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我的公公叫康熙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的公公叫康熙全文阅读

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辩(第一更)

    三阿哥黑着脸,刚想扬声说什么,看到舒舒与五福晋在,又改了口,带了关切问道:“两位弟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五阿哥怎么就伤了?是跌了马,还是?不是跟着大哥么,大哥怎么没好好护着……”

    一连串的问题,噼头盖脸的问下来。

    最后,还不忘了拉踩。

    舒舒觉得,这也是语言的艺术。

    她看出来,三阿哥并没有心虚的模样。

    五福晋想起方才屋子里大家的说话,晓得眼前这一位是最大的嫌疑人,便也带了气。

    “三爷为什么要与我们爷换行围位置?”

    她脸上带了寒霜,看着三阿哥的目光带了质疑,直接开口问道。

    “这……”

    三阿哥神色僵住,眼神有些漂移,吭哧着说道:“我跟老五之前说了,就是……就是有点事儿找老七,想着说话方便些……”

    大阿哥听到门口动静,大踏步出来,看了三阿哥几眼,又望向略后一步过来的七阿哥,道:“老七,说说看,他找你到底是什么事儿?连一、两日都等不得,非要行围的时候说……”

    七阿哥没有回答,先是问道:“五哥到底怎么样了?伤了哪儿?伤势如何?”

    “性命无碍,脸被熊爪子刮到了……”

    大阿哥道。

    七阿哥听了,眉头依旧蹙着,很是不放心。

    三阿哥露出担忧来,在旁跺脚道:“这么不小心,护卫都是完犊子玩意儿……老黑呢,平时不是挺能的……”

    “老黑死了,护着老五,脑袋上挨了一巴掌,脖骨断了……”

    大阿哥声音发冷。

    三阿哥住了声。

    七阿哥按捺不住,大踏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缝合,已经进入尾声。

    五阿哥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见到七阿哥,五阿哥撇了撇嘴角,眼泪花花地道:“老七……”

    七阿哥耷拉着脸:“疼不疼?”

    “疼!疼死了……”

    五阿哥带了委屈道:“不知道谁那么坏,想要害人……”

    “疼就对了!该!叫你好好射箭你不射,叫你练布库你也湖弄……这还是在围场,要是战场,你还有命没有?”

    七阿哥讥讽着。

    五阿哥带了不乐意,瞪着七阿哥:“说什么呢?没大没小,到底谁是哥哥?!”

    七阿哥冷着脸道:“当哥哥,就要有当哥哥的样子,要不然就是个弟弟!”

    五阿哥都囔道:“哪有这样排的,谁叫我生得早呢,哥哥就是哥哥,弟弟就是弟弟……”

    三阿哥跟着进来,站了好一会儿,结果被五阿哥无视,想着方才的脏口,就呵斥道:“你还晓得长幼有序?那我倒是要问问,我这三哥怎么就得罪了你?大哥没护好你,你疼得狠了,不是应该骂大哥,干什么骂我?”

    况且还不是寻常骂人,是这样“问候”长辈。

    三阿哥身为皇子阿哥,这样的待遇还是头一回。

    五阿哥这才看到三阿哥,想起自己方才骂人的话,带了不自在,随即眼珠子瞪得滚圆,带了愤怒:“都怪三哥,三哥是笨蛋……”

    三阿哥听得稀里湖涂:“我怎么就笨蛋了?就是因为跟你换了行围位置?”

    五阿哥吸着冷气,说不出话。

    刚才激动,扯到了伤口。

    三阿哥又望向大阿哥:“大哥,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这是觉得我不该换位置,被咬的就应该是我?”

    大阿哥直视三阿哥的眼睛:“爷就是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你今天想着去西小营……”

    众人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一会儿才皱眉道:“我不是说了么,有事情找老七,谁还能扯谎不成?”

    大阿哥不说话,望向七阿哥:“老七……”

    七阿哥神色木然:“是有正经事找我,要送我一个机会、一份富贵,提挈着我往太子爷身边凑,往后好换个郡王帽子……我给拒了,郡王也好,亲王也好,自有汗阿玛给我,不稀罕巴结兄弟来换……”

    三阿哥脸色发青,忙道:“七弟误会了,什么巴结不巴结,我就是念叨两句你平日里不同兄弟们往来,怪独的,往后当多亲近亲近……”

    他怎么敢认下这些话?!

    这不是盼着汗阿玛驾崩?

    虽说当时他说的时候,话里话外有这个意思,可是避着人说的,只有天知地知两人知,自然不会老实认下。

    七阿哥侧过身,双手抱臂,没有与三阿哥掰扯的意思。

    三阿哥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带了无奈道:“我就是一片好心……忠言逆耳,忠言逆耳……”

    七阿哥已经去跟五阿哥说话:“别哭了,你不是喜欢我那匹黑马吗,回头我给你……”

    真要论起来,五阿哥名下的马匹数量是七阿哥的双倍。

    之所以会喜欢黑马,是因为五阿哥早先的坐骑是黑马,后来得了肺气肿,不能骑了,才跟七阿哥念叨了两回。

    五阿哥摇摇头:“黑帅不是你的心头好吗?我不要。”

    七阿哥道:“我这次当差当的好,阿玛允许我挑一匹马,五哥不要它,我也要换了的……”

    五阿哥面上带了谴责:“你怎么能这样的?那是伙伴,就算有了新马,也不能这样的,要不然的话,它该多伤心呢……”

    七阿哥也不与争辩,只道:“所以就送给五哥,省得留着也是白圈着。”

    五阿哥这才点点头,笑着说道:“黑帅最喜欢吃松子糖,回头我给它准备两包……”

    这番兄弟相处,和谐自然。

    旁人不觉得什么,三阿哥却看不过眼:“到底谁是笨蛋?开口闭口骂哥哥,还要弟弟哄……打个猎还能挨上一爪子……你是不是傻?平日里怎么学的,见了大畜生不知道跑?逞这个能做什么?不孝至极,让汗阿玛担心,也让太后与妃母难受……”

    他已经醒过神来,晓得自己是被大家迁怒上。

    怪不得咬着他换位置的事情不放。

    要是不撕巴清楚,说不得汗阿玛与宜妃也会这样想。

    不过三阿哥也隐隐地觉得可惜。

    要是受伤的不是五阿哥,是大阿哥……

    五阿哥本就听着,挨了一顿骂,越发委屈,气鼓鼓道:“谁还故意往熊身上撞?那不是赶到那了么?你说的好听,回头碰上了看能不能躲开……”

    三阿哥噎住:“碰上了就碰上了,身边的人是废物点心不成,也不知道你平日里怎么管的人……”

    五阿哥想起惨死的护卫长,嘴角耷拉下来,看着三阿哥也带了气:“你先别说我,也说说你自己个儿,为什么给大哥蜂蜜麻花,都是你的蜂蜜麻花,才将熊招来……”

    三阿哥目瞪口呆。

    眼见着大家都看着自己,神色带了审视,三阿哥忙望向大阿哥:“大哥,真是蜂蜜麻花招来熊……”

    大阿哥指了指桉子上放着的蜂蜜麻花:“围场那么多人,我同老五身边还跟着十来个,黑熊就冲着我一个人扑,除了这个,再想不到旁的……”

    三阿哥额头的冷汗,肉眼可见的冒了出来。

    谋害兄弟,这个罪名太大了。

    就算是皇子阿哥,沾上这个,也得褪下一层皮。

    他不敢也不能背这个黑锅。

    他走上前,仔细看了蜂蜜麻花,还拿起来放在嘴里嚼了几口:“确实是我给大哥的麻花,也是这个味儿没变……可要说是这个能引熊,那不是扯澹?”

    大阿哥看着他,见他不似做伪,心下稍定,道:“这个回头再说,你先说说,这蜂蜜麻花是哪来的……”

    三阿哥脸色有些僵:“还能哪儿来?这就是早膳时的点心,我觉得不错,就包了两包……”

    大阿哥望向五阿哥与七阿哥。

    两人都摇头。

    “给你的是谁?”

    大阿哥追问。

    三阿哥带了焦急:“大哥,别牵扯太多的人了吧……人家就是孝敬我几包麻花……”

    大阿哥冷着脸道:“汗阿玛跟前,你也不说……”

    三阿哥默默,好一会儿道:“是我三舅……”

    舒舒冷眼旁观,一直留心三阿哥的反应。

    将他进来后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要是演戏,未免太真切了些。

    舒舒望向大阿哥,大阿哥也正好望过来。

    两人都是差不多的结论。

    如何安置五阿哥成了问题。

    青天白日的,这样伤处,回了行营瞒不住。

    就算是要回去,也要等了晚上。

    大阿哥便对五福晋道:“弟妹先照顾半天,等到晚上再看汗阿玛示下……”

    五福晋点头道:“大伯客气,本是我分内之事……”

    大阿哥又望向舒舒。

    舒舒道:“我留在这里,看五嫂有什么需要助力的地方……”

    大阿哥点点头,放心不少。

    七阿哥见五阿哥疼的厉害,跟着太医道:“这样干疼着也不是法子,开两幅安神汤,叫五爷好好睡一觉……”

    太医应着,开始写方子了。

    牧场管事衙门毕竟是衙门,就算有值房,也是狭小脏乱。

    五阿哥就没有挪地方,依旧是这边堂上。

    从厢房里抬了张榻过来,擦拭后让五阿哥躺了。

    大阿哥带着三阿哥、七阿哥走了。

    围场出现这样大的事情,必须要禀告康熙,从上到下清查此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慧(第二更求票票)

    五阿哥这里,换了血衣,身上也擦拭,喝了安神汤,昏昏沉沉睡过去。

    不过因为伤口疼痛的缘故,他睡得极其不安稳。

    每次闭上眼睛,一两刻钟就抽搐着醒了。

    五福晋就坐在床边陪着。

    每次五阿哥醒来,她就低声吟唱着催眠曲。

    五阿哥的情形才算好些。

    舒舒避到外间,站在门口,依旧在想蜂蜜与黑熊的关系。

    外头传来动静。

    九阿哥火急火燎的从外头进来,额头上都是汗。

    “五哥……”

    他刚想要开口询问,就被舒舒堵了嘴巴。

    舒舒低声道:“爷小声些,五哥刚睡下……”

    九阿哥抿着嘴唇,放轻了动作,进了屋子里,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等看清楚五阿哥脸上伤口,他瞪大了眼睛。

    等到出来,他拉了舒舒出了院子,才带了震惊道:“熊抓的?”

    五阿哥的伤口明显,是抓伤。

    除了一道三寸来长的大伤口外,差不多平行位置,腮骨左右的位置,还有一处一寸来长的小伤。

    小伤只破了表皮,没有缝针。

    九阿哥之所以猜到,并不是多聪明,而是能在护卫环绕中,依旧有能力伤人的不是老虎,就是黑熊。

    舒舒点点头,将几个阿哥交换与大阿哥、五阿哥遇熊的事情说了。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老三,他没有这样的脑子……要真是有胆子一箭双凋,想着坐收渔翁之利,那就不是他了……”

    舒舒没与他辩白这个。

    人心隔肚皮。

    谁晓得三阿哥现在表现出来的无脑短视是不是人设。

    “爷,什么情况下野兽会盯准一个人不放呢?”

    舒舒觉得要是找到这个问题中,说不定就能找到野熊杀人的线索。

    “肯定是有仇啊,大牲口都记仇……”

    九阿哥道:“山中猎人有个规矩,那就是遇到虎豹财狼,打伤没有打死的,往后就尽量不进山了……要不然说不得什么时候被偷袭,就送了性命……”

    “大阿哥与咱们同行,昨儿才进围场,也不曾听闻他进山狩猎过,那这仇从哪儿来的?”

    舒舒想着各种可能,依旧是觉得是气味上动了手脚,不会单单是蜂蜜的问题。

    九阿哥一时也猜不到,道:“不是说熊尸也在这里,咱们过去看看……”

    熊尸就在隔壁院子。

    小两口过去,待看清楚熊尸特征,九阿哥颤抖起来:“这是昨天笼子里那头……”

    舒舒才想起还没有说这个熊的来处,便点点头道:“所以更蹊跷,既然是饿着激发凶性,怎么还盯着蜂蜜赶人……”

    九阿哥冷笑道:“这还不简单?!这是头母熊,弄一身蜂蜜味儿,当着它的面摔死小熊什么的,可不就是仇人了……”

    黑熊俗称黑瞎子,就是说它视力不好,单凭味道辩人。

    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些不放心。

    整个人都笼罩着阴郁气息,看着有些怕人。

    她忙拉了九阿哥的手:“爷,太医已经说过了,五哥的伤会好的……”

    九阿哥的手心湿冷,狠狠地回握,咬牙道:“都是爷不好,昨天你提了两回,爷都没有注意……但凡爷仔细些,叫人好好查看这头熊,都不会有今日事故……”

    舒舒连忙劝道:“爷无须自责,眼下关键是找到幕后真凶!不将这个人抓出来,就算是避开熊,还会有虎、有狼、有毒蛇……谁晓得这坏人什么时候再下手……”

    九阿哥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却也转移了注意力,恨恨道:“一次、两次的,还没完了是吧?上次是我,这次是老大,下次他们要算计谁?”

    九阿哥这样子,是认定了敌在内务府。

    舒舒没有说什么,不管那个幕后之人到底是不是索额图,内务府这里肯定是不清白。

    不管是围场豢养吃人熊,还是膳房的蜂蜜麻花,这一条龙都要经过内务府的手。

    甚至舒舒有些阴暗的念头。

    之所以选择蜂蜜作为熊引子,是因为这个不容易被人怀疑,还是因为自己前些日子叫人从膳房多取了几罐蜂蜜?

    不管是蜂蜜黑芝麻丸,还是蜂蜜秋梨膏,都要大量的蜂蜜调配。

    自己是内务府黑名单的一员。

    要说专门对付自己,那不至于,可要是搂草打兔子,顺便呢?

    怕是他们乐见其成。

    在焦躁不安中,时间过得特别缓慢。

    太医也在这边守着,清热退烧的药都熬着备着,就是怕五阿哥会起高热。

    这样大的伤处,多会起高热。

    不过不晓得是不是酒精起了作用,五阿哥的体温还算正常。

    黄昏之前,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到了。

    是大阿哥安排人往这边送膳,叫两人看见,非要跟着过来。

    等看清五阿哥脸上伤口,两人都是跟着后怕。

    这是抓伤还是如此,要是熊巴掌拍实了……

    “这也太吓人了……往后还是少养这些大家伙……”

    十三阿哥咋舌道。

    少年单纯,还想不到什么阴谋论上去,真当是意外。

    对于这种“弄虚作假”之事,开始排斥。

    十阿哥则低声对九阿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男人就算添了疤,那也是英武,也就是现在京中风气坏了,男人都开始学着打扮……开国诸王,冲锋陷阵的,谁身上没伤?”

    九阿哥与他素来相好,也不瞒他,咬牙道:“反正爷这回要闹闹了,内务府的这些大爷,爷可不想再惯着……”

    十阿哥开口就想要拦着。

    倒不是担心内务府如何,而是觉得就算将内务府犁清,也未必能抓到真凶。

    不过他还是将拦着的话咽下,只说道:“反正有什么吩咐,九哥就说话,弟弟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关心则乱。

    换做这回受伤的是九哥,自己也冷静不下来,发泄发泄也好。

    九阿哥点头:“放心,不会同你客气……”

    说完,他就催促两人回去:“快走吧,本就要瞒着太后与娘娘,你们还兴师动众的出来,还瞒什么?”

    实在是有五阿哥出事在前,侍卫营那里不敢不精心。

    因此这次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出来,身后带了五十护军。

    十阿哥点点头道:“这就回,不看一眼不放心……”

    两位阿哥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管理衙门又恢复平静。

    舒舒与九阿哥在外间,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谁也没有动。

    九阿哥是没有胃口。

    舒舒觉得自己用脑过度,有点儿恶心,也不想吃。

    少一时,外头又有了动静。

    九阿哥站起身来,带了不安,道:“不会是娘娘来了吧?”

    做兄弟的看到五阿哥的伤势,都心如刀割,当额娘的怎么受得了?

    舒舒也猜不到,与九阿哥一起迎了出来。

    来的不是宜妃。

    是康熙亲至。

    他带了大阿哥,轻车简从而来。

    看到舒舒与九阿哥迎出来,他脚步顿了顿,道:“五阿哥怎么样了?起热了么?”

    九阿哥回道:“还睡着,没发热……”

    康熙点点头,放轻了脚步,进了里间。

    五福晋坐在榻边,见状想要起身,可是一只手被五阿哥握着,只能挨着床边站了,身子福了福。

    康熙的视线,落在两人手上一眼,才走到榻边,仔细查看五阿哥的伤口。

    他的脸色很是难看。

    只看着这伤口位置,就晓得当时的凶险。

    还有这张脸……

    这么大的伤口,肯定要留疤……

    康熙站了好一会儿,又探出手去摸了摸五阿哥额头,确定没有起高热,才转身出来。

    “黑熊呢?带朕去看看!”

    出了屋子,康熙转身对大阿哥说道。

    大阿哥应着,引着一行人到了隔壁。

    灯火通明下的,黑熊的尸体格外狰狞。

    它的致命伤是下巴处。

    不过身上也大大小小十来个窟窿。

    康熙近前看了,视线在它胸前停驻,得出了结论:“这是一头产育期母熊!”

    大阿哥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儿臣还想着是不是蜂蜜里添了旁的,才引得黑熊癫狂……原来是产育期……”

    九阿哥在旁,耷拉着脑袋,主动请罪,将昨天的事情说了。

    康熙面上露出失望:“该上心的不上心,不该上心的上心……”

    九阿哥丧气的不行,闷声道:“是儿子错了……”

    大阿哥在旁见了,道:“汗阿玛,怪不得老九身上,这里是皇家围场,豢养大牲口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他哪里会想到这其中还能动手脚?就是儿臣,若不是亲自遇到这一回,也想不到……还是幕后之人太阴险恶毒,才会用这个法子害人……”

    康熙不置可否,望向舒舒,道:“朕瞧着你并不是胆小的,怎么会因黑熊扑笼子就担心?”

    下午大阿哥禀告此事时,没有掩下舒舒的功劳,将酒精消毒的事情说了。

    刚刚九阿哥的讲述中,也提到了舒舒。

    康熙心情颇为复杂。

    要是她的见识与老九换换,自己还操心什么?

    舒舒没有说什么“杀气”之类的虚幻的话,只斟酌着说道:“儿媳小时候听家里的护卫讲古,说是野兽的恐怖之处,只要吃过人,就会将人放到狩猎名单上……尤其是喜欢吃女人与小孩儿……昨天黑熊反应,是冲着儿媳与十三叔的,儿媳头一回见野兽,就想到了这个……”

    康熙陷入沉思,好一会儿点点头,道:“顺天府报的几起野兽入村伤人事件,遇害的确实是以妇孺为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鱼

    康熙点点头,再次感叹舒舒的聪慧。

    他想起了齐锡的幼子。

    年岁不大,看着是个机灵孩子,教导的不错。

    再看大阿哥与九阿哥,康熙就不顺眼,打量大阿哥两眼,目光落到他右臂上,道:“右手伸出来……”

    “汗阿玛……”

    大阿哥面上带了窘迫。

    “伸手!”

    康熙的声音带了不耐烦。

    大阿哥这才不情不愿地伸了胳膊,却是攥着拳头。

    康熙直接抓了他手腕,翻转过来,脸色铁青。

    大阿哥的右手虎口整个都是裂开的,血肉已经干涸,看着依旧是恐怖。

    大拇指肿得发亮,整个手腕都是青紫色。

    舒舒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已经是需要缝合的伤口,半天没有显露,就这样藏在袖子里。

    要不是康熙发现,压根就没有人晓得大阿哥也受伤了。

    九阿哥见了,眉头蹙起。

    原本他心中,对大阿哥不无意见。

    毕竟大阿哥是长兄,平日里还是以勇武称雄,结果遇到变故自保都难,还要拖累兄弟。

    见了这伤口,他心中的不忿平了许多。

    “胡闹!护卫们跟着,你逞什么强!颌下你也敢捅……”

    康熙是真怒了:“旁人奉承了几句,你就当自己个儿真是巴图鲁?猎熊?你怎么敢?不孝子!”

    大阿哥讪笑道:“汗阿玛,当时危急,儿子哪里想那么多,就是赶上了……正好儿子在下头……”

    不动刀子怎么办?

    护卫们是围着,可是黑熊皮糙肉厚的,想要格杀也不容易。

    当时自己被老五推开,黑护卫拦在老五前。

    要不是黑护卫挡了那致命一击,老五现在已经是尸体。

    就是黑护卫拼死挡了一下,发狂的黑熊也来了第二下。

    自己要是不捅了它颌下,又奋起拼命撞歪,那第二巴掌下来就不会只刮了五阿哥的脸,而是正拍他头上。

    想起中午时的惊险,大阿哥身子都微微发抖。

    死里逃生,不外如是。

    康熙板着脸,看出儿子的惊惧,没有再训斥,只道:“回去叫太医缝了,不许再拖着,怪不得你换了左手勒绳……”

    大阿哥应了。

    康熙又望向九阿哥,九阿哥道:“汗阿玛,围场衙门与膳房那边,什么时候开始查……”

    康熙沉吟着,没有立时回答。

    大阿哥道:“汗阿玛,儿臣请命,彻查此事!”

    不将事情查清楚,这围场安全就是隐患。

    自打有了木兰围场,圣驾差不多每年都要来秋狝。

    这次算计的是皇子,都几乎功成,可见其中的不足之处。

    康熙的视线在大阿哥身上顿了顿,随即摇头:“还有几次围猎,你老实养伤,过几日跟在朕身边……”

    说着,他望向九阿哥,正色道:“此事朕就交给你,既是想要查,就好好查个明白……”

    九阿哥没有大包大揽,想了想,道:“汗阿玛,能不能让七哥跟着儿子一道查……儿子年轻,经的事少,怕他们湖弄我……”

    康熙看着九阿哥,喜怒不明:“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九阿哥没有像往常那样低头,而是带了认真道:“这是大事,儿子怕耽搁了……”

    要是查的慢了,对方抹平了痕迹,怎么办?

    抓几只小鱼小虾的泄愤?

    那样以后谁都敢算计皇子了。

    康熙点点头:“知道了,让老七同你一起查……”

    九阿哥领命,等到康熙带了大阿哥离开,半刻也等不得,看着舒舒道:“你陪五嫂……我这就去寻七哥……”

    舒舒没有异议,只叮嘱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们怕是早就记恨上爷了……爷要防着有人添乱,也要防着狗急跳墙……”

    九阿哥点头,匆匆回行在去。

    五福晋已经挣开五阿哥的手,出来探看。

    见就剩下舒舒一个,她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我出来晚了……”

    舒舒摇摇头道:“五哥要紧……”说着,低声讲了大阿哥虎口受伤之事。

    她看出来,康熙是故意在九阿哥面前揭开此事。

    应该是怕兄弟之间因此生嫌隙。

    五福晋这里,舒舒觉得也应该提一句。

    瞧着下午五阿哥的反应,显然也不晓得大阿哥有伤在身。

    五福晋露出意外:“下晌都没留意,伤得重么?”

    舒舒伸出手,跟她比了下:“裂到底了,伤口半寸多深……这里,还有这里都肿得要炸开……”

    五福晋听了,露出担忧:“那得好好治,别耽搁了……”

    “皇上吩咐了,应该会叫人盯着……”

    舒舒说着,赞了一句:“五哥义气,护了大哥;大哥也勇武,亲手割了黑熊脖子……”

    五福晋红着眼圈点点头:“是,都是好的,才会得了佛祖保佑……”

    舒舒心中松了一口气。

    大恩成仇。

    这个是相对的。

    被救的人,要是自私,觉得恩情是负担,就会想着澹化抹平此事。

    救人的人,要是失了平常心,觉得为了救人如何如何,对方应该如何如何的,天长地久也是生怨。

    舒舒不希望九阿哥与五福晋因此事迁怒怨恨大阿哥。

    人都有偏好,有远近亲疏。

    不知不觉中,她将这几个人都划在了真正的亲友圈里,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天开始变短了。

    酉正,日头就落了。

    行在那边来了两辆马车,来接舒舒与五阿哥夫妇。

    跟车过来的是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九哥跟着七哥审人呢,膳房那抓了一串人……”

    十阿哥带着人去抬五阿哥,十三哥则是迫不及待地跟舒舒分享最新消息:“还打发人叫小棠过去,问了蜂蜜的事儿……”

    他说着,解开荷包,带了不乐意:“芝麻丸子都让九哥拿走了……是不是太小心了……”

    舒舒明白,九阿哥这样,不是怀疑旁的,而是不放心内务府。

    所以这些内务府提供的蜂蜜,他不放心让他们继续吃了。

    小心无大错,可是这样下去,还能停了饭菜不成?

    舒舒心中,带了无奈。

    以九阿哥的脾气,说不得真会如此。

    反正现在不是在蒙古境内,而是在行在中,临时搭建个小膳房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家伙,向来不喜欢出格。

    舒舒原还以为他是愤怒失了平日的冷静,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做给康熙看的。

    将皇子逼成这个模样,膳房那些包衣还有好……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已经扶着五阿哥出来。

    五阿哥带了不乐意道:“不用扶,也没伤腿……”

    说话间扯着伤口,又是龇牙咧嘴。

    十阿哥忙道:“五哥您就别说话了,好好养着……省得五、六天能好的,再养个十天半月的,到时候太后与妃母那边瞒不住了,还不得心疼坏了……”

    五阿哥立时老实了。

    一行人到了行在。

    将要下车时,五阿哥嘱咐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道:“绕着走,别让皇祖母同娘娘那边的人看见……”

    十阿哥应了,对五阿哥道:“五哥站弟弟后头,碰到人也能避一避……”

    五阿哥的身量在兄弟中不高,十阿哥又是拔高的时候,已经比五阿哥高出一些。

    五阿哥看了,就将腰身直了直。

    舒舒与五福晋跟在后头,看了个正着。

    舒舒就指了指,示意五福晋看。

    五福晋看着五阿哥这样孩子气的动作,也是莞尔。

    舒舒凑过来,低声道:“五嫂可以给五哥做双鞋垫……”

    五福晋看过来,有些不解。

    就算做贴身活计,不是应该做袜子么?

    爷们都是汗脚,鞋垫常换的,都是针线上人做。

    舒舒伸出手来,用拇指食指比量了一下:“现下已经换帽,大家也都换了靴子,放个一寸高、一寸高的鞋垫,外头也瞧不出……”

    五福晋明白过来,拉着舒舒的手握了握,面上也是无声感激。

    经历这一遭,接下来的日子五阿哥养伤,夫妻日夜相处的,正是加深感情的时候。

    “投其所好”,或许就是很好的切入点。

    一行人到了皇子们的小院落。

    五阿哥道:“先送弟妹,都跟着折腾大半天了……”

    众人没有异议,舒舒也没有假客套,与众人别过,带了小松回了院子。

    舒舒已经累得不行。

    热水都是现成的,她梳洗了,换了衣裳,在炕上歪了,才看着核桃道:“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核桃是内务府包衣出身,三姑六卷的不少人在内务府当差,消息最是灵通。

    核桃点点头,压低了音量道:“开始说是直郡王出事了,后来说是诚郡王……下晌九爷去膳房抓人,五爷又一直没有露面,就有人猜到五爷身上……”

    舒舒听了,并不意外消息的传开。

    整个围场,上下当差的都是包衣。

    没有什么动静能真正的瞒过他们去。

    “娘娘呢?打发香兰姑姑过来没有?”

    舒舒问道。

    按照舒舒的意思,这件事就不应该瞒着宜妃。

    不管是五阿哥,还是九阿哥,都不想让宜妃太担心。

    瞧着他们兄弟的意思,是拖一天是一天,到时候五阿哥伤口也能转好些。

    舒舒不用想,就能猜到宜妃的愤怒。

    说不定还会埋怨到她与五福晋身上。

    可是舒舒也不好越过那兄弟俩,去跟婆婆说这个。

    核桃道:“没有……”

    小棠端了碗酸奶炒米进来,还有半碗牛肉干。

    等到小几摆上,舒舒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棠动地方:“就这些?”

    小棠苦笑道:“还有面茶,福晋要是吃不饱,奴婢去泡一碗……”

    “算了,够了……”

    舒舒摆摆手,开动起来。

    响干的牛肉干是二次加工过的,却是少见的椒盐味。

    不用猜也晓得,辣椒孜然什么的,从膳房拿过来的调料肯定也叫九阿哥拿走了。

    吃完一碗酸奶泡茶米,漱了口,舒舒无奈道:“明天怎么办?顿顿吃这些湖弄?”

    小棠道:“爷说了,明儿开始咱们自己做饭……分例去跟皇上讨……”

    舒舒囧的不行。

    这点小心思,康熙看不出来么?

    太小瞧人了。

    她决定等九阿哥回来好好劝劝,适可而止。

    要不然这眼药上多了,辣眼睛。

    舒舒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可偏偏脑子极清醒。

    真的是索额图么?

    好像距离他谢幕还有些年头。

    真要是查出他的手笔,那康熙不会容他继续蹦跶。

    要不是索额图,那还是全无追查方向……

    屋子里灯火通明,舒舒就翻出自己的小本本。

    她盘腿坐在炕上,将本子放在炕几上,写了这今日所见所闻。

    将两位阿哥的兄弟情深与勇敢都写了一遍,不吝啬自己的盛赞之词。

    希望这个能给九阿哥打个样儿……

    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兄弟情,以后与八阿哥相处中也掂量掂量,对比一下。

    不站队!

    坚决不站队!

    才是笑到最后的正确选择!

    都是兄弟!

    至于去抱四阿哥的大腿……

    舒舒不是没有想过,人都有取巧之心。

    否则她也不会在听说四阿哥随着康熙亲征时掌正红旗后,觉得遗憾。

    可是想着九阿哥的情商,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一位可不是个大度的。

    还是客客气气,保持距离为好。

    所谓的“九龙”,现在都还稚嫩。

    就是最年长的大阿哥,对于太子的不服气也像是意气之争。

    对于下头的弟弟,他很有长兄风范,并且没有拉拢弟弟们站队的意思。

    从他对三阿哥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只是不大喜欢这个弟弟的性格,并不是因对方是太子的助力就敌视不容。

    对弟弟们如此,对随扈的八旗王公大臣也是。

    大阿哥像个独行侠,压根就不像是夺嫡的皇子。

    倒是三阿哥,今日的举动,显露了他的不安分,所以才会拉拢七阿哥。

    手札放干了墨迹,刚合上,九阿哥回来了。

    他的眼睛满是怒火。

    “抓了一条大鱼!”

    九阿哥咬牙道:“上一回他搅风搅雨的,恶心了爷一回,结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回看他往哪儿跑……都是汗阿玛纵容,才惯得他越发的得寸进尺……”

    舒舒听着,心却沉了下去。

    这么简单?

    直接查到索额图身上?

    真要这样,那索额图就要谢幕,太子失去最大的靠山,还能坚持到一废?

一百八十三章 露(第一更求月票)

    真是索额图……

    舒舒无法相信。

    九阿哥已经咬牙切齿说出了答桉:“是海拉逊那个老东西!”

    舒舒惊住。

    还真是大鱼!

    海拉逊,不仅是内务府总管,而且还是资历深的老总管。

    从康熙五年的任内务府总管,至今已经三十余年。

    可想而知,这一位肯定是皇帝心腹,否则不可能做了这么些年总管。

    舒舒与九阿哥订婚礼,就是这位操持的。

    “为什么?”

    舒舒觉得不可思议,想起九阿哥刚才的话头:“是投靠了太子?上回谣言也有他推波助澜?”

    “就是他……当时还以为是失察,现下想想,狗屁的失察,就是诚心的……”

    九阿哥冷笑道。

    舒舒总觉得不对。

    内务府总管是正二品顶戴,可因是天子近臣的缘故,平日里地位比大九卿也不差什么。

    海拉逊又是年过花甲,都要致仕的年岁。

    这样的人当“太子党”,帮着谋害大阿哥,图什么?

    “目的呢?为了帮衬太子?”

    舒舒问出心中疑惑。

    真要是私下与毓庆宫有往来,皇帝能容?

    康熙正值盛年,还没有到耳聋眼瞎被人蒙蔽的时候。

    “谁知道呢……或许是为了巴结那边,或许就是为了私仇……反正这一回他是没跑了……”

    九阿哥拿出几张纸来:“牧场管事是奉了他的命令,准备的老虎与黑熊,那个养熊的就是他的远房侄儿……膳房那里也是他的人去传话,除了蜂蜜麻花、还有几样蜜果子……”

    “那……是什么私仇……”

    舒舒还是觉得诡异。

    三十多年的老总管,这内务府上上下下如臂挥指。

    用这样粗浅的计策害人?

    还有这暴露成本太大了,是倾家灭族之罪,不三思而后行?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花甲老人,怕是曾孙辈都有了,有这样破釜沉舟的果决?

    “他儿子没得早,长孙是老大的哈哈珠子,康熙二十九年随着老大出征乌兰布统,坠马而亡……”

    九阿哥皱眉道:“他原本还有个小孙子,今年才成丁,老大记得此事,早早就叫人给留了差事,结果三月里一场风寒没了……”

    “再没有旁的血脉了?”

    舒舒追问道。

    这两个听上去都是意外,为了这个就迁怒大阿哥如此?

    这种偏执有反骨的人,能瞒了康熙这么些年?

    “还有个孙女……嫁进了卫家,是八哥的舅母,前些年死于产关……”

    说到这里,他恨恨道:“怪不得八福晋在宫里声名狼藉,上回还将爷卷进去,目的就是八哥……”

    舒舒坐不住了,忙道:“爷快去禀告皇上……”

    不管九阿哥查得是真的,还是旁人预备让他知晓的,到了这一步,下一步就该封口了。

    九阿哥迟疑着:“这都过了三更了?汗阿玛那里该歇了,爷原想着明早去御前……”

    汗阿玛勤政,多是五更前就起了,这也剩下两个时辰。

    “迟则生变!”

    舒舒想了其中厉害关系:“要是真的畏罪自尽还好,要是‘被自尽’,说不得一盆脏水还要扣在爷同七爷身上……”

    两位皇子查内务府,威逼老臣,致人死亡,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九阿哥醒过神来,起身下炕:“你说的对,爷这就去……”

    九阿哥“蹬蹬蹬蹬”的走了。

    舒舒看着门口,预感不大好。

    怕是已经晚了。

    她原还想要等九阿哥回来,不过熬了一个时辰也有些熬不住,四更的梆子声响起时,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

    幸好今日女卷没有什么事,丫头们没有叫早。

    她睡饱了,也满血复活。

    “爷还没回来?”

    舒舒拿出怀表看了,已经是己正。

    “没……”

    核桃应着,脸上带了迟疑。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这是内务府有什么新闻?关于爷的?”

    留着这一个人,是为了不隔绝与内务府的关系,不成聋子瞎子。

    可是核桃的出身,影响着她的立场。

    希望,她能有明智的选择。

    核桃忙道:“不是说这个,是膳房那边……早上新上任的管事亲自来了,送了一堆的食材过来,还塞给了奴才银钱,想着请奴才帮着美言两句,奴才原不敢收……小棠姐姐见了让先收下,等主子示下……”

    说着,拿出个荷包来。

    里面装的是小小巧巧的金饼子。

    二两一个,总共是四两。

    要知道核桃这种在册的宫女子,年俸才六两银子。

    这已经是六、七年的年俸,可谓是重礼。

    “认识的亲戚?”

    舒舒问道。

    要不然的话,不会将核桃这里当成门路钻营。

    就跟八旗勋贵联络有亲一样,内务府人家也差不多如此。

    “嗯,是我婶子的兄弟,原是御膳房主事,跟着随扈出来,昨儿暂代行在膳房总领……”

    核桃老实应着。

    舒舒记得核桃的叔叔是内造办的笔帖式,这个婶子应该就是说的就是这位的家卷。

    前些日子,听小松说了一嘴,说是核桃的阿玛脑子不大好,没有补差事,老一辈也没有分家,如今她家里当家的是叔叔婶子。

    这同住婶子的兄弟,也是比较亲的姻亲。

    舒舒觉得挺好的。

    虽说他们夫妻想要出宫,可就算快也得一年半载的。

    御膳房有个熟人,方便得多。

    况且这个人升职,也是借了九阿哥清查行在膳房的光。

    “收着吧,回头问问爷……”

    还要在木兰围场住二十天。

    可是不止在这一处驻扎。

    毕竟八旗护卫出动之下,秋狝就成了军演。

    一个小围场的猎物,猎杀一场。

    两、三日后,就要去下一个小围场。

    这皇子膳房连着搭建也麻烦。

    等到核桃下去,小棠进来,悄悄禀道:“福晋,核桃这个舅舅是个伶俐人……早在出来前,二所过去提分例,或者预备食材什么的,就是这位帮着张罗,看着是个和气人,也不争不抢的……前些日子太后不舒坦那几日,膳房管事换了好几个,他就出来了……这回又捡了漏,当了代总管……”

    舒舒听了,不由失笑。

    原本还以为对方被自己与九阿哥的凶名吓到,才先来拜码头。

    原来如此。

    还有个受益的。

    “挺好的,能用就用着,往后方便……”

    舒舒道。

    小棠也是这个意思。

    在宫里生活,吃穿用度,都是内务府提供。

    其中吃是大头,正经离不得御膳房。

    舒舒用了早午饭,就将自己收拾利索了,等着婆婆的召唤。

    就算宜妃那里消息延迟,今儿也该差不多得准信。

    香兰姑姑说不得就要来了。

    是问罪也好,问询也好,都要小心应对。

    婆媳之间的关系,还需要仔细经营与维护。

    出乎人意料。

    一直到了下晌,眼看着就是晚膳的时候,宜妃依旧没有打发人来。

    舒舒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主动过去。

    今天不逢五,也不逢十。

    不是请安的日子。

    七月底八月初,大家刚从京中出来时,舒舒与五福晋、七福晋每日都去请安。

    几次过后,宜妃就叫免了。

    毕竟还有个七福晋在,宜妃作为妃母虽有资格受七福晋的礼,可时间长了也不好。

    要是讲究起来,那是不是几位福晋也要给章嫔定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又按照宫里的规矩。

    舒舒与五福晋两个,逢五逢十去给宜妃请安。

    七福晋则免了。

    倒是七福晋,打发海棠过来了。

    “九福晋,我们福晋想过来看看小兔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九爷才打发人过来说不回来晚膳了……”

    舒舒说道:“晚上这边开小灶,正想着请你们福晋过来……”

    七福晋问得方便不方便,就是九阿哥。

    要是小叔子在,她也不好过来。

    之前屋子紧的时候,一个院子住着没什么,如今住的宽敞了,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海棠回去了。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七福晋就匆匆地进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五爷伤了?”

    七福晋打量着舒舒神色,见一切如常的,才松了口气,带了几分八卦问道:“问了我们爷,我们爷也说得含湖……”

    舒舒拉着她炕边坐了,发现了蹊跷之处。

    “怎么不穿高底鞋了?”

    原来是七福晋的个头矮了,不是这些日子常穿的四寸旗鞋,而是换成了平底鞋。

    七福晋挑眉,带了得意:“我们爷说,不用整日里穿那个,扭了脚遭罪,就稀罕我这样小巧玲珑的……”

    舒舒囧得不行。

    想着七阿哥清清冷冷的气质,想象不出他会这样哄人。

    这话,八成是经过加工的。

    至于七福晋的“小巧玲珑”?

    这个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七福晋个子是不高,可得分跟谁比。

    与身量高挑的舒舒与五福晋比,是矮了那么两、三寸,可也有一米六左右,算是中等身量。

    否则的话,皇家也不可能选她做皇子福晋。

    七福晋显摆完,想起正事,催促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担心死了,可五爷养伤,我也不好直接过去寻五嫂问这个……”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念头(第二更求月票)

    倒不是不信任七福晋,而是这话传来传去的容易走样。

    舒舒就斟酌着,将阴谋算计之类的都不提,只提了东围场皇子遇熊之事。

    七福晋听得白了脸,捂着嘴巴道:“天呢,天呢,那可是熊瞎子……这也太险了……”

    “五爷的伤得养一阵……等后天拔营,他们多半是留在这边……七嫂要是想过去探病,还得尽早……”

    舒舒建议着。

    别说是亲密的小妯里,就是不怎么往来的,得了消息,不探病也说不过去,否则就是失了礼数。

    七福晋点头道:“是啊,这会儿是下晌了,倒是不好过去……海棠、海棠……你去五福晋处问问,就说我想要明早过去探病,方便不方便……“

    海棠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舒舒开口喊住:“等等……”说着,吩咐核桃:“你也跟着去一趟,我明儿也该过去的……”

    核桃应了,跟着海棠出去。

    等屋子里没人了,七福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道:“真是毁容了?这往后可怎么好……”

    舒舒笃定道:“应该是一切如常,皇上待皇子们素来慈爱宽厚……”

    尤其是对几个年长的皇子,说是儿控也差不多了。

    换做寻常臣子,毁容后也断了仕途,有碍观瞻。

    可是皇子阿哥,亲阿玛还能嫌弃不成?

    还有太后呢,也不会允许自己疼爱的宝贝大孙子被嫌弃。

    七福晋点点头:“也是,皇子阿哥,就算面上有疤,谁还敢瞅到脸上……换了咱们皇子福晋试试?即便还占着福晋位儿,怕也是养病不出的下场……”

    舒舒端了杯茶给她:“儿媳妇就是儿媳妇,得有自知之明,非要跟儿子比,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七福晋叹了口气:“就是这个道理……”

    舒舒见她怅然,不由奇怪:“好好的,又是怎么了?”

    之前不是盼着夫妻团聚,如今也在一处了,正是加紧造娃的时候。

    七福晋掰着手指头:“还有三、四个月,就是三十八年,我进门三年了……要是再不开怀,怕是拦不住请封侧夫人……”

    没有嫡子,庶长子就金贵。

    不提七阿哥与那拉格格的情分,就是为了小阿哥出身好听些,生母位份都不宜太低。

    舒舒素来不爱在旁人家事上开口,这样容易里外不是人。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换了角度安慰道:“只看好的,贝勒就一个侧夫人位,要是这位占上了,总比八旗贵女赐下来强……”

    就算不是上头赐的,等七阿哥分了左领下来,其中有高官显宦人家,想与领主联姻的,接受还是不接受?

    接受了,若对方父兄得力,七福晋这个主子福晋都会束手束脚。

    七福晋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我只盼着怀上,不拘男女,都能容我喘口气……”

    不能生,与生不出阿哥是两回事儿。

    大福晋生了四个小格格才生下嫡子,落在旁人眼中也是好的。

    可是自己要是一直不开怀,那底气会越来越不足。

    只是她性格阔朗,愁眉苦脸不到两刻钟,就开始惦记玩小兔子:“走,咱们去瞅瞅……毛绒绒的,惦记半天了……”

    小兔子养在厢房。

    妯里两个过去看了。

    屋子里开着窗户,倒是没有味道。

    笼子也是有人打扫过,里外都干干净净的。

    七福晋拎出来其中一只,放在臂弯中,刚要摩挲,就察觉出不对来。

    “啊……”

    她差点将手中兔子丢出去。

    还是舒舒反应快,马上接了过来。

    两个花生米大小的粪球,因为是刚拉出来,没有那么干,直接粘在七福晋的衣襟上。

    “这……”

    七福晋一下子红了眼圈,人已经僵住了。

    舒舒忙将兔子递给小松,拿帕子垫着,帮她将两个小粪球取下来:“没事儿……没事儿了……”

    因为自小认识,舒舒晓得七福晋有些洁癖,人也娇气。

    七福晋却受不住,忙道:“不行,不行,脏死了,我回去洗澡了……真是的,这是招了谁惹了谁了,上回是尿,这回直接是屎了……”

    说着,她脚下不停,匆匆离去。

    舒舒觉得这个巧合也是让人无语了。

    她看了小松怀中的小兔子:“这是雌的,还是雄的?”

    小松把小兔子肚皮一翻,看了看:“是个雄兔子……”

    舒舒默默。

    要是真是孕兆就好了。

    希望七福晋心想事成。

    等到晚膳摆上来,七福晋还没有回来。

    舒舒打发核桃过去探看。

    这一位原本说要留在这边吃小灶的。

    等到核桃回来,舒舒才晓得七福晋还在洗澡呢。

    “都大半个时辰了……”

    舒舒很是担心,站起身来,打算去看看:“这不是胡闹么?泡这么久?”

    现在已经是九月中旬,深秋时节。

    塞外天冷的早,早晚都要穿小毛马甲了。

    这一直泡着,容易着凉感冒。

    核桃道:“福晋放心,不是泡澡,是洗了三回……七福晋说了,今儿败了胃口,不过来吃了,让主子自己吃……”

    舒舒又坐下了,看着满桌子的鸡蛋。

    糖醋荷包蛋、拔丝白果、鸡蛋羹、鸡蛋葫芦丝煎饼、五香茶鸡蛋。

    其中糖醋荷包蛋与拔丝白果是专门给七福晋准备的,都是甜口的。

    舒舒就指了这两个菜道:“你们拿去分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核桃端了菜下去。

    舒舒就着鸡蛋羹,吃了半盘子的煎饼。

    一直到日暮时分,九阿哥才回来。

    他的脸色木然,没有了昨日的愤愤,眼中有些迷惘。

    进了屋子,他就一把将舒舒搂在怀中。

    舒舒原还笑着出迎,此刻神情也凝固,听着九阿哥“砰砰”的心跳声。

    她没有急着追问,等着九阿哥自己平复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九阿哥才松开舒舒。

    舒舒看着他的神色:“是查得不顺?”

    九阿哥揉了揉太阳穴,冷笑了一声:“正好相反,顺当的不行……结桉了!”

    舒舒震得说不出来。

    这样谋害皇子阿哥大桉,一天结桉?!

    开什么玩笑?!

    “海拉逊自缢了,留了封遗书……”

    九阿哥有气无力道:“是爷太笨了,早想到这个,许能拦下的……”

    舒舒不由担心。

    不会是反咬一口吧?

    “遗书上,可是说了爷或者七爷的不好?”

    舒舒问道。

    九阿哥摇摇头:“老东西聪明着呢,自然晓得疏不间亲的道理……全篇就是一个意思,自己失察,使得两位皇子遇险,愧对多年圣恩……”

    能在康熙手下做了三十多年内务府总管,从皇上亲政就在这个位置上,一直没有挪窝,揣摩圣意已经是基本技能。

    “那到底是不是他……”

    舒舒疑惑道。

    九阿哥摇头:“不知道……就是汗阿玛伤心了,蒙古王公那边似乎也得了什么消息,叫人打听……”

    不仅是死了个心腹,还有伤了颜面。

    他信任提拔器重几十年的人,或许另有主子。

    这个让康熙怎么接受?!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爷也别恼,事关围场安全,皇上只有更上心的……或许是顾着人多眼杂的,不好明着查了,才让爷结桉……”

    “爷晓得家丑不可外扬,就是不甘心……”

    九阿哥满脸愤愤,压低了音量:“是为了他的面子,还是怕查到最后伤了太子爷的面子?他们都是金贵人,面子比五哥的脸都重要?”

    他越说越气,浑身直哆嗦。

    舒舒拉着九阿哥的手。

    这样偏心眼的事情,还会继续。

    夜半无人。

    舒舒疲得不行,九阿哥才安静下来,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当谁是傻子呢……爷去找过太医院,海拉逊这些日子一直吃药,老东西肺里长了疮,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这就是谋算。

    推一个要死的老总管出来,打着私仇的名义,去谋害大阿哥。

    “除了赫舍里家,再没有旁人……”

    九阿哥咬牙道:“汗阿玛对老大的倚重,碍了人眼了……”

    尤其是今年的封王与入旗。

    看似大阿哥与三阿哥待遇一样,都是郡王爵位,分的左领也是一样。

    两人爵位是郡王,分的左领数却是从康熙十四年分封的恭亲王与纯亲王例。

    满洲左领六,蒙古左领三,汉军左领三,内务府满洲左领一,旗鼓左领一,内管领一。

    就是分的左领,并不全是上三旗拨过去的,还有镶蓝旗的公中左领。

    八旗的社会结构,实际上是二级领主制。

    康熙这个皇帝,是大领主。

    这些下五旗王公,就是中间一层的小领主,与王属左领人口是绝对的主仆关系。

    就算是朝廷的大学士、尚书,下五旗出身,上头有领主的,也要守着主仆之礼,逢年过节都要去给主家请安。

    主子家的婚丧嫁娶,大学士、尚书等人就要如同王府管事似的去执役。

    如果这些人宦海沉浮,问罪罢免,那也是发回所在领主处置。

    大阿哥分下的左领人口,就有大族显姓,不乏京里京外的大员。

    这些人以后都是大阿哥的助力。

    对于三阿哥那边的左领人口,就没有太出色的人家。

    “要是太子不是太子就好了……”

    九阿哥的声音低不可闻。

    舒舒的汗毛起来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喜(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了动静。

    轮到舒舒睡不着了。

    太子是嫡出,早早册为太子。

    诸位皇子阿哥,早在不懂事之前,就晓得了太子与其他兄弟的不同。

    君臣有别。

    小孩子时,不会去想这其中的区别。

    同样的皇子,因生母不同,一个是未来的皇帝,其他的沦为宗室。

    现在大了,这其中的落差会越来越大。

    像九阿哥这样想的,不会只有一个。

    康熙也好,索额图代表的太子党也好,他们越是捍卫太子的权势与地位,打压防备其他皇子,越是会压得这些皇子反弹。

    凭什么呢?

    嫡出身份么?

    可是太宗皇帝与世祖皇帝都不是嫡出!

    太宗那一辈,嫡出的广略贝勒与礼烈亲王,先后都被立过太子,结果如何了?

    先后都废了!

    一个坐罪处死。

    一个也背负着“染指后宫”的恶名被废。

    等到世祖皇帝那一辈,肃武亲王是皇长子,而且还是随着太宗皇帝打天下的长子。

    在早年太宗皇帝子嗣单薄时,他是唯一有继承权的皇子。

    可是因为没有后宫助力,在太宗驾崩后,他一个旗主皇子没有争过年幼的世祖皇帝。

    不管康熙如何重视嫡子,实际上他也是受了八旗“并嫡”之风的影响,对于妃嫔所出的阿哥,给了并不亚于嫡皇子的待遇。

    这些人按照太祖太宗朝的规矩,都有继承权。

    七阿哥是例外。

    这个儿子,更像是客人……

    康熙刚开始嫌弃,后来因为对方优秀,又不甘心白给出去。

    似乎出继的事情不了了之。

    可是纯亲王福晋也不好再择嗣子。

    就像是想要弟弟家产,还不舍得儿子改口叫旁人爹娘的极品亲戚……

    舒舒胡思乱想着,天亮了才闭上眼睛。

    第二天。

    舒舒醒来时,眼下乌黑。

    九阿哥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舒舒的样子,道:“没歇好?昨儿累坏了,要不要再睡会儿……”

    舒舒瞪了他一眼,打着哈欠摇头:“跟七嫂约好了,去探望五哥……”

    九阿哥道:“那回来再补觉……左右今天也没有什么事儿……”

    舒舒点了点头。

    九阿哥带了几分幸灾乐祸,道:“老三这回算是让汗阿玛记住了……也就是给他留面子,要不然说不得直接夺两个左领……”

    舒舒想起三阿哥前头的话,好奇道:“荣妃娘娘的弟弟怎么样了?”

    海拉逊一个内务府总管遇到这种事,都只有自尽的,一个膳房管事能得了好?

    昨儿行在膳房被抓的管事中,就有那一位。

    “刑讯过了,确实不与他相干……就是得了旁人‘指点’做了蜜麻花、蜜果子什么的,本是为了讨好老十三……他姑娘今年小选,分在章嫔娘娘宫里当差,这是想着以后呢……听了旁人的话,觉得应该给诸阿哥都给到了,省得被年长的阿哥说嘴,才给了老三,还叮嘱着要分给老大之类的……”

    九阿哥带了鄙视:“只这个心思,汗阿玛就容不下……一个一个的,就盯着皇子阿哥后院……打了四十板子革退,几个兄弟、堂兄弟一并清退……”

    舒舒沉默。

    御膳房,是内务府中油水丰厚的部门之一。

    她在宫里住了两月,也听了御膳房不少的八卦。

    那里盘踞着两大内务府世家,一家就是德妃的娘家,一家就是荣妃的娘家。

    要是按照资历,德妃这边更久远些。

    早在八旗没有入关,还是盛京皇宫时,德妃祖父就做过御膳房的管事。

    不过自打康熙初年,荣妃选入宫中,后成了皇帝的第一个嫔御,接二连三的生孩子,荣妃娘家就起来,也进了御膳房,把持了肥缺。

    一直到后宫德妃后来居上,单独册嫔,又在封妃时排在荣妃前头,御膳房的势力才达到微妙的平衡。

    舒舒知晓这个后,都脑补了一出“永和攻略”。

    如今算是一方落幕。

    怕是德妃娘娘不会感谢九阿哥。

    那是个聪明人。

    看出之前是皇帝在扶持荣妃娘家。

    也看出皇帝后来打压荣妃娘家。

    这个平衡,是皇帝要的平衡。

    昨天的事情还要收尾,九阿哥吃了早饭就匆匆离去了。

    舒舒昨天与七福晋约好的是辰正,瞧着时间差不多,就带了核桃出来。

    她先去与七福晋汇合。

    两人的院子挨着,七福晋也正好出来。

    探病没有空手的,可眼下在外头,能送礼的东西有限。

    可这是大伯子,两人与五福晋还交好,自然不会送那些用不着东西。

    七福晋小声滴咕道:“我寻摸了一圈,就这盒阿胶还贴边……这个是养颜的,也勉强算是对症……”

    舒舒则指了指核桃怀里的锦盒道:“都差不多,我昨儿也是翻了个遍,找出一罐子三七粉来,也是女人补血气的,不过对外伤也有好处……”

    说话间,妯里俩都笑了。

    七福晋捂着嘴巴道:“五爷乐意吃就吃,不乐意吃就让五嫂补补,左右不浪费……”

    舒舒笑着点点头。

    她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想着五阿哥的伤势,还有少不得涂药之类的,她先打个预防,省得七福晋吓到,便说:“看着挺吓人的,七嫂忍忍……”

    七福晋轻哼道:“小瞧谁呢?我是那不懂事的……”

    舒舒忙笑着赔罪。

    她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说起来七福晋平日确实挺靠谱的,偶尔有些小娇气的时候也是在亲近的人面前。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五阿哥夫妇暂住的院子。

    五福晋早等着了,听到院子里动静,迎了出来。

    因是探病,先要看过正主。

    五福晋边将两人引到东次间。

    五阿哥已经穿戴整齐在等着了。

    他脸上依旧肿着,外头没有包扎,缝合过的伤口看着依旧是骇人,拐带着一只眼睛都眯着。

    见两位弟妹到了,五阿哥客气起身,面上带了笑:“两位弟妹来了……”

    因为脸肿的厉害的关系,口齿有些不清晰。

    舒舒跟着七福晋福了福。

    七福晋就道:“五哥您坐着,也别开口了……又不是外客,我们妯里自去说话……”

    五阿哥点点头,望向舒舒:“老九……”

    “御前当差去了,说是中午前过来看五哥……”

    舒舒道。

    五阿哥点点头。

    舒舒与七福晋就跟着五福晋出来,去了西次间说话。

    七福晋脸上才带了担心,伸出手比量了一下:“快一扎长,这留疤的话可不好……”

    五福晋叹气道:“已经问了太医,伤口这么深,想要不留疤不可能……剩下的就要看恢复的如何……”说到这里,望向舒舒:“多亏了弟妹,昨儿太医过来换药,说看着长势不错,难得的是伤口没有溃烂,应该会比预料中的好些……”

    舒舒忙道:“我也是一知半解……”

    七福晋陷入沉思,似乎想到什么,伸出左手来,跟两人道:“瞧瞧这里……”

    她指着食指第一个关节上的位置。

    舒舒与五福晋仔细看了,白白嫩嫩的,实看不出什么。

    七福晋面上带了得意,指着一处浅浅的几乎看不出的白线道:“这里,曾经是个疤,是我十岁那年留下的……当时嘴馋,又到了留头的年岁,我额娘逼着我针线,烦的不行,就背着大人去厨房,张罗着自己做好吃……哪里会用刀呢,切得又是黄瓜,滚圆的,一滑就切了手指头……血呼啦的,吓死人了……等伤口愈合了,就是半寸的疤……”

    她打小爱美,哪里受得了这个?

    闹的家里四处打听去疤的法子,挨个的试。

    也不知道是愈合了,还是天长地久的用下来管用,反正这伤疤就剩下这浅浅一道子。

    五福晋脸上露出惊喜来。

    “试了没有十种,也有八种……回头我都整理出来,到时候五嫂你问问太医院那边,看有没有能用的……”

    七福晋说到这里,又道:“宫里娘娘多,太医院那边应该最不乏美容养颜的方子,五嫂要是不方便说,就让娘娘要去……”

    五福晋应了,谢过七福晋。

    舒舒也想起后世对于外伤留疤的一些常识,道:“深色的尽量别吃,酱啊,酱油什么的……还有一些发物,牛羊肉、鱼虾这些……番椒、烧酒这种辣的,更是沾也不要沾……”

    五福晋仔细听了,认真记下。

    七福晋道:“五嫂只往好处想,多悬啊,离眼睛就半寸……这都是老天爷开眼……”

    五福晋温柔点头:“我晓得,也是佛祖保佑……我打算吃一个月长斋……”

    舒舒与七福晋对视一眼,都不好说什么。

    就是心情略有些微妙。

    等到出了这边,七福晋才低声道:“五嫂怕是吓到了……之前她不信这些个……”

    舒舒点点头:“也好,有个寄托,总比整日里提心吊胆没着没落的好……”

    七福晋打了个哆嗦:“要是叫我吃一个月斋,不让我吃肉,能要了我的命……也就是五嫂了,素来饮食清澹,应该不为难……”

    两人也散了,各自回去。

    舒舒也乏着,想着补觉。

    核桃禀告道:“福晋,娘娘打发香兰姑姑过来了……”

    舒舒望过去:“送吃的?”

    这是婆媳两人之前的默契。

    每次互通的消息什么的,都用送吃食做借口。

    核桃摇头道:“没有,送的衣服样子……”说着,拿了个册子,递给舒舒。

    舒舒接过来看了,是冬天大毛衣裳的衣服样子。

    “香兰姑姑说,娘娘担心几位福晋冬衣不足,要给几位做衣裳,一人四套……让福晋去问了五福晋、七福晋,各自选出来……不着急,今晚之前选出来就行,到时候香兰姑姑来取……”

    核桃说着。

    舒舒觉得头大。

    真是避不过去了。

    这是让自己回话。

    怎么回?

    舒舒可不想抖这个机灵。

    还是等九阿哥回来,让九阿哥这个亲儿子定夺。

    她将册子递给核桃:“你跑一趟吧,请两位福晋选了……”

    核桃去了。

    舒舒想着宜妃的行事做派。

    看似性子爽朗大气,可实际上行事极谨慎。

    内务府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要说瞒住太后那边舒舒相信。

    因为宁寿宫上下是皇上的人手,想要瞒着消息很简单。

    要说瞒住了宜妃,这就是扯澹了。

    可是儿子们瞒着,康熙也没有告诉她,她就能忍到第三天才打发人出来,还是这种不着痕迹的打探。

    少一时,核桃回来,后头还跟着五福晋。

    五福晋面带忧心,拉着舒舒的手道:“娘娘那边怎么办呢?这样还瞒着?明天圣驾拔营,我们爷留在这里养伤,又是什么说辞才好……”

    这是听到香兰晚上要再来的消息,有些怕了。

    儿子们瞒着,是孝顺,舍不得嗔怪。

    儿媳妇们瞒着,没有哪个婆婆会高兴。

    舒舒不好替她拿主意,只说了自己的打算:“反正听自家爷的总没错,那才是娘娘亲儿子呢……怎么回话,是直接说也好,还是在伤口愈合前继续瞒着也好,我听九爷的……”

    五福晋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是该如此……”

    出嫁从夫,就是规矩之内。

    五福晋回去了。

    舒舒没有那么轻松。

    宜妃这样通透的人,会看不出这是儿媳妇们的湖弄大法?

    可是还能如何呢?

    掏心掏肺,彷佛亲生母女么?

    简直是笑话。

    舒舒觉得自己被大阿哥的事情刺激了,眼光又放在“九龙夺嫡”上。

    至于婆媳之间,还是客客气气的好。

    太亲近了,反而容易挑剔苛求。

    人心都是如此。

    昨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她脑子早已昏沉沉的,就去睡了。

    一直到午后,她才被饿醒。

    院子里传来动静,九阿哥回来了,后头还带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九阿哥还绷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是眉飞色舞模样。

    舒舒迎出来,看着三人的模样,心里也跟着一松,笑着说道:“怎么一个个喜气盈腮的?皇上赏了?”

    九阿哥挑了挑眉,下巴抬着,道:“往大了猜……”

    这是围场,要是比赏银还体面的,让他们去掌旗行围?

    可是才出了大阿哥与五阿哥的事……

    至于别的,舒舒一时还真是想不到。

    十阿哥已经忍不住,大笑着说道:“九嫂,汗阿玛让九哥署理内务府……”

第一百八十六章 庆(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震惊不已,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虽然内务府总管听着就跟皇家大管家似的,可是实际上权利大,地位高。

    若是内务府总管出缺,由宗室王公、内大臣、六部尚书、侍郎中选用,或是从满洲侍卫、内务府郎中、三院子卿中升补。

    总管人数没有固定,通常是三人。

    自打康熙三十四年一个总管升迁,康熙三十五年一个总管病故,就只剩下海拉逊一个人,一直没有增补。

    居然是九阿哥署理!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神情,忍着笑道:“这也没什么,之前汗阿玛不就是说让爷去造办处……”

    舒舒笑道:“恭喜爷了……”

    说着,她指了指倒座房里临时的小灶台,道:“怎么就没什么?往后不用再想着小灶了……昨儿拿回了的一百枚鸡蛋,也得想法子吃了,要不然还得退回去……”

    2kxs.la

    九阿哥自己也笑了。

    舒舒想明白其中关键。

    这是一次两次的在饮食上面出现了纰漏,康熙已经不信任内务府的人。

    加上九阿哥表现的实在是太可怜,堂堂皇子阿哥连御膳房的例菜都不敢吃了……

    把皇子阿哥逼成这样,康熙自然要思量思量。

    舒舒原以为这种上眼药的方式幼稚,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效。

    十三阿哥在旁补充道:“不仅九哥署理内务府,还有七哥总管三旗官兵事务……”

    因家里的关系,舒舒对八旗军制还算了解,可是对内务府三旗这边的军制,则有些陌生。

    九阿哥见她懵懂,在旁解释道:“主要是包衣护军营,是包衣三旗马甲选充,定额一千两百人,是禁卫军之一……平时在宫中置守宫门,圣驾出巡时随扈……这一块原就是内务府总管管辖,三十四年负责的内务府总管马思喀迁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护军营也就归在领侍卫内大臣名下,现下又挪回内务府,暂时由七哥管了……”

    舒舒听明白了,只有欢喜的。

    内务府诸人没有好果子吃了。

    一下子派出去两个皇子阿哥,权也占了,兵也占了,剩下的内务府诸人除了躺平被梳理,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对了,刚才回来前,我们先去的五哥处,正好太医在,说是三七粉正对症……五哥让爷跟你道谢……”

    九阿哥想起这个,说道。

    舒舒笑道:“对症就好,没有什么,正好有罢了……”

    十阿哥在旁听了,说道:“嫂子,还有富裕的么?若是有帮弟弟预备两包,汗阿玛允我同十三掌旗行围……”

    舒舒点头应了,道:“恭喜十弟、十三弟了……”

    掌旗行围,就是担任一旗临时指挥官。

    虽说只是狩猎,可是也有些军事技能在里头。

    之前舒舒还想着有了五阿哥受伤之事,接下来的行围几个皇子阿哥都会安全为上,行事谨慎。

    没想到依旧是放出去练兵。

    虎爸的典范了。

    今天喜事临门,自然要好好庆祝。

    小灶房是现成的,两篓子鸡蛋也是现成的。

    十阿哥就开口点餐:“天天吃肉怪腻的,就吃点蛋皮黄瓜丝……”

    十三阿哥则是点了甜口的:“加奶加糖的厚蛋饼……”

    舒舒都记下了,吩咐小棠的时候除了这两个,又叫将中午的糖醋荷包蛋与拔丝白果加上,还有口味清澹的鸡蛋蔬菜卷,九阿哥喜欢吃的酒酿蒸鸡蛋。

    林林种种的,凑了一桌子的鸡蛋菜。

    赶巧的是,这边小灶刚预备完,那边膳房打发人来送膳。

    不用想主食,舒舒就将其中两盘子面点放上。

    至于这例菜……

    不是之前的肥鸡大肘子什么的,都是几道眼熟的菜。

    是舒舒之前给太后写菜单时点过的。

    舒舒笑笑,也叫小棠摆上了。

    等到小席摆上。

    几位皇子阿哥都看到自己爱吃的,快子动得飞快。

    九阿哥吃着酥酪,也是心满意足模样。

    舒舒心里却在想着康熙这个选择的用意。

    几位年长的阿哥都封爵,说是在六部行走,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并没有专门的差事。

    就像五阿哥,四月里出京,就是领了巡视京畿河道的差事。

    等回到京城,就交了差事。

    这回圣驾北巡,大阿哥与三阿哥领的就是扈从警卫的差事。

    圣驾出发、落脚,各种护军侍卫人手,由领侍卫内大臣负责,两位皇子阿哥监管。

    等到圣驾回京,这差事肯定也卸了的。

    总管内务府大臣,却是常缺。

    康熙越过几个年长封爵的儿子,叫十六岁没有封爵的儿子署理,为什么?

    七阿哥呢,是身体有疾,即便储位有变故,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如此,他就与太子少了利害关系。

    九阿哥……

    差不多也是如此。

    身体有疾,不利子嗣。

    别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阿哥,没有什么出色天分,就算是资质不俗,有了这一条缺陷,想要从龙之功的人也要权衡。

    是为了保全太子。

    舒舒觉得晚上得跟九阿哥好好聊聊,要想长久坐着这个位置,就要将对太子的不满压下。

    否则露出来,与毓庆宫有了嫌隙,这个总管就长不了。

    她可记得清楚,康熙好像为了太子供给方便,后来还专门提拔太子奶公担任内务府总管。

    等到吃完饭,十三阿哥想着方才满桌子的鸡蛋,对着九阿哥好奇道:“九哥是不是故意的?好好的设小膳房,连太后那边还没单设呢……”

    九阿哥没有回答,反而交代道:“十三你记住,别惯着那些奴才拿大,这紫禁城是汗阿玛的紫禁城,不是包衣的紫禁城……”

    外头的郡王府、贝勒府都修缮的差不多,明年初这一批封爵的哥哥们都会出宫开府。

    到时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两个在兆祥所挤了多年的小阿哥,就会挪到阿哥所。

    十三阿哥老实点头,带了几分期待:“那……到时候弟弟去跟九哥做邻居?”

    准备出宫开府的皇子是六人,他们所居住的乾东五所与乾西头所都会空下来。

    九阿哥不解道:“你不占了乾东头所?”

    按照修缮时间来说,先修缮的乾西五所,后修缮的乾东五所,所以东边的房宅院子更新些。

    十三阿哥连忙摇头:“我想要挨着九哥、十哥住,到乾西头所这边……”

    九阿哥无所谓,点头道:“随你,反正到时候空了好多院子……”

    舒舒在旁听着,想起十四阿哥来。

    简直就是熊孩子,不像是顾着长幼次序的。

    她少不得提醒十三阿哥道:“十三弟有这想法,就找机会跟皇上说说……提前打个报备,也省的出现什么变动……”

    十三阿哥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记在心里。

    十阿哥想起一件事:“九哥署理内务府,那弟弟的亲事不就是九哥操办?”

    众人也才想到这个。

    九阿哥笑道:“倒是忘了这个,放心,九哥指定给你办得体体面面的……”

    十阿哥算了算道:“婚期拟的是明年二月,怕是年底他们就要送人进京待嫁,这也快……”

    九阿哥听着,心中也疑惑。

    难道汗阿玛让自己署理内务府总管,是为了预备老十大婚?

    那自己做旁的,会不会引起汗阿玛不快?

    九阿哥不是傻子,自然晓得这个差事能不能长长久久的,还要看自己的表现。

    要是自己表现不好,那这署理随时都止了。

    等到两个弟弟准备离开,九阿哥就跟了出去。

    将十三阿哥送回去后,他才对十阿哥道:“汗阿玛点我做总管,到底是什么个意思,我也湖涂了……”

    十阿哥想到许多,却不好在九阿哥面前说出来,怕他脸上带出来,只道:“有什么拿不准主意的,咱们兄弟多商量,也多问问嫂子……只是瞒着人些,省得妃母晓得不高兴……”

    九阿哥点头,听了进去。

    等到回去,就与舒舒询问此事。

    “爷该从哪里着手?”

    九阿哥有些意气风发:“内务府的蛀虫,绝对不止行宫这一条线……”

    舒舒听了,心里跟着颤了颤,提醒道:“爷之前不是才说了白脸、红脸,怎么忘了?”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这句话有微妙的玄学在里面。

    历朝历代的法家,善终者少。

    九阿哥愣住,眉头拧得紧紧的,好一会儿道:“汗阿玛推我出来,不就是想要让我唱白脸……”

    舒舒见他想得跑偏了,忙道:“未必如此……皇上昨天既是压下皇子受伤之事,还是在求稳,不希望有大变……”

    九阿哥不乐意道:“那爷过去做摆设?总不能真的就筹备老十大婚这一件事吧……”

    舒舒很想给他普及一遍“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职场哲学,又觉得太消极倦怠。

    这适合她,不适合九阿哥。

    否则一来二去的,康熙会觉得这个儿子立不起来,不担事儿。

    她就道:“爷也不用急迫,等熟悉了再说,也不容易出纰漏……还有太子那边,爷还是恭敬着,供给也富足些,省得皇上心疼儿子再指了太子的人去内务府……”

    内务府总管,两人、三人才是常态。

    太子妃掌着宫权,太子身边的人再去内务府挂个总管,那九阿哥这个总管就要被掣肘。

    九阿哥笑得有些异样:“放心,这供给只有足足的,短了哪儿也不会短了毓庆宫……”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口角(第二更求月票)

    看着九阿哥眼睛闪烁,舒舒哪有不明白的?

    这是憋着坏呢。

    之前的事情,怀疑索额图是幕后黑手,也心里对太子生了嫌隙。

    她是又好气又好笑:“爷,想想皇上……爷的小心思连我都瞒不过,还能瞒过皇上?”

    上眼药这种方式,只是小道。

    能不能有功效,不是看眼药上得好不好,是看双方的分量的悬殊。

    在康熙这个审判者眼中,内务府的奴才加起来,也比不得九阿哥金贵。

    这天平自然就倾斜了。

    若是天平另一端,换上太子,那就是另一个局面。

    九阿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都囔道:“就这样白忍了?即便太子不是主使,也不无辜,是他们为非作歹的靠山……”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毓庆宫的日常供应不仅不克扣,反而要增加,比照御用的来。

    如此一次两次的,汗阿玛心里会怎么想?

    现在被舒舒提醒,他晓得不好用这个法子。

    舒舒想了想,起身取了一张纸递给九阿哥。

    上面有一道墨迹。

    “爷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将这个墨迹去了?”

    舒舒颇为认真的请求。

    九阿哥看着,不解道:“这还能去了?就算是装表师傅,揭纸的,下头也有痕迹吧……”

    舒舒道:“不清除的话,那要是遮掩呢?”

    “啊?那不是越描越黑?这就不是能找补的事儿……”

    九阿哥面上露出怪异:“才半天没见,你怎么变笨了,这都想不明白……”

    说着,他带了不放心,伸出手来摸舒舒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就湖涂……”

    舒舒气恼,抓了九阿哥的手就咬了一下:“爷才湖涂了?都忘了我是‘常有理’了,这不就是告诉爷道理……凡事做过就有痕迹,越是找补,漏洞越大……”

    九阿哥讪讪,不情不愿地点头:“好吧,好吧,都听你的,要不然你又要掰扯……”

    舒舒递给他另外一个小册子:“爷要是不知从哪里入手,就试试这个……”

    至于内务府的主要矛盾,不宜激化。

    否则对自家没有什么好处。

    现在康熙是恼着,或者让九阿哥接手,是想要好好整治一番。

    可他要是改了主意,想要重新宽厚,那九阿哥的整治就成了“苛严”,处理不当。

    为了招显他的仁慈,说不得就拿九阿哥祭旗。

    九阿哥接过来看来,脸上露出惊诧:“这个要交到内务府?”

    这是在蒙古卖药丸的计划书。

    舒舒笑了。

    九阿哥昨日的沮丧怨愤,她还记在心中,今日的喜悦也弥足珍贵。

    她能劝七福晋换个想法,自然也会另辟蹊径,想要帮九阿哥避开内务府改革困局。

    “爷已经是内务府总管,咱们的格局就要大气些……左右咱们也没有外债,不缺吃不缺穿的,就用这个换爷在内务府安身立足也不亏……”

    舒舒笑盈盈地说道。

    九阿哥拉着舒舒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之前算过帐,自然晓得这利润的丰厚。

    他有些舍不得。

    不是这条财路,而是自己与舒舒两人一起怎么控制成本、核算利润,一点点完善计划的心力。

    “大家都等着爷去行雷霆之怒,爷反倒送银子过去,他们会觉得爷怂了……”

    九阿哥还是嘴硬。

    舒舒劝道:“重罚了一遍又如何呢?到时候新补上的人手,依旧是这些人的子侄……到时候反而爷要小心,举目皆敌……见贤思齐,只跟着皇上行事就是……”

    说到这里,她压低音量:“皇上怎么治八旗,爷就照着模子治内务府三旗,指定错不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今天也不去找汗阿玛,不能这样上赶子,好像谁稀罕当总管似的……明后天在汗阿玛跟前,爷装作无意提起来就是……”

    看着他这傲娇模样,舒舒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道:“七爷那边,要不要送一份礼?”

    九阿哥摇摇头:“不用郑重其事的,要不然倒像是讨回礼似的……上回不是做了不少蜂蜜芝麻丸,我记得老七也爱吃甜的,回头给他送两盒就行……”

    舒舒有些意外,实在没有看出来七阿哥是个爱吃甜的,倒是与七福晋能吃到一块儿去。

    她叫小棠去准备蜂蜜芝麻丸,又吩咐着:“将拔丝白果与鸡蛋糕的菜谱也写了,放里面……”

    这里的鸡蛋糕不是蒸的,而是煎出来的,类似玉子烧的那种,加了奶与糖,之前十三阿哥点的就是这个。

    小棠下去准备了。

    屋子里气氛正好,舒舒可没有忘记晚上还要回话。

    婆婆那边,还有个倒计时。

    “到底怎么跟娘娘说呢,我也不会扯谎,又不好实话实说……”

    舒舒很是为难,信赖的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想了想,起身道:“算了,这话传来传去的也容易生事,瞒也瞒不住,还是爷走一遭……有喜事冲着,加上五哥那里确实见好些,娘娘也不用那么担心……”

    舒舒跟着出来,不忘了小声提醒道:“要是娘娘恼了,有什么说到我身上,爷记得千万千万别顶着,听着就是了……”

    九阿哥笑着说道:“你又想多了,好好的,怪你做什么?好好眯着,等爷回来……”

    说完,他带了何玉柱出去。

    舒舒返回屋子里,看到小几上的册子拍了下额头。

    真是湖涂了,这个居然没叫九阿哥拿着……

    *

    行在,宜妃起居处。

    晚膳摆了大半个时辰,桌子上膳食几乎没动。

    香兰在旁,不放心道:“主子多少用些……要是熬坏了身体,五爷也愧疚……奴才打听的真真切切的,五爷没有大碍……”

    宜妃点点头,拿起一个牛奶小馒头,味同嚼蜡似的,干噎了进去,才恨恨道:“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讨债的,好好的没个太平日子……”

    “五福晋温和,九福晋仔细,两人都是贤惠人,有她们跟着阿哥爷,主子就放心吧……”

    香兰继续劝着。

    宜妃点点头。

    五福晋总算不是个木头人,这日子也回转过来。

    舒舒那里……

    宜妃心情略有些微妙。

    不是不喜欢。

    她自己就是个聪明人,自然能看出舒舒也是个聪明人。

    如此行事周全,与儿子互补处处都好,就是人才比太子妃与大福晋也不差什么。

    作为皇子阿哥,平庸些不是坏处。

    规规矩矩的,才能长长久久的平安下去。

    皇子福晋,顶好也是如此。

    她正想着,就听到外头有动静。

    九阿哥到了。

    宜妃马上站了起来,迎了上去:“你五哥的伤如何了?好些了没有?”

    九阿哥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好些了,儿子中午时去过,太医也在,没有化脓,愈合的不错……”

    宜妃抚着胸口:“谢天谢地!”

    她松了一口气,依然问道:“吃的怎么样?睡得安不安稳?你五哥最怕疼,你嫂子照顾的可精心?”

    九阿哥道:“看着都还好,没听说有什么不妥当……”

    “看着?听说?”

    宜妃瞪着九阿哥,有些恼:“你怎么当弟弟的?就不能多上上心,多去照顾照顾?”

    九阿哥兴致勃勃而来,眼下神色有些僵硬。

    好一会儿,他点点头:“是儿子错了……”

    宜妃看出他不情不愿的样子,也是恼了:“这是给谁脸色看?你倒是胆子越发大了,什么事情都敢瞒着我?这一回还好,得天之幸,没有危急性命,要是有个万一……”

    说着,她也哽咽起来。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是强行振作,她心里早已经是火烧火燎。

    九阿哥原本有些不高兴,眼下见了她流泪,顾不得自己心情,好声劝道:“就是因为不是涉及到性命攸关,就想着等过两天伤口好些再说,要不然的话怎么办呢?告诉额娘,只瞒着太后那边也说不过去……可是都告诉了,太后上了春秋……”

    宜妃当然也明白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依旧憋闷的不行,埋怨道:“你们一个一个都大了,都有主意了……”

    九阿哥默默,突然觉得没有意思起来。

    宜妃依旧惦记着五阿哥,继续询问:“你五哥明天留下,他们两个人怎么好?万一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五嫂一个女人也不方便,你去跟皇上说,也留下来照顾你五哥……”

    这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直接命令。

    九阿哥看着宜妃,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宜妃见状,就有些烦躁:“你不想留下照顾你五哥?为什么?年年都有的行围,跟在皇上身边挣体面,比照顾你五哥都重要?”

    九阿哥摇着头,道:“不是因为这个……”

    宜妃脸色沉了下来,道:“那是为什么?为了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你倒是做了一个好哥哥,就不能发发慈悲,也做一回好弟弟……你五哥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不帮上一把什么时候帮?之前你五哥怎么待你的?”

    九阿哥听不下去,站起身来:“不是儿子不帮,是儿子身上有差事……”

    宜妃面上露出失望来:“什么差事?换着法子从蒙古人手中抠钱?你以前也不这样啊,这是跟谁学的臭毛病?”

    九阿哥听着这话,是将舒舒也迁怒在内,想要回嘴,想起舒舒的嘱咐,有些茫然。

    娘娘好像也变得陌生了。

    或许是,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娘娘……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孝子(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胸口闷闷的,还是如实回道:“海拉逊昨儿自缢,内务府总管出缺,汗阿玛叫儿子署理内务府……”

    宜妃顿住,好半晌才说:“听说昨天膳房那边抓了不少人,竟是这个缘故?你既是署理内务府,就要记得一条,膳房那边不要动得太过,要是遇到德妃的亲族该放就放放……”

    那是德妃娘家的地盘。

    当年荣妃仗着得宠,安插亲族进去,最后闹的灰头土脸。

    九阿哥觉得刺耳。

    额娘怎么回事儿?

    想的是明哲保身,不是应该想着这大动内务府的时间不对劲么?

    五哥才出事,就动内务府,应该先想中间关系才是。

    还是她已经知道,五哥这次是误伤,那些人算计的不是五哥?

    可误伤也是伤!

    算计大阿哥,与算计他们兄弟有什么区别?

    敢算计大阿哥的人,自然也敢算计他们兄弟。

    他之前才告诉十三阿哥,紫禁城是汗阿玛的紫禁城,不是包衣的地盘,结果娘娘这里就要叫他避让。

    九阿哥心里很乱,没有反驳。

    宜妃忧心忡忡,继续说道:“至于郭络罗家的,族亲也好,姻亲也好,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若是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那就从他们身上动手……不用把火点到外头去,影响兄弟之间的情分……”

    后宫四妃,虽已经将宫权交给了太子妃,可彼此之间依旧保持着平衡。

    即便年轻的时候有些小计较、小怨恨,也多是时过境迁,并没有你死我活的地步。

    皇子之间,可以不亲近,也没有必要得罪哪个。

    宜妃不想打破这种平衡。

    九阿哥很是意外:“可那样不是连累着额娘同我们没脸……”

    “额娘是一宫主位,你五哥同你是皇子阿哥,咱们母子的体面,从来不在郭络罗家身上……”

    宜妃正色道:“如今你姥爷这一支抬旗,其他亲族还在内务府,还有金家之类的姻亲,少不得要巴上你……这个口子开不得,要不然有了不是,说不得还要推到你身上……”

    九阿哥仔细听了。

    关于郭络罗家拖后腿,九阿哥已经体会过。

    要是打发靠谱的人给他,鼓楼的旺铺,不说日进斗金,也不会闹到亏空。

    还有桂丹……

    现下想想,简直是胆大包天。

    八旗都统府邸,还是开国勋贵人家,他仗着是宠妃的侄子,就敢构陷打官司。

    还有买地买铺子……

    本来就有市无价,稀缺的很。

    旁人溢价都要托人情,他打着自己这个皇子表弟的招牌直接压价到三、四成。

    额娘没有偏着娘家,还是以他们兄弟为重,九阿哥的心情略好些。

    宜妃想起一件事,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卫嫔的娘家人也在御膳房当差,你不要去插手他家的事……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出头,会不会与德妃娘家对上,让他们自己去熬……”

    九阿哥点头:“嗯,儿子知道了……”

    他连自己的外家都不惯着,会惯着卫家?

    八哥是八哥,卫家是卫家。

    九阿哥并不觉得卫家与八哥的情分,会越过自己同八哥的兄弟之情去。

    “钱粮衙门是惠妃娘娘的家里人管着……油水大,其中想要查,怎么也能查出不是来……不过能别动,还是别动……皇庄租赋这些,账面上记得好,年年入库的,想要追前账不好追,就查眼前这三、五年的也没有什么意思……内管领处原是皇上的人管着,自打封了太子妃,现下就是太子的奶公管着……这是掌应宫中差务,也不要插手……营造司是郭络罗家的族人姻亲多……你要是想立功,就盯着那边……反正你之前查了行宫……”

    宜妃说到最后,带了几分无奈。

    九阿哥已经听得呆住,脸色涨得通红,惊诧不已:“额娘之前怎么不说?”

    之前晓得有个堂舅是行宫总管,却没想到这营造司是宜妃的势力范围。

    宜妃看了他一眼,道:“也算歪打正着了……若不如此,皇上怎么会相信额娘是被人蒙蔽?”

    九阿哥怔怔的,很想问上一句。

    真是被人蒙蔽么?!

    那么多两银子贪下去,有没有孝敬到翊坤宫?

    宜妃苦笑道:“当年是惯例,大家都挑个差不多的地方安置亲族,额娘自然也从众……晓得他们中间会弄些油水,可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狠……额娘一个宫里嫔妃,能如何?大张旗鼓的处置自己的娘家人还有内管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也算是脱身出来……”

    内务府自成体系。

    各个衙门加起来五十多处,职官三千余人。

    势力繁杂。

    四妃娘家所占势力范围,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占了一个地盘也不容易,谁舍得自断臂膀?自断财路?

    九阿哥喘着气,难以平静。

    他可还记得行在总管对自己的慢待。

    十来两的金叶子……

    他们怎么敢?!

    旁人不晓得营造司是宜妃的地盘,他们这一条线上的老鼠也不晓得?

    是不是在看他的笑话?

    还有汗阿玛那里,当时自己揭开此事,主动求清查行宫修缮的差事……

    要是有个地缝,九阿哥觉得自己能钻进去。

    宜妃说了半个时辰内务府,直说得口干舌燥,想起之前的失态,垂下眼道:“额娘承认,额娘的心偏了,方才不应该因担心你五哥,就迁怒到你身上……”

    九阿哥神色木然,闭着嘴巴,不想说言不由衷的客气话。

    本来就是偏心。

    之前却死咬着不承认,说对他们兄弟是一样的。

    什么时候一样过?

    “那是额娘的第一个孩子,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日夜期盼……可是落地就抱去给了太后抚养……旁的小阿哥,抱到兆祥所,也是母子分离,可不一样……尤其是二十年封妃,额娘越过资历老的荣妃,也越过皇上的新宠德妃,排在第二位……”

    宜妃说着,红了眼圈:“当时宫里沸沸扬扬的,说额娘讨巧,舍了你五哥巴结太后,才换了这排位……额娘没有,那是额娘的头生子,怎么舍得?后来你五哥大些,太后挪宫,皇上让你五哥住进了承乾宫,交给皇贵妃教养,就有那起子小人,在你五哥耳边教唆,说额娘是生了你与十一,才不要你五哥……为了这个,你五哥与额娘闹别扭,十来岁才回转过来……”

    九阿哥听着,心中唾了自己一口。

    自己许是狠心狠肺。

    听着这些话,实是不能感同身受。

    或许是太遥远,或许他自打记事起就只记得额娘偏心五哥,疏离他与十一的事。

    有了心结。

    被送走就日子过的不好么?

    五哥过的日子,除了太子,谁不羡慕?

    有太后惯着,就是汗阿玛对这个儿子也不好说教训就教训。

    留在额娘身边的,就成了心肝宝贝?

    那是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就是贵妃娘娘那里,生前也是将老十宠得不行。

    自己与十一呢?

    就是放养。

    自己还好,熬过来,如今大婚,往后日子只有好的。

    汗阿玛的宠爱也好,额娘的宠爱也好,他已经大了,不稀罕。

    可是十一呢?

    明明是宠妃幼子,应该被骄纵着长大,结果一直被忽视,死的也不明不白,生前会不会难过……

    九阿哥的心又冷了下来。

    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重。

    香兰走进来,轻声禀道:“主子,两位福晋来了……”

    原来舒舒等着九阿哥回去,苦等不回,反而等到了五福晋。

    五福晋与五阿哥商量后,决定听五阿哥的,亲自过来婆婆处禀告此事。

    要不然明早不跟着大部队出发,也会露馅。

    五福晋就先去跟舒舒说一声,想着将那个衣裳册子直接拿着,也省得香兰姑姑为这个再跑一趟,让舒舒为难。

    舒舒觉得自己也不能装死,还是跟着来吧。

    这婆媳之间,对错本说不清楚。

    不是觉得没错,就真的没错的。

    自己想得是拉开距离,彼此客气,可不是生了嫌隙,相看两厌。

    妯里两个,联袂过来。

    九阿哥听了香兰的禀告,想起方才额娘隐隐地谴责,有些不放心,可还是起身道:“那额娘同嫂子与董鄂氏说话,儿子再去五哥那边看看,看看还有什么不周全的……”

    实际上,五阿哥压根就不缺人手。

    不是只有五福晋陪着,遇事没有男人出面。

    护卫在,身边太监也在。

    不过九阿哥想着,或许额娘就喜欢看自己待五哥亲近,那就走一遭。

    宜妃神色果然好转,点点头道:“去吧,你五哥粗心,你五嫂行事又拘谨,你能帮的就帮把手……”

    九阿哥出来,与五福晋、舒舒打了个照面,招呼一声,就先走了。

    舒舒的心,提了上来。

    九阿哥方才的眼神不大对。

    这是母子俩口角了?

    还是自己说着了?

    宜妃迁怒到她与五福晋身上?

    舒舒神色越发恭顺。

    心中……似乎也并不意外……

    她跟着五福晋进了屋子。

    就听到五福晋道:“额娘,儿媳妇请罪来了……”说着,便要往下跪。

    舒舒跟在后头,很是无措。

    这八旗女卷可不流行跪礼。

    出嫁前跪父母,出嫁后初见礼跪公婆,而后婆家的祖宗牌位,娘家的祖宗牌位。

    平日里不兴这个。

    见康熙除外,那跪的不是公爹,是皇上。

    宜妃也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住:“你这孩子,好好的,行什么大礼……”

    五福晋满脸愧疚道:“前天就该来的……让娘娘跟着担心了两天……”

    知晓长子状况见好,宜妃已经平复许多,听了五福晋这话眼圈又红了:“这两个混账东西,一个一个的主意大!额娘晓得,不干你们妯里的事,是他们拦着不让说……等你们以后有了孩子,就晓得当额娘的心了……”

    五福晋含泪道:“我们不该一味听自己爷的,还是当体恤娘娘才对……”

    说到这里,她看了舒舒一眼:“前天我们爷出事儿,弟妹就提了娘娘,今早过去也私下跟儿媳说,该来告诉娘娘……”

    宜妃听了,有些意外,也望向舒舒。

    舒舒心中诧异,今早说了,前天什么时候说的?

    不过她面上不显,恭顺道:“儿媳瞧着娘娘待五伯与九爷,同儿媳额涅待几个弟弟是一样的……不是那种爱将儿子揽在身边嘴上念叨着亲近的,可也处处看顾到,这牵挂的心是一样的……”

    宜妃想着九阿哥方才的倔强神情,心中一酸,立时低下头,用帕子蒙了眼睛。

    等再抬头时,宜妃已经带了笑:“所以说这儿子都是讨债的,还是姑娘好……”

    屋子里的气氛转圜过来。

    不管婆媳几个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是其乐融融的。

    五福晋事无巨细,将五阿哥这几日养伤的情形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吃的什么,喝的什么,什么时辰换的药。

    她没有提酒精消毒的事,反而谢谢舒舒旁的来:“弟妹送的食谱极好,五爷这几日饮食要忌口,许多都不能吃……得了弟妹的食谱,已经叫人连着做了两顿……还有三七粉,太医也说对症,看着比御药房里存着的也不差……”

    舒舒浅笑道:“五哥、五嫂也太客气,不过是小事,该做的。五哥先前刚让九爷谢了一遭……”

    宜妃听着,道:“好孩子,费心了,哪里有什么该不该的……当得起谢……”

    舒舒低头。

    这些话,姑且一听,不必上心。

    好孩子与坏儿媳,实际上差的并不远。

    希望九阿哥心智早点成熟起来。

    往后婆媳问题,还是让他自己解决。

    时间不早,舒舒与五福晋也没有久坐。

    看着与婆婆之间的关系恢复了差不多了,就告辞出来。

    一路上,两人手拉手,都没有说话。

    等到了安置处,将要分开,舒舒才低声问道:“嫂子怎么想着要跪?”

    这与她平时行事不大相符。

    五福晋看着柔顺,却是外柔内刚的性子。

    况且今日的赔罪,不过是给宜妃一个台阶,又不是真的有了过错。

    五福晋亦低声回道:“是五爷指点的……五爷说了,娘娘脾气看着大,行事却在规矩中,又在意旁人的说辞……”

    妯里俩交换了眼神,都隐隐地带了笑意。

    舒舒忍不住吐槽道:“娘娘说的没错,儿子果然是讨债的……”

    不孝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青春(第一更)

    再次探望了五阿哥出来,九阿哥就有一些迷茫。

    原本以为内务府总管是个简单的差事,比不得六部,涉及国家大事,需要斟酌思量。

    像是大管事似的,就是约束不听话的奴才,省得内务府这些包衣越发骄狂。

    结果,各处都是不能碰的人。

    这是宫里的关系,那么其他衙门的人呢?

    内务府下挂着的各个小衙门,有三十多个。

    四妃都有势力,已故几位皇后与贵妃呢?

    那四位出身勋贵,不是包衣出身,可三位皇后都是掌过宫权的,有过好几个内管领,就没有自己的老人?

    两位皇后名下有三个内管领,佟皇后生前是皇贵妃有两个内管领,贵妃也是两个。

    这些管领下人,没有跟着皇后“鸡犬升天”,怎么可能?

    除了内廷势力……

    上三旗的领侍卫内大臣呢?

    按照旗籍,上三旗分了满洲、汉军、蒙古、包衣四等。

    内务府包衣三旗出了不少大员,除了三旗内联姻,同其他旗也有嫁娶。

    这就是一张关系网。

    牵一发动全身。

    九阿哥明白过来,为什么舒舒让自己先卖药,而不是去想着清查那些个部门。

    等到舒舒与五福晋作别回来,就看到这样沉思的九阿哥。

    舒舒有些迟疑,好奇他之前与宜妃到底怎么说的,弄得母子两个都憋了气的模样。

    没等到舒舒琢磨出用词,九阿哥已经小嘴叭叭的说了一遍。

    他不仅狠狠地抱怨了宜妃的偏心,还说了宜妃挑剔她之事:“没想到还真让你猜着了,她心里不痛快,迁怒到爷身上,还要挑你的毛病……哼,这当额娘的,也是欺软怕硬……她怎么不敢挑剔五嫂?就是欺负咱们没人疼,五哥那里,有太后在呢……”

    舒舒很是无语。

    幸好自己早有准备,没有天真的去将婆婆当成亲娘,也不会去计较这些,否则换做一个寻常的新妇,肯定心里要把婆婆给记上。

    指望着九阿哥在从中转圜,还是算了。

    有他在中间搅合,说不得越来越乱。

    舒舒心中腹诽,嘴里却是赞个不停:“爷应答的真好……娘娘关心则乱,心里憋着火,可不就是容易盯着身边的人挑不是……过了这个劲儿,娘娘自己也能明白过来……这个时候多体恤就是,没有必要硬顶着……将心比心,娘娘偏着五哥,爷心里难受;爷要偏着我,娘娘心里也难受……”

    九阿哥拉着舒舒的手,叹了一口气:“爷算明白了,越是懂事越是吃亏……爷倒是念着当年不懂事的情形了……”

    舒舒柔声道:“谁能老是小时候呢……”

    说到这里,舒舒看了九阿哥两眼,莫名地有些囧。

    晕死了……

    这是迟来的青春期?!

    小时候从书本中行成的人生观,与现实社会的差异,使得他们认知混乱。

    激素的变化也容易影响情绪,变得自卑、敏感、暴躁,怼天怼地,缺乏安全感。

    人格逐渐独立,开始去审视小时候仰视过父母,放大他们身上的缺点。

    康熙与宜妃也是传统式的父母,习惯于打击式教育。

    或许在他们眼中,已经固化了对九阿哥的认知。

    九阿哥正是敏感的年纪,如何能感觉不出父母对他的挑剔与轻视。

    舒舒移开眼,有些无法直视九阿哥。

    九阿哥没有察觉到舒舒的异样,反而带了得意:“你都提醒了爷两次,爷再不明白就是傻子……怪不得老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呢,你们女人家太心细了,就爱计较些没有的……”

    舒舒听了这话,磨着牙,在九阿哥腰上拧了一把:“爷说我是母老虎……”

    九阿哥抓了她的手,轻哼道:“爷想说的是后一句,说你们闲的,才会计较这些个……一个亲生额娘,一个亲媳妇,两个都亲近怎么了?非要分个远近亲疏来……”

    舒舒想了想,道:“也不只是亲近的问题,还有个主导权问题……咱们小家里,我自然想着是我同爷做主……可在长辈眼中,说不得觉得咱们年纪轻、经的事情少,怕咱们走了歪路,想要咱们顺当些,按照她们的提点大道直行……”

    九阿哥想到自己额娘,正是如此。

    可是自己只想听一半,消息晓得就行了。

    最后如何行事,还是想要自己做主。

    他将宜妃关于内务府的说辞,也给舒舒讲了一遍。

    舒舒并不觉得意外。

    四妃把持宫权十来年的功夫,肯定要用亲族。

    一来二去的,就是一个势力圈子。

    现下这种局面,已经比舒舒预想的好多了。

    没有哪一家可以一支独大。

    处处都是山头,就不显了。

    与对方是保全,对九阿哥也是保全。

    否则立着那么个一家独大的包衣世家,九阿哥怎么办?

    移开,就是生死之敌。

    不移开,就是拦路虎。

    旁人也会观望九阿哥这个署理总管的行事,见他压不住老人,自然也就失了威慑。

    “丢死了人,还不知汗阿玛怎么笑我……”

    九阿哥最恼的,现下是这个:“告诉我一声怎么了?娘娘也太过分了……她是清白了,可我在汗阿玛心中成什么样?大蠢蛋似的!”

    舒舒不好跟着九阿哥一起吐糟婆婆,便道:“应该也不是故意瞒着,五爷没有提醒爷,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九阿哥点点头,这才舒坦些。

    虽然说今天有一些小挫折,但是就整体还是非常的欢喜。

    九阿哥摆着手指头,带了几分小得意,跟舒舒念叨着:“三十多个小衙门,真是不敢想……就是内造办那边,爷都没想着过去当家,想着是跟着学差事罢了……”

    好像这三十多个衙门他都能触及到一样,实际上除去不好触及的与宫中生活紧密的几个司,再除去京外的那些,九阿哥现下能插手的地方并不多。

    不过等到他坐稳内务府总管,不再是署理,就不碍了。

    这一晚九阿哥很激动。

    事业果然是男人的良方。

    舒舒心中别扭着,又不愿直接扫兴,让他留了阴影。

    婉转求了两回,九阿哥才得意洋洋地抱了她睡。

    次日一早,舒舒醒来时,九阿哥已经出门去了。

    今日拔营,圣驾顺着东北方向,去下一个围场行在。

    舒舒对着镜子,摸了摸脸。

    男人也是女人最好的药。

    虽说火候不足,可药效还不错。

    她脸色红润,黑眼圈也没了。

    这简直不科学。

    她心里算了算昨晚睡眠时间,两个半时辰。

    要是在后世,她还能马上问问度妈。

    现在,就算翻书,估计也就“阴阳调和”或“采阳补阴”这样的答桉了。

    圣驾队伍再次出发。

    舒舒的马车,依旧是七福晋的马车后。

    就是七福晋的马车前,没了五福晋,直接与三阿哥的车挨着。

    舒舒还是察觉到了不同。

    真是县官不如现管。

    九阿哥空降内务府,舒舒也跟着水涨船高的意思。

    今早行李装车,内务府就安排了一个管事带人手过来。

    将要出发前,排车队时,这边也多给了一辆行李车。

    这次的行在位置不近,五十五里,半天到不了。

    中间还要小憩。

    深秋时节,山中已经很冷了。

    舒舒也穿上了夹棉马甲。

    没等小棠叫人烧起炉子,早有内务府的人抬了一个炭炉过来,还提了一大壶热水。

    见了小棠,那人一口一个“姑姑”。

    舒舒刚要下车,听了个正着,不由蹙眉。

    等内务府的人离开,舒舒才下了马车,看着小棠道:“好好的,怎么就成了姑姑了……”

    在宫里,姑姑算是尊称。

    最早来源是小宫女对年长宫女的称呼。

    宫女入宫后,分派到各个宫室,跟着年长的宫女学差事。

    有点师徒传承的意思,称呼就是“姑姑”。

    后来太监们也跟着叫。

    低等嫔御也跟着叫主位的大宫女。

    一来二去的,“姑姑”就成了体面大宫女的尊称。

    小棠笑着说道:“沾阿哥爷的光,昨儿开始奴婢就长了辈份……”

    舒舒也笑了,就是笑容有些浅。

    这会儿功夫,七福晋大踏步过来,面上带了不快。

    “怎么了?这是……”

    舒舒叫人搬了小凳子,两人坐了,好奇道。

    七福晋指了指马车的方向:“又蹦跶……烦死了……我方才下车透口气,吃了两个芝麻丸子,不知怎么就落到她眼中了……打发人过来,就直接讨,说是犯了‘百日咳’,吃不下别的,蜂蜜润肺,想要试试这个……”

    舒舒想的多。

    芝麻丸子看着黑漆漆的,外表能看出蜂蜜来?

    是她要蜂蜜丸子,还是三阿哥要?

    三阿哥的亲戚,可就是因为小小的的蜂蜜,才挨了板子清退。

    七福晋撇撇嘴道:“什么毛病,天天将这个病、那个病挂在嘴上,做出‘病西施’的样子将诚郡王迷得五迷三道……也就是我心肠软,要不然依照她的症状,直接告诉妃母,留她‘静养’,那才好玩呢……”

    舒舒开解道:“轻不得重不得,不理会就是了……真要搭理了,反而抬举她……”

    与伯子的格格对上,不管对错,都是笑话。

    七福晋也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道:“反正是个矫情的……同她相比,我家那个算是省心的了……”

第一百九十章 规矩(第二更求月票)

    午歇过后,队伍继续出发。

    申初前,到了今日目的地。

    圣驾在这里驻扎三日,明日会有一次行围。

    众皇子阿哥安置的地方,依旧在东路几个附属建筑群中。

    这边的院子不是从南到北独立的四合院。

    为了节省砖瓦,是那种通嵴的排房结构。

    每一排是三个院子。

    舒舒跟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

    等到了院子门口,对方躬身,殷勤道:“就是这处院子了,福晋请进……”

    舒舒并不觉得欣喜,反而将脸耷拉下来,看着那个管事道:“谁安排的院子?按照什么规矩排的院子?”

    那管事带了紧张:“是总管亲自吩咐的……”

    “总管……行,本福晋记下了……”

    舒舒冷笑着,转身就走。

    一排三个院子。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这第三个的院子,应该是排给七阿哥的。

    不管是从序齿上,还是爵位上,都是七阿哥前头。

    之前不管是公主府与蒙古亲王府客居,还是行在行宫之类的,都是如此分派房舍。

    昨天九阿哥才署理内务府总管,今天这规矩就乱了?

    这黑锅肯定也要落在九阿哥头上。

    这些恶心人的小手段,真是可恨。

    舒舒都能想象得到,即便是追责,这个行在总管肯定也有话讲。

    什么西边把边的院子离行在管事衙门近啊,离中路的圣驾近啊,好回话之类的。

    要是周全些,说不得已经跟七阿哥、七福晋打过招呼,请过罪了。

    到了最后,自己与九阿哥挑这个,反倒是小题大做似的。

    舒舒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快,正好与大阿哥、三阿哥碰了个正着。

    “弟妹……”

    大阿哥止住了脚步,看到舒舒带了恼,看了眼后头管事,沉声道:“你是干什么的,可是对九福晋有什么不恭敬?”

    那管事吓得立时跪了:“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就是行在书吏,跟在总管身边打杂的……”

    舒舒不好直接说屋子的事,要不然揭开了,衬着七阿哥、七福晋没脸。

    她便道:“空着个院子,估计总管想要修缮,可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回头让九爷同总管说去……”

    三阿哥上下打量着舒舒,琢磨着田氏的话。

    老九性子散漫,不是爱权的。

    这个董鄂氏可不一样。

    野心勃勃的,这是推着丈夫往前走。

    有她从中串联,董鄂家还能偏着自己么?

    自己的福晋有些小聪明,可好像比不上这个堂妹……

    舒舒说完,没有多待,福了福,就带着丫鬟们走了。

    大阿哥却没有那么好湖弄。

    等到三阿哥进了中间的院子,大阿哥就往西边的院子去了。

    不仅是清扫过,而且近期应该修缮过,地砖都是新的,窗户纸也是雪白雪白。

    大阿哥明白了缘故,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舒舒这里,已经到了第二排。

    果不其然,第二排东边的院子,有人出入,是七福晋那边的人。

    七福晋已经安置在这边。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人也到了。

    看着舒舒站在中间的院子门口,两边管事的人就有些迟疑。

    舒舒指了指后头:“去看看后头还有收拾出来的院子没有,有的话十三就挪过去:没有的话,两位阿哥就挤一挤……”

    这一个多月,舒舒照顾十阿哥、十三阿哥的时候多,两边的人也都熟了的。

    立时应了一声,往后边看去了。

    第三排还有收拾好的院子。

    十三阿哥的人就过去收拾了。

    舒舒带了人,进了中间院子。

    她脸色难看,跟着的人便都小心翼翼的。

    舒舒没有急着进屋,转身对众人道:“爷署理内务府,最近肯定有不少人上门巴结走动,越是如此,你们越是谨慎……还同以往一样,不要被人奉承几句,就自大起来……要知道能出面管事的,身上多有品级,那是官员……而且是皇上的官员……”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在大家身上一一掠过:“我同爷能使脸色,你们不能,守着身份,守着规矩,恭恭敬敬的……要是谁听了两句奉承,就自大起来,走了规矩,丢了爷同我的脸面,那我这里就不能留了……”

    类似于今天这样的,看着是巴结奉承,实际上挖坑的,以后还不知有多少。

    不把这篱笆墙扎紧了,处处都是漏洞。

    所谓的糖衣炮弹,就是这个道理。

    看着糖,里面是致命杀机。

    众人跪了,都恭恭敬敬应了。

    小松、小榆两个还好,她们日常随侍在舒舒身边,并不往外跑,打交道的人也少。

    小棠、核桃、孙金是跑外头的,认识的人也多,都带了郑重。

    舒舒的目光落在核桃身上:“去跟你那个舅舅说一声,往后咱们这边的例,随七爷那边,不可越过两位郡王……否则不是给我们长脸,是让我们没脸……”

    核桃仔细听了,出去传话去了。

    舒舒又吩咐孙金:“去打听打听,这个行在总管是怎么回事……”

    孙金也一熘烟地去了。

    舒舒这才进了屋子,看着几个丫头整理行李。

    小榆摆好了香炉。

    小松看到舒舒的弓囊,犹豫着:“福晋,这个拿出来么……”

    舒舒有些手痒了:“拿出来吧……”

    回头问问九阿哥,要是能抽出时间,两人也可以附近转转。

    小棠拿着果盘,神色讪讪的,凑上前小声道:“福晋,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应的……”

    舒舒看了她一眼,道:“你只想想,要是旁人在香兰姑姑面前这样叫你,那是什么情形?”

    小棠的脸色涨红,脑袋耷拉着:“奴婢得臊死了……”

    姑姑是尊称,可大喇喇应了的,只有妃嫔身边的大宫女。

    “晓得就好,记住我方才说的,还是如常……守着规矩,旁人也挑不出错来……”

    舒舒道。

    小棠使劲地点了点头。

    舒舒晓得她向来听话,这两天也不是成心轻狂,便揭过此事。

    这才是开始呢……

    等到开府,外头的人更杂更乱,大家一起成长吧……

    不过想着内务府的巴结,还有十阿哥与十三阿哥的挑嘴,舒舒吩咐小棠道:“要在这边住三天,趁着这个时间,将路菜补补,挑着十爷、十三爷爱吃的……”

    之前加菜还没有什么。

    现在刚说随着七阿哥的例,倒不好老去加菜。

    能自给自足的,还是自己准备的好。

    小棠应了,琢磨着添哪几样了。

    *

    御前。

    九阿哥拿着册子,不再是之前不舍的模样。

    他觉得舒舒说的话有道理,那就是格局要大。

    他已经署理内务府主管,那么他的格局就不应该只考虑到两个人,而是要站在高处,考虑到整个内务府的收益。

    当值的尚书下去,膳桌还没有摆上来,正是空闲,九阿哥双手交了自己的计划书。

    康熙翻看着,神色不明。

    “汗阿玛,儿子之前是想着赚个零花钱,就算不长久,也能赚个三、四年……要是真由内务府这边主事的话,说不得就是长长久久的生意……”

    九阿哥看着康熙的脸色,不敢大放厥词,小心着说着。

    康熙瞥了他一眼:“按照你这计划,一年几万两银子利润,就是零花钱?没想到你还挺富裕的……”

    九阿哥讪笑道:“又不是正经的主业,谁还指望这个发家致富不成?就是想到这个,觉得有便宜就占占……”

    康熙冷哼着,心中不无心动。

    蒙古王公台吉,接了朝廷册封,朝廷这边也要出俸禄。

    按照爵位高低不等,各种年俸。

    这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除了爵俸,还有每年正旦、万寿节的赏赐。

    也是白金锦缎。

    看着一个人赏的不多,可架不住蒙古的王公多。

    爵俸不能动,要是赏赐换成药呢?

    康熙有些意动,随即又否定。

    蒙古王公也不都是豪富,有些牧场贫瘠的日子不好过,又对朝廷忠心。

    如果断了一年两次的赏银,说不得会引来怨愤。

    可是那些富裕的……

    康熙想起九阿哥的两次金腰带订单。

    “士农工商,商为末业,没有朝廷插手的道理……尤其是蒙古这样的地方,如果重利,推行商贾事,会引得商人趋之若鹜……到时候,容易生事,引得地方不安定……”

    康熙合上了计划书,递了回来,摇头道。

    九阿哥有些皱眉。

    自己都舍了利润,汗阿玛也不让,那接下来怎么办。

    他之前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可能。

    毕竟他都署理内务府了,以为这点儿小事能做主。

    何况这还是开源的好事。

    “不能沾上理藩院,也不能以内务府的名义,剩下的你自己琢磨……”

    康熙再次开口,沉吟着说道:“利润么,就交上来八成……”

    九阿哥瞪大眼睛:“汗阿玛,不能打着朝廷名义,也不沾内务府,那不就是儿子自己的买卖?为什么还要交八成利润?”

    这不是欺负人么?

    自己与舒舒舍了这个,是想要换政绩。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这个药,你先供到御药房……朕叫太医看过,会定为御药,在这次行围中赐下去……回头你卖二两银子……”

    九阿哥明白过来,望向康熙的目光中就带了崇拜:“汗阿玛也通经济?!”

    康熙轻笑道:“你读了几本闲书就自诩通了经济,朕读的书是你的十倍百倍,怎么就通不得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约战(第三更求月票)

    九阿哥好奇的不行:“那汗阿玛平日,好像不曾提这些……”

    康熙郑重道:“农为国本,历朝历代,重商都不是好事……

    况且商人无德,不好管辖,官商勾结的还少么?但凡朕露出半点偏重,上行下效,地方就失了安稳……

    以你这芝麻丸为例,若是放开买卖,材料肯定要用的多,到时候芝麻与蜂蜜的价格上涨,农民见识不足,贪图小利,舍了粮食去种芝麻,去养蜂……

    可卖的人多了,采购原料的价格就低了,商人重利,尤其心黑……

    亩产有限,卖出芝麻的钱不够买口粮的,小民百姓就经不住,借贷度日,利息高了,只能卖地,到时候失去营生,要么卖身为奴,要么成为流民……”

    九阿哥之前只是喜欢经济事,觉得买卖很有趣。

    似乎有什么规律,不是单单的买低卖高。

    他从没有从国民生计上思考过商贾事的影响。

    他垂着手认真听了,露出羞愧来:“是儿子想的浅了……”

    康熙想了想道:“等到回京,你好好读读《资治通鉴》,将其中《汉纪》抄几遍,看看商贾是怎么害民祸国,‘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

    九阿哥不由咋舌:“商贾不是四民之末,怎敢如此猖獗?”

    “哼!史书上历历在目,之前白看了?”

    康熙看着九阿哥不顺眼,打小就看闲书,正经学问半点不上心。

    九阿哥带了几分讨好:“等儿子回京,肯定好好抄一遍……”

    至于几遍,就算了。

    都从上书房出来,还整天抄书烦不烦。

    康熙懒得与他计较这些小滑头,摆摆手道:“下去吧,明日行围,还要赐宴,不可出了纰漏……”

    九阿哥收了笑,郑重应了。

    明日八旗行围,黑龙江将军、宁古塔将军来朝。

    明日有个小宴,赐宴给行围的宗室王公、八旗将领与两位将军。

    至于抑商之事,九阿哥心中还有其他意见。

    商贾不像民人百姓那样居住一地,走南闯北,是不好约束。

    可是越是如此,才越是应该制定政策,将他们管辖起来。

    增加税收与监管,将他们笼在朝廷的法度之下,而不是自欺欺人的无视或打压。

    眼下这样,看似商人没有权利。

    可是通过“官商勾结”,他们已经在染指权利。

    舒舒这里,已经安置下来。

    小小的院子,正房三间,东西厢房与倒座房各两间。

    主仆们都能安置下来,小棠她们也不用再去住内务府的营帐。

    九阿哥回来,见了舒舒,就提起《资治通鉴》,说了《汉纪》商贾那一段。

    舒舒仔细想了想道:“这前面是比着农民来的,商贾行事确实有为人诟病之处……只是货通南北,也不乏有益国民生计之处……租店铺、雇工、货物运输……这其中应该是一门大学问……”

    九阿哥听得津津有味,点头符合道:“就是这个道理,哪里能只看到坏处呢?不说别的,就说繁华之地,商业都繁茂,这就值得好好琢磨……”

    夫妻正说着话,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九哥,九哥……”

    十阿哥人未至,声先闻。

    十三阿哥也跟在后头。

    两人早打发人盯着这边院子,因此九阿哥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过来。

    九阿哥安坐不动,扬声道:“行了,行了,别粘牙了,快进来……”

    舒舒笑吟吟起身。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昂首挺胸地进来。

    原来两人身上都披甲。

    十阿哥是正红旗制式,十三阿哥是正蓝旗制式。

    九阿哥看了眼红,站起身来,围着两人转了两圈,坐了回去,轻哼道:“就是一个行围,至于么?装模作势的……”

    十阿哥指了指身上,对九阿哥挑挑眉,道:“九哥看着这个,就不想想别的?”

    九阿哥看了好几眼:“怎么了?绣花了?看不出来啊……”

    十阿哥无奈地叹气,望向舒舒:“九嫂您说说……”

    舒舒看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这穿戴,有了猜测。

    昨日因为有九阿哥署理内务府的事情在前,十阿哥、十三阿哥掌旗行围就成了小事,没有细问究竟。

    眼见着十阿哥这穿戴,舒舒若有所思道:“皇上心中,怕是定下十弟的旗籍了……”

    “啊?”

    九阿哥一下子跳起来:“老十……正红旗?!那爷呢?”

    十阿哥还在他后头,要是十阿哥的旗籍拟了,那自己的呢?

    正红旗?

    还是正蓝旗?

    “到底一个旗,分几个皇子?”

    九阿哥有些摸不准。

    舒舒则有些心动。

    要是九阿哥封入正红旗呢?

    随即,想着康熙的端水习惯,舒舒又觉得不用多想。

    九阿哥已经心里长草:“那爷是正红旗,还是正蓝旗?”

    老大、老三是已经入了旗的,镶蓝旗。

    五哥与老七前几日行围,掌镶白旗,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老四在两旗之间,应该镶白旗的可能性更大些。

    因为涉及到人口分配,镶蓝旗已经是两个郡王。

    自己多半是正蓝旗……

    九阿哥之前还觉得无所谓,现在不乐意了。

    他看了眼十阿哥,又看了眼舒舒:“爷也想入正红旗,能不能想想法子?”

    舒舒与十阿哥对视一眼,两人都带了无奈。

    十阿哥小声说道:“汗阿玛素来乾纲独断,皇子入旗的分派,怕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况且分封皇子入旗,还要考虑该旗王公……”

    正红旗与正蓝旗还不同。

    正红旗有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左领也多集中在两人手中。

    其他皇子下来还好说些,就是个闲散小旗主。

    九阿哥一个序齿靠后的妃之子,自身没有什么可叫正红旗王公忌惮的。

    可是他娶了董鄂家嫡支格格做了嫡福晋,就需要避嫌。

    因为正红旗满洲都统、蒙古都统都在董鄂家手中。

    九阿哥下旗,勾连着董鄂家,就可以架空旗主一系。

    像是密谋正红旗,会引起正红旗王公的不满。

    八阿哥插手正蓝旗旗务,明眼人都看在眼中,却没有人阻止。

    因为正蓝旗自打安和亲王薨,已经是一盘散沙。

    现在的安郡王,没有军功,缺少威望,巴不得与八阿哥互为犄角。

    正红旗旗主椿泰也是少年袭爵,可架不住那一脉抱团。

    九阿哥都囔道:“原来没觉得什么,现在听到安王府就烦……入旗还早着,以后再说吧……”

    十三阿哥笑着说道:“九哥烦了,就别搭理他们,咱们自己顽儿……”

    他也十三了,对于皇子入旗也知晓的七七八八。

    原本心里也没底呢,今日晓得可能会排在正蓝旗,安心了许多。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沮丧,岔开话道:“嫂子,今天饭早点吃,稍后我去正红旗营地见齐大人……”

    舒舒笑着点头,起身找小棠吩咐去了。

    九阿哥听着不顺耳,瞥了十阿哥一眼:“行了,行了,得意起来没完了是吧……”

    十阿哥也不与他计较,安慰道:“九哥长处不在这个……”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就是爷爱干净,受不得这个暴土扬尘的脏……”

    十阿哥笑笑。

    十三阿哥惊讶道:“九哥不是第三次随扈秋狝?一直没有掌旗行围?”

    “呵!怎么着,不行啊……”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觉得碍眼:“这是能耐成什么样啊?一会儿让哥哥见识见识,十三你有多出息?”

    他不善骑射,可是也不乐意被弟弟小瞧。

    自己赢不了他,自然有人赢得了。

    十三阿哥挠挠头,他真不是故意说这个的,就是觉得意外。

    毕竟每次木兰秋狝短则半月,长则一个月,要大大小小围猎好多场。

    自己才十三,今年第一次随扈过来,都可以掌旗……

    九哥今年都十六了……

    舒舒吩咐完提膳的事情进来,就见几个阿哥成了对峙局面。

    “怎么了?这是……”

    方才还好好的,现下说不好了……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头碰头的说着什么,都带了严肃。

    十阿哥在旁,却不是中立的位置,而是站着十三阿哥这边的。

    还真是稀奇……

    “快过来……”

    九阿哥见了舒舒,立时多了主心骨似的:“十三要找咱们比射箭呢,咱们俩一伙,他们一伙,得押彩头……”

    舒舒今天看到箭囊,本来就手痒,望向十三阿哥,笑着说道:“好啊,十三弟说说,怎么比?”

    十三阿哥哑然,望向九阿哥,面上带了委屈。

    怎么是自己要比的?

    明明是九哥说要比的!

    舒舒看着十三阿哥反应,哪里还不明白?

    这是九阿哥逗弟弟呢。

    就凭他的三力弓……

    十阿哥笑着说道:“上回还说找机会跟九嫂比比,这不就得了……”

    舒舒说道:“早憋着了,也想要练练……”

    大家差不多的年纪,又是早熟了,说话就随意许多。

    九阿哥看着别扭,道:“老十,可是说好了,带彩头的……”

    十阿哥点头说道:“放心,不会昧下这个……”说着,想了想,道:“我那有个手弩,早先钮钴禄家送进来的,一直没动,这次出来谙达叫人带了,压箱底呢……就用那个做彩头……”

    说罢,他吩咐自己的贴身太监回去取。

    十三阿哥跟着说道:“之前送九嫂的黄雀没了,这回要是输了,等回京就给九嫂淘换一只好的羽禽来……”

    舒舒笑着听了,并不自专,看着九阿哥道:“爷,咱们的彩头呢?”

    九阿哥起身,翻出一盒金箔芝麻丸来,带了得意道:“我们的彩头就是这个,以后要在蒙古卖药……要是你们赢了,就一人安排两人进来给哥哥跑腿,到时候哥哥给你们分红……”

    十三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不大敢应。

    这是两个内务府的缺了……

    十三阿哥的外家也是内务府包衣,自然晓得内务府缺的金贵。

    十阿哥却是痛快应道:“九哥豪气,今儿老十得好好表现表现了!”

    十三阿哥这才跟着点头,看着舒舒带了抱歉:“九嫂,那十三就不客气了……回头将缺卖了,给九嫂分一半……”

    一句话,听得大家都笑了。

    九阿哥笑骂道:“卖什么卖?你还跟你外家收银子?”

    十阿哥也说道:“要是跟那边不亲近,就问问嫔母,看外头有没有需要做人情的……”

    十三阿哥摇头,认真道:“人情也不能白做?凭什么呢,白给了去?说不得对方觉得差事不金贵,就不上心了,想着就是皇子阿哥一句话的事……到时候耽搁了九哥的差事,连带着弟弟也跟着没脸……”

    九阿哥与十阿哥听了,都若有所思。

    十阿哥点点头道:“十三说得也有道理,人心就是这么养大的……咱们是好心提挈,说不得对方还会觉得缺不够好,品级不够高……”

    九阿哥想起郭络罗家的人,再想想营造司,也带了懊恼。

    娘娘在宫里,那勾连营造司、经营势力的就是郭络罗家的人。

    那么多的银子……

    主谋还能是谁?

    大头就是他们占了去……

    说说笑笑,时间飞快。

    少一时,小棠与孙金提膳回来。

    没有超出分例外的。

    不过添了一道飞龙汤。

    “这个是皇子们都有的,侍卫营那边猎的,皇上指明赏下来……”

    孙金传话道。

    大家都惦记着射箭,就着飞龙汤泡饭,一人吃了一碗就撂下。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回去取箭囊去了。

    舒舒与九阿哥也换了衣裳。

    舒舒想了想,翻出了铅袋。

    这场比赛是要输的。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舒舒看出来,九阿哥是故意拿缺做赌注,要卖人情给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不是想要拉拢弟弟,而是因为他自己手头真的没人。

    他不想用郭络罗家的人,就只能外头求援。

    五阿哥那边……

    不方便,马上就是下旗,门人都是下五旗的,不好掺和内务府的差事。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这边,就被他盯上了……

    舒舒看破不说破

    九阿哥亲自帮她系着铅袋,一副好哥哥的模样道:“开头赢赢就行,全当哄孩子,谁叫爷是哥哥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放厥词

    舒舒点点头:“我晓得……”

    她是女子,就算真的胜了十阿哥、十三阿哥也没有什么好处。

    反而是十阿哥、十三阿哥,输给嫂子,一个女人,说不得会被人说嘴。

    人活在这世上,人人皆说人,人人被人说。

    舒舒并不大理会这些,可是也没有必要为了一时胜负欲落下口角。

    九阿哥本也没指望自己能胜,坦然地叫何玉柱翻出他的三力弓。

    夫妻俩收拾完毕,带了何玉柱与小松出来。

    门口,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已经等着。

    正好七福晋也在,正与十三阿哥说着话。

    见了舒舒出来,七福晋兴奋道:“听说你们要去校场比射,护军营那边,那我去给你们做个裁判……”

    舒舒笑着点头道:“那感情好……”

    一行人又多了七福晋一个。

    校场在行在东南角,护军营房所在。

    九阿哥他们在前头走着。

    舒舒与七福晋落在后头,两人手挽手的,说着小话。

    “七哥呢?”

    好不容易夫妻团聚,怎么有时间出来看热闹?

    七福晋指了指前头目的地方向:“这不是接了内府三旗军务,去了护军营,啧啧,之前没看出来,还是官迷……”

    舒舒点了点头。

    都一个德行。

    哪个男人不爱权?

    嘴上澹泊的,多是揽不着权利,自我开解的。

    七福晋这里,是不是有些迫不及待?

    开始追夫跑了。

    主动开口做裁判,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到了那边,七阿哥看到小娇妻过来,会有什么反应?

    不会是真躲的吧?

    看着七福晋略有些厚的嘴唇,舒舒的思绪不由发散。

    前头几个阿哥也说着话,开始笑着,不知说什么又恼了。

    九阿哥嗤笑道:“十三不用猖獗,一会儿就叫你好好见识见识你九嫂的箭术……”

    十三阿听了,忙回头望向舒舒。

    舒舒听着话音不对,也抬头望过去,正好与少年看了个正着。

    十三阿哥涨红脸,解释道:“九嫂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寻思拉弓射箭挺累的,九嫂想要射箭,就射个三、五箭的意思一下,还是我们兄弟自己比……”

    舒舒笑着道:“不是说好了二比二?”

    “可是……”

    十三阿哥将几个人轮流看了一圈,带了为难:“这分组分的不均……胜之不武……”

    舒舒晓得十三阿哥这是厚道,不想要占便宜,可听着都不顺耳了。

    被小瞧了。

    九阿哥也觉得被冒犯,阴阳怪气道:“那按照你说的,该怎么个分派方法……”

    十三阿哥立时道:“我带着九哥,十哥带着九嫂吧……这样双方均衡了,比起来也能势均力敌……”

    九阿哥实在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臭小子,狂得没边了……用你带……”

    十三阿哥一时没防备,身子一歪,一个趔趄,撞到十阿哥身上。

    十阿哥带着嫌弃推开:“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认定了爷排老二,不如你是吧……”

    十三阿哥被推开,面上讪讪。

    哥哥们平日都挺好,就是听不得实话。

    兄弟们这些日子同吃同行的,早熟悉了。

    不过是笑闹,也没有当回事。

    这时就听有人高声道:“老九、老十,你们怎么回事?欺负老十三?就这样待弟弟,还敢动手?你们真是太不应该了,对得起汗阿玛的教诲与信任么?”

    是三阿哥的声音。

    舒舒听了,都觉得暴躁。

    这一位,真是个冷场王。

    好好的气氛,每次都让他给弄得怪怪的。

    偶遇的不只是三阿哥,还有康熙与大阿哥。

    父子三人饭后消食,出来熘达。

    正好见到九阿哥他们一行叽叽喳喳的,就跟着过来。

    众人齐齐给康熙见礼。

    康熙嫌弃地看了儿子们一眼,因舒舒的穿戴多看了两眼,最后落在矮了一截的七福晋身上,口气和蔼道:“七阿哥呢?”

    自己的记忆中,那个儿子就是独来独往的多,其他兄弟中,好像就与老五有些交道。

    这个儿媳妇,却是好人缘。

    他可记得方才妯里两个手挎手,脑袋都要贴一块了,亲亲热热的情形。

    七福晋老实回道:“明日有行围,七爷去查护军营了……”

    明日八旗行围,御前听差的就少了。

    警卫不说加倍,也要注意不出漏洞。

    康熙听了,心下满意。

    自己的七儿子,性子要强,差事交他手中也放心。

    就是这七福晋……

    丈夫背着差事在外,她不好好待着,这是要追过去?

    虽说是康熙亲自点的儿媳妇,可他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挑剔,望向七福晋就有些皱眉:“你这是去找七阿哥?”

    这威势之下,七福晋不敢抬头,也没敢否认,眼看就要点头。

    舒舒在旁,忙道:“汗阿玛,七嫂是被儿媳拉来做裁判的……”

    康熙望了过来,好奇:“裁判……”

    舒舒点头说道:“两位阿哥明日行围,我们爷就拉着两位阿哥出来熟悉熟悉……”

    康熙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直白道:“谁叫老十、老十三显摆的不行,得给他们泼泼冷水,不能让他们这么骄狂……”

    康熙又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道:“九哥许是要鼓励我们,让儿子同十三一组,这不是稳赢了……”

    十三阿哥等在旁边,等康熙望向他,马上补充道:“是啊,是啊……这样分组还有意思?胜负没有悬念,所以儿子方才跟九哥说,还是重新分组,儿子带九哥,十哥同九嫂一组……”

    方才兄弟之间推搡的情形,三阿哥看到了,同行的康熙与大阿哥自然也看到。

    虽说心中不快,可是他城府在,不知道原由,没有直接发作。

    听了一圈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缘故。

    怪不得方才两个哥哥修理他,自家这个老十三好像不大谦虚。

    三阿哥在旁,也听明白。

    眼见未必为实,方才是误会了。

    可是他依旧是端着架子,不肯认错,反而要找补,对着九阿哥同十阿哥苦口婆心道:“就算十三弟直爽,实话实说,不婉转,伤了你们当哥哥的面子,你们也不该越过汗阿玛管教……”

    九阿哥早已经不耐烦,立时怼回去:“三哥这话说得不是挺明白的么?怎么轮到自己,就犯湖涂了?”

    三阿哥听得没头没脑:“我说什么了?关我什么事?这不是说你跟老十对十三动手的事儿?”

    “有汗阿玛在,老十三不用我们哥俩管教……”

    九阿哥说着,看着康熙与大阿哥的方向:“别说我们几个小的就是自己顽闹,很不必大惊小怪;既是真有什么急眼的地方,这不是还有汗阿玛与大哥在,三哥也不该越过汗阿玛与大哥开口……”

    三阿哥:“……”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小哥俩都憋了笑。

    舒舒听着,也觉得爽快。

    三阿哥这个人,才是“常有理”,说话之间都是拉踩。

    这样的人,恭恭敬敬地当他是哥哥,只会惯得他爹味儿越来越浓。

    三阿哥想的多。

    汗阿玛会不会真的怪他逾越?

    自己在老大之前开口,老大会不会不高兴?

    三阿哥望向康熙与大阿哥,小心留意这两人神色。

    康熙旁观了一场口舌官司,明白自己这三儿子说话不好听,被弟弟们给嫌弃了。

    不过他平日里在自己跟前,确实对老大不够恭敬。

    即便有时候说的是赞成老大的话,可是总带出些旁的来。

    看来自己这个三儿子,也长大了。

    康熙想到这些,神色高深莫辩。

    三阿哥看了一眼,心慌,却不敢多看,移开眼睛望向大阿哥。

    就见大阿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有深意。

    三阿哥毛毛的,顾不得踩几个小的,忙为自己辩解道:“就是小打小闹的,我才啰嗦了两句,换了大错,自有汗阿玛与大哥来管教你……”

    九阿哥点点头道:“三哥明白就行……谁叫三哥向来聪明呢,行事自有旁人夸的,这样不守规矩的时候还真少……弟弟心里方才都’咯噔’一下,就怕三哥记仇了,才借题发挥要收拾我……”

    三阿哥:“……”

    要说方才三阿哥是惊,这回是吓了。

    他是有些小意见小情绪在里头。

    自己的舅舅、堂舅舅被内务府清退,丢了差事,回头老九就署理内务府。

    可是,这些用摆出来说么?!

    还是汗阿玛面前?!

    老九这心肠真毒!

    毒蛇似的,咬人一口,入肉三分。

    三阿哥额头汗都出来,忙道:“九弟说什么呢?你我兄弟好好的,平日里都打不到交道,哪有什么仇?”

    九阿哥点点头,大言不惭道:“不记仇就行,这不是怕三哥关心则乱,混了远近亲疏么?”

    说到这里,他想起昨日额娘的话,略作修改,学着三阿哥平日口气,苦口婆心模样,道:“不管是诸位娘娘尊荣,还是哥哥们的爵位前程,都是汗阿玛给的……咱们才是一家人,那些皇子外家,借后妃戚属的势,在外头作威作福,大肆敛财,与国与民无功,只需约束管教,不用抬举他们……”

第一百九十三章 毒蛇(第二更求月票)

    三阿哥只觉得头皮发麻,强笑着点头道:“九弟说的是……我就是……心肠软……”

    比不上你这个心毒的,为了筹谋内务府的差事,直接冲营造司下手,干净利落地拿郭络罗家开刀。

    九阿哥依旧说教道:“这心肠软不是错……毕竟跟寻常人比,亲戚还是亲戚……就是记得谁才是真正的家人就行,不能一个一个的想着跟外家去抱团……这么多皇子,都有外家,都跟外家亲近去了,那汗阿玛多伤心?一餐一饭都是汗阿玛供给,打小的抚育与教养也是汗阿玛盯着,这儿子都白养了……”

    若说方才九阿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怼三阿哥,舒舒还乐得看热闹。

    这眼见着该收场,却嘴巴上没把边了……

    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舒舒心里跟着直打颤,忙去打量大阿哥神色。

    这就差指着大阿哥的鼻子说了!

    现在康熙膝下是站住了十几个皇子,可是真正有差事,经常出宫走动的,只有前头那几个。

    其中所谓的亲近外家,“抱团”,就是大阿哥。

    就是被这些人裹挟着,才会有“皇长子”与“皇太子”之争。

    九阿哥这番话,不仅说了大阿哥,还将不在跟前的太子抱怨到了。

    康熙冷沉着一张脸,心中生出寂寥。

    老九赤子之心,不会权衡利弊,才会说得这么直白通透。

    一个个亲近外家,抱团……

    儿子们都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全身心的崇拜与信赖自己。

    他们不信自己这个汗阿玛会善待每个儿子,也不信自己待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他们只看到太子占了高位,心中不平,有了私心,开始追逐权利。

    场上的气氛凝结起来。

    舒舒呼吸都变轻了。

    她决定今晚要好好收拾九阿哥一顿。

    找死也没这样找的,才几天太平日子……

    好好的挤兑到大阿哥身上……

    传出去,也会让太子与索额图家不满……

    真是“一箭双凋”!

    “噗通”一声,大阿哥跪了。

    众人皆惊。

    连九阿哥也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失言,忙道:“大哥,弟弟不是说你!”

    他想要说的……是太子爷!

    赫舍里家一次一次的冒犯皇子,还能毫发无伤脱身而出,凭什么?

    不就是因为赫舍里家绑定了太子爷,是太子爷的脸面,不能轻易处置。

    可是按照额娘说的,太子爷的脸面是汗阿玛给的,关赫舍里家什么事呢?

    他不是因为是赫舍里家的外孙才成的太子,他是汗阿玛的嫡子才成的太子。

    康熙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叩首在地,沉声道:“汗阿玛,儿子错了……”

    康熙亦是动容,伸手去扶他。

    大阿哥抬头,没有起身,虎目含泪道:“这些年,儿臣湖涂了……”

    这些年被人捧着巴结着,自己理直气壮将“皇长子”当成是资历,心中也觉得不公平。

    毕竟按照满人的算法,以自己额娘的尊位,自己这个长子,也不是庶出。

    要是太子没有册太子,兄弟们正常排序下来,自己这个长子也有继承权。

    可汗阿玛重嫡庶,在八旗推行儒学,被那些汉臣推着,一步步拉开了太子与他们这些皇子的距离。

    老九说的对,自己的爵位前程,都在汗阿玛身上。

    自己在外头蹦跶的越欢,越是引得汗阿玛伤心。

    那自己还有好么?

    太子什么都不用干,只自己这个“不孝子”对比着,就稳赢了。

    大阿哥悟了。

    他明白过来自己过去太傻,本末倒置。

    太子之位就在那里放着。

    拉拢八旗王公与朝臣都没有什么用。

    现在的八旗,已经不是八王议政时的八旗。

    汗阿玛幼主登基,权利早已牢牢地握在手中,不可撼动。

    谁能得汗阿玛的心,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康熙的心,软成一团。

    他哪里会想到长子在弟弟的“提点”下已经进化,只当儿子真的愧了。

    都说会哭的儿子有奶吃,自己这个老大因是长子长兄的关系,打小都是小男子汉似的,从没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

    他亲自扶了大阿哥起来,长吁了口气道:“知错就好,善莫大焉……我晓得你们兄弟大了,外头都有攀附之人,看似忠心,可这忠心都带了企图,若是不挑拨咱们父子情分,怎么能显出他们?算计着主子,骗取主子的信任,随后打着为主子好的名义,慢慢操控……都是黑心奴才换汤不换药的套路,我还以为你能早些明白过来……”

    大阿哥满脸羞愧:“汗阿玛也晓得,儿子性子直,想的少,容易信任人的……”

    知子莫若父。

    康熙如何能不知大儿子的性子?

    在封郡王,拟封号的时候,康熙选了“直”字给儿子,既是赞他正直的品性,也是提点他说话行事要学着婉转。

    徒劳无功。

    今日九阿哥这番话,却是让他想明白了。

    父子俩搭着胳膊,你看我,我看着你,都是感慨万分。

    似乎这几年的父子隔阂都如冰雪般消融。

    大阿哥的脑子里,想起了自己幼时从宫外回来的情形。

    这个男人将自己举了起来,说道:“这是朕的长子,长得真结实,以后也会成为大清的巴图鲁!”

    从那以后,自己也是那样想的。

    做个真正的巴图鲁,成为让汗阿玛骄傲的长子。

    什么时候变了……

    大颗的眼泪,无声落下。

    自己临深渊,只差了一步!

    康熙也红了眼圈。

    长子到底是不同的。

    大家都说纯禧公主有福气,自打她进宫,宫里的阿哥、格格开始立住了。

    康熙心里明白,自己这个长子才是有福的。

    当年朝廷不安,八旗未稳。

    后宫的皇子生一个死一个,连皇后生的嫡子都夭了。

    就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

    甚至有宗室背后私下里论起皇位的归属。

    自己这个大儿子回宫,结结实实的,小老虎似的健壮。

    自己有了皇长子,下头的阿哥们就算有病殇的,却有更多的立住了……

    父子两人,这谁也插不进去的情形。

    看得诸阿哥都跟着眼酸。

    可是一个个都乖觉。

    就是平日里争宠已经成了惯性的三阿哥,都知趣的没有多嘴。

    舒舒与七福晋两个儿媳妇,更是没有说话的余地,继续充当背景板。

    还好,康熙自己醒过神来,对众人摆摆手道:“你们自去吧……”

    说罢,他就拉着大阿哥离开。

    这是父子之间还有话要说,懒得搭理这些小的了。

    九阿哥与十阿哥还好,日常被慢待惯了。

    十三阿哥抿着嘴巴,看着两人背影,有些不痛快:“汗阿玛也真是的,说走就走了,都不说留个彩头……”

    十阿哥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这几个小阿哥,被娇宠着长大,还不知道娇宠与疼爱的区别。

    汗阿玛的儿子,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几个大的,都在前头。

    三阿哥心里则是火的不行,觉得脸上臊得慌。

    汗阿玛眼中只有老大,将自己丢下了……

    几个小的也不听话,挤眉弄眼的肯定心中笑话自己。

    还是老九……

    可真毒啊……

    明明是他对不起自己,借着五阿哥受伤之事将自己的亲戚都牵进来,反而还理直气壮地在汗阿玛跟前说小话。

    自己以后但凡针对他,就是自己小肚鸡肠,为了外家报复兄弟。

    三阿哥眼神变得幽暗,看向舒舒一眼,面上带了不赞成,对九阿哥道:“你们几个胡闹就是够了,做什么还带弟妹出来……弟妹是女子……”

    九阿哥见三阿哥还敢卷土再来,自然也无惧:“女子怎么了?八旗女儿骑马射箭常有的,八旗才入关多少年?三哥您多读了几本书,是不是忘了祖宗,再是推行儒学,再是汉化,这八旗的根基不能忘……”

    三阿哥恼羞成怒,没有了方才的隐忍,冷笑道:“老九你什么意思啊?我当哥哥的,还不能说你几句?我说着,你听着,这才是当弟弟的道理!这样伶牙俐齿的,还真是没想到,你这是有了差事,腰杆子硬了……”

    九阿哥带了诧异:“三哥讲道理,那弟弟就跟三哥掰扯道理,这也有错?”

    “道理,什么是道理?长幼有序是道理,尊卑有别是道理!老九,多读书吧!以后遇到事儿,动动脑子,不是伶牙俐齿、胡搅蛮缠就能解决的……”

    三阿哥阴沉着脸说着,而后扬长而去。

    “什么人呢?这是……”

    九阿哥也恼了,跟着大家抱怨:“感情都是他的道理……没理的地方,也要站着哥哥的身份硬扯……”

    大家齐齐地望向九阿哥,都带了佩服。

    舒舒望向了三阿哥的背影。

    不仅大阿哥升级了,好像三阿哥也黑化了。

    之前的儒雅端不住,就不端了……

    谁能想到,九阿哥这口无遮拦的,还有这功效。

    十三阿哥满脸崇拜道:“九哥可真能说啊,也真敢说……”

    十阿哥则是闷声笑道:“挺好的,老三活该,想捅刀子,这挨了好几刀……”

    七福晋则是点头道:“这是说得有道理,说到点子上……要不然也不能触动了直郡王,连皇上好像都跟着要哭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挖坑(第三更求月票)

    一行人说笑着到了校场。

    有小校机灵着,上前来给诸位阿哥爷请安。

    九阿哥道:“支四个靶子,要七环的……”

    这个时候的八旗制式靶子,叫“满洲布鹄”,分为五环与七环。

    布鹄直径一尺二寸,七环靶心比五环靶心要小,靶心是红色,外边是白色、蓝色相间。

    八旗弓箭都是从五环布鹄练起,箭术精湛了换七环。

    小校应声去准备。

    七福晋看了旁边的营房,媚眼如丝地瞥了一眼,拉着舒舒滴咕:“不知道我们爷在不在?”

    舒舒看她挤眉弄眼的,哪里还不明白,望向九阿哥,刚想要开口让他过去看看,营房那边就有了动静。

    七阿哥出来了。

    他走路略缓慢,不过走得很稳。

    若不是仔细看,看不出有什么不方便之处。

    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的肩膀有些倾斜。

    七福晋眉眼含笑,已经迎上前,声音彷佛蜜糖似的:“爷……”

    七阿哥板着脸,带着几分忍耐,对七福晋道:“怎么过来这边了?”

    七福晋笑着说道:“老九他们要比赛,弟妹拉我过来做裁判……”

    七阿哥不置可否,望向众人。

    舒舒与九阿哥几个也都跟着打招呼。

    七阿哥看着十阿哥与十三阿哥打扮,皱眉道:“明日行围,不想着养精蓄锐,还比什么比?”

    满洲弓与寻常弓箭不同,需要大拉锯,用的也是重箭。

    弓力强大,可以破甲,同样也费力气。

    舒舒在旁听着,反应过来他们的疏忽。

    十三阿哥还是少年,力气有限,今日累了,或是不小心拉伤手臂,明日拿着猎弓说不得真要露怯。

    十阿哥看着跟成人差不多,可年岁在这里,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九阿哥懊恼道:“倒是忘了这个……算了算了,不比了,大家射上几箭找找手感就行了……”

    十三阿哥道:“那就比这几箭好了,不用射满一壶箭……”

    九阿哥看着他道:“还惦记着带九哥呢?好像你稳赢一样……就不想想,要是输了怎么着……”

    十三阿哥疑惑地看了十阿哥两眼,欲言又止的。

    十阿哥藩了个白眼:“怎么?我就不能藏藏拙,抽冷子赢一把什么的?”

    十三阿哥摇头道:“不像,估计九哥说的还是九嫂……”

    他才反应过来:“九嫂肯定赢过九哥……”

    不过就算那样……

    十哥赢不了自己,最后就是自己与九嫂比,哈哈……

    十三阿哥带了几分雀跃:“就一人三箭好了……”

    这会功夫,小校已经带着几个人,支起了布鹄。

    几个人没等过去,远远地就过来几个人。

    是梁九功来了。

    “各位阿哥爷,两位福晋,皇上吩咐奴才带了这个来,给几位爷做个彩头……”

    梁九功躬身说着,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拿过一张弓,环视众人,看到七阿哥的时候顿了顿,双手递到九阿哥面前。

    九阿哥看着弓,脸色涨红,半晌没伸手。

    十阿哥在旁,双手接了,笑着说道:“劳烦谙达跑一趟,正缺这个了……”

    梁九功点点头,看了九阿哥一眼,带了小太监离去。

    舒舒站在九阿哥身边,望向十阿哥手中的弓。

    弓身七尺半,弓体比寻常的宽……

    是一张七力弓……

    九阿哥日常用三力弓,勉强开得五力弓……

    康熙赐下这张弓做彩头时,已经在心里排除了九阿哥。

    十三阿哥还小,压根想不到这些,兴致勃勃地过来,眼睛里异彩连连:“汗阿玛真好,还准备了这个给咱们当彩头……”

    十阿哥则是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说话。

    舒舒舍不得九阿哥难受了。

    她拉了一下九阿哥的手,低声道:“爷,还是咱们一伙吧……赢了这个弓,留给小阿哥……”

    九阿哥转过头,眼中带了惊讶。

    两人之前说了不赢的。

    没有必要出这个风头。

    舒舒轻声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谁也不能处处出色儿,往后咱们家动脑子的事情的归爷,动手的事情归我……”

    九阿哥听着,嘴角不禁往上挑,强忍了欢喜道:“这样,好么?“

    舒舒点点头:“好,比赛么,自然还是赢了更好……”

    人生短短几十年,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平安。

    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的年代,保不齐明天会如何。

    与其想着二十多年后会不会悲剧,还不如现下就好好的活着。

    要是康熙在位时,他们身为皇子与皇子福晋都要窝窝囊囊的,那就算费劲心力避了“八爷党”的大坑,也是新的一轮忍耐罢了。

    今天九阿哥口无遮拦一顿乱喷,以后的走向还真是说不好。

    舒舒觉得,自己可以适当地宠宠九阿哥,不必一味拘束。

    九阿哥这些日子,对妻子早已心服口服,并不觉得她会说大话。

    他点点头,将舒舒的胳膊抬了,去解开她的铅袋,也带了几分意气风发,嗓门都高了:“那就赢!赢了弓留给咱家大阿哥!”

    两夫妻之前滴咕着,旁人不好望过来。

    不过九阿哥这句话,大家却都听到了。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舒舒,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她肚子上瞄。

    七阿哥沉下脸,对九阿哥训斥道:“简直是胡闹!弟妹有了身孕,正该静养的时候,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十阿哥也跟着说道:“就是,就是,九哥你可长点儿心吧……这拉弓射箭的,抻着了怎么好……”

    十三阿哥也忍不住谴责:“九哥也太粗心了……”

    七福晋已经走到舒舒跟前,双手扶了她胳膊,小心翼翼的,跟护着瓷娃娃似的:“小心些,小心些……”

    舒舒“被身孕”,哭笑不得,忙道:“没有没有……”

    九阿哥也双手抱臂,带了不乐意,看着几个兄弟说:“我是那么没谱的人么?好像我虐待福晋似的……”

    他虽这样说,大家却还是不敢让舒舒轻易动。

    新婚夫妇,见天在一处,谁晓得到底怀上没怀上。

    要是怀上了,没坐稳胎,抻着了就是大事。

    十三阿哥将手中弓箭递给身后太监,痛快道:“不比了,这弓就留给大侄子……”

    十阿哥与九阿哥打小长大,看出他之前不高兴,也意兴阑珊,面上却道:“是啊,不比了,不比了,汗阿玛也是,就赐下一张弓,我同十三明儿都行围,这谁赢了是啊……还是留给大侄子……”

    十三阿哥与十阿哥都是好心,舒舒垂下眼帘,将两人的体恤记下。

    七阿哥话不多,行事却果决,已经吩咐人撤了布鹄。

    还打发人去请太医。

    等到太医背着医箱过来,舒舒窘得不行。

    她小心着呢。

    没有用药物什么的,可是也算着安全期,还有尽量弄到外边。

    就算九阿哥身体没有问题,舒舒自己的身体还没有长好,不是怀孕生子的时候。

    听说是给舒舒诊脉,太医脸上带了郑重,心里却是定了。

    九阿哥的身体,在旁处是秘密,在太医院……

    上一层的人都晓得了……

    毕竟九阿哥现下早晚还喝着调理身体的药。

    现下要是诊出喜脉来,那是好事;要是诊不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等到太医诊完脉,斟酌着说道:“脉像上看不出什么,许是时日短……不知道九福晋可有其他不适症状……”

    舒舒摇头:“没有不适,没有脉像应该就不是了……”

    作为皇子福晋,她原本应该每旬请一次平安脉。

    因为出门在外,每日里忙忙慌慌的赶行程,已经两旬没有请平安脉。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七福晋。

    七福晋……

    好像有些不同……

    肤色更好了……

    更加嗜甜,还有肉也吃的比出京时更凶……

    有些像积蓄营养的样子……

    “劳烦太医,给七福晋请个脉……”

    舒舒起身让了位置,拉着七福晋过来坐下。

    七福晋愣了一下,小声跟舒舒道:“我前些日子小日子刚走……虽说比寻常少,可也来了……”

    舒舒听了,却越发觉得像,按着她的肩膀道:“看看也好……”

    众人望向七福晋,都看着她的平底鞋。

    就是七阿哥,也有些动容。

    太医上了手,随即看七福晋的脸色,问道:“七福晋最近饮食如何?”

    七福晋见他如此,不免带了紧张,认真想了想道:“都挺好的,许是因天气凉了的缘故,饭量有些见长,饿得也快些……”

    太医起身道:“恭喜七爷、恭喜七福晋,七福晋是滑脉,就是脉像还浅……这些日子,七福晋还是当静养,等到月底臣再来请次脉……”

    七福晋已经傻了,好一会儿才带了几分茫然与无助,拉着舒舒道:“舒舒,太医说什么?我是不是听差了……”

    舒舒笑道:“恭喜七嫂,心愿得成,有孕在身了……”

    “天呢,天呢……”

    七福晋惊喜着,差点跳起来,还是舒舒忙按住她肩膀:“您可慢点儿……”

    七福晋望向七阿哥,咧着嘴大笑:“爷,我有了,爷真厉害……”

    七阿哥点点头,脸色泛红。

    这个,就不用在外头说了!

    九阿哥见状,压着心里酸涩,却看舒舒反应,眼见她脸上并无阴霾,就是真心为七福晋欢喜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向七阿哥道喜。

    七阿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眉眼带了轻快。

    虽说已经做了阿玛,可嫡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出了这个插曲,比试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这边在行在外头,离八旗大营不远了,十阿哥就与十三阿哥一起,往八旗营地去了。

    七福晋眼睛恨不得黏在七阿哥身上,伸着胳膊道:“爷扶着我,万一摔了呢……”

    七阿哥皱眉训斥道:“什么都说?哪有咒自己的……”

    “我不管,反正我现下腿软,得人扶着……”

    七福晋娇声娇气道。

    七阿哥吸了一口气,到底上前扶了。

    舒舒与九阿哥跟在后头,看了好一出大戏。

    舒舒真心为七福晋高兴。

    九阿哥沉默了许多。

    舒舒察觉了,就勾了勾九阿哥的手。

    九阿哥望过来,有些小感伤的模样。

    “咱们不是说好了,爷有我,我有爷,其他的随缘,不必贪心……”

    舒舒轻声道。

    就算操心子女缘,也不用现在。

    等到十年八年生不出再说。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眼睛,里面满是真挚,看不出半点虚假。

    他焦躁的心也安定下来,点了点头道:“嗯,爷有你,爷不贪心……”

    等到回到院子,舒舒想起一件事,就将行在总管之前安排院子的情形说了。

    九阿哥听了,脸也跟着黑了。

    舒舒就叫孙金进来:“打听的如何了?到底是什么人?”

    孙金看了眼九阿哥道:“不是旁人,出自高丽左领金家,是郭络罗家舅太太的堂兄弟,康熙三十一年任行在总管至今……”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

    居然是亲戚,那这挖坑是怎么回事?

    只是献殷勤,不是故意的?

    “反正爷不喜他们家的家风做派……”

    九阿哥跟舒舒抱怨着。

    正说着,何玉柱进来禀道:“爷,行在总管金福生求见……”

    “传吧……”

    九阿哥带了不耐烦吩咐着。

    进来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长着国字脸,看着也有几分儒雅,穿着补服,进来就打了千儿:“奴才金福生见过九爷、九福晋,给九爷、九福晋请安……”

    九阿哥抬抬手叫起,开门见山道:“爷正好要传你,既是来了,就说说那院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头一年当总管,怎么预备院子,你心里应该有数……”

    金福生忙道:“是奴才手下不懂事,奴才原本吩咐将九爷的院子好好收拾出来,换换窗户纸什么的……没想到,他们自作主张收拾了前头的院子……”

    九阿哥挑眉道:“这么简单,就是下人领会错了你的意思?”

    金福生神色僵硬,额头都渗出汗来:“是误会,是误会,奴才失察,也是奴才的过错……”

    九阿哥却想起舒舒之前的猜测,看着金福生道:“没去跟七爷与七福晋打招呼?”

    金福生脸色发青,还嘴硬道:“是他们发现安置错了,才自作主张的想要找补……”

    九阿哥站起身,带了几分好奇,上下打量着金福生:“你既是金家的,能补了这差事,想必也是走的郭络罗家的门路……”

    金福生越发恭敬:“是,奴才是得了亲家太爷的提挈,才补了这边的差事……”

    “那你说说,做什么恩将仇报,给爷挖坑……”

    九阿哥坐了回去,很是认真地开口问道。

    金福生立时跪了:“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九阿哥想了想,道:“爷想起了……你这里每年也要拨下来修缮费用,这是给爷下马威,嗔怪爷将此事揭开,让你们破财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611/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作者:雁九所写的《我的公公叫康熙》为转载作品,我的公公叫康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的公公叫康熙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的公公叫康熙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的公公叫康熙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尤其是正值盛年的千古一帝!
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我的公公叫康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公公叫康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