不重视。
他们将朝贡与贸易视为两件事,重朝贡、轻贸易,不接受自有贸易。
有些像下订单似的贸易的。
也坐井观天,并不重视外贸的顺差与逆差。
想到这些,舒舒生出野望来。
九阿哥见她脸上表情郑重,好奇道:“寻思什么呢?想要什么洋货了?”
舒舒摇摇头,道:“就是不甘心罢了,让洋人赚了那么多银子……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赚回来?听说他们那边,虽不比大清富饶,可矿产丰富,最不缺金银,才会修建了大船,满世界的乱窜……”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那些矿产多是掠夺侵占而来。
她的口气中带了蛊惑。
第二百零五章 衍子丸(二更求月票)
“你想得可真美……”
九阿哥掐了下舒舒的脸,带了促狭道:“自打二十四年开海,浙商、闽商包了南洋的商道,粤商走西洋,晋商、徽商走东洋,就算惦记,哪里还能插进去?”
舒舒:“……”
实在是对这些不熟悉。
不是抑商么?
只对内,不管往外走的?
“都是卖丝绸与瓷器?”
舒舒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问道:“是不是外头就认这几样,那也太单调了?”
“大宗的还有生丝,其他都是零碎了……”
九阿哥道:“省省心,别惦记了,乖……这些海关是户部管着,爷已经管了内务府,不好再插手户部那边的事儿,要不然就过了……”
舒舒想起了茶园,现在国内的茶叶市场还不成熟,即便有外贸茶,也是边销茶。
“既是放开了民间商贸,那咱们以后自己组织一个船队呢……”
舒舒试探地问道。
最好是宗室放出去,睁眼看世界,就不会再自欺欺人。
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也卖那几样?那就成了与民夺利,要为人诟病,御史也会弹劾……”
说到这里,想起了药,他顿了顿,还是摇头道:“这个无法量产,万里迢迢的,也没有那么多买家,最多是顺带着……”
蒙古这边看好,是因为蒙古各部王公会尊崇朝廷,会相信“御药”权威,洋人可不会认可。
他们那边,有大大小小的国王。
最小的国家,听说都没有大清的一个县大。
所以宫廷啊、御用什么的,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爷忘了茶叶?”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听说西洋那边跟蒙古罗刹那边差不多,祖上也是游牧的,饮食也是肉奶这些为主……蒙古人离不开茶叶,他们就能离了?回头爷叫去户部打听打听,看看茶叶贸易如何,要是对外少,真是空缺,咱们就可以试试……”
九阿哥听了进去,仔细琢磨起来。
他脸上带了笑,带了得意道:“不仅茶叶可以,爷还想到一个旁的……”
舒舒好奇道:“什么?”
“烟叶……”
九阿哥挑眉,道:“旱烟就是葡萄牙人传过来的,这些年又有鼻烟传过来……咱们想法子,将烟叶加工加工,做出类似于鼻烟的东西卖回去……”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摸索着他的大拇指。
还用想么?
拿来主义就行了。
雪茄啊!
九阿哥被摸得发麻,看了看外头,小声道:“还早呢,等天黑……”
舒舒被说的一囧,拍了他的手一下:“爷想什么呢?我是寻思宫里的匠人工艺更精湛,只扳指就都做出无数个花样……倒未必就要定位成扳指,可真要组起商队来,内造办的东西也可以加上……物依稀为贵,洋货到了京城,都是高价,那咱们这儿的东西来自神秘的东方古国,在西洋也能卖个高价……”
不过只限于金银器,因为现在的宝石切割打磨技术还很落后。
“慢慢来,总要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汗阿玛才放心将内务府交给我……”
九阿哥道:“这种买卖,成本太高,牵扯也多,咱们自己做不来……两个法子,一个是联合宗室,找几个富裕的王府合伙;一个就是说服汗阿玛,以内务府的名义……两个比较起来,自然是后者更好……”
说到这里,他也来了兴致,起身道:“爷去行在御药房转一圈,也寻寻尹太医……”
说到这里,他压低音量,搂了舒舒的腰,低声道:“爷去讨几样成药,咱们也试试药效……”
赶巧了。
御药房里备着的成药中,正好有一个鹿血做主药的成方。
这个入药的鹿血,不是新鲜不好储藏的这种,而是风干成絮状的干鹿血。
叫鹿血参茸丸,跟他们夫妻之前闲话时念叨的差不多。
是从前朝太医院里传下来的老方子。
只听着名字,就晓得其不俗,用的都是名贵药材。
鹿血、人参、鹿茸这几样,外加上十几种其他药材,精心炮制而成。
九阿哥美滋滋地拿了两丸回来,等到夜半三更,就试了试药效。
效果比鹿血酒更胜一筹,可谓是立地擎天。
等到次日一早,九阿哥就跟舒舒商量:“爷觉得浑身使不完的劲儿,那药汤子是不是可以停了?”
舒舒面犯桃花,娇软无力,轻轻摇头道:“爷也是读过《黄帝内经》的,知晓五脏六腑各司其职的道理……那药是调理脾胃的……”
不是补肾的!
再说了,昨晚的力气之类的,那是人参与鹿血的功效。
至于肾亏不亏……
反正舒舒决定,不能再叫他吃这个了。
万一上瘾了,损耗身体不说,折腾的自己也辛苦。
九阿哥也是一说。
他拿起剩下的那枚鹿血参茸丸,道:“这看着太对付了,就是寻常的蜡封,回头咱们换上金箔,外头放上锦盒,名字也有些平平了……”
舒舒想到了之前的灵芝粉,提议道:“要这个,必须先买那个,配着卖……”
单独灵芝粉,作用不如这个明显,怕是卖不上高价。
九阿哥又道:“不能说卖……这成了买卖,听着就没那么珍贵了……”
舒舒点点头,所以要控制数量。
私下里售卖给小部分人群。
接下来的行程中,九阿哥变得繁忙起来。
整个北巡队伍,在木兰围场范围内,缓缓往东北方向移动。
每隔三天换个行在,每次一次行围。
之前进行的八旗行围之外,还有上三旗行围,蒙八旗行围等。
源源不断的贡品也进了行在膳房。
围场贡品鹿舌、鹿大肠、鹿盘肠、鹿肚、鹿筋……
称为“鹿贡”。
除了各色鹿制品之外,还有狍子、獐子、树鸡、野鸡、野鸭等随贡。
另有还有山梨、山里红等野果。
这叫“十月鲜贡”,十一月还要贡年贡。
有康熙发话,舒舒准备吃食也就放开了手脚。
尹面一次性准备了十几盒。
每一盒都是二十块面饼。
这个十阿哥、十三阿哥都喜欢吃。
除了尹面,其他的方便食品还做了油炒面,与坚果藕粉。
都是泡水就能吃的。
肉类零食,除了猪肉脯、猪肉枣之外,还做了鹿肉脯,鹿肉干。
剩下的就是各色酱,鹿肉酱、野鸡酱、香孤酱等。
还有一个是用牛油炒制的类似火锅底料的辣椒酱。
糖类就只做了芝麻糖与琥珀核桃两样。
至于点心之类的,就预备了小麻花与红豆糕、小米煎饼、山药饼四样,都是耐储存的。
总不能老用着膳房那边,就集中一日,将这些都预备出来。
之前空出来的几个大箱子,都装满了。
十阿哥、十三阿哥看着,脸上都带了笑,才放心地去了御前。
五福晋见这边热闹,过来看着,都忍不住数了数。
好么?
装了六、七口箱子。
“这也太多了……”
五福晋很是意外:“能吃完么?”
她是昨天到的,随着五阿哥过来,与大部队集合。
舒舒点点头,带了无奈:“原没想到这么多,可十三弟老担心不够吃,再三叮嘱让多预备些,省得青黄不接……”
于是,今日膳房那边分出来几个灶准备预备这些。
折腾了半天,弄了这十几种出来。
眼前装箱的只占了其中一半,另外一半,大头孝敬给康熙、太后与宜妃处,小头分赠了几位阿哥处。
提及小叔子,舒舒少不得跟五福晋打听着:“嫂子,再有一旬就是十弟生日,去年嫂子是什么例呢……”
之前七月里是七阿哥生日,二所这边预备一个古董熏炉。
也算是投其所好,因为七阿哥喜欢古董。
十阿哥这里,自然比七阿哥更亲近。
十阿哥却没听说什么明显的喜好。
这个问问九阿哥,应该会多了解些。
不过舒舒还是想要听听常例是什么。
因为十月是十阿哥,十一月还有十三阿哥,两人的生日就差了一个月。
五福晋想了想道:“没出尚书房的小阿哥,就是笔墨纸砚这几样换着来,总不会错……”
想着这十阿哥与九阿哥关系好,她少不得提醒着:“其他的,还是问问九叔,那才是亲兄弟呢……”
舒舒点点头,她自然不会越过九阿哥。
想到这里,舒舒心里也是怪怪的。
她一直将十阿哥当小朋友待的。
觉得是个内秀通透的少年。
结果将要到十阿哥生日才发现,对方是十月十一生的,比她还大两天。
呵呵……
行在依旧是差不多的行在。
却是暗潮涌动。
原来有个老台吉,跟着皇上絮叨自己年齿渐长,精力不足,却没有一儿半女,对不起祖宗,得了皇上的怜惜,就赐了药。
一份灵芝长寿粉,一枚衍子丸。
灵芝长寿粉的功效不好说,那个衍子丸作用大大的好。
那个老台吉,当晚用温酒送了药,不仅拉了县君妻子进帐子,连两个丫头也叫进去了。
一晚上吱哇乱叫的,惊扰了不少人。
蒙古各部王公的营帐,都是一个连着一个。
有些风吹草动,自然传得沸沸扬扬。
哪个男人能拒绝这个?
尤其是上了年岁的男人。
好色不好色的再说,只这雄风再起,就是心之所向。
否则的话,就是废了的老牲口,谁会瞧得起呢?
老台吉尝了甜头,更是放不下,想要去御前谢恩,目的就是一个,再求药。
为了子孙计,这是大事。
康熙却忙碌起来,不是谁递帖子都见的。
老台吉提了几次帖子请求陛见都没批,没有法子,掏了好几个金饼子,才跟御前梁公公搭上话。
“那是御药,本就不多,用的是前朝宫里传下的方子,药材也稀缺,总共就没有多少,之前皇上见您老人家不容易,生了怜悯之心,才赏了一丸出来……可这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去,如今求药的人多,皇上也为难……皇上是天下共主,不好偏颇哪个……您呢,还是早点另外想辙……”
老台吉没头苍蝇似的,也不知道这个“辙”是什么辙,跟着旁人抱怨道:“听说是好东西,一股脑的求,都是驴操的玩意儿……孙子、曾孙子都满地跑了,还挺着花花肠子,不是好东西……”
他与旁人不一样!
他是真求子!
之前有心无力,就断了念头。
如今看到一线期望,怎么舍得放弃?
这其中滋味儿,不可言说。
第二百零六章 虎皮(第三更求月票)
实在是衍子丸的功效喜人。
而且听着也吉利。
谁不盼着多子多孙?
就有人私下里去数皇上的儿子数量。
序齿的都排到十七了,加上夭折的,就生了二十几个皇子。
这药,灵验!
大家晓得金贵,御前的门路又堵死了,都跟没头苍蝇似的。
偏偏行围到了尾声,再过几日圣驾就要出了围场,各部王公也要折返蒙古。
有人想到了九阿哥。
九阿哥署理内务府!
御药房听说不归太医院管辖,而是挂在内务府下的!
最欢喜的,就是喀喇沁部王公。
谁叫与九阿哥打过交道的,就他们与科尔沁部的王公。
喀喇沁部的王公还好,本就富裕,觉得黄金腰带实在好,符合他们的喜好,主动求了帮忙,九阿哥也给了面子。
等到科尔沁部,这金腰带的定制就有些不愉快,这位皇子阿哥就有些逼迫的意思,科尔沁部的王公觉得是“破财消灾”。
等到会盟赐宴的时,科尔沁部的王公就看着端敏公主的几个儿子使坏,也装湖涂跟着凑热闹灌人。
如今要求到九阿哥了,科尔沁的王公有些心虚,喀喇沁部的王公就特别坦荡。
出面也不是旁人,是端静公主的公公喀喇沁郡王。
姐姐的公公,亲家长辈,还是个大方的长辈。
九阿哥的态度就很好了,说起话来也亲近,却是没有个准话。
不过也勉为其难地告诉郡王,这个药用的药材金贵。
即便自己是皇子阿哥,怕是能周旋出来的数量也有限,可是亲戚也多,还需郡王体谅。
喀喇沁郡王已经是喜出望外。
按照他的本意,是只想要求一枚药试试的。
可要是能有“数量”,自然多多益善。
一日之内,喀喇沁这边往舒舒与九阿哥的住处送了三回礼。
能当到郡王的,自然不是莽撞人,不会做那师出无名之举。
这礼,就成了舒舒这个皇子福晋的寿礼。
第一回,一尺高的珊瑚盆景一对。
第二回,硝好的皮子一车。
第三回,蒙古马一匹。
分别是喀喇沁郡王、端静公主、和硕额驸三人的名义。
同日,十阿哥那里,也收到喀喇沁部的寿礼。
青金石朝珠两盘。
一百把寿面,两身黑貂氅衣。
蒙古马一匹。
蒙古各部也多是联络有亲。
喀喇沁部一动,科尔沁部王公还在犹豫,纯禧公主坐不住。
端静公主是诸皇子的姐姐,纯禧公主就不是了?
礼多人不怪。
既是晓得寿辰将近,还装作不知,那就得罪人了。
这一日,舒舒正想着喀喇沁部的回礼,纯禧公主打发陪嫁嬷嬷过来了。
纯禧公主要过来探看舒舒,打发人提前过来看是否方便。
舒舒并不托大,直接道:“整日里闲着,既是长姐有事儿,我走一遭就是……”
说着,她便吩咐核桃将准备的吃食,挑糖品点心选了几样,带着去见纯禧公主。
几位公主住在行在右路。
这里离太后的住处近,方便她们过去请安说话。
相聚的日子不多了,离别在即。
下一次亲人相聚,还不知什么时候。
纯禧公主还在等嬷嬷回来,没想到等来了舒舒,忙起身出迎,拉了手带进屋子,很是亲近。
舒舒则恭敬中透了亲近:“您也太客气了,有吩咐唤我来便是……”
这一位是皇帝养女,并不是亲姐姐。
越是如此,礼数才越不能差。
纯禧公主果然笑得真挚:“听说弟妹生辰到了,本要过去给你拜寿,倒劳烦你辛苦一遭……”
“一个散生日罢了,哪里好让大姐劳烦……”
舒舒面上带了几分羞涩,道:“本不该惊动外头,没得叫人觉得张狂……”
纯禧公主性子好强,不是那种深居内宅的公主,对于各部的暗潮涌动也有所耳闻。
她想了想,开门见山道:“那个衍子丸到底是怎么回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之前怎么不曾听闻……”
舒舒带了无奈道:“一直都有的,是御药房的成药,前朝传下来的方子……就是没有往外赏过,这回赏了一次,就露了出来……好东西谁不想要,可数量有限,如今我们爷都跟着头疼呢……”
纯禧公主听了,不由心动,低声问道:“真那么管用?”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慢慢红了脸,好一会儿才微微点点头。
晓得这位弟妹还是新媳妇,纯禧公主说话也带了收敛,道:“弟妹也晓得,我们额驸不是袭爵的一支,如今旗里当家的老王爷是我们额驸的叔爷……老爷子这回没来,下个月就是六十大寿,我们额驸正四下里张罗寿礼……”
舒舒含笑听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老人家六十了,送这个做寿礼,好么?
不是该打着求子的名义来问药?!
这个“衍子丸”的名字还是舒舒之前改的。
之前的鹿血参荣丸太直白,舒舒担心有人去翻阅古籍,破解秘方。
还有现下的人忌讳好色,这床笫之事都是归在阴私中。
尤其是现下,朝廷推崇儒学,开始兴起礼教。
好色,也是无德的一种。
男人纳妾,多是打着繁衍子嗣的幌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不改改名字的话,直接归在禁药中,许多人放不下脸来求药。
这药名一起,就不是那种需要偷偷摸摸避着人的药,而成了可以理直气壮去张罗的药。
舒舒看出来,是自己待纯禧公主恭敬亲近,公主很是受用,所以才没有扯幌子。
舒舒便也更真挚几分,道:“大姐也晓得御药房归在内务府,可却是由太医院的人管着……太医院到底不是寻常衙门,就是我们爷也要避讳……”
纯禧公主打小养在宫中,二十岁才抚蒙,自然也晓得宫中情形。
她脸上带出失望来:“是啊,那是御药房……多个御字,到底不一样……”
“不过前些日子皇上赏了我们爷两丸,还剩下一丸,原想着留给我堂兄……要是大姐不嫌少,回头我叫人送来……”
舒舒依旧是小媳妇的腼腆,带了几分不好意思说道。
纯禧公主喜出望外:“不嫌少,不嫌少……真是的,这回就占弟妹便宜了……”
两人差了十几岁,差不多一代人。
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舒舒态度到位了,人情也送出去,就起身告辞。
纯禧公主吩咐陪嫁嬷嬷亲自送出来,连带着她给舒舒预备的寿礼。
原想她要按照端静公主的例,送一车散皮子的,眼下有些拿不出手,就临时改了,成了银狐皮四张、狼皮四张,加了一对榴开百子的镶珠嵌宝金簪,一对福寿纹金扁方。
喀喇沁部与科尔沁部都送了生辰礼,其他的部族也跟上。
消息灵通的,晓得九阿哥这边是一条门路,为的是求药。
消息不灵通,就是从众,怕怠慢了皇子与皇子福晋,平白得罪人。
这次行围的,总共有九部。
大家行围了大半月,攒下了不少皮子,这寿礼里各色皮子占了大半。
舒舒收着烫手了。
她就与九阿哥商量道:“这个便宜不能占,要不然容易被人说嘴……只是赶巧罢了,八月底爷过生日也没如此张罗呢……”
上面两层长辈在,又是个散生日,就是该一碗寿面了事,而不是这样兴师动众。
九阿哥骨子里,也不喜欢出格,道:“那怎么办?东西都收了,给汗阿玛送去?他老人家也不好收吧?”
若只是十阿哥那边的,儿子孝敬了,还说得过去。
这从儿媳妇手中拿东西,汗阿玛拉不下脸。
“分了吧……”
舒舒觉得不患寡而患不均,那就平均一下好了:“十弟那边的皮子拿出来,挑着好的孝敬皇上两样,剩下的几位阿哥处都分分……我这里的皮子也是,孝敬给太后、娘娘一些,剩下的其他随扈女卷分分……”
九阿哥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小声道:“要是他们是冲爷来的,那收就收了,爷也不是拿不得……可他们是冲药来的,那个后头还有汗阿玛……汗阿玛的便宜,能不沾还是别沾,爷怕贪小便宜吃大亏……”
舒舒听着,心中好笑不已。
这是小动物的直觉?
偶尔也有机灵的时候。
夫妻俩有了定夺,九阿哥就找十阿哥说了此事。
十阿哥向来听九哥的,自然不会反对。
他也不安生呢。
接二连三的收了寿礼,心里没底。
除了端静姐姐的寿面与氅衣,他都不想收。
他晓得九哥的计划,晓得这次不是冲着他来的,不好拒绝。
他未来福晋是蒙古格格,这些王公就带了热络。
加上他是皇子,身份天然就比舒舒这个皇子福晋高一等,大家就算对九阿哥夫妇有所求,礼数也要到了,所以这边的寿礼比那边的还厚一些。
“正好有两张虎皮,可以孝敬给汗阿玛……玄狐皮四张,就给老大与老三;银狐皮四张,给五哥、老七,狼皮六张,九哥与十三分了……”
十阿哥盘点自己那边的好皮子,说道。
九阿哥的眼睛眯了眯,道:“虎皮挑好的那张孝敬汗阿玛,剩下的给太子留着……”
十阿哥一愣,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九哥……”
九阿哥挑了挑嘴角:“那是储君,恭敬着不是应该的?怎么好落下?”
十阿哥的面上带了认真:“九哥……”
九阿哥使劲地攥着拳头,才没有说出自己心里深藏着的怀疑。
那就是十一阿哥之殇。
十阿哥见他神色坚定,仔细想了想,点点头道:“那就留一张虎皮……不过不能单给太子爷一个人,那样太明显,给老四与八哥也留一份……”
九阿哥拍了拍十阿哥肩膀:“怕不怕?”
十阿哥咧嘴笑了:“怕什么?不就是长大了,懂事了,晓得周全兄弟,任谁也挑不出错来……狼皮给老四、八哥各两张,剩下两张九哥收着……十三与老十四水獭皮,剩下几个小的银鼠皮……”
九阿哥眼圈泛红,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或许,自己不应该将老十拉下水。
十阿哥已经勾了九阿哥脖子,压低了音量道:“索额图那个老王八蛋又做了什么?”
九阿哥闻言一惊,转头望向十阿哥,带了惊诧。
十阿哥目光带了厉色:“要是单单那造谣的事儿,不会将九哥逼到这个地步……”
太子是谁?
太子是国之储君!
也是索额图与赫舍里家的靠山!
平日里他们与毓庆宫,压根就打不上交道,也没有结仇的因由。
九阿哥红了眼圈,低声道:“十一……”
十阿哥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道:“九哥七月里去慈宁宫时,就开始查了?”
九阿哥点点头:“出了刘嬷嬷的事儿,我就想到了十一……十一虽是早产,可小时候已经调理的差不多,在翊坤宫时好好的……可分宫挪到四所,就又开始病弱……”
十阿哥仔细听着,皱眉道:“虽然有些巧,可真要有疏漏,太医院有脉桉,汗阿玛那边不会一无所觉……”
九阿哥咬牙,讲了十一阿哥保姆嬷嬷之死,还有金家寡妇再嫁之事:“我大婚后金家人托门路安排她们女孩去二所候选,当时我还以为是打着娘娘的幌子,现下才晓得不是娘娘……”
娘娘不会让她们去二所备选,落选后也不会送进兆祥所。
这走的是内管领处的门路,那是太子的奶公管着。
“金家,与赫舍里家有联系……”
九阿哥不是傻子,自然察觉了这其中不对劲之处。
那金家寡妇再嫁之事,有没有赫舍里家的指使?
第二百零七章 秘辛(第一更求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来,舒舒就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很是不对劲。
他走之前踌躇满志的,看起来还不错,现在就有一些神魂不定,挣扎犹豫。
舒舒摆摆手,打发核桃和小榆下去,倒了杯奶茶放在九阿哥手中。
九阿哥的手指尖有些冰,周身也似乎弥漫着森冷。
他接过奶茶喝了,脸色才缓过来些。
“怎么了?”
舒舒琢磨着原由。
不像是酸了。
换做旁的皇子阿哥散生日收了这么多礼,九阿哥或许会酸。
毕竟他的生辰就在一个多月前,悄无声息的就过去了。
他的心眼还不大。
可收礼的是十阿哥,九阿哥就不会酸,只会站在十阿哥的立场为他考虑,里外分的可清楚了。
这是位好哥哥。
九阿哥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懊恼。
他想起了那张有了墨迹的白纸,凡事做过了就有痕迹,越是找补越是容易露出纰漏。
还有就是,他答应遇到事情不会瞒着她,两人有商有量的。
自己好像不长记性。
遇到机会,就有些上头,忘了这个。
“爷发现自己有点坏……往后爷说不得会成为一个大胖子……”
九阿哥眼神游移,不敢直视舒舒水灵灵的杏核眼,声音有些虚。
舒舒心里跟着一紧。
食言而肥么?
这位到底做什么了?
她心里长草似的,正琢磨怎么追问。
九阿哥凑过来,在她耳边得波得波地说了起来:“爷晓得老十待爷好,好像也习惯这种好,平日里却没怎么考虑过他,就当小跟班似的……对八哥那边,反而更信赖重视一些……”
他反省着:“这样不应该啊,真要论起来,八哥是待爷不差,可老十待爷更好些……将他们放在一处比,就算真厚此薄彼,也应该老十排在前头……”
这样的傻弟弟,看出来前头是坑,还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
九阿哥不是铁石心肠,领了这份情,才会生了犹豫,想着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牵连到他身上。
舒舒心中简直是惊喜了。
她不晓得这几位皇子成长中的恩怨,可只看着自己嫁过来的互动,将十阿哥与八阿哥等同视之,确实不公平。
十阿哥眼中,九阿哥这个哥哥就是同胞手足一样,会全心全意为他着想,也全身心的信赖他。
八阿哥那边,有个好人缘,好像与其他阿哥都挺亲近的……
对于九阿哥亲近归亲近,却没有不可或缺的感觉。
似乎对他来说,与九阿哥的兄弟情,更像是锦上添花,不是必需品。
否则的话,八福晋不敢如此慢待小叔子。
话赶话说到这个,她压下惊喜,就忍不住说了心中好奇:“爷为什么待八爷这么亲近?毕竟差了岁数,不在一起上学,平日里在一处的时候也不多……”
就是因比邻而居的原因?
那乾西五所还住着十二阿哥,也没见九阿哥与十阿哥与那边有什么亲近的。
相比起来,本应该是一样的关系。
同父异母兄弟,高一届或低一届的非同窗。
怎么区别这么大?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九阿哥提及往事,依旧是心有余季模样。
“爷当时差不多跟小六那么大,七岁左右……当时承乾宫娘娘病逝,老四守孝,同永和宫娘娘那边也不亲近,看着可怜巴巴的……汗阿玛就叫人从猫狗房抱了个哈巴狗给他……”
舒舒听着,心情颇为激动。
就是这段?!
剪小狗尾巴?!
到底剪没剪?
说到这里,九阿哥撇嘴道:“爷听说了,有些好奇,正好老十那几日出疹子不在,爷闲着无聊,下学后就跟在老七后头,去了承乾宫……”
这段皇子住处的安排,舒舒之前听九阿哥提了一次。
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小时候都在承乾宫住过,交给时为皇贵妃的佟佳氏教养。
后来宫里修缮阿哥所,先修好的是乾西五所,分派到那边院子的八阿哥就先挪出来。
剩下的几位阿哥,是在乾东五所修缮完才挪出来。
孝懿皇后佟佳氏虽是三继后,可分量并不比仁孝皇后赫舍里氏这个元后差。
她是皇上的亲表妹,入宫称“格格”,却是妃的待遇,次年封为贵妃,是大清第一位正式册封的贵妃。
数年后,晋皇贵妃,掌六宫事,成为大清第一位掌六宫事的皇贵妃。
康熙二十八年,这位娘娘沉疴不起,被立为皇后,且颁诏天下,开了立后颁恩诏的先河,用皇后之位,为她冲喜祈福。
不过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是帝王,也不能主宰生死之事。
被册为皇后次日,这位娘娘就薨了。
九阿哥已经讲到关键处。
“哼,谁养的狗,像谁……老四是个爱酸脸子的,那个哈巴狗也就随了他,前头老四没出来,它还让人摸、让人搂的,乖乖巧巧的,可人疼;见了老四出来,立时就狗仗人势起来,呲牙乱叫不说,还往爷身上扑……眼见着就要扑上了,八哥搂住我,拦下了,结果被咬到腿肚子上……”
听到这里,舒舒猜到了下边的走向。
皇子阿哥金贵,那只咬人的哈巴狗,怕是没有好下场。
“八爷受伤了?”
舒舒带了担忧。
“可不是么?咬了个正着,当时差不多中秋节前后,穿的也少,留了好几个小坑,都出血了……”
九阿哥带了愤愤,说道。
“那哈巴狗呢?”
舒舒追问道。
“勒死了,养狗的太监也跟着打了四十板子……”
九阿哥随口说道:“这也是宫里的规矩,这种敢咬主子、敢抓主子的猫狗都不留,省得有下一回……”
舒舒默默,只听着,都能想到四阿哥当时的委屈。
失了养母,与生母不亲近,养个哈巴狗,还被熊弟弟逗弄得闯祸勒死了。
“这……算救命之恩……”
舒舒觉得有些儿戏。
哈巴狗那么一丁点儿大,就算往人身上扑,顶多就是膝盖的位置。
又是抱来陪皇子的,这杀伤力应该有限……
九阿哥却笃定点点头。
“算!八哥当时才多大呢,比我大两岁,也就九岁的孩子罢了……之前邻居住着,可打小见的少,也不熟,基本不走动,就是那个以后才走动起来……”
舒舒并不发表意见。
九岁的孩子,这样勇敢确实值得称赞。
就算这开头的“救命之恩”水分大些,可后头的往来亲近是真的。
情分也就攒了下来。
她更好奇的是小狗尾巴。
小狗都死了,那剪尾巴的事情是假的?
后世小说家的杜撰?
九阿哥冷哼道:“爷这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说老四那酸脸子,明明是他的狗咬了人,他不思己过,反而埋怨到爷身上,真不像话……
等到汗阿玛叫人又给他送了五福过去,就是新的哈巴狗,顺着前头的哈巴狗的名字来的,前头的叫三福,什么破烂名字……
就不许爷摸,不许爷逗弄……
每次爷过去,他都将五福藏屋里,你说他是不是不像话?
十好几的人了,这么小心眼……”
舒舒只想“呵呵”,这熊孩子忒讨人嫌。
有了前头的教训,居然还去逗弄哈巴狗,记吃不记打。
四阿哥又不是傻子,被他害死了一只哈巴狗,还放任才是不负责。
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
“藏来藏去的,爷恼了,就央八哥找个由子拖住他,先一步去了承乾宫……啧啧,你不知道五福成什么样了,扎着两小辫,穿着小花衣裳,不伦不类的……你说它能舒坦么?可怜巴巴的,在爷怀里乱拱,爷一时心软,就帮它脱了小衣裳,辫子编的紧,爷就解辫子……”
说到这里,他撇撇嘴。
“当时爷还小呢,手上也不灵活,就拽下来一小撮狗毛来……爷想起来了,老四那个混账,回来看到这个,就急眼了,抢了小狗回去,还在爷脑袋上薅了一把……”
舒舒听着,都有些上头。
原来真有这么一件事!
这熊孩子,再一再二的,这是将人家逼急了。
只薅了一把头发,都是克制了。
可是落在康熙眼中,说不得就是“喜怒不定”。
哈巴狗与皇子并不是一个分量上。
四阿哥十二岁,又是半大不小年纪,为了哈巴狗迁怒年幼的弟弟,确实容易为人诟病。
“他也没落好!爷想起来了,汗阿玛训斥他‘喜怒不定’就是为了这个……爷之前都忘得差不多了,活该,谁叫他薅我头发……”
九阿哥咬牙切齿道:“怨不得爷就觉得他不顺眼,老四也待爷爱答不理的,原来真有仇……”
舒舒听着,也是无语了。
还真是小孩子,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
记得大阿哥抱他举高高,不记得大阿哥随后带他上房。
记得八阿哥帮他挡了哈巴狗的攻击,却不记得后头与四阿哥的“恩怨”。
真是欠揍的弟弟。
舒舒可不想九阿哥没事找事,再去找四阿哥“复仇”。
舒舒不去谴责九阿哥幼稚的行为,只有面上带了不解道:“照爷这样的说辞,那四贝勒与八爷之间,不是也横着一条哈巴狗的性命……”
第二百零八章 做个好人(第二更求月票)
九阿哥年岁小,转脸就忘了大半。
四阿哥十二岁,八阿哥九岁,两人都是能记住事儿的年岁。
拖人的又是八阿哥,这不迁怒也说不过去。
九阿哥得意道:“还不是八哥脾气好,不与老四计较……八哥素来如此,性子宽和,从不与人翻脸……”
舒舒没有立时回答。
她先是陷入沉思,随后面上带了纠结,看着九阿哥,欲言又止。
九阿哥看了她两眼:“怎么了?”
舒舒依旧是犹豫着,似乎很为难。
九阿哥凑过来:“想跟爷掰扯救命之恩?八哥为人真是没挑的,你可别因八福晋就迁怒到八哥身上……”
还真是小机灵鬼。
难得又敏锐了一回。
舒舒哪里能认,连忙摇头道:“我就是觉得怪怪的的,之前爷不是说什么红脸、白脸么?我怎么觉得八爷的好人缘,像是爷衬着来的……”
九阿哥皱眉,不乐意听这个。
舒舒忙道:“我就这么一说,就是心疼爷……爷心实,待八爷十分好,八爷还回来九分我都代爷委屈,恨不得能回来一百分……就像十弟似的,待爷真是没挑的,不过爷也是好哥哥,待十弟也是尽心尽力的,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跟皇上提了十弟差事的事儿……”
所以别跑题了,拉回来,这混蛋到底瞒着自己做什么了?
打发人往京城送礼了?
给他的好八哥,怕自己因这个不高兴?
九阿哥也想到正事儿,没有了八卦小时候的兴致,耷拉着脑袋,说了答桉:“明知道你喜欢安稳,可是……爷还是主动踏出了一步……”
舒舒坐直了腰身,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下巴抵在舒舒肩膀上,轻声道:“老十有两张老虎皮,爷叫他留一张给太子……”
舒舒半响都没有说话。
九阿哥侧过头,看看她的神色,带了紧张:“你……生气了……”
舒舒的脑子里,想起一个词来。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万一……万一爷猜错了呢?”
舒舒看着九阿哥,郑重道:“不是有句话,叫‘疑邻盗斧’……还有一句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世上最不能随人心的,就是生老病死,当年皇上想要皇后尊位给佟娘娘冲喜都不能如愿……万一,十一叔就是寻常的病殇,那保姆之死与金家嫁女都是巧合……”
九阿哥有些茫然,显然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的神色有些慌乱:“可是索额图有劣迹在前,不安好心,七月的流言……”
舒舒很想要给九阿哥普及一遍发展论。
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
今年做了坏事,不代表去年前年也做了坏事。
这其中的逻辑关系,有些牵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个战术固然没错,可是太子不是马也不是王。
他与索额图相互依存,又相互独立,目前还是康熙最宝贝的嫡子。
“若是最后查出来,当年就是个意外,爷只是被刘嬷嬷的胆大妄为吓到了,才会疑神疑鬼的,那爷到时候会愧疚不安……”
舒舒轻声问道。
九阿哥有些烦躁:“可是疑点重重,不将太子挪开,就无法彻查的赫舍里家……”
“虽说如此,可我依旧不想爷做始作俑者……”
舒舒坦诚了自己的担忧,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不管太子是不是真的品性有瑕疵,是不是真的德不配位,他都是皇上亲自立的太子……谁要是跳出来第一个针对太子,那个人不会有好下场……不管是皇上,还是以后的新皇,他们都不会容……没有人觉得爷这样只是为了查清十一叔生病之事,反而会认定爷心怀鬼胎……”
“啊?那……老大那边……”
舒舒说的有理有据的,九阿哥开始动摇,有些担心了,道:“老大以后会怎么样?”
老大可是与东宫打了好些年擂台,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
“要是太子顺位,那直郡王就得了保全……因为他会是兄王,且是唯一的兄王,史笔如刀,太子要昭显宽宏大度,施恩直郡王就是最好的法子,不会犯下弑兄之过……”
舒舒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猜测:“皇上是皇上,可皇上也是阿玛,就算将直郡王推出来磨砺太子,也不会真得忍心他不得善终……”
九阿哥消化着舒舒的话,脸色变了又变。
听起来,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儿。
兄王到底是不一样的。
如礼烈亲王、肃武亲王与裕亲王。
地位格外尊崇些,几任皇帝也对兄王恩封有加,向世人展示了帝王如大海般辽阔的胸襟。
舒舒讲完了大道理,就柔声道:“爷刀子嘴、豆腐心,为人良善,还有担当……”
说到这里,她神色越发真挚:“我说这些,不是拦着爷做什么……要是真有人敢冒犯到爷身上,那我会陪着爷身边,并肩而行,经风历雨,无所畏惧,最糟的不过一死罢了……可要是太子真无辜,我也舍不得爷愧疚难安……”
这世上,做坏人比做好人费脑子。
九阿哥的脑子,舒舒信不着。
为了大家都安生,还是做个好人。
九阿哥看着舒舒满眼的崇拜与爱恋,握着舒舒的手抓紧了些。
好像自己没有那么好。
可在舒舒眼中,自己处处都好。
舒舒嘴巴里有些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的,剩下的就要提提责任与担当。
“十弟这里……他失了生母,也同外家不亲,要是受了爷的连累,被皇上厌弃,那往后怎么办?这爵位还没下来,要是影响了……”
舒舒说着,面上带了忧心出来,赫然一位将小叔子当成亲弟弟似的好嫂子。
九阿哥坐不住了。
“是啊,太草率了……不行,不能这样送……”
九阿哥后悔了。
他想要查明真相,可真要为了这个耽搁了弟弟的爵位,这个代价他不乐意承受。
他将舒舒搂在怀里,使劲地拥了拥,感慨万分:“怪不得娘娘与老十都叫爷听你的,爷先前还不服,现下服了……是爷想左了,之前不在内务府都能忍着,现在到了内务府反而急了……就是因为听娘娘说内管领处是太子奶公管着,爷心火就起来了,压也压不下……谁都晓得太子那个奶公,就是索额图的耳目……”
舒舒这才晓得导火线在半月前。
九阿哥也在成长。
心里会藏事了。
要不是今天分派皮子激起他的阴暗面,就是连舒舒都不晓得他对赫舍里家的疑心到了这个地步。
九阿哥说完,放开了舒舒,“蹬蹬蹬蹬”去找十阿哥。
舒舒坐回炕边,想到一个可能。
要是……
赫舍里家真有谋害皇子的事情在前,会是仅此一例么?
这宫里不太平。
否则不会阿哥接二连三的死了,送出去寄养在宫外的大阿哥、三阿哥好好的活着。
旁的不说,荣妃所出的第一子,可是还在皇后嫡长子前头,那才是真正的皇长子。
舒舒觉得自己很坏。
竟然隐隐地盼着赫舍里家残害皇子的罪名落实,为世人所知。
那样太子就失去最大的依仗。
储位就不用拖到十年后再废。
九子夺嫡,就是另一个走向。
一切都加速后,是不是就不用斗得你死我活?
舒舒隐隐地有些期待。
不过到底如何,还要看九阿哥最后的调查结果,总不能无中生有。
就算真的查出证据来,也是另外想法子揭开,不能去当这个吹号人。
*
隔壁,十阿哥处。
皮子摊了一地,入眼就是两张五彩斑斓的虎皮。
眼见着小太监要将两张虎皮分开包裹,九阿哥道:“你先出去,爷同你们主子说话……”
小太监看了眼十阿哥,见他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见九阿哥去而复返,十阿哥道:“九哥还有什么没吩咐的?”
九阿哥指了指地上道:“虎皮还是别分开了……东宫你要是送,就跟老大一样的例……”
“九嫂拦着了,说了什么?”
十阿哥反应过来,好奇道。
九阿哥面上带了得意:“她心细,想得多,老怕我冤枉了赫舍里家心里难受……哪里有那么多难受的?看到赫舍里家倒霉,我还是幸灾乐祸多些……”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损人利己,损人不利己的也一大把。
九阿哥觉得,自己就是一俗人。
想到这里,九阿哥带了宠溺:“可是怎么办呢?在她心里我处处都好,我就想跟着也好一些……这次就算了,往后还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要不然显得像我挑事儿似的……”
十阿哥面上带了轻松:“如此也好,慢慢查就是了……要真是误会了,与赫舍里家对上,平白多个仇人,也没有必要……”
九阿哥点点头:“是我一直心急了……都到了内务府,还急什么?慢慢来吧,抽丝剥茧,总能得个结论……”
十阿哥看着地上的皮子:“那京中的礼就算了,不叫人折腾了……”
九阿哥摇头道:“该送还送,现在送礼不亏,年后他们怎么好意思薄了?”
十阿哥带了无奈:“可那样的话,不是将九嫂架起来?我送了,九嫂给不给诸位嫂子、妹妹送?要是九嫂也送了,那五嫂、七嫂两个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
第二百零九章 猜中(第三更求月票)
“我竟然忘了这个……”
九阿哥带了懊恼,轻哼都:“你既然想到这些,方才怎么不拦着我,还跟着瞎起哄……”
十阿哥咧嘴笑道:“那不是见九哥难受,就想站九哥身边,让九哥好受些,旁的暂时顾不得……”
他十分坦然,这也是远近亲疏了。
跟旁人比,九嫂是亲近的。
可跟自己的九哥比,九嫂还得排在后头,顾不上周全。
九阿哥明白他话中意思,带了不自在。
要是论公平的话,自己对老十好像没有老十对自己好。
自己可是哥哥,照顾弟弟应该的。
怎么倒像是让弟弟照顾了?
他心中沉甸甸的。
好像长大了,就没有了任性的余地。
小的时候任性,气得旁人半死,他只会得意。
现下,有些怕了。
不怕自己摔跟头,怕连累了身边的人。
如舒舒、十阿哥,还有娘娘与五哥。
八哥那里倒不用担心,他是安王府的贵婿,汗阿玛还指望他去收拢正蓝旗。
十阿哥这边的皮子,不打算给太子挖坑了,就依旧按照最早的分派方式,叫人包起来,四处送了。
九阿哥坐了好一会儿,道:“旁人还罢了,有来有往的,咱们也不吃亏……老三那鸡贼,回礼指定又是《孝经》,真是属貔貅的,亏死了……”
十阿哥笑着说道:“咱们做咱们的,他做他的,反正都在汗阿玛眼里,谁吃亏还真不好说……”
这一路上,几位皇子阿哥相处都和睦,只三阿哥显得格格不入。
一来二去的,汗阿玛能不过问?
这亏兄弟,偶尔一次还能说是粗心无意的,一直如此则失了友爱。
九阿哥笑了:“这两年他过生辰,汗阿玛也开始赐书了,哈哈……”
见他情绪转回过来,十阿哥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也就是这一回,往后他生辰,咱们都送书……”
*
舒舒这里的皮子,也做了分派。
四张玄狐皮孝敬太后,四张银狐皮孝敬宜妃,四张红狐皮孝敬两位太妃,两张青狐皮孝敬章嫔,四张水獭皮孝敬两位贵人。
五福晋这里,除了两张水獭皮,还有两卷银鼠皮。
七福晋的也是如此,预留出来,回头叫内务府的人顺带送过去。
大阿哥的两位格格与三阿哥的田格格那里,则是一样的,一人两卷银鼠皮。
散财童子一当,舒舒手头的皮子去了大半。
剩下的皮子,舒舒不打算动了。
打算留给娘家那边。
尤其是四张狼皮。
听说用这个做褥子好。
正好孝敬给家里几位长辈。
行在这里,随扈女卷们收了礼物,大多都带了欢喜。
况且还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不仅精巧,还是个大方的……”
端顺太妃笑呵呵地跟太后称赞道。
行事正派,不是那等势利的。
她一个老寡妇,又不是出身科尔沁部,与皇上也没有什么渊源,算是冷灶。
可那孩子,从来都是守礼,并不曾将她与淑惠太妃分了高低。
太后点头道:“这一路都看着,是个好孩子,心肠也软,为人也有耐心,等到布音嫁进来,有这么个嫂子教着,是她的福气……”
不管太后,还是两位太妃,私房都丰厚。
她们也不会占小辈便宜,知晓这些皮子是蒙古各部给皇子福晋的生辰礼,就嘱咐人记下,预备一份生辰礼来,回头到日子了送去。
宜妃这里,也对舒舒的行事很满意。
她自己就是大方散漫的性子,不是那等将钱财物件看得重的。
“到底是大家子出身,行事周全,要不然就算事出有因,一个散生日,这礼也收得太扎眼了些……”
宜妃跟香兰念叨道。
香兰夸道:“还是两位阿哥爷有福气,宫里这几位福晋中,两位福晋品格行事,都是一等一的好……”
宜妃却有些不足,轻叹道:“都是长女长姐,他他拉氏还是差了一些,也是出身的缘故……”
虽说五阿哥夫妇这些日子看来,关系也缓和下来,可到底比不得九阿哥夫妇俩看着热乎。
只看舒舒这一路上不仅看顾九阿哥起居,还照看了两个小叔子,与妯里们相处得亲如姐妹,中间还孝敬了太后不少日子,可谓是色色齐全。
更适合为长媳。
他他拉氏行事,也在规矩之内。
可到底是高嫁,束手束脚的,有些放不开。
为人处世都不差,那就是门第的区别。
出身差一等,失了底气。
不像舒舒,董鄂家世代与宗室联姻,行事更大气些。
香兰最是忠心,晓得主子这些日子的别扭,有一些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可是这样,对九阿哥未免不公了些。
实际上,娘娘就是想想罢了。
五阿哥后院还有个生了庶长子的刘格格,五福晋的脾气温和,即便有些执拗,也是对着五阿哥,不会对着妾室庶子发落。
九福晋有脾气,不暴躁,却是不肯受委屈。
真要两人处境换了,凭着九福晋的心气儿,估摸又是个七福晋。
日子也过着,却不会像眼下这样小两口甜甜蜜蜜,处处都好。
*
三阿哥院子,田格格看着眼前的两卷银鼠皮,带了不屑。
“这是打发要饭的呢?连个小毛衣裳都不够用,只能做个坎肩……”
身边小宫女迟疑道:“格格,奴才打听了,直郡王那边也是这样的例,两位格格好像张罗回礼呢……”
田格格皱眉道:“不是勋贵千金?怎么像是讨东西的……要是诚心送,不会过几日,等生辰过了再说,偏赶在前头,这叫什么事儿……”
三阿哥打外头回来,见她不高兴,道:“怎么了?又被跳蚤咬了……”
田格格娇气,外头行在院子又不如宫里洁净,最近常抱怨这个。
田格格摇摇头,指了指那两卷银鼠皮,道:“九福晋的礼到了……”
“老九敛财上瘾了,搜刮了一回不满足,借着九福晋与老十生日,这是要敛第二回?!那边这两天热闹,有些惹眼,这是散出来平息众怒……”
三阿哥上前,翻了翻,口气有些犯酸,道:“还算凑合,勉强拿得出手了,回头再凑凑,给你做个银鼠皮褂子……”
他虽没有掌旗,可也跟着行围了几次,也有不少收获。
大头都没动,会孝敬到钟粹宫,剩下的打算分给妻妾。
田格格跟着三阿哥出来,也管着三阿哥身边杂事,自然晓得那些皮子的种类。
她在心里已经盘算着,在回京之前求下来几张好皮子,回去让福晋眼气眼气才好。
自家那个主子福晋,行事太小家子气。
明明是主母,却将二所的日子过成了两样。
二所上下诸人的赏赐月例之类,依旧是随了旧例。
然后,巴结福晋的那些人,会再领一份赏。
明明好好的院子,规矩齐备的,愣是让她搅合得不行,人也分出了三六九等,不如之前和睦。
皇子膳房那里也是,置办齐全了,可旁人依旧只有例菜。
例菜外的,哪怕是个白菜叶子,都要使银子才能点。
田格格瞧出来了,女主子独,不是容人的。
少不得多为自己打算。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身边的人来了,是过来送礼的。
等打发人离开,揭开包裹,看着两张玄狐皮,三阿哥脸上不见高兴,越发不满。
“随手散出来的都是这样的好东西,老十这回得赚了多少?”
田格格有亲族在内务府当差,这次也跟着出来,昨儿还打发到她跟前来。
她摸着狐狸皮,咬了咬嘴唇,柔声道:“爷,这两天外头沸沸扬扬的说着什么衍子丸……好像这些送礼什么的,不单单是因为听说那两位要过生日了,说是为了讨好九阿哥……可御药房的药,九阿哥能拿,爷不是应该也能拿么……”
她看的书多,并不信什么“衍子丸”。
真要那么灵验的话,太子妃也不会进门三、四年才开怀。
可是她觉得这个东西值钱。
那些老蒙古不读书,还有钱,才会趋之若鹜。
“居然还有这事儿……”
三阿哥来了兴致:“仔细给爷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格格就讲“衍子丸”的抢手说了。
三阿哥一下跳了起来,脸色很是激动。
“爷……”
田格格看着,心中也激荡。
自家郡王要去插手御药房了?
那往后那些老蒙古是不是该一车一车往自己这边送礼了?
三阿哥神色莫名,喃喃自语:“还‘衍子丸’?名字编的好听,肯定是鹿血参荣丸,才有这功效……”
田格格听不真切,有些湖涂。
“怪不得之前没头没脑的,一个两个的呲哒人,原来是这个缘故……”
他挑了挑嘴角,笑容有些诡异。
老九那场暑热有后遗症?
有碍子嗣?
还是……不行了……
怪不得好好的,汗阿玛让他管了内务府。
人已经是废人了,再不担点儿事怎么过日子?
田格格见他神色变换,也不知道到底是真高兴,还是不高兴,试探着的问道:“爷,那怎么回礼?九福晋与十阿哥寿辰没几天了……”
三阿哥脸上露了笑,坐到炕边,在田格格身上揉了一把:“老十那里按照旧例,包一本《孝经》就是……九福晋那里么?打发人去膳房定些寿桃、寿面,也是可怜人……”
想着舒舒的容貌,比自己福晋还略胜一筹,在诸皇子福晋中也算是拔尖的。
三阿哥就有些感叹。
红颜薄命,不过如此。
*
舒舒这里,与九阿哥正说着药丸的分配。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一轮,依旧是不收钱。
继续试药。
除了舒舒私下里叫人给纯禧公主送去的一枚之外。
九阿哥问了问其他部的送礼情况,挑出几家礼单最丰厚的,有了定夺:“就这几家,没看着东西,就出手这么大方,不差银子……”
差不多九部都有了一户人家。
省得部族与部族之间隔得远,消息没有那么灵便。
得叫大家打听好了药效,才方便下一步行事。
舒舒听了,不由笑了:“
这样下来,爷怕是要背着只认银子不认人的帽子……”
“财神九”没影,先成“贪财九”。
九阿哥并不放在心上:“早说晚说,都要挨说,只要得了实惠就好,随他们嚼舌,左右也没人敢说到咱们跟前来……”
“旁人还好,端敏长公主那边怕是会闹……”
舒舒想起这一位,也觉得头疼。
对方辈分在这里,撒泼了也有额驸丈夫、台吉儿子找补,就是康熙也没有将她怎么样,顶多就是不理睬。
九阿哥辈分在这里,最好还是不要对上,否则占理也成了无礼。
可刚刚九阿哥选的几家中,没有端敏公主府。
科尔沁部这边,依旧是选了纯禧公主府。
“天塌下有高个儿顶着,有汗阿玛在,爷还能挨欺负了……”
九阿哥并不将端敏公主放在眼中,反倒跟舒舒重点提了纯禧公主:“你送的是你送的,那是你留的人情……得让她念你的好……”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音量道:“不是所有的公主抚蒙后就终老蒙古,世祖皇帝时候,固伦雍穆长公主守寡后就回京生活,去世后才葬回科尔沁……”
有先例在,纯禧公主以后说不定也会回京居住。
现下她是诸皇子阿哥的长姐……以后就是新皇的长姐,在宗室里说得上话……
舒舒看着九阿哥,眼中这是佩服。
这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好像连三日都没有。
就昨日有个心情起伏,就像一下子长大好几岁似的。
都能想到那么长远了。
这是为舒舒考虑,舒舒自然领情,却也觉得有些酸涩。
为什么要提前想这些?
只要他好好的,即便以后封爵不高,也是皇弟、皇叔,近派宗室。
谁能怠慢舒舒这个福晋?
这是……
想得过远了……
这会儿功夫,核桃送东西回来,禀道:“福晋,方才五贝勒问了爷在不在,说要过来与爷说话……”
科尔沁部王公那边,除了纯禧公主所在的一支,还有好几支。
他们心虚,不敢像旁人那些围堵九阿哥,就将主意打到五阿哥身上。
想要请五阿哥做中人,要摆酒给九阿哥赔罪。
五阿哥湖里湖涂的,听他们念叨了一遍,这才知晓初到围场的第一次赐宴,还有这么个插曲。
当时他被三阿哥拉走了,不在跟前。
这回知道了,他就恼了,噼头盖脸地将那些人骂了出去。
在他心中,科尔沁部因为皇祖母的缘故是亲近些,可也不会越过同胞兄弟去。
别说弟弟不搭理他们,就是想要收拾收拾他们,五阿哥都没有意见。
正好核桃过去送皮子,五阿哥就问了一声弟弟在不在。
知晓九阿哥没有去行在衙门那边,他就准备过来。
五福晋那里,也有东西要送给舒舒,夫妻俩就联袂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