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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29章 指婚

    打了两圈,大家就歇了手。

    中午预备的席,号称全牛宴,食材寻常,可是架不住有些菜式,是大家从没吃过的,吃着也新鲜。

    宾主尽欢,宴罢才散。

    舒舒这里,还有十二天才能出月子,不过也不肯老老实实待着。

    她开始画绘本了。

    小孩子的启蒙书,怎么能没有绘本呢?

    她就拿了《三字经》,将里面的小故事挑拣出来,做成绘本。

    这其中,有些观点她并不赞同,如“香九龄,能温席”、“融四岁,能让梨”等,不过并没有筛选下去。

    小松在旁磨墨,看着这简单易懂的绘本,道:“奴才居然记住了,福晋太厉害了,之前念书,奴才怎么看都记不住。”

    春林跟着九阿哥随扈去了,小松每日就过来贝勒府。

    她已经预定好了内学堂武师傅的位置,每天下午带着孩子们游戏。

    平时的时候,就在西厢这里搭把手。

    舒舒看了小松一眼,道:“那就多看看,多记下书总是好的。”

    四个从小陪她长大的丫头中,小松的身份类似伴读,可小松的功课是最差的。

    现下想想,应该是有些阅读障碍,记东西才费劲。

    小松点头道:“好,好,奴才可不要做个笨蛋额涅。”

    既是嫁了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怀孕生子。

    看着舒舒生产两次,小松心中对于生产的畏惧就去了大半……

    这进了二月,日子就过得飞快。

    舒舒已经开始叫白果收拾正房了,出了月子,就要搬回去。

    因丁皂保这个新总管的缘故,各府对今年的内务府选秀都比较关注。

    等到舒舒出了月子,今年的内务府选秀也尘埃落定。

    结果出乎意外,丁家适龄的女孩儿并不在名册上。

    宫里太子妃做主,选了五十人入宫,却都是从学规矩的小宫女做起,并没有分到乾清宫的宫人,也没有在主位下学规矩的宫人。

    大家虚惊一场。

    二月十五,入宫请安的日子。

    舒舒穿戴一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带了笑。

    补了一个多月,气血丰盈,唇红齿白,下颚都丰满了,再加上杏花粉的旗装,看着像是十几岁的姑娘。

    舒舒摸了摸自己的手心,手心热乎乎的,这手脚冰凉的毛病也去了不少。

    她站起身来,看着白果道:“要带进宫的东西预备得了?”

    白果点头道:“昨儿就叫人取出来装好,方才奴才又验看了一遍。”

    京城的春天干燥。

    舒舒就叫人预备了两套胭脂铺的面霜、口脂跟手霜。

    这是孝敬宜妃跟太后的。

    区别是宜妃的口脂盘是八色红色、粉色。

    太后的口脂盘是十色透明、橙色、淡红。

    宜妃的面霜、手霜是梨子味儿,太后的是橙香。

    等到贝勒府门口,十阿哥夫妇已经出来了。

    “九嫂……”

    两人上前见过,十福晋就拉着舒舒的手,上了她的马车。

    “终于能跟嫂子一起请安了……”

    十福晋很是欢喜。

    舒舒心情也大好。

    早先觉得五日一次的请安无趣,可在关了半年之后,对这个也期盼起来。

    十阿哥看着妯娌两个上了马车,却没有急着上自己的马车,而是望向西边。

    八贝勒府门口,两辆马车刚启动。

    要是没有看错的话,前头的马车旁边,还跟着八阿哥。

    十阿哥挑挑眉,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舒舒的马车里,十福晋正说小阿哥的“叛逆”。

    “吃了一回肉,可不得了,每到饭时就要闹着肉,实在没有法子,只好蒸肉丸、熬肉粥,一日三餐,吃得小肚子提溜圆……”

    十福晋手中,有跟舒舒借的“养儿笔记”,都是比照着舒舒早年养三胞胎来养小阿哥。

    如今是每天两顿奶、三顿饭。

    可是想想小阿哥的饭量,明显比三胞胎要多,就有些担心。

    舒舒道:“还是要适量,小儿不知饥饱,积食就不好了。”

    十福晋点头道:“是啊,是啊,爷请了太医过来诊看,太医也这样说……”

    早先的时候,舒舒很不理解,为什么结婚生了孩子的女人都爱说孩子经,现下亲身体会了一把,也算是明白了。

    对于女人来说,有了孩子,孩子真是排在生活中的首位。

    等到马车到了神武门,妯娌两个下车。

    前头停着三辆马车,是四福晋、八福晋与富察氏。

    舒舒与十福晋见状,忙上前行了抚鬓礼。

    富察氏也给她们两人请安。

    这是什么状况……

    舒舒跟十福晋都不解,可眼下也不是相问的时候。

    一行人进了神武门,就分了两个方向。

    十福晋跟着四福晋往东边去,舒舒跟八福晋、富察氏往西六宫去。

    五福晋不在,却留了人在这边候着,说是五福晋先一步去翊坤宫了。

    舒舒听了,想到了之前跟七福晋的猜测,不知道是不是五贝勒府要添人。

    以五福晋的性情,不管心中如何想,人前肯定是荣辱不惊。

    “四嫂,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是两人一起请安?”

    十福晋挨着四福晋,低声问道。

    四福晋也压低了音量,道:“富察氏是侧福晋,本也有资格入宫请安,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就是前例……”

    太后不仅是皇子福晋的祖婆婆、宫妃的婆婆,也是几家王府福晋的婆婆。

    除了守寡的纯王福晋,其他两府的福晋也要入宫请安,就是不是逢五逢十的日子。

    请安的时候,侧福晋也要跟着入宫请安的。

    如今两人一起出面也不算错。

    十福晋小声道:“那也太别扭了……”

    幸好自己王府只有格格,没有侧福晋……

    舒舒与八福晋并行,富察氏落后两人一步,跟在八福晋身后。

    舒舒想着富察氏方才给自己与十福晋见礼。

    幸好直郡王府跟诚郡王府没有侧福晋,要不然就跟自己平礼了。

    十二福晋与十三福晋如今是皇子福晋,还能受富察氏的礼,等到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封爵,两人跟富察氏也是平礼。

    这就是多妻制残余,将侧福晋的地位抬得太高。

    对于嫡妻来说,还真是不大友好。

    她没有开口,八福晋也没有说话。

    一路到了翊坤门,舒舒才开口,道:“您慢走,我进去了……”

    八福晋微微颔首,算是做了回复,带着富察氏袅袅而去。

    舒舒看着两人背影。

    八福晋依旧是一身红,脊梁笔挺,却少了几分锋芒,有些芳华内敛的意思。

    富察氏是天蓝色旗装,看着略有些老成。

    她转身进了翊坤宫,白果跟小松抱着锦盒跟在后头。

    翊坤宫,西次间。

    五福晋先来一步,就是禀告东跨院扫洒情况的。

    “都修缮好了,也开始铺陈……”

    宜妃神色淡淡的,道:“那就好,皇上叫钦天监选日子了。”

    五福晋心中悲凉,想要问问人选,又开不了口。

    不管出身什么门第,侧福晋就是侧福晋。

    宜妃见她七情上面,心中不喜,可也没有再提点的意思。

    皇上就是看这个儿媳妇不顺眼,要给她难堪,那她也只能受着。

    佩兰听到外头动静,迎了出去。

    等到舒舒进去,就发现气氛有些凝重。

    平日里五福晋在翊坤宫很是从容,眼下却带了几分凄惶。

    舒舒心下凛然。

    还好,等她请了安,宜妃也恢复了往日的慵懒宽和,好奇地看着白果跟小松怀里的锦盒,道:“带什么孝敬来了?”

    一个是银红色锦盒,一个是棕色锦盒。

    舒舒就道:“是儿媳的胭脂铺子,新出了几样面霜、手霜跟口脂,正适合春日用,儿媳妇就带进来,想着娘娘跟皇祖母或是自己试试,或是赏人使。”

    宜妃听了,来了兴致,探身道:“打开我瞧瞧……”

    舒舒就接了银红色锦盒,亲自打开,摆在宜妃手边的炕几上。

    锦盒打开,直接带了七寸见方的妆镜,然后是几个鎏金银罐子与鎏金银盒子。

    宜妃看了八色的口脂盘,爱不释手,立时就试了试樱红色的那一格,很是满意,笑着说道:“好孩子,这几日正觉得嘴上干呢……”

    她喜欢的几样颜色,比较好配衣裳。

    这味道清甜,也是她最爱的梨子香。

    舒舒恳切道:“这次坐月子,偏了皇祖母跟娘娘不少好东西,也想尽尽孝心,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是些日用……”

    宜妃笑道:“有这份心就很好了,宫里什么都不缺,可这平日养护的小物件,内造的还真是未必有外头的精巧好用……”

    五福晋在旁,觉得脸色臊得慌,总觉得宜妃话里意有所指。

    九贝勒府往翊坤宫的孝敬没有瞒人,五贝勒府一年四节也有孝敬送进来。

    只是五福晋有自知之明,这孝敬单子都是交由五阿哥拟定。

    这男人送的东西,就是金银摆件、毛皮料子什么的。

    九贝勒府孝敬的东西,则是比较杂。

    五福晋捏着帕子,有些恍惚。

    这对比之下,自己就成了不孝的儿媳妇……

    宁寿宫偏殿。

    十福晋坐在太子妃下首,看着太后身边的少女,有些纳闷,小声问道:“公府的格格,怎么今儿在宫里?”

    这是皇家女眷请安的日子,连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女眷都避开今日,怎么一个外臣之女反而今日在宫里……

第1930章 体面

    “是直义公府的格格……”

    太子妃低声回道。

    瓜尔佳氏是八旗著姓,最显赫的却不是太子妃这一支,而是国主后裔五大臣之一直义公费英东的后裔。

    这一支出了两个公。

    不过因被鳌拜牵连,直义公府一直不显,近些年才开始出头。

    如今的领侍卫内大臣坡尔盆,就是直义公府的堂亲,是瓜尔佳氏嫡支的另一个公。

    十福晋对于京城的勋贵,也记得七七八八。

    听到他们家,她就道:“与广略贝勒府、简王府为世姻的那家?那是不是也是九嫂的亲戚?”

    太子妃想了想,摇头道:“有些远了,没听说两家有什么往来。”

    祖上虽是袍泽,那已经是百余年前,随着归了各旗,立场不一样,往来就少了。

    十福晋听了,就没了兴致。

    少一时,就到了请安的时辰。

    大家到得差不多了,太后就带着一干人出来。

    瓜尔佳格格,也在其中,站在太子妃、十福晋后头。

    众人请安,看着这位脸生的格格,又是个留辫子没有上头的,也都跟十福晋似的纳罕,忍不住多看两眼。

    瞧着这穿戴,是满洲未婚格格,那怎么到了宁寿宫了?

    要说是蒙古格格,得了恩典,传进宫来陪伴太后,还能说得过去。

    满洲格格,又不是选秀之年,就提前相看了?

    有的人去看太子妃,这是想到毓庆宫多年没有添阿哥了。

    有的则是望向德妃。

    十四阿哥成丁,提前在明年的待选秀女中相看也说得过去。

    太子妃脸上安静宁和,什么也看不出来。

    德妃这里耷拉着脸,也是有一眼没一眼地看那个格格。

    她的消息不算灵通,对内廷其他宫室的还罢,对于宁寿宫这里,自打九格格下降,就失了耳目。

    舒舒跟五福晋站在宜妃身后,跟站在惠妃身后的七福晋对视一眼。

    妯娌两个都想起上个月时说的话,上次选秀留牌子的秀女,公府的那位格格。

    太后却没有急着给大家介绍新人,而是望向舒舒,招呼她上前,道:“出月子了,过来我瞧瞧,调养的如何了?”

    众人都望向舒舒。

    舒舒出列,上前道:“得皇祖母跟我们娘娘的几次赏赐,嫂子跟弟妹们也送了好东西,整日里不是燕窝、阿胶,就是海参跟鱼肚,气血丰盈,昨儿都流鼻血了。”

    太后拉了她的胳膊,握了握她的手腕,又望脸色仔细看了看,见小脸粉扑扑的,气色确实好,手腕上也有肉,放心了大半,道:“听说是你额涅照顾你月子,这照顾的好,看着确实补回了不少,只是多听太医的,也别补多了。”

    “嗯,嗯,从大前天开始,什么阿胶炖鸡、小米辽参都停了,换了寻常吃食……”舒舒回道。

    “那就好,开春正燥,本也不是滋补的时候,回头到了秋里,有什么没补好的再补。”

    太后拍着舒舒的手背,道。

    “听皇祖母的……”

    舒舒很是乖巧。

    被几十双眼睛看着,眼见着又是有难堪的场面,舒舒头皮发麻。

    平日里太后也不掩饰对她的疼爱,可多是在人少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在请安的时候,给她这样的体面。

    这样招摇的行事,不是太后平日的做派。

    舒舒隐隐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

    等她回到宜妃座位后,太后就叫了瓜尔佳格格上前,而后对宜妃道:“这是直义公的曾孙女,瓜尔佳氏的格格,这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就是前年选秀时岁数小,才留了牌子没有指人,我就存了私心,想要留给老五,你瞧瞧可合心……”

    说着,她又对瓜尔佳格格道:“那就是宜妃,快去请安。”

    屋子里分外安静。

    除了几位知情的,其他人都震惊不已。

    公府的格格,皇子福晋都当的,却指成侧福晋?!

    就有人望向惠妃身后的富察氏。

    早下觉得八贝勒府这位侧福晋是个体面人物,虽说是庶出,却是大学士府的长女。

    如今跟这位公府的格格相比,身份就实在比不上了。

    宜妃这里早通了气,看着瓜尔佳格格脸上带了满意,心里却是发苦。

    皇上随心所欲,这不仅是看不上五福晋,也看不上五贝勒府的庶长子弘昇。

    这样出身的侧福晋,但凡生了阿哥,身份就排在弘昇前头。

    这惩戒,不但是对五福晋去的,还是对五阿哥去的。

    偏偏宜妃看出来,却是不能拦,只能谢恩。

    “奴才给娘娘请安……”

    瓜尔佳格格已经近前,脸色微红,行了蹲福礼。

    十六岁的少女,脸上绒毛都肉眼可见,这样的相貌,将皇子福晋中长得最好的八福晋与三福晋也给比下去了。

    不用说,这之前留了牌子,应该是留给太子的,不知道为什么改了主意。

    宜妃就扶了瓜尔佳格格起来,抹下手上的多宝金手镯,给瓜尔佳格格戴上,笑吟吟道:“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我以后又多个亲闺女了……”

    瓜尔佳格格见宜妃温柔可亲,悬着的心也放下一半。

    她晓得站在宜妃身后的两位旗装丽人是五福晋与九福晋,却是不敢往后看。

    旁人看她家是繁花锦簇,实际上因他们这一房早年与鳌拜关系亲近,也受了迁怒。

    她阿玛生前问罪,夺了爵位,幸好皇上恩典,爵位传到她哥哥身上,爵位才没有转房。

    可是哥哥两岁,无法入朝。

    等到她哥哥成丁,补不上差事,三十八年补了散秩大臣,至今没有挪过窝。

    换了其他公爵,直接候补都统、副都统。

    上三旗公,则是直接补内大臣与领侍卫内大臣。

    自己这个公府格格,成色不足,身份尴尬,跟顺承郡王府的那些格格有的一比。

    如今这样的亲事,对她来说,不是屈就。

    八旗选秀,看的是父、祖、曾祖三代身份,看的不是兄长的身份。

    舒舒垂下眼,没有去看五福晋的脸色。

    她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前面抬举她,也是保全宜妃的体面。

    告诉大家,这侧福晋不是冲着宜妃去的。

    五阿哥跟九阿哥各自分府,已经是两家。

    不是冲着宜妃去的,就是冲着五福晋去的。

    大福晋站在惠妃身后,脸色泛白。

    八贝勒府赐侧福晋时,她还没有嫁入皇家,只是知晓八福晋有忤逆不孝行为,被皇帝公公所厌弃,才指了重臣之女为侧福晋。

    眼下五福晋,有什么大过?

    还是这么多皇子府中,谁家也少不了这个?

    她不免有些心焦起来。

    直郡王府的女眷,仅次于毓庆宫,格格、侍妾十来人。

    可是自大阿哥落地后,再无婴啼。

    大福晋之前还暗自庆幸,现下却不做贼也心虚了。

    这叫外人怎么看?

    会不会以为她嫉妒不容,才不许格格、侍妾怀孕?

    三福晋站在荣嫔身后,却是有不好的预感。

    自从去年痘疫后,五福晋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三福晋晓得,这是埋怨诚郡王府将痘疫带到海淀。

    可是殇的是她的女儿,不是五福晋的阿哥……

    等到年后一家一个皇孙入上书房的消息出来,三福晋也只以为是对自己的惩戒,没想到五贝勒府去。

    可眼下,却是不能不想……

    舒舒本想要留意留意荣嫔,因出了这个变故,也不好四处乱看了。

    这婆母见了,下一步是不是瓜尔佳格格见五福晋这个主母了?

    随即,她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皇上是要惩罚五福晋,今儿这脸五福晋是丢定了。

    果然,等到瓜尔佳格格退回到太后身边,太后就换了人说话,跟王贵人道:“启祥宫后殿也修缮好了,钦天监那边择了日子,二月十八就是好日子,你带了小十九挪宫吧……”

    王贵人恭敬应了。

    德妃望向太后,脸上欲言又止。

    太后见了,只做未见。

    虽说这半年德妃对小十九也算照顾,可是皇上让迁宫,太后自然也不会多事儿。

    四妃之中,太后最看不上的就是德妃。

    连自己生的阿哥都不能疼爱,哪里能疼别人生的阿哥?

    给她一个小十六做养子,已经是皇上在保全她的体面。

    还想要握着十九阿哥,那是想多了。

    德妃素来隐忍,眼下也不由有些动怒,望向荣嫔的目光就有不善。

    荣嫔抬眼看了她一眼。

    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旧人比不得新人的道理,其他人都懂了,只有德妃还自欺欺人。

    皇上给自己的是二十阿哥,这个小十九明显是留给王贵人这个皇子生母的。

    三子之母,也就是出身太低,嫔位还有得熬,但凡是旗人,妃位也轮上了。

    众皇子福晋们则是记下了二月十八这个日子。

    贵人也是庶母,还是生育了皇子的贵人。

    她们这些小辈,都要预备迁宫礼……

    等到请安完毕,太后就对宜妃跟五福晋道:“你们留一留,其他人散了吧……”

    众人起身应了,目送太后离开,才次序退出了宁寿宫。

    七福晋迫不及待,到了舒舒跟前,小声道:“还真让我说着了,这样出身,又是这样品貌……”

    舒舒小声提醒道:“出宫再说……”

    七福晋点头,想着五福晋方才的脸色儿,不由戚戚然……

第1931章 做个老实猴子(打滚求月票)

    七福晋憋得难受,出了神武门后,跟大家告了一声罪,就拉着舒舒上了自己的马车。

    十福晋落后一步,看着两人背影,跟四福晋抱怨道:“七嫂真是的,肯定拉着九嫂说这位瓜尔佳格格了,就不能将我带上,我也想听……”

    四福晋劝道:“许是有其他事情找你九嫂,她们两个素来要好。”

    十福晋道:“好吧,您说得对,许是有其他的事儿。”

    看着七福晋跟舒舒背影的还有三福晋。

    她心中正纠结,要不要跟着去九贝勒府问问舒舒,五贝勒府二阿哥情况到底如何。

    可想到有七福晋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就忧心忡忡地上了马车,跟着大福晋往正红旗去了。

    真是不禁细想。

    越想越叫人害怕。

    她以为五福晋记仇,是记的小仇,可要真是如猜测的那样,痘症使得小阿哥伤了根本,无法承爵,那不异于生死之仇……

    八福晋带着富察氏,自成一体,跟四福晋、十福晋打了招呼,就也上车去了。

    侧福晋有什么稀罕的?

    她这里早早有了。

    其他的皇子府,十年八年的,也少不了。

    没有宫里指的,也会有爷们请封。

    在各府庶皇孙成丁前,能抬身份的都会抬身份的。

    因为庶子与侧室子封爵天差地别,为了儿子们前程,各府的侧福晋之位早晚也会封满。

    八福晋想明白这个,真是心如止水。

    眼见着十福晋也是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四福晋心中叹了口气,招呼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四嫂,好好的,皇祖母怎么就给五贝勒府指侧福晋了?”

    十福晋带了疑惑,问了出来:“平日里皇祖母待五嫂都是慈爱,这怎么说指侧福晋就指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是皇祖母指的,还是乾清宫指的?是嫌五嫂只生了一个阿哥么……”

    她有些想不明白。

    总觉得太后不会插手外头皇子府的事儿,今儿的事情,更像是代皇帝行事。

    十福晋就怕了。

    她也只有一个阿哥,大婚三年才生出来。

    郡王府本应该有个庶阿哥,可是也殇了。

    如今在各皇子府中,敦郡王府算是子嗣单薄的。

    四福晋见她忐忑,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如今跟开国时不同,当时侧福晋是直接封的,如今各府侧福晋多是自家请封的多,皇子府应该也不会例外。”

    皇上多少军国大事操心不过来,会一家一家的给儿子们指侧福晋?

    就算觉得儿子子嗣单薄了,也不会直接指侧福晋,多是赏格格下来。

    十福晋道:“那……今儿是怎么回事啊?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这些,倒像是给五嫂没脸似的。”

    四福晋隐隐有些猜测,也不好说之于口,就顺着太后的意思道:“瓜尔佳格格的人才在那里,相貌行事都妥当,许是没有其他缘故,就是皇祖母偏着五爷,没顾上五福晋的体面……”

    十福晋点头道:“嗯,嗯,那应该就是这个缘故,真要是乾清宫指人的话,不会落下毓庆宫跟直郡王府……”

    七福晋的马车中。

    七福晋伸出手来,给舒舒瞧:“我这手心都是冷汗……”

    舒舒上手摸了一下,皱眉道:“您这个像肾阴虚的症状,最近有没有夜不寐?或是口干、耳鸣什么,小日子平缓么,腰酸背痛了没有?”

    七福晋看着舒舒,诧异道:“这是学出来了?跟太医说话似的,一套一套的,倒是也叫你说着了。”

    舒舒道:“五脏六腑都是连着的,别不当回事儿,您让太医好好开两个方子,调理调理。”

    七福晋苦笑道:“去年坐月子没坐好,就有些症状。”

    说着,她指了指头顶心道:“前头有白发了,太医也说是肾虚,让吃黑芝麻丸。”

    “您不是说想开了么?怎么嘴里说的跟心里想的是两回事儿,什么都不如身体重要……”

    舒舒劝道。

    七福晋点点头,道:“我已经后悔了,要是转回到去年,我一定好好坐月子……”

    舒舒道:“那就好,早调理早好。”

    七福晋吐了一口气,眼神有些茫然,道:“今儿这场大戏,算不算‘杀鸡骇猴’?我敢保证,大家都提着心,不做贼也心虚,往后皮子都要跟着紧绷了。”

    舒舒沉默,好一会儿道:“那就做个老实猴子呗,也没有其他法子……”

    七福晋点头道:“是啊,做个老实猴子吧,这回我是真的死心了……”

    后边半句,低不可闻。

    舒舒想到了弘昇,道:“我见的不多,都说性子肖似五哥……”

    七贝勒府跟五贝勒府临近,弘昇过年时还去拜年。

    七福晋见得多些。

    七福晋道:“这样身份高的侧福晋,对弘昇确实不是好事儿,可对二阿哥来说,却未必是坏事儿。”

    舒舒听了,明白过来,点头道:“确实如此……”

    宁寿宫中,西偏殿。

    太后正跟宜妃、五福晋说话。

    瓜尔佳格格不在,被白嬷嬷送出宫去了。

    太后看着五福晋道:“三月初六就是好日子,内务府这里会张罗起来,贝勒府那边,你素来行事周全,这回也仔细些……”

    时间不到一个月,不好耽搁。

    五福晋站在旁边,低声应了。

    她弱不胜衣模样,脸上也涂了厚厚的粉,可也无法抵挡眼下的青黑。

    她有些惶惶。

    是她多心了么?

    为什么今天听着这话音都不对?

    太后跟宜妃道:“瓜尔佳氏家里长辈都没了,如今嫂子当家,回头你传进来见见,瞧瞧人品行事,盼着是明白人家,往后别拖老五后腿。”

    宜妃点头道:“嗯,那我明儿就打发人传话,让她这几日入宫一趟。”

    瓜尔佳氏的嫂子,是公夫人,过年的时候也要随着外诰命来宁寿宫请安。

    只是她年岁小,丈夫的实职品级不高,排在公夫人队伍之尾,随着大流排班。

    太后自然半点印象都没有,就有些不放心。

    瓜尔佳氏丧母,十来岁开始就是被嫂子带的。

    这嫂子行事不差的,那瓜尔佳氏应该也不差。

    若是嫂子是个性子歪的,怕是也教养不好小姑子。

    五福晋在旁,脑子“嗡嗡”的。

    瓜尔佳家是明白人家,那谁不是明白人家?!

    她竟是说不出自己是羞愤多一些,还是惊恐多一些。

    或许,她就不该活着。

    可她不放心儿子……

    眼见着五福晋还浑浑噩噩的,太后跟宜妃对视一眼,都带了无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太后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宜妃起身,带了五福晋下去。

    白嬷嬷正好送人回来,在宁寿宫门口与婆媳一行遇到,忙退到路边让行。

    宜妃止了脚步,回头看佩兰。

    佩兰摸出个不大的荷包,塞到白嬷嬷手中。

    宜妃道:“因五贝勒的事儿,连带着嬷嬷也跟着受累了。”

    白嬷嬷躬身道:“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宜妃没有再说什么,带了五福晋出了宁寿宫。

    白嬷嬷转身,进了宁寿宫。

    太后正歪着。

    老太太心慈,鲜少做恶人。

    今日却是做了恶人,心里也不自在。

    白嬷嬷挨着炕边坐了,拿了软锤给太后捶腿。

    太后看着她道:“舒舒带什么好东西进来了?”

    祖孙相处好几年,她也看出舒舒行事,出门鲜少空手。

    入宫请安也是,三回里,两回带了东西来。

    这次半年没来,绝对不会空手。

    白嬷嬷起身道:“还真让您说着了,奴才去取……”

    等她去而复返,捧了锦盒进来,太后就有些失望,道:“装得这么精细,不像是吃的。”

    白嬷嬷打开了,就见金灿灿的几个罐子跟小盒子。

    每一样上面都用蒙文、国文、汉文写了名称。

    白嬷嬷笑道:“您瞧瞧,看着金灿灿的……”

    太后分辨出几样东西,不由失笑道:“真是的,都说了我不爱这些,还老送这个……”

    她嘴里这样说着,却是打开了小盒子,看着里面的口脂拼盘,吩咐白嬷嬷道:“叫小丫头端水,我要洁面……”

    宁寿宫的消息,并没有传开。

    可是各皇子府,却是都知晓了……

第1932章 丈夫(打滚求月票)

    “瓜尔佳氏的格格……”

    直郡王府,大阿哥回府,就被张氏请到了正院,说了今日宁寿宫之事。

    “瞧着皇祖母的意思,婚期应该就在跟前,这……按照上次八贝勒府的例预备贺礼?”

    张氏问道。

    大阿哥还在想着傅尔丹此人。

    民爵中,公爵最高。

    京城的公府加起来,不超过十人。

    不过这些年,瓜尔佳氏都是以公坡尔盆为主,这个傅尔丹还真是印象不深,好像二十出头年纪。

    这是要抬举瓜尔佳氏?

    想想还真是不无这个可能。

    如今上三旗勋贵大家中,佟家、钮祜禄家、赫舍里家都失了领侍卫内大臣之职,子弟也从侍卫处与銮仪卫中清退出来。

    那就要重新平衡,省得一家独大什么的。

    听了张氏的话,大阿哥就点头道:“嗯,按例即可。”

    张氏又说了王贵人迁宫之事:“我下晌翻了账册,没有贵人迁宫的贺礼前例,可王贵人到底不同,这礼怎么预备?”

    王贵人没有谕封为嫔,可是却享受嫔位日用供给,也用着半个内管领下人。

    在宁寿宫请安中,王贵人也有了位次,坐在敏嫔之后,基本上跟嫔没有什么区别。

    实在不能视为寻常贵人。

    这次挪到启祥宫,又是预定主位的,这贺礼就不好轻了。

    大阿哥晓得为什么张氏要问自己,并不擅自拿主意,那就是因为这种没有先例的事情,关系的就不是他们一家。

    其他的皇子府,也会按照这边的例来。

    他本不耐心这些琐事,可是想到十五阿哥的乖巧跟十六阿哥的伶俐,就有些爱屋及乌,就道:“按嫔母挪宫例减两成吧!”

    张氏点头道:“好,我叫人按照爷说的预备……”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自己担心的,犹豫了一下,决出了轻重。

    “晓得爷忙,可其他皇子府这几年没少添丁,只咱们王府这里,好几年没有动静,宫里还赏了一回人,爷也别老留在书房,偏院也多转转,别人先不说,王格格服侍娘娘十来年,这几年照顾三格格、四格格也有功,她可不年轻了……”

    张氏带了几分认真,劝诫道。

    王氏是早年延禧宫的大宫人,惠妃身边当用的。

    三十七年大福晋薨了,后院的格格作怪,正赶上王氏年满出宫,就由惠妃做主,赏给大阿哥为格格,代惠妃照顾几个小主子。

    王格格出宫的时候二十四,今年已经三十岁。

    要是出嫁早的,这个岁数都要做祖母了。

    张氏念着王格格恭顺,还是婆母身边的旧人,也乐意抬举一二。

    大阿哥瞥了张氏一眼,道:“你倒是贤惠!”

    大阿哥是盼着生嫡子的,有了弘昱这个嫡长子,还盼着嫡次子,所以在后院的时候,通常都是留宿正院。

    张氏不方便的时候,也在书房,偏院去的比较少。

    张氏小声道:“我晓得爷给我体面,可是我害怕,时日久了,宫里长辈会怪我不贤……”

    夫妻两个相差十来岁,私下里相处时张氏就多了几分依赖,不像寻常夫妻那样相敬如宾。

    大阿哥见她如此,就有些心软了,看了她肚子一眼,道:“你也放宽心,日子还久,爷发现了,这老天爷有时候就爱跟人拧着来,越是求什么越是不来什么,咱们看开些,三年不行,就五年,左右咱们的日子还长着……”

    张氏心中熨帖,点了点头,道:“嗯,嗯,爷待我这样好,我心里踏实了,孩子早来晚来都好……”

    大阿哥龙精虎猛,自己身子也结结实实的,张氏就不信自己一直不开怀……

    诚郡王府,正院。

    三福晋说了自己的猜测,夫妻相对无言。

    三阿哥想着这几个月五阿哥与自己的接触。

    “会不会是想多了?冬月疫情刚出来时,老五对爷确实没有好脸色,过后爷也赔罪了,就寻常了,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

    三福晋道:“五爷性子宽和,不是爱记仇的,估计是想明白了,这痘疫也不是咱们乐意的,那是天灾,咱们府是有些错处,可也受到了惩戒……除了嫡子,他还有两、三个庶子,不缺儿子,可对于五福晋来说,那就是命根子,怕是恨死了咱们家,这个仇怕是解不开了。”

    三阿哥叹了口气,道:“要真是如你所说,那恨咱们也是应该的。”

    三福晋生出愧疚来,道:“要不,咱们预备一份重礼赔罪?”

    三阿哥看着她道:“爵位都不能继承,那是伤了小阿哥根本,能不能站住都是两说,这个能赔得了么?”

    三福晋揉着帕子道:“那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这亏心……”

    三阿哥想了想,道:“回头爷跟老五打听一声,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症,以后家里淘换好药材,多预备一份……等到小阿哥大了,到时候看看怎么补偿到小阿哥身上……”

    三福晋想着殇了的长女,跟小产流掉的孩子,忍不住红了眼圈,看着三阿哥,恶狠狠道:“再有一回,爷打我脸,我也叫爷见识见识什么是妒妇!”

    三阿哥听不得这个。

    若是时间能倒流,他想给那个愚蠢的自己两个巴掌。

    殇了嫡长女,废了宠爱的妾室跟庶子,在皇父心中留下治家不明的坏印象。

    他肠子都悔青了。

    他起身道:“行了,行了,以后内院的事儿,爷不管了,都随你还不行了……”

    说罢,他就往外走。

    三福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发凉。

    若是三阿哥是寻常的喜新厌旧,那三福晋还真不怕。

    格格、侍妾一茬茬的来就是。

    偏偏三阿哥喜新不厌旧不说,那个旧还是独一份。

    除了这个旧,其他人也无法让三阿哥上心。

    之前三福晋容不下田格格,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如今田格格成了田氏,在御前挂了名,落不下好,与侧福晋也彻底无缘,可三福晋并不觉得解气。

    以命偿命,才是她的期盼。

    这样想着,三福晋就唤了嬷嬷进来,道:“田氏几个月了?”

    嬷嬷心里算了一下,道:“八月开始没有换洗,七个半月了……”

    三福晋道:“叫膳房好好侍候着,按照爷的例给那边预备吃食,别亏了她的嘴……”

    嬷嬷犹豫了一下,看着三福晋,犹豫了一下,道:“主子想要抱养田氏之子?”

    三福晋带了冷笑道:“当然要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了……”

    生不下来还罢,直接给大格格偿命。

    生下的话,田氏是戴罪之身,自然不能抚养阿哥。

    要是交给旁人养了,以三阿哥爱屋及乌的劲儿,这府里就要多个宠妾。

    一个一辈子不能封爵的庶子,安排人随意养着就是。

    到时候,夜不安枕的,就换成田氏了……

    五贝勒府,正院。

    五福晋回来就呕了一口血。

    她面如死灰,躺在榻上,什么都不想说。

    要是给她选择,她宁愿一死百了,偏偏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小阿哥、娘家亲人……

    都是她无法割舍的。

    五阿哥回来的晚,从南书房出来时,宁寿宫的太监在外头候着,他就去宁寿宫了。

    回到贝勒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五阿哥想了想,还是抬脚往正院来。

    他心里很难受。

    人都有远近亲疏。

    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说服自己接受嫡子有疾、长子支撑门户。

    如今又掉下来个侧福晋。

    弘昇这个庶长子的境地越发尴尬。

    可他也晓得妻子不是什么坚强的性子,怕她钻牛角尖想不开。

    等看到上房漆黑一片,五阿哥只觉得心惊肉跳,忙快走几步,推门进去。

    后头提着灯笼的小太监忙跟上。

    “福晋……”

    五阿哥冲到五福晋平日起居的西次间。

    小太监的灯笼及时跟上,屋子里终于有了亮光。

    南炕上躺着一人,一动不动。

    五阿哥忙上前,不敢喘气儿。

    等看到五福晋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五阿哥才松了口气。

    随即,他发现不对劲。

    五福晋的脸都肿了。

    “怎么回事儿?谁打的?”

    五阿哥看清楚,立时愤怒不已。

    打人不打脸。

    夫妻一体。

    五福晋是他的福晋,谁敢向他的福晋动手?

    前两周的身体状况不佳,写的少,也卡文,都不敢点赞看章说了。

    大大们郁闷了直接骂作者,别误伤友军啊,磕头赔罪。

第1933章 鸿雁(求保底月票)

    屋子里已经掌灯。

    五福晋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五阿哥。

    五阿哥因为愤怒,眼睛不是平时似的眯着,而是瞪成了杏核眼。

    既是肖母,五阿哥的相貌自然不差,眉眼精致,在皇子中能排在前三。

    只是因为肥胖的缘故,眼睛还爱眯着,就显得小了,鼻梁也被肥胖的脸颊挤着,显不出笔挺来。

    眼见五阿哥的关切那样真挚。

    五阿哥就是这样实诚的人。

    五福晋脑子清醒了,实不明白自己之前别扭什么。

    被挑剔的,从来都不应该是五阿哥。

    自己一个笔帖式的女儿,被指成皇子福晋,即便有个布政使祖父增加身份,可在诸皇子福晋中依旧是倒数。

    被挑剔的,应该是自己。

    可是五阿哥从没有在这方面给过她半点难堪。

    五爷就是这样心软的人。

    五阿哥见她不说话,有些着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吃了豹子胆,竟是往你脸上招呼?”

    五福晋没有再拖延,亮出同样红肿的手掌心,道:“我自己打的……”

    五阿哥:“……”

    他上下打量五福晋两眼,想着宁寿宫里皇祖母的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这不是有大病是什么?!

    这个时候想起抽自己耳光了,早做什么去了?

    这侧福晋是皇父选的,他们夫妻两个都没有回绝的余地。

    五福晋不开心,五阿哥也不痛快。

    他不想自己家里沸反盈天的。

    他垂下眼,道:“事已至此,还是想开些吧……”

    五福晋点点头,轻声道:“想开了……”

    再糊涂下去,下一步自己就要“养病”。

    一下午的工夫,五福晋也明白过来。

    这指的不单单是侧福晋,还是世子之母。

    弘昇生母有过,幽禁在南苑,资质也寻常,这是没有入皇上的眼。

    自从晓得一家只准送一子入宫读书,五福晋就满心怨愤委屈。

    今天转圜过来,才晓得自己是多么荒唐可笑。

    弘昇生母是罪身不会封侧福晋,性子还憨实,自己笼络过来,做个好嫡母,往后依旧会安享尊荣。

    换成母家显贵的侧室子,有生母在,就是另一个局面。

    从小没有人往她身上动过半个手指头,可下午的时候,五福晋实在难受,就将人都打发出去,给自己十几个耳光。

    回头想想儿子出痘后这小半年,她偏执任性,行事越来越歪。

    身在皇家,不是什么都能一句“关心则乱”就能抹平的。

    尤其是,还涉及到孝道……

    五福晋晓得,自己再不改变,那侧福晋进门后,管家权自己也留不长久了。

    真要那样,不单连累着娘家跟着丢脸,也护不好儿子了……

    敦郡王府,内院正房。

    十福晋搂着十阿哥的腰,道:“爷,咱们再生个阿哥吧!”

    十阿哥发现了她的不安,摩挲着她的后背,道:“吓到了?别担心,汗阿玛没那闲工夫挨家的指侧福晋,这次指婚,跟子嗣不相干,跟上回八贝勒府的一样……”

    十福晋抬头,惊讶道:“真是五嫂有过?到底什么过,怎么没听人提过……”

    当年八福晋闹出的新闻,可是一出连着一出。

    对嫂子们不逊,在宁寿宫不恭敬,先是将娘家伯父、伯母给告了,后头跟伯母大打出手。

    一桩桩,一件件,每个月都有动静。

    五福晋却是娴静性子,人前周周全全,挑不出错处。

    十阿哥就讲了五贝勒府二阿哥痘症后疑似不妥当之事,还说了五福晋前阵子犯忌讳,去海淀北花园哭诉。

    十福晋听着,后怕不已,拍着胸脯道:“听着好吓人,还以为熬过痘疫就没事了,幸好咱们大阿哥种痘了……”

    随即,她有些难受起来,道:“没想到除了三嫂家夭了大格格,五哥家的二阿哥也伤了身体。”

    真要说起来,她跟两位嫂子都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当了额涅后,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就不落忍。

    十阿哥道:“往后太后跟前多孝顺,对嫂子们也多敬着些,不让汗阿玛挑出毛病就好。”

    “嗯嗯……”

    十福晋心里踏实了,忙点头。

    九嫂说的对,对于她们这些皇子福晋来说,守着规矩,规矩就会护着她们。

    要是她们懈怠,错了规矩,那说不得什么时候惩戒就来了……

    九贝勒府,舒舒正在书房看九阿哥的来信。

    信是前几日发出来的,当时御舟已经到淮安,张英来朝。

    这是九阿哥出门后第三封家书,比前两封都厚。

    除了提及张英来朝之外,九阿哥还说了跟着圣驾乘坐御小舟巡堤坝之事。

    那防洪的堤坝,是用水泥建造的。

    如今黄淮正是桃花汛将来,地方都在预备防洪。

    这新旧堤坝,对比很是明显。

    去年雨季时,水泥堤坝已经经过洪峰考验。

    眼见水泥堤坝有功,圣驾又圈定几处汛口,今年雨季过后,那几处也都会换成水泥堤坝。

    漕运总督桑额随扈,对水泥堤坝很是上心,再三询问后,上了折子,恳请明年疏通北运河时,沿途两岸容易滑塌处也用水泥堤坝,皇上准了。

    九阿哥的兴奋,跃然于字面。

    当了几年差,九阿哥也不再是吴下阿蒙,晓得经过兵部传递的家书,也未必安全。

    因此在信中,他只写为水泥的推广开心,没有提自己与舒舒的功劳。

    舒舒放下九阿哥的信,提笔写回信。

    信中主要写如今出月子,进宫请安,皇祖母看着精神矍铄,娘娘也安康,请九阿哥放心,不必担心长辈,又提及王贵人迁宫,走礼没有先例,自己不会自专,会从嫂子们的例。

    后头就是几个孩子的状况,内书房已开,曹典仪跟崔总管教授孩子们汉语跟国语,小松教孩子们马步,还提及府里没有合适的蒙语先生,要不要从外头聘请,还是等九阿哥回来再说。

    最后,舒舒才提了水泥,算是给九阿哥信做了回应。

    爷是因皇父操心河工,想要尽孝才琢磨出水泥。

    如今水泥功成,尽了孝顺,就是大善。

    等到放下笔,舒舒算了下九阿哥行程。

    应该到苏州了,不知道去没去东山岛……

    苏州织造府。

    御舟下午到了苏州,苏州地方士绅百姓迎圣驾。

    九阿哥跟着四阿哥、十三阿哥,就随着圣驾,入住苏州织造府。

    九阿哥也见着了李煦。

    他极厌此人,面上却是不显。

    呵呵……

    孙文成已经上了折子,奏请在杭州织造衙门下建羊绒呢场。

    之前还没有批复。

    不过九阿哥觉得,这次南巡过后,御前就会有决断了。

    杭州就是海关衙门所在,水路交通也更便利,这羊绒呢场设在杭州比苏州更方便。

    皇父是通经济的,会做出正确选择,李煦的小算计要落空了。

    九阿哥想过这些,就撇在脑后,惦记着去养珠场之事。

    圣驾住在苏州驻跸两日,后日就要起行。

    他之前已经在御前请过汗阿玛,这回总也要打一声招呼。

    他就从住所出来,去找四阿哥。

    “四哥,四哥,明儿有大臣来朝么?”

    四阿哥道:“偏沅巡抚赵申乔来朝……”

    九阿哥惊讶道:“不是沿途督抚,怎么也来朝了?”

    偏沅巡抚管辖湖广行省的南境,巡抚衙门驻地在长沙府,距离苏州路程可不近。

    四阿哥道:“湖南边远之地,地方盘剥得厉害,山民又多,好勇斗狠,近些年因税赋增派,引发好几起民乱,不容轻忽,汗阿玛传他来朝见,应该是有所训诫……”

第1934章 正名(打滚求月票)

    今天圣驾到苏州,地方官员迎驾后,都陆续陛见了。

    明日只见一个偏沅巡抚的话,那还真能空出大半天时间。

    九阿哥打算去问问。

    不过在去前,他先问四阿哥:“四哥明儿有空么?我在东山有个橘子园,还有一个养珠场,一会儿去御前请旨,看汗阿玛过不过去转转,要是您跟十三弟得空,也跟着过去瞧瞧。”

    四阿哥只晓得弟弟家在苏州有橘子园,这两年也没少得弟弟家的橘子跟橘子酱,可是“养猪场”还是头一回听说。

    他以为是猪狗的猪,所以很是不解道:“怎么想起在苏州弄养猪场?是因地制宜,用橘子喂猪?”

    橘子应季便宜,可是运到京城可不容易,还要蜡封。

    如此一来,价格翻了几十倍不止。

    可毕竟要用内务府的官船,运输不方便。

    九阿哥家的橘子园每年送进京城的橘子也就是有数的。

    九阿哥听着发蒙,随即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四哥您可真逗,怎么能想出用橘子喂猪?就算不拉到京城,也有果子商人上门收果子,就是价格高低罢了,哪里就要用它喂猪了……”

    四阿哥:“……”

    他黑了脸。

    这个弟弟又欠教训了!

    九阿哥见他变脸,忙收敛一二,止了笑,道:“这养珠场不是猪狗的‘猪’,是珍珠的‘珠’……”

    正好十三阿哥过来寻四阿哥,听到这话,道:“珍珠?九哥想要在江南给九嫂置办首饰么?那带我一个,我也想给福晋带些回去。”

    眼见着瓜尔佳氏产期在即,十三阿哥对着福晋总觉得有些心虚。

    他是盼着长子嫡出的,夫妻两个敦伦的次数也不少,可天不遂人愿。

    九阿哥见弟弟来了,就招呼他上前,打算给他们好好讲一讲“养珠计划”。

    之前没有成样子,也没有在兄弟们提过这个,眼下已经试种了,就没有什么可瞒着的。

    话到嘴边,九阿哥想到珍珠跟水泥、粮种的区别。

    水泥跟粮种都涉及到民生,要是跟女子沾边,外头的腐儒说不得就要攻讦诋毁自己的福晋,珍珠却是不碍的。

    珍珠不管是在海关外销,还是在大清贩卖,都不与民生相干,影响的也就是非富即贵那些人。

    这又是打算日后孝敬给汗阿玛的,给福晋攒个功劳正好。

    不管自己孝敬不孝敬,自己都是亲儿子。

    可是这儿媳妇孝敬了,日后汗阿玛也不好意思为难自己的福晋了。

    他脑子里飞速运转,说出来的话,就改了说辞。

    “当时得了东山橘子园,晓得挨着太湖,我福晋就想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做橘园浪费了,就翻出了宋人笔记,将里面养珍珠的记录翻了出来,我瞧着靠谱,想着试试,去年就打发孙金过来了……”

    四阿哥在旁听着,扬了扬眉。

    还真是机灵全在脸上。

    这回倒是不藏着掖着了。

    前头折腾出来的那些,说是九阿哥琢磨出来的,可实际上皇父心里明镜似的。

    博览群书的,从来就不是九阿哥。

    董鄂氏晓得规矩,并不人前居功,九阿哥也知道涉及女眷不好张扬,没有将他福晋推到前头。

    他们夫妻一体,一荣俱荣,记在谁身上都无所谓,皇父也就做不知罢了,心里还是晓得董鄂氏的功劳。

    否则牛痘的赏赐,也不会半数落到福松身上。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敬佩不已,道:“外头说九哥是财神爷,九嫂就是财神奶奶啊!”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不算什么,当年茶山也是你九嫂提议的,前后往里扔了十万两银子,如今开始回本了,去年就入账的八千八百两,这茶树还小,没有到丰年,等到三、五年后,到了丰年,本钱也回来了,剩下就是净赚,只这一处,就能给阿克丹攒出分家银子来!”

    十三阿哥赞道:“九嫂想得长远,选的产业也好,柴米油盐酱醋茶,谁家过日子也离不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要是自家没有茶园,只日用茶包跟人情走礼,这一项一年也要支出几百两银子。”

    四阿哥在旁道:“珠场往里投多少银子?”

    九阿哥伸出手来,翻了一下,道:“也是十万两……”

    四阿哥蹙眉道:“这跟茶山不同,会不会风险太大?”

    既是要用河蚌养珍珠,毕竟涉及到活物,人力不可控。

    十三阿哥听了,也跟着担心起来。

    十万两银子,差不多是皇子分家银子的半数。

    相当于四十年的贝勒爵俸。

    九阿哥忙解释道:“没全扔在太湖珠场,还有洪泽湖那边,分了两处,银子也没有一口气砸进去。”

    四阿哥见他心里有数,才微微放心。

    十三阿哥想着京城修建大半的皇子府,凑到九阿哥跟前,道:“九哥,九哥,像上回那种小汤山的买卖,您能不能再想一个,弟弟也正愁呢,要是年底从宫里搬出来,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九阿哥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就算你跟十二搬出来,封爵之前,日用供给也走内务府,封爵之后,就有爵俸了。”

    十三阿哥道:“可是嚼用不是开支大头,人情走礼才是大头,如今在宫里,人情走礼只限皇家与堂亲,一年到头也要二、三千两银子。”

    九阿哥想起自己封爵前那两年,确实人情走礼开销不少。

    他是得了内务府那边的三节两寿礼,才平账了不说,还有盈余。

    九阿哥点头道:“那确实要想个法子,要不然你跟十二从宫里出来,说不得就要靠福晋嫁妆养了……”

    十三阿哥讪讪道:“那倒不至于,就是手松手紧罢了,没有就少花些。”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九哥家封爵之前,府中使唤人口减半之事。

    他就道:“到时候人口也精简些,本也用不上那么多人……”

    四阿哥在旁,不赞成道:“哪里就用如此了?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兄弟正说着话,十三阿哥的太监过来找人。

    是十三福晋的家书到了。

    十三阿哥的太监担心有什么要紧事儿,不敢耽搁,才过来找主子。

    十三阿哥脸上紧绷,直接接了家书,立时打开看了。

    四阿哥在旁,也有些担心。

    除了九阿哥跟他福晋黏黏糊糊的,每旬都有家书往来,四阿哥跟十三阿哥这里,并没有跟家里通信,除非家里有事情,否则不会走兵部送信。

    十三阿哥看完,心情很是复杂,既松了一口气,也带了几分失望。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脸色阴晴不定,道:“是家里有什么事儿?”

    十三阿哥道:“瓜尔佳氏生了一个格格……”

    九阿哥道:“这不挺好么,长子不用庶出,省了多少事儿!”

    四阿哥则是道:“恭喜十三弟,当阿玛了。”

    十三阿哥吐了一口气,脸上带了笑,道:“是啊,我做阿玛了,长子不用庶出,也省了好些麻烦。”

    九阿哥想着他方才的神色,明白过来,道:“你这是没得儿子失望了?着什么急,一个儿子一个债主,不用你惦记,只要你身上没有毛病,这债主就一个一个上门了……”

    十三阿哥自然晓得自己身体没有毛病,立时挺了挺胸脯道:“那就借九哥吉言了!”

    九阿哥轻哼道:“你那尿频是怎么回事儿,你自己心里没数?湿寒最是伤肾与脾,你现下年轻不显,不当回事儿,过几年再看,到时候说不得就要吃鹿血膏子顶着了!”

    十三阿哥:“……”

    四阿哥想着十三阿哥之前有了痹症的症状,道:“这都是好话,别不当回事儿,如今走水路,叫太医给你多拔火罐,将体内的寒气去去。”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我晓得了,回船上就找太医去……”

    九阿哥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眼见着就要晚膳了,不好再耽搁,就道:“我先往御前去了,得问问汗阿玛明儿跟不跟咱们去太湖……”

    四阿哥摆手道:“快去吧,汗阿玛真要过去,今天就要安排人过去看防护了……”

    “嗯,嗯……”

    九阿哥应着,脚步匆匆离而去……

第1935章 童养婿(打滚求月票)

    织造府行宫处。

    九阿哥过来时,正赶上两人从里面出来。

    两人都穿着补服,一个是四品,一个是三品。

    前者四十来岁,看着淡定从容,正是苏州织造李煦;后者三十来岁,嘴上刚留上须,相貌清俊,正是大阿哥的伴读之一,翰林院掌院学士揆叙。

    揆叙是明珠次子,他妻子耿格格是九阿哥的表姐,弟妹淑慎郡主是舒舒的表姐,跟九贝勒府这里也有人情往来。

    “九爷……”

    见九阿哥过来,两人都避道躬身见礼。

    九阿哥看了李煦一眼,问揆叙道:“御前还有人没有?”

    揆叙道:“马中堂跟张中堂在。”

    这说的是随扈的大学士马齐与大学士张玉书。

    大学士若兼管六部事,就能尊称为“中堂”。

    九阿哥点点头,摆手道:“那你们忙去吧,爷去御前排个班儿。”

    揆叙应着,目送着九阿哥离去,才跟李煦转身离开。

    李煦看了九阿哥的背影一眼,问揆叙道:“九爷还在户部行走?这半年来,倒是没怎么听到九爷的新闻……”

    揆叙是随扈过来的,皇上巡黄淮堤坝时,也是随行之一,自是晓得九阿哥的功劳。

    他看了李煦一眼,道:“这是九爷前几年的新闻传到外头了?皇上教导的好,确实是能干之人,家父说起九爷,也是佩服九爷有经济之才。”

    李煦想着九阿哥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道:“内务府前两年的动静大,我几个弟弟虽没有牵扯进去,可是也虚惊一场,连缺儿都不敢要了,如今还在混沌度日。”

    揆叙笑了两声道:“前两年内务府的动静确实不少,如今倒是消停下来。”

    李煦点头道:“是啊,舍弟年前还来了家书,问要不要再补缺,也是不小的人了,自己没有正经主意……”

    揆叙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李煦就岔开话,说起别的来。

    两人都是聪明人,晓得点到即止。

    再说下去,就有踩高捧低之嫌。

    皇上是八旗共主,各位皇子就都是他们的小主子,也轮不到他们挑剔说嘴……

    九阿哥到了行宫前,并没有急着叫人禀告,而是想着揆叙两人。

    瞧着两人很是熟络的样子,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揆叙跟李煦差着岁数,也差着身份。

    李煦外放的时候,揆叙还是娃娃。

    要说两人牵扯……

    揆叙胞兄容若生前在侍卫班,同期曹寅也在侍卫班,两人年岁相仿,往来交好也说得过去。

    到了李煦这里,就是拐了弯的。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什刹海的美人院,他可是叫人盯着。

    说来也巧,在八阿哥去了内务府后,就有两个美人进了八阿哥的别院。

    啧啧,李煦这里,还挺会钻营。

    这是瞧不起谁?!

    他管了内务府四年,也没见李家人上门钻营,反而还给自己添堵。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李煦一个外放的包衣奴才,自然也不会挺直腰杆子跟自己对上。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就猜到了缘故。

    因为曹家。

    曹家跟自己走得近,李家就对自己敬而远之了。

    因为他们晓得,再来攀附自己,也排在曹家后头。

    江南只能有一个皇家话事人。

    李煦这老家伙不厚道……

    九阿哥想过,就丢到一旁。

    李煦这是不自量力。

    曹寅是几岁就入宫,先是哈哈珠子,后是二十多年侍卫,在御前行走小三十年,这情分无人替代。

    这会儿工夫,马齐跟张玉书出来。

    九阿哥跟两人见过,就叫门口侍卫往里通传。

    少一时,侍卫回来传了口谕:“九爷,皇上传您进去。”

    九阿哥点头应了,大踏步进了屋子。

    康熙坐在几案后,面上带了乏色。

    九阿哥见状,道:“汗阿玛您这是累了?那明儿是直接在织造府休息半日?”

    康熙抬头看着九阿哥,道:“好好的,你操心朕行程做什么?”

    这一路上,九阿哥管着随扈队伍的后勤供给事宜,其中并不包括过问圣驾行踪。

    九阿哥道:“这……儿子本想要请汗阿玛明儿去东山,看看儿子的养珠场,可是那都是小事儿,您若是觉得乏了,等到回程时再去也是一样的。”

    圣驾经苏州往杭州去,到了杭州返程时,依旧是先到苏州,再到江宁。

    如此,就是在苏州驻跸两次。

    康熙想起了九阿哥的养珠折子,沉吟道:“歇一晚就好了,明儿下午正好无事,可前往东山岛。”

    九阿哥听了,立时欢喜道:“那儿子这就去见福大人,看看明日安防事宜。”

    康熙点头道:“去吧,让福善安排此事,只是要传朕的话,不许赫赫扬扬,惊扰地方。”

    九阿哥应着,出去传话了。

    等到了侍卫处值房,找到福善,九阿哥就传了康熙口谕。

    福善躬身应了,将这几个字在心里念了一遍,明白过来。

    布防要严密,消息要控制。

    圣驾第四次南巡,为的是安抚地方,可江南跟北地到底不一样。

    圣驾在山东直隶,可以轻车简从,但是到了江南,却不好白龙鱼服,否则说不得就要出事端。

    九阿哥在侍卫值房这里传了话,就回去找四阿哥了。

    十三阿哥还在,两人正在等膳盒。

    九阿哥见状,就吩咐何玉柱道:“将爷的膳盒也提到这边来。”

    见他喜气盈腮的,十三阿哥道:“这是说得了?汗阿玛明儿去巡看九哥的养珠场?”

    “嗯,嗯……”

    九阿哥点头道:“之前打发孙金出京之前,我就在御前跟汗阿玛报备了此事,主要是这养珍珠,要是没养成还罢,要是养成了,挑好的贩卖到欧罗巴去,利润太大,倒是不好长时间握在私人手中,我就寻思着,等到回来本钱,再赚上几年银子,就直接归在内务府好了。”

    “十万两银子的买卖,后头不知道能赚多少个十万两银子,您可真舍得……”

    十三阿哥露出敬佩来。

    九阿哥伸着手指头,道:“我跟你九嫂就四个孩子,不分男女,一人预备一份分家银子,那银子赚多了也没用,就在库房里堆着成死物件。”

    “侄女也有分家银子,不是嫁妆?九哥想要招赘?”

    十三阿哥道。

    都是亲兄弟,九阿哥没有掩饰自己打算,道:“嗯,等到大格格留头了,我就留心挑个小小子,给她备着……”

    “胡闹!”

    四阿哥听不进去了,道:“这皇孙、皇孙女的嫁娶事宜,自是汗阿玛上裁,怎么可自专?”

    九阿哥道:“我这是特例啊,就这一个女儿,哪舍得远嫁?肯定要求恩典的,实在不行,我就在科尔沁在京城的子弟里挑人,不用骨肉生离,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能想出法子来……”

    九阿哥嘴里说着,脑子里想到了方才见过的揆叙。

    揆叙跟耿格格成亲十多年,膝下荒凉。

    九阿哥想到的是揆叙的侄儿,揆方与淑慎郡主的儿子。

    纳兰家可是出了名的出美人,淑慎郡主在宗女中也是品貌具佳,这两人的孩子,这长相就错不了。

    四阿哥想着自家也是只有一个女儿,自己之前打算是想要将女儿嫁到福晋娘家,可被福晋婉拒了此事。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九阿哥这里,好像并不打算跟岳家亲上加亲。

    齐锡这一房的儿子还没有成亲,以后就算有了孙子,年岁跟尼固珠也不合适。

    可是公府那边,增寿好几个儿子。

    正红旗的董鄂家,增寿那一房才是嫡房,堂亲众多,九阿哥却没有与那边亲近的意思……

第1936章 胆小的九阿哥

    少一时,几位皇子的膳盒都提了回来。

    红烧正塘、清蒸鳜鱼、油焖春笋,都是二月鲜儿,剩下青团、酒酿饼也都是江南美食。

    九阿哥想起了李煦,指着桌子上的菜,对两人道:“瞧瞧,这有东主啊,够殷勤周道的!”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听出九阿哥口气不对。

    但是这事上挑不出不是来。

    李煦是包衣,这次圣驾出巡之前,点了几个人负责江南接驾事宜,其中就有李煦。

    预备时令美食,也算是精心,不算什么错。

    四阿哥蹙眉道:“李煦对你不恭敬了?”

    十三阿哥则是有些意外,道:“李煦行事圆滑,看着还凑合啊?”

    九阿哥冷哼道:“早先在书上看‘佞臣’,我想不出样子来,见了李煦,倒是对上了。”

    四阿哥不赞成道:“慎言,那是汗阿玛的人。”

    “献美”确实为人不耻,可是不好拿这个来贬低李煦。

    毕竟接受了美人的不是旁人,是他们的皇父。

    打狗还要看主子。

    皇父的狗,他们看着再不顺眼,也不能出手管教。

    十三阿哥想到了王贵人跟高氏,都是圣驾南巡时带回京的。

    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带人。

    这次巡南河,没有带宫妃,却跟着八个乾清宫大宫人服侍圣驾起居。

    那其中,肯定没有出色的人,否则早得了名分,不会还是宫女子例。

    眼下到了苏州,以李煦的为人行事,说不得就要多几位庶母。

    九阿哥吐了口气,将李家“献美”八阿哥的事情咽了下去。

    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要不然倒像是将八阿哥当回事儿似的。

    再说也容易被人误会,以为他盯着八阿哥。

    他点了点头,道:“好吧,也懒得说他。”

    兄弟几个就动了筷子。

    九阿哥想起了三十八年南巡,当时福晋很爱吃鳜鱼跟春笋。

    他也就留意这两道菜,多夹了几筷子。

    鳜鱼确实鲜美,春笋也鲜嫩。

    可惜的是,这鲜味儿只能在江南才能吃到。

    等到撂下筷子,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去告诉曹顺,明儿找外头的馆子,订几坛子油焖笋,鳜鱼做的酥鱼也要几坛子,密封好了,带回京去。”

    何玉柱应着,下去传话去了。

    十三阿哥听了,不由心动,道:“四哥,要不咱们也带些?”

    四阿哥想了想,道:“油焖笋还好,酥鱼就算了,吃的就是一个鲜,做成酥鱼失了味道。”

    九阿哥在旁道:“可以带些银鱼干,那个水发了煎鸡蛋好吃,我们府有,这回才没想着带它。”

    十三阿哥点头道:“那就再带些银鱼干……”

    等到何玉柱回来,曹顺也跟了过来,禀告:“爷,季二求见,在织造府外候着。”

    圣驾驻跸织造府,这里的防务森严,没有旨意,不得出入。

    九阿哥起身,跟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道:“我去瞧瞧他,他是地头蛇,我这两处珠场,还要靠他张罗……”

    四阿哥本想要再嘱咐两句,商人多狡,多些防备。

    可是想到九阿哥沾上经济就聪慧了,季家也没有胆子敢欺负到皇子头上,他就道:“早去早回,时辰不早了。”

    坐了半个月的御舟,晃晃悠悠的,比骑马舒服,可到底不如在陆地行宫好。

    九阿哥应着,带着何玉柱与曹顺出来。

    织造府外头,季弘带了一个小厮候着。

    见九阿哥出来,他忙趋步上前。

    “九爷……”

    九阿哥道:“正想找你呢,洪泽湖那边的珠场预备的如何了?”

    季弘道:“地方跟人手都齐全了,只是河蚌苗还不够。”

    九阿哥道:“那就花钱收啊,别吝啬银钱,早一年养成比什么都好。”

    季弘点头道:“学生也这样想,已经安排了几个管事,在外专收河蚌苗。”

    季弘能成为江南首富家的少东家,能力不差。

    九阿哥想起明日圣驾将往东山,就打量了季弘两眼。

    二十七、八年纪,看着没有商人的市侩,像是个儒生。

    九阿哥就道:“既是来了,就别走了,跟曹顺待一晚,明早有事儿吩咐你。”

    圣驾南巡,随行人马除了诸皇子、大臣与侍卫、上三旗护军营、先锋营将士外,还有漕运总督带的漕标人马。

    这么多的人,织造府自然住不下,大部分都在织造府外扎营。

    随行王公大臣的扈从也是,大多数都安置在织造衙门外。

    季弘一愣,有些不解道:“九爷……”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安抚道:“不该问的别问,不是坏事。”

    说着,他望向曹顺嘱咐道:“将人陪好了。”

    曹顺躬身应了。

    九阿哥就带了何玉柱转身进了织造府。

    季弘带了几分紧张,看着曹顺道:“曹大人……”

    曹顺有所猜测,口风却丝毫不漏,道:“既是九爷吩咐,季二爷就停一日……”

    说着,也看了看季弘身后的小厮,道:“还有这位小哥……”

    内务府营地,就在织造府外不远处。

    几位皇子的随从人员,除了少数跟着住进了织造府,其他的都在这里。

    曹顺带着季弘,也是回到这里。

    不过这里也不许随意出入,都要登记清晰,验看腰牌,还要查看身上是否有器械。

    季弘带了小厮,就被查了一遍。

    他忍了惶惶,等到跟曹顺进了落脚处,才道:“曹大人,学生是不是犯了忌讳?”

    曹顺摇头道:“不算,只是规矩如此,季二爷不必多想,等着明早听九爷吩咐就是了……”

    九阿哥进了织造府,何玉柱在旁小声道:“爷要抬举季二爷?”

    这是要引荐御前?

    会不会太冒失了?

    皇上跟前,来朝的都是大员,一个商人之子凑上去算什么?

    九阿哥摇头,瞥了何玉柱一眼,道:“爷就是胆小罢了……”

    圣驾明日出行,谁晓得沿途防务预备的如何。

    万一有不开眼的跳出来惊扰圣驾,眼下他见季弘就有嫌疑。

    想到这里,九阿哥觉得心惊肉跳。

    难道是被福晋传染的?

    他现在也变得胆子小了。

    之前看着福晋想得多,还觉得没有必要。

    如今,他这行事做派,也有福晋的风格。

    主仆两人直接回到住处。

    身为皇子,分了单独的一个小院子落脚。

    院门口,站着周松跟春林,两人对面,站着两个穿着粉色背心、藕色裙子的女子。

    见九阿哥回来,周松跟春林都叫人。

    九阿哥的脸上漆黑,看了那两个女子一眼,问周松道:“怎么回事儿?谁这么不懂规矩,怎么撞到爷跟前了?”

    周松回道:“是李家的户下人,奉命来服侍爷起居的……”

    九阿哥听着腻歪,吩咐何玉柱道:“去问问李煦,他算个什么东西,轮得着他往爷身边安排人!”

    何玉柱应着,立时往织造衙门处找李煦了。

    九阿哥看也不看那两个女子,直接进了院子,依旧是愤愤。

    他都能想到李煦的嘴脸,肯定有说辞,只说是见皇子们没有带女眷,安排丫鬟过来服侍。

    可是谁家的丫头这样打扮?

    人站在那里,跟脂粉堆里出来的似的,都香臭了,呛鼻子。

    周松跟春林忙跟上。

    那两个女子留在门口,也惊慌失措,失了颜色,战战兢兢的,却也不敢离开。

    估摸过了一刻钟,何玉柱回来,身边还带了织造府的管事,那两个女子才软了脚,跟着管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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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7章 抱大腿儿(打滚求月票)

    何玉柱进来时,九阿哥脸色依旧不好看,直接问道:“李煦什么反应?”

    何玉柱道:“请罪来着,说是不该自专!”

    九阿哥冷哼道:“狗屁的请罪,肯定去汗阿玛跟前给爷上眼药了!”

    真要那样,他反而要谢天谢地。

    两人的嫌隙摆在台面上,御前就不会让李煦沾手自己的珠场。

    方才他是三分恼,七分借题发挥,为的就是堵住这个口子。

    人都有远近亲疏。

    皇父再念旧,顾念旧人,也不会将外人看得比儿子亲近。

    知晓九阿哥不待见李煦,自己将来在江南的买卖,李煦就别想沾边了。

    何玉柱道:“估摸着一会儿也会来见爷……”

    说着,他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里面是两枚金元宝:“是个能忍的,奴才代爷传话,也带了不客气,结果老东西在奴才跟前都客客气气的,出手也阔气。”

    李煦这一出安排的,何玉柱都跟着后怕。

    万一自己爷稀里糊涂的,将人给收了,那贝勒府以后的太平日子就没了。

    因这个缘故,何玉柱心里也记了李煦一笔。

    九阿哥直接道:“若是来了,那就让他滚边儿去,不见!”

    四阿哥正好过来,听了个正着。

    几位皇子的住处都挨着,方才九阿哥在院子门口发作人,自然也落到旁人眼中。

    四阿哥得了消息,就过来了。

    “四哥……”

    九阿哥本坐着,见他来了,就站了起来。

    四阿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随手打发就是了,何至于此?”

    九阿哥道:“我是见不得他这算计,名义上是打发丫头,可那是丫头么?我偏要揭开他的皮,让汗阿玛晓得这奴才胆子越来越大,四处钻营。”

    说到这里,他望向四阿哥,面上带了几分狐疑。

    四阿哥被他看得不自在,道:“又在腹诽什么?”

    九阿哥道:“以李煦的圆滑,我这儿打发了丫头,也不会落下四哥跟十三,四哥那院的两个丫头呢?”

    四阿哥坐了,道:“扫院子呢……”

    既是李家安排的是下人,那就老实扫院子好了。

    “哈哈哈哈……”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四阿哥脸上也带了笑模样,劝九阿哥道:“糊弄过去就是了,何必直接打他脸,一时心里痛快了,也得罪了小人。”

    九阿哥傲然道:“得罪了又如何?他算什么东西,还值当我费心糊弄?总要让他心里有数,往后避着我走,省得凑上来讨嫌。”

    四阿哥叹了口气,道:“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也渐大了,汗阿玛会继续抬举李家的。”

    王贵人要迁启祥宫,预定了主位,日后肯定要晋嫔位的。

    几个年幼的皇子,也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外家。

    九阿哥面上带了烦躁,道:“我还不信了,十五弟跟十六弟眼中,还能觉得便宜舅舅比亲哥哥亲!”

    四阿哥也是从这个年岁过来的,早年眼里也揉不进沙子,只是见识的多了,晓得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

    他看着九阿哥道:“李煦还罢了,是包衣,你不想客气就不必客气,以后到了理藩院,都是朝臣,还是脾气软乎些。”

    九阿哥晓得这是好话,点头道:“我晓得,好好的也发作不到旁人头上,就是这个李煦行事,叫人瞧不起,又赶上他这小动作,就一时火大……”

    已经是黄昏时分。

    屋子里幽暗。

    何玉柱点灯。

    四阿哥就没有多待,起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九阿哥送人出来,在门口站了站,看了看另一侧的院子,才转身进了院子。

    何玉柱提着灯笼在旁边,小声道:“奴才瞧着,十三爷如今行事,跟早年不一样了。”

    早年最爱粘着自己主子的,如今看着依旧热热乎乎的,可有了区别。

    九阿哥吐了口气,道:“是啊,吃吃喝喝还罢,其他时候他都不过来了,碍着太子呢。”

    何玉柱小声道:“那怎么还好意思惦记着跟爷合伙做买卖?”

    九阿哥摇头道:“一码是一码,他身份在那里,在太子爷眼皮子底下,跟其他兄弟也不好太亲近……”

    他心里明白,十三阿哥不与自己往来过密,不是真跟自己疏远了,也是不让彼此为难。

    要不然的话,落到旁人眼中,倒像是十三阿哥代太子爷拉拢人似的。

    要是太子也生出那个心思,那九阿哥是跟毓庆宫亲近好,还是不亲近好?

    九阿哥觉得没滋没味儿起来。

    才几年的工夫,变化好大。

    三十八年南巡,兄弟之间还没有这么多顾忌。

    中间多了一个太子,就像变味儿了似的……

    御前,康熙看着李煦,没好气道:“你倒是预备的‘周全’!”

    李煦讪讪道:“是奴才想左了。”

    康熙轻哼一声道:“你这是着急了?”

    李煦听着话音不对,“噗通”跪了,道:“奴才不敢,奴才确实有些小私心,想着皇子爷们尊贵,这回又没有丫头跟着……”

    康熙脸色带了寒霜,道:“既是晓得皇子尊贵,还敢什么人都往身边送,各府的当差人口,就算是烧火丫头,也是厘清三代才会放进去当差,你胆子还真够大的!”

    李煦额头带出冷汗来,道:“奴才……奴才这里的户下人口,也多是清白百姓人家的女孩儿……”

    康熙脸色越发难看,道:“那就是‘买良为贱’?”

    律法上可是禁止这一条。

    李煦忙道:“不敢不敢,是松江、淮安等地逃荒百姓家的女孩儿。”

    康熙沉吟道:“逃荒百姓卖儿卖女,听着清白,果然如此吗?中间确保没有弊端,回到原籍还能查清楚父母亲人?还是说父死母丧,叔伯不亲,如此,谁能确保你买到的人,就是卖出的人……”

    李煦变了脸色。

    康熙看着李煦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煦忙叩首道:“奴才有罪,是奴才失了谨慎。”

    康熙没有立时叫起,看着李煦的头顶道:“往后行事多想想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

    李煦后背都是冷汗,道:“奴才听主子吩咐……”

    等到李煦出去,康熙面上才带出几分失望来,对梁九功道:“这是看不上朕的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想要抱其他人的大腿。”

    梁九功道:“听说四处都安排了婢子,倒像是寻常事儿。”

    康熙冷笑道:“既是打算抱大腿,那肯定抱最粗的,其他都是凑数的。”

    梁九功不接话了。

    康熙想到九阿哥,反而有些不放心,道:“九阿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两个丫头,不待见随口打发就是,怎么就恼了?

    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忌讳身边有外人?

    想着这个儿子,就爱琢磨什么“养生酒”、“养生丸子”什么的,他就有些担心。

    梁九功不敢胡乱猜测,只说了自己知晓的。

    “都说九爷爱养生,每晚都要用药包泡脚,白日里喝的茶,也是菊花枸杞这样的养生茶……”

    “菊花枸杞……”康熙的眼神有些微妙。

    不过想着九阿哥已经三个嫡子,他就将担心放下。

    年轻人底子虚,修身养性,不是什么坏事……

    李煦从御前下来,吐了口气,又抬脚往九阿哥处。

    他没有想到九阿哥会这样不客气。

    就是太子,对于他们这些皇帝心腹臣子,也只有客气的,偏偏九阿哥丝毫不给体面……

第1938章 预防(打滚求月票)

    李煦心中腹诽九阿哥酸脸子,脾气古怪,结果到了这里,就直接吃了闭门羹。

    李煦:“……”

    偏偏他脸上连个不豫都不能露出来。

    要不然就显得他这个做奴才的狂妄,不敬皇子。

    李煦觉得老脸滚烫。

    在江南被奉承了十来年,鲜少有人这样不给他脸面。

    又是在织造府,他的地盘。

    九阿哥哪里会在意李煦怎么想?

    等到泡了脚,将明日事情想的差不多了,他就躺下了。

    又是想福晋的一天。

    嗯,福晋满了四十二天,出月子了……

    江南二月中旬草长莺飞,不知京城气候如何。

    一夜好眠。

    等到次日起来,九阿哥觉得自己精神十足。

    这几年折腾来折腾去的,都是内务府那边赚了便宜。

    自家的产业,实际上就添置了茶山跟珠场。

    前者距离太远了,后者今日就能见了。

    即便孙金之前在信中仔细介绍过珠场,可跟亲眼所见还是不一样。

    即便带了几分兴奋,九阿哥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上有差事,就去内务府值房去了。

    丁皂保跟高衍中都在。

    两人年岁相仿,还是姻亲,看着相处的极好。

    九阿哥就是过来打个转儿,晓得高衍中这边已经预备好明日登舟事宜,就不操心了。

    丁皂保知趣,晓得九阿哥跟高衍中亲近,找了个由子,避了出去,将地方留给他们说话。

    九阿哥看着高衍中道:“亲戚成了上级,滋味儿怎么样?”

    高衍中神态平和,给他奉了茶,道:“丁大人差事谨慎仔细,这委署的帽子回京后差不多就能摘了。”

    九阿哥道:“瞧着他精神头也不错,看着可比你年轻不少。”

    高衍中道:“丁大人性子豁达,荣辱不惊,奴才多有不及。”

    换了其他人,能抱着大腿一步登天,却错失前程,少不得自怨自艾之类的,丁皂保却是提也不提早年上书房事,甘于平庸,确实心性难得。

    九阿哥心中那一点点可惜也就去了,跟高衍中道:“这四、五年工夫,内务府换了几茬总管,有这么一个妥当人,应该能安稳些日子。”

    这总管当差谨慎仔细,上行下效的,这下头人也就不敢糊弄。

    内务府的风气,也不会再败坏下去。

    否则没有人盯着,不出两年,就会回到原来混沌时的样子。

    高衍中点头道:“是啊……”

    跟高衍中闲话几句,九阿哥就回去了。

    本以为是午饭后去东山岛,结果没等九阿哥回去,御前就来人寻他,传他过去。

    九阿哥跟着侍卫过去。

    四阿哥已经在了,在外头候着。

    九阿哥道:“四哥,汗阿玛什么意思?这是见完赵申乔就要去东山岛?”

    四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马武带人去检查马车去了。”

    九阿哥听了,面上带了犹豫。

    四阿哥道:“怎么了?上午你还有其他事儿?”

    “没有……”

    九阿哥摇头,道:“是我昨儿留下了季弘,想着他帮我张罗的洪泽湖珠场,犹豫着要不要带上他备着汗阿玛问询。”

    四阿哥沉吟道:“一会儿问过汗阿玛再说。”

    九阿哥点头。

    他也不想自作主张。

    少一时,就见魏珠带了张英过来。

    “四爷,九爷……”

    见两位皇子在,张英忙躬身见礼。

    四阿哥扶了,道:“张相客气。”

    正寒暄着,就有一个侍卫带了桑额过来。

    接着,又有一个侍卫带了丁皂保过来。

    九阿哥跟四阿哥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御前传了好几个人过来,是要带他们同去东山?

    九阿哥多看了桑额两眼。

    太湖早年最出名的,可不是“太湖三白”,而是太湖湖匪。

    不过跟鼎鼎大名的漕帮相比,太湖湖匪就不算什么了。

    闲着没事儿,九阿哥跟张英多有渊源,就跟张英说起京城事儿。

    “都好都好,张大人前程好,福松小两口日子也不错,我那岳母是个极疼小辈的人,张六在国子监跟同窗关系也不错……”

    张英早年在京城时,以“老病”请致仕,当时看着就是干干巴巴一老头,身子骨看着确实不大健壮。

    如今还乡两载,就成了一个黑脸干巴老头。

    读书人都爱农耕这个调调,张英也不例外。

    他笑眯眯的听着九阿哥说着京城事,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九阿哥从老大说到老六,却是一句都没有提老二。

    这并不正常。

    在仕途上,长子、次子各有规划,兄弟差着岁数,十年八年的也无碍。

    可在平日里,一家人还是该立场一致。

    董鄂家是姻亲,贝勒府跟张家也多有渊源,结果老二也丝毫不亲近。

    张英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而是顺着九阿哥的话,问起亲家家里如何之类的。

    九阿哥道:“要办喜事了,日子就是下旬……”

    张英既与董鄂家结亲,自然也晓得董鄂家的姻亲往来。

    董鄂家长子的未婚妻是宗室格格,也是太子妃的外甥女。

    张英上了年岁,越发惦念儿女,这会儿有些担心幼女了。

    结婚不到半年,就要多个出身高贵的妯娌。

    偏偏福松只是董鄂家养子,女儿这长嫂的身份也虚。

    这些家长里短也不好在人前露,张英打算给长子写一份家书,好好问问……

    估摸过了一刻钟,行宫门口就有动静。

    出来两人。

    前头的是前几日迎驾的苏州巡抚宋荦,手中拿了一份卷轴,面上带了几分激动。

    还有一位眼生的穿着二品补服的官员,这应该就是今日来朝的偏沅巡抚赵申乔。

    梁九功跟在两人后头,出来传人:“四爷、九爷,几位大人,皇上传呢!”

    等到众人进去,就发现屋子里除了康熙,还有随扈的两位大学士。

    康熙兴致勃勃,跟几位臣子道:“今儿朕见见世面,也带你们见见世面……”

    除了知情的四阿哥与九阿哥,其他人都迷糊着。

    这会儿工夫,马武回来禀告:“主子,马车预备得了,福大人也安排好了随扈人手。”

    康熙点头,吩咐众人道:“走吧!”

    一行人簇拥着康熙出了行宫。

    九阿哥之前还想着跟御前问带季弘之事,此刻也闭嘴了。

    不合适。

    还是以后有机会再引见吧。

    清一色的兰呢子马车,看不出规制来。

    旁边跟着的几百侍卫跟护军,也去了明显的标识。

    乍一看,就是官员出行,具体是什么官员,看不出来。

    康熙就招呼张英,上了第二辆马车。

    四阿哥见状,带着九阿哥上了第三辆马车。

    两位大学士上了第四辆,桑额跟丁皂保上了第五辆。

    九阿哥憋了半天,上了马车,就小声跟四阿哥道:“怎么回事儿,汗阿玛带这么多人过去?怎么不带太子爷跟老十三?”

    四阿哥想着这几个人选,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带江苏巡抚与李煦。

    要是想要找个地头蛇关照这边珠场,不是应该带那两位么?

    带了两位大学士与张英、桑额跟丁皂保。

    前两人应该就是碰上了,后三人专门传过来,为什么……

    至于太子跟十三阿哥,四阿哥有些闷闷的。

    十三阿哥跟太子绑得太近了。

    可太子如今失了赫舍里家做臂助,不说岌岌可危,处境也不乐观。

    十三阿哥说不得要被连累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其他人还罢,为什么还叫上丁皂保,东珠这几年数量越来越少了,不会是让丁皂保过来学学,回头在东北弄珠场吧?”

    四阿哥:“……”

    还真是不无这个可能。

    东北苦寒,珍珠生长的很是缓慢。

    不大规模养珍珠,只养部分,按照十年八年计划,确实需要提前预备起来。

    东珠分等级,前几等只供宫中。

    王公大臣,则是一品以上可用东珠,但是使用数量与等级都有规矩。

    九阿哥并不担心东北弄珠场,那个养的再好,也不会流入民间。

    他是有些担心,今儿人多,这些大学士也好,封疆大吏也好,背后都有各自家族。

    要是有人动了心思,跟着养珍珠,那自己可要防备着。

    他想起了十三阿哥的话,立时道:“四哥,湖珠能养,那海珠肯定也能养,要不咱们兄弟几个凑一股,去北海养珠……”

    他们兄弟出面,旁人再有小算计,也憋回去了。

    四阿哥听了,有些心动。

    谁家日子也不富足。

    一个贝勒府上下人口数百人,除了爵封,每年都要往里贴上几千两银子。

    他想起了小汤山那次,大家的本钱翻倍。

    这珍珠真能养成,利润不会比小汤山那次收益少。

    “怎么凑?要是海里养珍珠,这耗费的人力物力,不是内陆能比的,风险也翻倍……”四阿哥道。

    九阿哥道:“风险大,可收益也大啊,提前跟汗阿玛报备了,养成后十年八年再归内务府,之前收益归咱们,这顺利的话,能翻两倍,不顺利的话就不好说了,所以这回掺和不掺和,全凭大家自愿,不会像上回似的哄着大家赚银子了……”

    四阿哥点头道:“如此才好,占了你一回便宜,谁好意思占你第二回便宜?”

    九阿哥笑道:“三哥啊,没有他不好意思的……”

第1939章 九阿哥的野望

    一行人到了东山岛。

    昨天晚上,侍卫处的人在岛上已经排查一遍。

    今日圣驾行进路线,也都军民禁止出行。

    因此一行人过来,岛上也很是安静。

    一行人上了东山岛,到了橘园。

    等到看到育着河蚌苗的池子,四阿哥就明白九阿哥为什么马上张罗想要在北海弄珠场。

    因为这养珠之事,只要在珠场转了一圈,再将过去相关记载的笔记翻出来,并不难猜到其中窍门。

    这利润太大了。

    难保旁人也会生出这个心思。

    就算不敢在江南养珠,可是其他偏僻的湖泊水域,却是免不了。

    也会有人想到海珠。

    康熙之前在九阿哥的折页上看过珠场的规划,可是没想到这样有规模。

    如今收购的河蚌苗数以十万计,一笼一笼的养蚌池,沿着水边,就有十几亩水域。

    这其中有两成去年秋已经种了珠核。

    三年养成的话,到时候一年收获的珍珠就能以斛计。

    张英博览群书,看到眼前情形,赞道:“九爷巧思,臣少年时也曾看过宋人叶金阳附壳珍珠佛像的记录,只当是野史传说。”

    康熙轻哼道:“不务正业,就在这些闲事上费心。”

    九阿哥跟四阿哥跟在后头,听着这些,忍不住跟四阿哥嘀咕,道:“四哥,需引以为戒啊,往后旁人夸孩子的时候,咱们不能贬低,过谦即诈。”

    四阿哥:“……”

    马齐跟张玉书两位当朝大学士也在御前。

    只是涉及皇子,他们在朝的大学士,反而需避嫌。

    康熙却没有落下两人,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瞧着这珠场如何?能否成气象,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马齐沉吟道:“既是皇上允的,珠场又是眼下规模,没有不成的,只是江南江河湖泊多,如今这珠场草创,需防着养珠密法外泄,奴才觉得,还不若皇上给九贝勒一个恩典,准其挂在内务府,如此一来,成了官营,再有人窥视惦记,衙门也好出手惩戒。”

    康熙又望向张玉书。

    张玉书心中叹了口气。

    这些话,马齐能说,他却不好说,否则就要得罪九阿哥。

    他就斟酌着说道:“不侵良田,借用水利之便,确实是开源之法,若是试成,倒是不必拘泥于太湖一地。”

    康熙又望向桑额与丁皂保。

    桑额道:“奴才瞧着这里四处虽圈了,可当差的人手似有不足,如今还罢,若是珍珠养成,也要防着盗匪上门。”

    丁皂保没想到还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带了几分拘谨道:“涉及秘技,这使唤人手也要精心,最好是户下人口。”

    康熙这才望向九阿哥道:“诸位大人的建言,都记下了?”

    九阿哥点头道:“儿子记下了,只是商人趋利,就算瞒过这两年,等到珍珠养成,流入市场,也会引人关注,到时候怕是拦不住旁人养珠。”

    又不好为了这个,专门制定律令。

    不说别的,就说历朝历代都禁私盐,可是几千年来,从不缺私盐贩子。

    还有本朝的人参禁令,也是如此。

    利润丰厚,自是有人铤而走险。

    康熙挑眉道:“那你原本打算如何应对?”

    九阿哥想了想,道:“要不,加一条珍珠税?寻常商税十五税一、十税一,这个珍珠是贵货,不能按照寻常收税,可以五税一……”

    康熙蹙眉道:“物以稀为贵,如你所说,珍珠的价格就会降下来。”

    九阿哥立时道:“那样也好,到时候内务府可以拨出一笔银子,专门采买大珠,在海关出售,赚洋银。”

    康熙望向四阿哥,道:“你觉得九阿哥说的如何?”

    四阿哥道:“这些年,随着运河通畅,越来越多的西洋货品经水路到京城,就是寻常旗丁人家,日子稍好些的,也挂着西洋怀表或者用着南洋鼻烟儿,朝廷的银荒,也有一部分是因西洋货物进入大清太多的缘故……”

    “海关进来的洋货品种林林总总,出去的货物却依旧是绸缎、瓷器跟茶叶这几项,不见增加,若是加上珍珠与羊绒呢,出去的货物多了,也能避免白银外流……”

    康熙听着点头,看着四阿哥眼中带了赞赏。

    只有在户部当差,才晓得朝廷一直缺银与铜。

    从小小珠场,能想到遏制银荒上,眼光长远。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你掏了十来万两银子,不是要给儿子赚私产么?要是不禁着外头,那说不得本钱没回来,珍珠的价格就大跌了。”

    九阿哥道:“只要京城宗室勋贵不出面,寻常士绅人家也不敢冒犯到儿子跟前,到时候不是禁,也是禁了,要是真有胆子大的,那儿子就打发人上门收一份‘秘技’银子就是了!”

    康熙摇头道:“方才张英也说了,前人笔记上不是一处提及,你怎么就好意思说是你的‘秘技’?”

    九阿哥昂首道:“谁叫儿子占了先手呢?儿子的珠场出来,外头才跟风,那不是窥秘是什么?没有叫人封他们的地方,只叫人收一份银子,也是儿子宽仁。”

    “未免太霸道了,小心非议。”康熙道。

    九阿哥道:“旁人都不担心冒犯皇子,那儿子还担心什么非议?总不能尊卑颠倒,旁人对皇家失了畏惧,儿子这里还要束手束脚!”

    他这话小半是给康熙听的,大半还是给随扈这些大臣勋贵听的。

    趋利的商人,等到珍珠上市后跟风弄珠场,他能容;要是今天这些随扈窥了养珠一角的人敢伸手,那他可要追究到底。

    康熙轻哼道:“跋扈……”

    却是没有再训斥的意思。

    四阿哥看着今日随扈的众人,除了五位文官之外,还有两位领侍卫内大臣。

    都是御前器重的人,应该不会有人会因贪念因小失大。

    那需要防备的……

    反而是苏州的地头蛇李家……

    只三十八年迎驾跟今年迎接,李煦就在户部借了十几万两官银。

    江宁织造曹寅,也有亏空。

    反倒是杭州织造孙文成,因为资历浅,即便同为织造,可是并不像曹寅跟李煦那样,身上还备着迎驾的差事。

    即便跟来了几百护军,可圣驾也不好在外驻留太久。

    在珠场待了半个时辰,圣驾就离了东山岛。

    九阿哥没有急着走,而是落后一步,吩咐孙金道:“方才张大人说的那个附壳珍珠佛像,也琢磨琢磨,种些佛牌牌,多用番教的佛牌……”

    蒙古人全民信教。

    这珍珠佛牌出来,不用想也知道会多抢手。

    孙金忙应了,道:“番僧供奉最多的就是弥勒,奴才叫人预备些弥勒的佛牌。”

    九阿哥补充了一句,道:“用金箔或檀香、白玉的,都试试,怎么贵怎么来,别怕花银子。”

    孙金应了。

    四阿哥在旁,听了好笑。

    人还没有到理藩院,又惦记着从蒙古赚银子了。

    等到兄弟两个上了马车,四阿哥道:“你不是说公私分明么?怎么又要公私不分了,仔细言官弹劾……”

    九阿哥道:“这养珍珠,最少要经历两个寒暑,到时候我肯定不在理藩院了,这么多个部院,一个地方一年半载的也差不多了。”

    不在理藩院当差,就无所谓公私了。

    四阿哥看着他道:“若是部院轮完,你想去什么衙门?”

    九阿哥道:“兵部肯定不去,不懂;礼部也不去,不耐烦懂;刑部不去,整日里看着那卷宗,瞧着谁都不像好人;工部不去,老有外差,五哥在工部行走时,巡了好几次河工;户部不去,看着银子难受,又不好随意伸手……”

    “理藩院还挺好的,可是我占着不挪窝,那五哥怎么办?本来就不聪明,在理藩院下头的熟人多,轻易不敢糊弄,去其他衙门要是糊弄着出错怎么办……”

    “剩下的小九卿衙门,随便哪个都行,差事清闲,就是凑数的……”

    说到这里,九阿哥笑了,道:“要是轮到国子监跟翰林院就好了,到时候我在里面开个经济课,培养些经济人才……”

第1940章 准备

    织造府衙门。

    李煦脸色深沉。

    圣驾在苏州出行,却没有点他随扈。

    一时之间,李煦不晓得是皇上恼了他安排人手去太子跟皇子落脚处,还是九阿哥说了什么,心中不安。

    这会儿工夫,李灿过来了。

    “大哥,四贝勒处的丫头直接充作扫洒,十三阿哥处的丫头只当丫头用,倒是太子那里,收用了一个人……”

    人都是以婢女的身份安排下去的,这处置方式也能看出各位皇子性格。

    太子行事坦荡,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幸个小丫头,并不需要顾及什么。

    四阿哥性子古板,倒是跟传闻的差不多,有矫枉过正之嫌。

    十三阿哥看着朗阔,却是粗中有细。

    九阿哥不用说了,喜怒随心,说的就是他了。

    李灿安排的人手,也叫人留心各位的反应。

    李煦本是为了太子安排的人,眼下得偿所愿,却不觉得欣喜。

    他道:“将出身来历重新查一遍,若是有存疑的地方,就直接送走;要是来历出身清晰,等到圣驾回銮的时候再看太子的意思。”

    李灿见他郑重,也多了认真,道:“好,今儿就重新查一遍……”

    太子这里的人选,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早年也核实过身份。

    如今,就是再核实一遍罢了。

    他有些犹豫道:“是要送人入宫么?那就不能用户下人口的身份,直接送到京城不好么?”

    入宫以后,就跟断线的风筝似的。

    他们距离京城还远,与宫里通消息并不方便。

    这些女子,跟王贵人还不一样。

    这些女子,本就是安排临时服侍主子的,自然不会留下隐患。

    要不然的话,这混淆皇家血脉的罪过,谁也背负不了。

    既是不能生育,那送到宫里做个毓庆宫宫人,还不如放在宫外,更方便些。

    李煦摇头道:“不送人入宫,可也要多防备些……”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苏州织造的资历并不足以荫子。

    李煦想要的是如曹寅之父曹玺之例,挂二品侍郎职,可是年到五旬,依旧未能如愿。

    执念太深,近些年就有些乱了章程。

    李灿愤愤道:“咱们家与九贝勒也没有打过交道,哪里就有嫌隙了?指定是曹顺那东西煽风点火,九阿哥才故意给大哥没脸……”

    提及这个,如何能不叫人嫉恨呢?

    李灿虽与曹顺差了一辈,可实际比曹顺大不了几岁。

    两人都是监生,之前在织造府打杂,一个给哥哥跑腿,一个给伯父跑腿。

    结果曹寅将曹顺举荐给九阿哥,曹顺过后就有了前程,几年的工夫,已经是正四品。

    想到这个,李灿心中也不是滋味儿。

    三十八年圣驾南巡时,自己也给九阿哥跑过腿儿。

    曹寅都想着给侄儿安排前程,自家大哥却没有那个意思。

    当时圣驾也是先到苏州,要是大哥能先曹寅一步将自己举荐给九阿哥,那现下四品司仪长是不是就是自己的?

    织造府外,内务府营地。

    跟李煦一样不安的,还有季弘。

    季弘已经后悔了。

    不该这个时候凑上来。

    曹顺本以为九阿哥想要引荐季弘,可是等到半天也没有传话,就晓得应该是想错了。

    还好,等到中午的时候,从珠场回来的九阿哥直接过来找曹顺跟季弘了。

    “今儿圣驾去珠场,本想要御前引荐你,但是跟着不少重臣,时机不对,等下回吧……”

    九阿哥实话实说道。

    季弘松了一口气,道:“谢九爷提挈,没给您添麻烦就好。”

    九阿哥道:“今儿跟着的几位阁老都说养珠场可期,好好做,总不会让你白辛苦一场。”

    季弘道:“学生一定好好协理,不敢辜负九爷器重。”

    九阿哥道:“那就不留你了,正好爷这里有个采买单子,你若方便安排人帮忙采买些,等到圣驾回銮时你再过来一趟,咱们去东山岛转转。”

    季弘应着,带了小厮告辞离去。

    九阿哥想着接下来的路程,先是杭州,再回苏州,再往江宁,就对曹顺道:“圣驾明日去杭州,回来还要驻留苏州,你就别跟着折腾了,直接回江宁省亲吧,等到御舟到江宁时再跟上,这样在江宁也能待上十天半月。”

    曹顺没有立时应,而是迟疑了一下,道:“江宁是重镇,还会安排人祭明太祖陵,圣驾要驻留数日,如此尽够了,奴才不用提前省亲。”

    “咦?”

    九阿哥打量他一眼,道:“你不是在你大伯身边待了十多年么,这是近乡情怯?”

    曹顺道:“奴才怕长辈多心。”

    九阿哥不解道:“为了嗣子那个?不是都翻篇了么……”

    曹顺苦笑道:“奴才伯父有了春秋,堂弟年纪尚幼,家中祖母与母亲就生出其他念头来,惦记着织造府的世职。”

    曹寅只有一个老来子,父子相差四十来岁,要是曹寅在儿子成丁之前去世,那曹家需要一个子弟占住织造郎中这个缺儿。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道:“拿你做幌子来着?可笑至极,你都是正四品了,还用惦记正五品的前程?你大伯能挂通政使,其他人当织造可挂不了通政使……”

    织造郎中是正五品,通政使是正三品。

    曹顺点头道:“是啊,再说有金家的例子在前,这织造未必会成为世职,只在曹家子弟里更迭,反正奴才只想躲得远些,不想跟着掺和,只盼大伯身子康健,长命百岁,要不然曹家失了顶梁柱,就要乱了。”

    九阿哥道:“那是要躲远些,省得沾不上好处,还沾一身泥……”

    他本是体恤属下,才想要让曹顺提前去江宁。

    既是曹顺不愿,自然也随其行事。

    次日,圣驾开拔,前往杭州……

    京城。

    舒舒去宫里请了安,就抽出半日归宁了。

    去年福松娶亲,她因身子重了,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这次珠亮娶亲,她总要过来探问一二,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地方。

    “什么都不用做,好好的当你的姑奶奶……”

    觉罗氏道。

    舒舒道:“要不,我当娶亲太太?”

    早年旁人都爱请她做“全福人”,她不爱应酬,出面过两回,剩下都推了。

    不过到了自己娘家这里,却是乐意帮忙的。

    觉罗氏摇头道:“不用,端多大碗,吃多少饭,不用你辛苦给家里撑体面。”

    舒舒道:“我又不是旁人,额涅还跟我客气什么?”

    觉罗氏摇头道:“不好开这个例,倒显得咱们家轻狂,非将你这个皇子福晋立在前面。”

    舒舒想想也是,那样的话,也容易喧宾夺主。

    这大婚的好日子,焦点还是应该在两个新人头上好。

    舒舒想着将军府去年八月挪用清如嫁妆之事,道:“这过去半年了,是不是该补得差不多了?”

    觉罗氏脸上一言难尽。

    舒舒见状,就晓得这其中有故事。

    “没补?”舒舒心中也有些恼。

    并不是她们家贪图女方嫁妆,而是这嫁妆,不单单是对出嫁女的看重,也是对姻亲的看重。

    要是嫁妆简薄,那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将军府不看重董鄂家这门亲事。

    觉罗氏道:“叫人重新采买木料了,可是这工期不是说赶就能赶的,挪用了二格格的部分嫁妆……”

    舒舒也跟着无语了:“这不是给姊妹中间下蛆么?不生嫌隙才怪……”

    将军府的二格格是清如的胞妹,姊妹年龄挨着,也是备嫁的年岁。

    觉罗氏也不看好这个,道:“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委屈自家人了,清如反对来着,可是她阿玛做主。”

    舒舒摇头道:“这哪里是给清如撑脸面,是给将军府撑脸面吧?”

    清如的阿玛去年就革了侍卫,赋闲在家。

    宗室人口多,宗室侍卫缺儿却是有数的。

    革了侍卫,再想补回去可不容易。

    早年将军府是宗室,还跟太子是连襟,对上都统府底气十足。

    如今没了前程,在御前落个糊涂的印象,已经是家道中落之势。

    觉罗氏道:“这事儿恶心,外头不知道的,少不得将罪过落在清如头上,编排她侵占妹妹的嫁妆,偏偏咱们家没法说,没有婆家插手儿媳妇嫁妆的道理……”

第1941章 豪气的姐姐

    将军府这样的操作,觉罗氏实在不能不介怀。

    “再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行事……”觉罗氏懊恼道。

    舒舒道:“清如阿玛是御前挂上号的糊涂,想要再补缺难了,折腾不成什么来。”

    不在官场上,折腾的就是些家长里短。

    等到新娘子接过门,当成寻常姻亲就是。

    觉罗氏吐了一口气,心里已经后悔了。

    这亲事订得早了。

    接二连三的闹剧,她早已经后悔不已。

    “这都是教训,人不能贪心,当年清如名声再好,她额涅再能干,我也是存了私心,想着那边是太子的姻亲,往后珠亮的前程不说多借光,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结果在意什么,就没有什么。

    当年的贪心,现在也算得到惩戒。

    太子处境尴尬,将军府这太子姻亲也有下行之势。

    舒舒不好这个时候拱火,只道:“阿玛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小三是不是该补缺了,总不能老随旗行走……”

    所谓随旗行走,就是打杂的。

    有爵位没有实缺的勋贵子弟,成年后可以在本旗随旗行走。

    珠亮今年十九,小三也十七了,前者随旗行走了好几年,后者也一年多了。

    珠亮这里,家里给看好了热河行宫驻防的武缺儿,成亲后就会携妻赴任。

    小三这里,也不好再耽搁,总要有个选择。

    觉罗氏道:“小三要补缺了,工部衙门有员外郎出缺,小三在候选之列。”

    小三身上有四品爵位,可以补在京武官正五品到正四品,补文官的话就只能补从五品的员外郎。

    要是贪图品级高,武官比文官好。

    可是越往上,京城武官的数量越少。

    京城文官相对多些。

    小三没有不着调的岳家,也不用去地方驻防。

    舒舒并不意外,道:“有了选择就好,以后升迁还要熬年资,没有必要再耽搁下去。”

    小三、小四这对双胞胎因身体比兄弟们孱弱的缘故,原就有些重文轻武。

    觉罗氏也松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要不然年岁跟小二挨着,补缺在小二前头,日后也没法说……”

    珠亮是长子,可身上并没有爵位,只挂着四品佐领,外放热河行宫,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京。

    但是好饭不怕晚。

    等到珠亮什么时候袭了伯爵,可以直接补副都统,前程也不会比兄弟们差。

    只是齐锡正值盛年,珠亮这里少不得要熬着。

    小三要是补了武官,还在京城,资历就在珠亮前头,到时候先补了副都统,就堵了珠亮的前程。

    舒舒听了这话,有些意外,看了觉罗氏一眼,道:“额涅您竟然是这样想的?”

    早先没看出来夫妻两个有重长子的苗头儿。

    觉罗氏白了舒舒一眼,道:“要是当时爵位先给了珠亮,也不用耽搁珠亮这几年。”

    也是他们夫妻的私心,不想让儿子们为爵位起了相争之心,才快刀斩乱麻决定了两个爵位的归属。

    舒舒不置可否。

    十五、六岁的少年懂什么?

    二十来岁有些见识跟阅历了,开始当差也省得出纰漏。

    谁叫董鄂家的儿子多呢?

    这爵位跟荫生怎么安排,都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舒舒提醒道:“长幼有序是对,可等到入仕了,您跟阿玛就别插手了,让他们自己扑腾去。”

    “我是后额涅不成?”

    觉罗氏没好气道。

    午饭之前,齐锡父子都陆续回来了。

    除了小六不在,人都齐全了。

    舒舒拉着张氏的手,道:“弟妹受累了,前阵子额涅不在家,这里外都要你辛苦着。”

    张氏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凑个数罢了,都是随着额涅的规矩走,不用费什么心。”

    舒舒道:“九爷来信,提及老大人来朝,精神抖擞,看着比在京城时还康健。”

    张氏听到父亲的消息,有些激动,道:“那有我母亲的消息么?”

    舒舒摇头道:“这次南巡,圣驾轻车简从,没有带宫妃,来朝的官员也没有带诰命。”

    福松在旁,劝张氏道:“要是想岳母了,打发人回去老家一趟,或是过两年我陪你归宁……”

    张氏看了福松一眼,摇头道:“不用,就是一时感伤,家书往来不断,老家还有几位兄嫂在,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齐锡看着舒舒抱怨道:“怎么就自己个儿回来了?孩子们没法都带,也该带大格格回来……”

    他这一说,几个舅舅也都惦记着尼固珠了。

    舒舒吐了口气,道:“犯了‘百日咳’,在家养着呢,不敢带出来。”

    大家听了,很是担心。

    尤其是齐锡跟觉罗氏,老两口对视一眼,想到舒舒小时候咳嗽。

    两人都有些担心,尼固珠是不是也是如此。

    齐锡蹙眉道:“太医怎么说?”

    舒舒道:“太医说,今年开春没有雨水,粉尘多容易诱发小儿‘百日咳’,等到清明下雨就好了。”

    不是身上带的病状,齐锡跟觉罗氏就放心一半。

    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

    等到吃完饭,兄弟几个当差的当差,学习的学习,也要散了。

    舒舒就望向珠亮道:“小二留一留。”

    她就是为了珠亮备婚之事回来了,见了正主,自然要办正事儿。

    珠亮应着,就没有走。

    屋子里只剩下姊弟两个,还有觉罗氏。

    舒舒拿了几张契纸,递给珠亮,道:“是去年户部官卖的铺子,我买了两个,直接落在你名下,给你做新婚贺礼。”

    珠亮忙摆手道:“不要,不要,大姐,不好开这个例。”

    若是兄弟少还罢了,可是董鄂家兄弟多。

    这样送产业,姐姐的嫁妆都要送回来大半。

    舒舒塞到他手中,道:“好好收着,这例不是从你开的,福松是我弟弟,你也是我弟弟,我给他预备两处产业,给你也是两处,你别抱怨没有偏疼你就好。”

    珠亮依旧不收,道:“我跟表哥不一样,表哥家底薄,我却能分家中祖产。”

    舒舒轻哼道:“别磨叽了,你是懂事的弟弟,我就是偏心的姐姐不成?多了没有,以后小三、小四大婚,也是这样的预备,只是给他们预备的,不是两个铺子,是一个铺子一个小宅子,跟福松一样。”

    除了珠亮之外,其他人都会搬家的。

    伯府那边的宅子算是分给了珠亮,都统府这里的宅子除了齐锡夫妇养老之外,应该会留给幼子小七。

    毕竟到了小七这里,爵位、荫子都轮不着,比哥哥们吃亏太多。

    珠亮这才接了契纸,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姐姐的嫁妆,都要花回我们身上了。”

    舒舒道:“那有什么?你们都是我的亲弟弟,也不是旁人,再说了‘好汉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姐姐宽裕着呢,不差这几个银子……”

    珠亮虽是长子,却没有受过多少偏爱,性子也宽厚,并不在银钱爵位上留意。

    换了私心重的,说不得就要将董鄂家跟伯夫人的产业都当成是自己的私产,不容兄弟染指。

    舒舒本防备着小三,谁叫他有个野心勃勃的岳父。

    结果如今不用防备了。

    等到珠亮离开,舒舒问觉罗氏道:“小三的婚事有了苗头没有?”

    觉罗氏道:“顺承郡王福晋提了那边的三格格,被我婉拒了,不合适,已经跟诺罗布家定了,没有必要一家娶堂姊妹两个……”

第1942章 糊涂人行糊涂事儿

    实在是现下这位顺承郡王不靠谱,都统府不想再跟那边结亲了。

    舒舒问了一句,并没有插手弟弟婚事的意思。

    这保媒拉纤的事儿,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要是婚姻顺利还罢,要是不顺利,这做媒人的心里也不安生。

    陪着觉罗氏说了一会儿话,舒舒就回贝勒府了。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也不好都撇开。

    回到家换了外头衣裳,舒舒就去了宁安堂。

    原本喧嚣的宁安堂,很是安静。

    伯夫人正歪在软塌上看书,是一本游记。

    见舒舒进来,她放下手中书卷,道:“亲事都预备的如何了?”

    舒舒道:“色色齐备了,就等着日子了。”

    伯夫人道:“福松媳妇受累了。”

    觉罗氏才回去没几日,这之前应该都是张氏预备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听说这一个多月当家也当得很好,没有出什么纰漏。”

    伯夫人道:“大家闺女,好好教养出来的,都差不了。”

    舒舒听到这个,有些疑惑之处,道:“早先听长辈们说起清如额涅,都说是极能干厉害的行事,怎么如今看着倒是跟受气小媳妇似的,什么都做不得主?”

    伯夫人听着这话不对,道:“将军府又闹幺蛾子了?”

    舒舒就说了清如阿玛挪用次女嫁妆给长女之事。

    伯夫人听了,也陷入沉思。

    要说去年清如阿玛挪用长女嫁妆,涉及到外头好几家,并且先斩后奏,清如额涅一时没有拦住,还能说得过去;今年这挪用嫁妆的消息,都传到董鄂家耳朵里了,清如额涅怎么还没有拦着?

    舒舒见伯夫人反应,就晓得她也觉得不对劲。

    “清如阿玛那样爱钻营的人,要是清如额涅真心拦着,应该能拦下。”

    舒舒说到这里,顿了顿,道:“除非是不想拦,故意将清如阿玛的糊涂露在外头。”

    伯夫人道:“还有一种可能,清如阿玛故意的,找个借口跟清如额涅叽歪……”

    舒舒眨了眨眼,道:“这是听了旁人的提点,想要跟‘太子党’分割开?太将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即便是太子的连襟,可是一个没有缺儿的宗室将军,谁还会故意牵连到他们头上?

    伯夫人道:“珠亮外放好,不管将军府那边如何,都远着些。”

    娘俩说了一会儿话,舒舒想着外头春光明媚的,就道:“阿牟,咱们去书房瞧瞧几个小的……”

    二月中旬乍暖还寒。

    内书房的小学生们还是都以室内活动为主。

    上午是读书识字的时间,下午就是各种游戏课的时间。

    伯夫人也有些惦记尼固珠,道:“那就去看看。”

    内书房就在花园旁边的围房,总共收拾出来四间屋子。

    两间做了老师值房,两间是课堂。

    几位学生都是四岁的孩子,舒舒给安排的课程,就很松散。

    舒舒跟伯夫人到书房窗外时,就听到小松的声音。

    “这就是齐天大圣的金箍棒,我给你们耍一段……”

    不仅她手中拿着“金箍棒”,孩子们手中也拿着。

    区别是小松手中的是缠了金箔的木棒,孩子们手中的是纸棒。

    小孩子们“嘿嘿哈哈”,跟着舞弄起纸棒,听着沸反盈天。

    十来个孩子,愣是弄出好大的动静。

    舒舒听着都觉得脑仁疼,拉着伯夫人离开。

    “原还想着以后下午也过来带带他们,还是算了,这动静受不住……”

    伯夫人笑道:“刚开始都是老老实实的孩子,好几个被尼固珠带得活泼了。”

    兄妹三人,丰生跟阿克丹每人选了两个伴读,尼固珠这里是三个。

    因为曹格格年岁在这里,所以她不算寻常伴读。

    孩子们身边选的人,都是五、六岁大的。

    进来之前家里教了规矩,可入府以后束缚少,又是陪着小主子们玩耍的时候多,也都带出几分活泼来。

    伯夫人早晓得小松下午带孩子们玩耍,跟舒舒道:“打小就是个活泼孩子,如今日子应该不错,瞧着还是孩子心性……”

    舒舒点头道:“所以这童养婿是养着了。”

    让人心动。

    伯夫人道:“还是春林性子好,换个白眼狼,装不了一辈子。”

    舒舒道:“九爷也惦记着童养婿呢……”

    小松出嫁后跟出嫁前日子一样松快,除了父亲的庇佑,还因春林这个丈夫护得好。

    就算日后夫妻情淡,还有一份家人之情,春林也不会薄待小松。

    伯夫人摇头道:“还是要分人,若是看错了人,情分深了更伤人……”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东边,小声道:“若不是打小的情分,也不会进退失据,开始就忘了嫡福晋的本份。”

    舒舒道:“爷就是杞人忧天了,尼固珠是宗女,只要自己性子立起来了,嫁给谁家都不怕,日子过的不舒心了,不能大归,还能分府别居。”

    伯夫人听着,担心也去了一半,道:“是啊,咱们大格格的性子宽厚,却不是那种老实吃亏的,还有你们在后头撑腰,也没有什么可操心……”

    *

    将军府。

    清如看着拟好的嫁妆单子,难受得不行,实在忍不住拿了单子,去了上房。

    瓜尔佳氏手边一堆账册,她正在归拢名下的几处产业。

    这些,是要给清如做陪嫁的。

    在过户之前,要账目清晰。

    “额涅……”

    清如看着瓜尔佳氏,道:“改回去吧,这个嫁妆,女儿实不好带出门。”

    她们姊妹,虽是同母所出,可是喜好不同。

    每个人的嫁妆花色,都是按照她们姊妹的喜好来的。

    比如她喜欢兰花,陪嫁家具跟陈设上,就以兰花花色为主。

    她二妹喜欢竹子,家具陈设就是各种竹子图案。

    这样挪用妹妹的家具,她实在没有那个脸儿,用着也不会痛快。

    瓜尔佳氏放下账册,看着清如道:“你阿玛心意已决,日子也临近,不好更改了……”

    清如看着瓜尔佳氏,道:“那额涅呢?额涅也心意已决么?”

    瓜尔佳氏看着长女,眼中带了不忍,好一会儿道:“别怨你阿玛,你阿玛也是没有法子,你二妹妹许的是赫舍里氏的姻亲,你阿玛怕了……”

    清如:“……”

    好一会儿,她才道:“阿玛是故意的?”

    瓜尔佳氏脸上带了疲惫道:“外头都当他是糊涂人,那糊涂了一回,再糊涂一回也是寻常事。”

    清如爱看书,除了诗词,也读史,见识比寻常闺阁儿女多。

    她想到赫舍里家如今一个爵位都没有了,也有些不放心。

    “姨母那里……”

    清如早年随母亲入宫给太子妃请过安,逢年过节太子妃赏娘家小辈,也会带上将军府这边。

    若是太子处境不好,自家遭遇的只是余波,太子妃那边怕是不好。

    瓜尔佳氏道:“太子妃孝顺贤良,宫里长辈都看重……”

    最关键是太子妃没有生儿子,膝下只有一个嫡女。

    真到了储位有变故的时候,也容易保全。

    “二妹那边,也瞒着么?”

    清如道。

    姊妹感情好,就算父母做主挪用了嫁妆,二格格也没有怨愤的意思。

    越是这样,清如才越发难受。

    瓜尔佳氏道:“瞒着吧,知道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儿……”

    *

    过了几日,又到了入宫请安的日子。

    这次大家入宫,都是大包小包,有给王贵人的迁宫贺礼,还有给十三福晋这边的贺生礼。

    王贵人那边的礼,差人送到启祥宫。

    十三福晋这里的礼,则是大家从宁寿宫出来后,亲自过来乾西头所。

    虽说是庶出,却是十三阿哥的第一个孩子,生母还是那位瓜尔佳格格,大家预备的礼,就比寻常庶女高三成。

    十三福晋性子大方爽朗,跟嫂子们相处的都不错。

    大家大包小包的过来,一个不落。

    连带着跟十三福晋并不相熟的八福晋跟富察氏,也都过来了。

    这人齐齐整整的。

    十三福晋有些受宠若惊,有些后悔没有提前预备席面,忙打发人拿银子去饽饽房,看能不能置办些细点过来。

    旁人还罢。

    八福晋看着熟悉的院子,想起了三十七年,觉得像上辈子似的……

第1943章 后怕

    添女是喜事儿。

    这还是十三阿哥的第一个孩子。

    十三阿哥没有封爵,可没有人能轻慢这个小叔子。

    大家面上都带了笑。

    对于她们这些嫡妻来说,庶子女也是子女。

    对于十三福晋来说,这添了个庶女,确实是喜事儿。

    十二福晋看着嫂子们对十三福晋的道贺,觉得头皮发麻。

    她那边的格格产期在下个月,到时候她也要来上这一遭。

    人多,舒舒不耐烦开口,就跟着大流坐着。

    瓜尔佳格格的产室在后院,小格格也安置在后院。

    一个格格,自然不用诸位嫡福晋移步亲自过去探看,大家就在正院客厅坐了。

    十三福晋没有叫人抱孩子出来,跟大家告了声罪,道:“等到百日了再叫大格格给诸位伯母请安。”

    大福晋道:“这样就好,不用折腾孩子,这时候还冷呢。”

    三福晋仔细打量了十三福晋一眼,道:“恭喜十三弟妹。”

    十三福晋笑着点头道:“谢谢三嫂。”

    面如满月,并无憔悴之色。

    只能说十三福晋运气好。

    不用添个庶长子。

    三福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四福晋。

    四福晋当年也是好运气。

    两个格格都在她前头开怀,结果生了两个庶女。

    这每个人的时运还真是没法说……

    自己的运气好么?

    生了嫡长子,跟长子岁数挨着的三个庶子都殇了……

    舒舒坐在七福晋下首,听着几位年长的嫂子说着儿女经。

    这样的日子,好像不断在重复。

    她们这些皇子府的当家主母,除了生儿育女,就是各种人情往来了。

    似乎岁月静好……

    大家没有在阿哥所逗留,送了贺生礼,闲话了两刻钟,就出宫去了。

    十福晋上了舒舒的马车,抱着舒舒的胳膊,带了几分惆怅道:“要是我们二阿哥好好的,如今都百日了……”

    那样的话,郡王府两个皇孙阿哥,也显得没有那么单薄。

    舒舒岔开话道:“运河开了,今年的新货大概什么时候抵京?”

    十福晋道:“端午节前必到的,明年是选秀之年,今年的洋货,就上了不少西洋首饰跟料子,法兰西香水也是少不了的……”

    经营了几年洋货铺子,十福晋在买卖上也有些开窍。

    选秀之年,勋贵婚娶比较集中。

    走了过场的秀女,留了牌子的,家里要给预备嫁妆;撂了牌子自家发嫁的,差不多也就是当年许嫁。

    舒舒想了两个人,小年糕不是明年这一批的秀女,可钮祜禄氏跟耿氏是明年秀女。

    只是四福晋有了嫡次子,即便弘晖真有什么过不去的生死关,也轮不到小四上位。

    前几年大家的生活主题是生儿育女,接下来好像就是新人旧人了……

    四福晋的马车里,八福晋也在。

    “四嫂,您府上的万寿节礼单子拟好了么?今年也没有先例,八爷问了直郡王府的单子,可是也不好从那边的例……”

    八福晋问道。

    四福晋道:“拟好了,你若要用,直接过去取就是了。”

    八福晋带了感激道:“谢谢四嫂……”

    四福晋道:“不用外道……”

    等到了北官房,八福晋就跟四福晋一起下了马车。

    四阿哥不在府,八福晋这个弟媳妇出入也就随意许多,随着四福晋一起进府。

    “福晋,二阿哥早上咳了,叫了府医……”

    四福晋一进正院,就有嬷嬷禀告道。

    四福晋听了,带了担心,道:“府医怎么说?”

    嬷嬷道:“府医说是体内有痰湿,要化痰润肺,可以用些百合粉,库房没有了……”

    四福晋道:“去九贝勒府问问有没有,有的话先求两包,没有的话打发人去南城采买。”

    嬷嬷应着,往九贝勒府去了。

    八福晋在旁,心里想了下这边的二阿哥,好像是庶子。

    四福晋面上忧色,却不似做伪。

    八福晋实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反而有些不解,道:“四嫂,您这是‘爱屋及乌’?”

    四福晋听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摇了摇头,道:“职责所在罢了。”

    哪里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

    要是四阿哥在京还罢,二阿哥病了就病了;四阿哥不在,二阿哥有什么不好,责任就都在四福晋身上。

    八福晋听着,想起了今日被大家道贺的十三福晋。

    笑吟吟地面对添女之喜,也是职责所在。

    只要是女人,怎么会没有妒忌之心呢?

    曾经的自己,因妒忌寝食难安。

    可是这么多妯娌里,好像也只有自己如此……

    何其愚蠢……

    *

    杭州,府城。

    圣驾一行到了杭州,并没有驻跸杭州织造府,而是入住杭州城的行宫。

    九阿哥跟曹顺道:“你岳父是不是太迂了?到了杭州织造任上两年,没什么长进啊……”

    曹寅跟李煦都翻修织造府,为了迎驾事宜。

    到了孙文成这里,也不是毫无动静,疏通了杭州城里的御河。

    就是没有了驻跸织造府这一条,就显得孙文成圣眷平平。

    曹顺道:“三大织造,除了内务府采购,主要还负责地方晴雨折子,杭州这里人手多,奴才岳父又是新来的,自是不如奴才伯父跟李大人受器重。”

    九阿哥问了一句,就撇开此事,跟曹顺道:“别的还罢,多采买些藕粉跟绸缎,回头直接交给季家的铺子。”

    曹顺应了。

    “九哥……”

    门口有了动静,是十三阿哥来了:“九哥,该去校场了……”

    九阿哥不情不愿地换了衣裳,道:“走水路,也免不了这一出……”

    十三阿哥道:“杭州有驻防八旗,少不得要演射,还要看地方官兵演射。”

    而后,就要赏赐。

    九阿哥看了十三阿哥身后的小太监一眼,道:“我记得你前两年就开得十力弓,怎么如今反而换成了七力?”

    那小太监怀中抱着弓包与箭筒。

    十三阿哥道:“就是一个演射,七力弓足够了。”

    九阿哥道:“反正不管几力,都是你一个人辛苦,我跟四哥是不成的,太子爷那边应该也不会下场。”

    十三阿哥道:“就是走个过场,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九哥忍忍。”

    九阿哥道:“对了,明早拨一百人给我,我要去趟净慈寺还愿……”

    十三阿哥听了,想起了三十八年时听到的,道:“是有祈子树的那家么?”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当时是跟五哥、老十一起去的,准准的……”

    他们家扔上了三条红布条,次年就得了三胞胎。

    五福晋跟十福晋的都是一条红布条,两人过后也各得一子。

    “灵验着呢,所以这次去还愿,还有五哥跟老十的份,他们让我捎了金子过来……”

    十三阿哥应了。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校场。

    圣驾还没有到,不过驻防八旗的官员已经都到了。

    “四哥呢?”

    九阿哥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四阿哥。

    “在御前呢……”十三阿哥道。

    少一时,康熙过来了,身后跟着太子、四阿哥与几位大学士。

    校场上,众人都跪了,齐迎圣驾。

    九阿哥也随大流跪了。

    跟每次一样,康熙操御弓演射,而后是十三阿哥这个皇子演射,过后是侍卫十员,最后是驻防八旗的官兵。

    一轮轮地演射下来。

    校场上,都是各种喝彩声。

    九阿哥站在四阿哥身边,看着场上唯一的椅子。

    为什么只有一把椅子?!

    站得腿酸。

    四阿哥见九阿哥站没站样,小声提醒道:“好好站着,歪歪扭扭的像什么?”

    九阿哥也压低了音量道:“腰疼……”

    四阿哥听了皱眉,想着前两天宿在御舟上,赶上春雨绵绵,这是受凉了?

    “传太医了么?太医怎么说?”四阿哥问道。

    九阿哥点头,讪讪道:“昨儿晚上船舱里憋屈,开了窗口,忘关了,着凉。”

    四阿哥:“……”

    还真是一天也不消停……

    太子站在御椅左手,想着今早圣驾下御舟时,码头上阖郡官绅士庶跪迎圣驾的情形。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迎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现下想起,太子还觉得后背发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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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尤其是正值盛年的千古一帝!
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我的公公叫康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公公叫康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