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一十四章 体面
九贝勒府,西厢房。
舒舒吃着酥酪,平日里她吃这个不让放糖,觉得酒酿自己的甜味儿就够了。
今天让小棠加了糖,吃了不像是酥酪,更像是嫩布丁。
九阿哥已经回前院书房了。
舒舒想了想自己这几日,感觉有些闲。
九阿哥要去当差,孩子们得了吩咐,也不怎么过来扰她。
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多,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吩咐白果道:“明儿开始,上午接大阿哥与二阿哥过来,下午接大格格过来……”
还是多陪陪孩子,回头内学堂开始,自己想要陪孩子们,说不得孩子们也不乐意陪自己了。
白果看了舒舒一眼,有些担心,道:“会不会扰了福晋休养?”
舒舒伸了个懒腰道:“总不能除了吃,就是睡,人都睡傻了。”
或许她不仅仅是陪孩子,也是希望孩子陪她。
白果就道:“那就巳正接了两位阿哥过来,未初接大格格过来……”
舒舒点头道:“嗯,就这时辰吧,正好不冷了,他们本也要到外头放风……”
前院书房。
九阿哥提着笔,心情有些激荡。
当然不是为了高斌与烧锅之事。
之前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可实际上也晓得,妻子自立自强,是个主意正的,并不依附自己。
可是今日,他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福晋。
脆弱的,让人生怜的福晋。
这就是所谓心意相通吧?
他能想到福晋所想,福晋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要给福晋挡风遮雨,能够给这个小家带来风雨的没有旁人,就是汗阿玛。
以后,他会继续挡在前头,做个孝顺儿子,坚决不让汗阿玛插手贝勒府之事……
门口有了动静。
九阿哥抬头,就看到风尘仆仆的桂元。
“奴才给九爷请安,九爷新年好……”
桂元撂下衣袖,打了个千儿。
九阿哥撂下笔,道:“回来的挺快啊……”
桂元道:“已经是耽搁了,正赶上族中有长辈老了,耽搁了几日……”
九阿哥摆手叫他起了,见他虽面色乏色,可周身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松快,看着是个开朗的胖子,道:“跟老爷子报备了要娶妻之事了?”
桂元点头道:“嗯,报备了,玛法生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此事。”
九阿哥让他坐下说话,道:“那回头挑个好日子,去下聘吧……”
桂元脸上露出惊喜来:“九爷……”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你啊,就是想得多,不管你是因什么缘故求娶福晋的大丫头,既然福晋成全了你,你就要念福晋的好!”
桂元讪讪道:“九爷,奴才……奴才……”
他六亲断绝,孤魂野鬼一般。
曾为九阿哥的哈哈珠子,可是出了上书房后,被族人压着离开了九阿哥,回了盛京,已经失了一个“忠”字。
承蒙九阿哥不嫌弃,拯救他于危难,给了他第二次机会,可他心里没底。
眼见着贝勒府的人越来越多,就有了些小心思与小计较。
从小一起长大的哈哈珠子,看着他患得患失的样子,九阿哥也不忍。
九阿哥仰着头,道:“反正媳妇是你自己求的,往后要是日子过不好,闹到爷跟福晋跟前,瞧爷怎么抽你!”
桂元忙道:“不会过不好,也不敢闹到九爷跟福晋跟前。”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道:“别打嘴就行,回头到了江南繁华之地,经不住诱惑,学人纳妾置婢,那爷就招你媳妇回京侍候福晋,反正是福晋心爱的丫头……”
夫妻两个天天在一处,九阿哥也晓得妻子如今最当用的丫头是白果。
桂元听着有些糊涂。
江南是怎么回事儿?
九阿哥就说了打算让小两口成亲后常驻江南之事。
桂元听了,脸上没有欢喜,反而多了纠结,道:“奴才不想离开九爷……”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好大的脸,在贝勒府混吃混喝、滥竽充数,白赚爷一份俸禄?”
贝勒府的属官不少,可事情还真不多。
曹顺又是个周全人,有他在前头做司仪长,桂元跟桂丹跑腿的时候都少了。
桂元讪讪。
九阿哥道:“出门怎么样?瞧着你没瘦,精神头更足了……”
桂元听了,神采奕奕道:“虽是寒冬腊月赶路,又是之前走过的,可天地辽阔,经山历水,还是不一样。”
九阿哥听了,挑眉道:“那爷就给你个机会,看你想不想把握……”
桂元听了,道:“爷要派奴才外差么?”
九阿哥点头道:“爷想要安排两户包衣去云南茶园,正想着要抽个可靠人过去盘账,要是你不怕道儿远,也可以走一遭。”
桂元忙道:“奴才不怕远……”
他知晓贝勒府在那里有十万亩的茶山。
这条路曹顺走过,他自然也能走。
九阿哥就说了苏州养珠场之事,道:“爷这次随扈,就不带你了,回头你从云南回来,娶了媳妇,就去苏州帮爷盯着那一摊……”
桂元立时道:“听九爷吩咐……”
他是看过贝勒府的账目的,晓得云南茶山跟苏州养珠场两处划拨的银子最多。
如今前者已经有了收益,且收益不菲。
已经有固定的茶商过去收茶,不需要自己将茶饼运到广州。
养珠场这里,这么大的本金,收益也不会少。
这两处重要的产业,是要安排信重的人守着。
他在贝勒府可有可无,出去了却能为九爷守着一方产业……
等到桂元离开,九阿哥终于定了心神,给高斌写了回信,提及官烧锅之事已在御前报备,香河这里可以在夏收后种玉米跟土豆。
若是新开荒的地,则可以直接春耕种玉米。
到时候玉米也好,土豆也好,都会折价收购。
这封信,九阿哥倒是没有急着打发人往高家送,而是次日去内务府衙门的时候,直接给了高衍中。
正好高衍中也要找九阿哥禀告。
内务府这的牛羊圈正好可以抽调出一百只羊、十头黄牛,要不要备用。
九阿哥道:“那就预备,都做成酱,等到换了水路,采买宰杀不容易时正好加菜。”
御前的供给肯定是头份的,可是随行的人就糊弄了。
到了走运河的时候,供应的就是鱼汤咸菜汤之类的伙食……
贝勒府,西厢房。
舒舒在南屋看小儿子。
小家伙在悠车上时老老实实,不老实也不行,小胳膊、小腿都绑着。
下了悠车时,抱在怀里的时候,就会用嘴巴拱人了。
舒舒忙换了个姿势抱着,小家伙才老实些。
小椿在旁,道:“福晋,您这胳膊……”
舒舒坐在悠车旁,道:“就抱一会儿,无碍的。”
小阿哥已经有了情绪反应。
就是那种嘴角微微上翘的笑,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舒舒看着,脸上也带了笑。
自己就是太闲了。
真要自己带孩子,哪里有工夫悲秋伤春?
外头有了动静,是崔百岁来了。
“五福晋来了……”
崔百岁进来禀道。
舒舒听了,将小阿哥放回悠车,吩咐白果道:“代我迎一迎……”
白果应着,跟着崔百岁去前院迎人。
舒舒则是带着冬月回了北屋。
小儿娇弱,她不想在南屋待客。
对于五福晋造访,舒舒并不意外。
既是五福晋病愈,可以出门去给长辈请安,那也该探看自己这个产褥期的妯娌了。
想着九阿哥昨日的话,舒舒有些不想见五福晋。
她怕五福晋“病急乱投医”,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可是人都来了,总不能直接谢客。
少一时,白果迎了五福晋进了正院。
五福晋道:“你们福晋养得如何了?”
白果恭敬回道:“吃着补血气的药,近日睡着的时候多。”
两人说着话,到了西厢。
五福晋有些纳罕,没想到会用这里做产室。
她没有急着进去,也是在外间散了寒气,才进了北屋。
“五嫂……”
舒舒戴着抹额,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在炕上坐着,见状要下炕。
五福晋忙上前按住,道:“好好坐着,也不是外人。”
舒舒也不勉强,只是低头看了眼五福晋的手。
五福晋的手干瘦干瘦的,本就是苗条体型,眼下看着弱不胜衣。
舒舒看着五福晋道:“到底劳烦了您……”
五福晋羞愧道:“是我身子骨不争气,本当早来的,耽搁到了现下。”
舒舒摇头道:“病来如山倒,我还会跟嫂子挑理不成?”
妯娌两人松开手。
五福晋在椅子上坐下,仔细打量舒舒两眼,道:“瞧着脸色儿还有些白,太医怎么说?”
舒舒道:“亏了气血,现下一日三餐的药膳,都是补血益气的。”
五福晋也经历了生产,晓得坐月子的重要,道:“可要好好养,各种禁忌也要信,要不遭罪的还是自己……”
舒舒点头道:“是啊,三年前那回坐月子,眼泪不知道掉了多少,这几年就添了迎风流泪的毛病……”
五福晋听着,有些恍惚,轻声道:“我当时也爱哭,被我额涅劝了两回才好些……”
妯娌两个说着儿女经。
舒舒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五福晋自己想明白,还是不想在妯娌面前露怯,这样客客气气、体体面面的挺好。
真要到自己面前哭诉,那就只有难堪了……
第一千九百一十五章 宽厚
五福晋没有多待,坐了一刻钟,就起身去看小阿哥。
小阿哥正醒着,正在乳母怀里吃奶。
早听说小阿哥落地就七斤,可到了眼前,五福晋才晓得这孩子有多结实健壮。
寻常百日的孩子,也就是如此了。
小儿难养。
尤其是月子娃。
就是因为这孩子多有先天不足的。
像这样足月生产,结结实实的,只要熬过种痘那一关,基本就算站下了。
五福晋看了好一会儿,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她的眼前,似乎是儿子襁褓中的样子。
要是当年她怀孕时,也能将儿子养的这样好,那是不是就能过了后头的坎儿?
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看了小阿哥,五福晋就告辞。
依旧是白果送了人出去。
从头到尾,五福晋没有说别的,舒舒也没有说别的。
妯娌两人就做客的也好,待客的也好,就像走过场似的。
多了几分客套,少了几分热络。
少一时,白果送人回来,拿了礼单,道:“福晋,五福晋的礼比其他福晋的厚……”
舒舒接过,简单看了,递给白果道:“入库吧。”
白果晓得舒舒的行事,不爱占便宜,平日里的走礼,要是哪家有多的,都要标注一笔,回礼的时候添上。
是个不爱吃亏,也不爱占便宜的性子。
她接了礼单,迟疑道:“那要不要标注一笔?”
舒舒摇头道:“不必。”
五福晋的礼是为了延期过来探看做的赔礼。
要不然她这个亲嫂子,应该得了消息就过来下奶的。
对旁人家,舒舒可以早早回礼,对五贝勒府这样,就显得太客气了……
等到九阿哥下午从衙门回来,就晓得五福晋今日过来之事。
他有些不放心,过来跟舒舒道:“她没说旁的吧?要是提小阿哥读书之事,你可别好心应承,到底如何,还要看五哥的意思……”
对九阿哥来说,五贝勒府的阿哥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是亲侄儿。
真要说起来,弘昇见过的次数还多些。
五福晋亲自央求了太后,都没有得准信,那来央求舒舒就是为难人了。
舒舒摇头道:“爷想多了,没说旁的。”
又说了礼单丰厚之事。
九阿哥道:“总算有亲嫂子的样子了……”
五福晋没有直接回府,只觉得心里憋了一团火似的。
马车路过四贝勒府的时候,她吩咐马车慢行,挑开帘子,看了一眼。
四福晋入宫的年头久,可年龄与五福晋、七福晋相仿。
在阿哥所时,几家也是挨着住着,对她跟七福晋多有照顾。
可是跟自己的落拓相比,四福晋两个嫡子都站下了,还得了丈夫的敬重,日子顺风顺水。
五福晋放下了帘子,吩咐马车继续前行。
她去了七贝勒府。
她病了这一场,过去探病的妯娌,除了四福晋,就是七福晋。
在五福晋心中,也是这两位妯娌最亲近。
七福晋得了消息,晓得五福晋来了,带了纳闷迎了出来。
两家住的近,就是前后街,可除了入宫请安的时候妯娌结伴,平日里往来并不多。
等到妯娌两个手拉手,进了正院,宾主入座。
七福晋打量着五福晋脸色,带了不赞成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趁着过年没事儿,您该多休养些日子的……”
五福晋露出几分虚弱来,看着七福晋,低声道:“这么多妯娌,我最佩服的就是你,换了你是我,该如何应对呢?”
七福晋看着五福晋,嘴唇动了动。
佩服自己?
可笑之极。
妯娌们一个个安分守拙,只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入宫就露了锋芒。
以七阿哥怜弱的心性,要是自己装做柔顺和善,那这贝勒府说不得就是另一种格局。
她也好,五福晋也好,在旁人眼中,都是“宠妾灭妻”的那个妻,是失败者。
这个佩服,怕是也是言不由衷。
五福晋心里憋了许多话,想要跟人说。
可是坐到七福晋跟前,她又说不出了。
因为要提及儿子的病情……
她这些日子伤心难过,可也没有完全死心,盼着儿子的病情能有转机。
如此,这病情就要瞒着。
她叹了口气,道:“是我魔怔了……”
七福晋劝慰道:“且看好的,谁家过日子,能事事舒心,寻常人家的小媳妇进门,从孙媳妇、重孙媳妇熬起,咱们进门就当家,长辈那里的请安就是点卯。”
她已经看开了。
宗室福晋,无儿无女的,不知道有多少。
跟她们相比,自己守着两个女儿,不缺亲骨肉,日子已经是中等。
现在盼着,就是好好教养大两个女儿,然后指婚八旗。
自己不争不抢的,七阿哥会给自己这个体面的。
五福晋听着,也想到了娘家的一地鸡毛。
因祖母不肯分家,三代主母搅合在一起过日子,每日定省就跟看戏似的。
她没有了倾诉的想法,想起了昨日的不妥当,懊恼道:“昨儿我去给皇祖母请安,也应该往园子里去的。”
七福晋道:“园子里圣驾在,还有外官,容易冲撞,等妃母回宫再请安也是一样的……”
五福晋坐了两刻钟,就告辞离开了。
来的时候带了沮丧,离开的时候她情绪平和许多。
七福晋亲自送了出去,看着五福晋上了马车才转身。
她脸上的笑模样淡了,多了讥诮,跟海棠道:“瞧瞧,心里不痛快,到我这里转转,郁气就散了,谁叫她有儿子呢,有我比着,衬着她也没有那么惨了。”
海棠扶着七福晋,轻声道:“主子既晓得,怎么还……”
七福晋撇嘴道:“谁叫她是嫂子,总不能因为她那些小心思,我就失礼了,到时候错了规矩的就是我……”
就这样虚应着吧,本也没有什么实在的交情,就是请安的时候同路搭子罢了……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四。
这一日就有藩宴。
跟除夕的藩宴一样,诸皇子都要陪宴。
九阿哥就没有去衙门,踩着点儿跟十阿哥前往海淀。
“年年都两场,怪折腾的……”
九阿哥抱怨道。
十阿哥道:“今年还好,圣驾明儿下晌回京,宴会都是中午,不会拖太久。”
九阿哥道:“也是,不耽搁回府吃团圆饭。”
就是他之前说要去接岳母,要失言了。
等他明儿从海淀回来,也要下午了。
他想着自己就要出门,很是不放心家里,跟十阿哥道:“让弟妹多过去两趟,你嫂子一个人也憋得难受,曹顺这回也跟爷走,府里到时候有什么事儿,你帮爷盯着些。”
十阿哥点头道:“九哥放心。”
不过想起自己儿子的顽劣,之前是不肯接话,现在是不管自己跟福晋说什么,小阿哥都爱说“不”。
十阿哥觉得手痒痒。
他就问道:“那丰生他们的内学堂什么时候开课?可跟您说好了,等到明年,您侄儿再大一岁,也直接送过去。”
九阿哥道:“屋子都收拾好了,也择了好日子,正月十八……来呗,先生都是现成的,教三个是教,教四个也是教……”
早年太后驻在西花园的时候,藩宴设在西花园;后头太后移居北花园,藩宴就设在北花园。
因此,九阿哥的马车直接到了北花园。
刚下马车,他就见五阿哥在前头站着。
“怎么才过来?”
原来五阿哥是在等九阿哥,想要带他去见理藩院的尚书跟侍郎。
今日藩宴,是理藩院、礼部、鸿胪寺跟内务府几个衙门合办,牵头的是理藩院。
九阿哥忙摆手道:“不去,不去,我还没正式去理藩院当差呢,这么殷勤做什么?”
五阿哥目瞪口呆道:“不是说汗阿玛吩咐了么?”
九阿哥道:“那也要名正言顺啊,衙门还没有开印,我也没有过去理藩院报到,就贸然插手理藩院的事情不好。”
旁人不会觉得他勤快,反而会觉得他迫不及待敛权。
五阿哥被说服了,点头道:“说的也是,那你跟老十等着开宴吧,我过去值房那边转转。”
九阿哥道:“您忙去吧!”
进了北花园,除了大阿哥之外,其他的皇子阿哥都到了。
几个小阿哥迎了上来。
“九哥、十哥……”
不知道是不是九阿哥的告诫起了作用,十四阿哥的话少了许多,跟在十三阿哥身边,也不像早先那样爱抢话了。
不用听他的公鸭嗓,九阿哥觉得耳根子都清净几分。
等到兄弟寒暄完,十四阿哥才走到九阿哥身边低声道谢:“谢谢九哥跟九嫂的生辰礼……”
九阿哥道:“你不嫌弃简薄就好,都是从例……”
十六岁成丁,这生辰不是整生辰,也跟寻常散生不一样。
除了衣服跟寿桃、寿面这些,还添了四对荷包,里面是金桃子、金寿星等。
早先给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就是这样预备的。
最早是九阿哥找机会贴补弟弟的。
到了十四阿哥这里,即便夫妻两人对他都不喜欢,也没有减例。
跟其他兄嫂的生辰礼相比,这份就不轻了。
十四阿哥看到生辰礼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
他晓得他没有得到九阿哥夫妇的偏爱,可是也没有等到他们的轻慢,还真是让人意外……
下一更,今天中午。
第一千九百一十六章 交换(打滚求月票)
三阿哥本跟四阿哥说话,正在央求他帮忙:“我那福晋眼下跟魔怔了似的,恨不得将家里开成药房,京城药贵,这几个月采买药材的银子跟流水似的,也不好专门打发人出京去采买,你这次随扈,要经过杭州,帮三哥一回,采买些药材回来……”
杭州水路要塞交汇要地,有江南最大的药材市场之一。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费什么事儿。
四阿哥就应了,只是道:“到底是随扈,又是水路,到时候货仓都是固定的,多了怕是不方便。”
既去了江南,他这里也要采买东西,到时候也要占地方。
三阿哥掏了一个折页出来,道:“不多不多,又不能当饭吃,过几年药效也荒了,每样存上几斤就差不多了。”
四阿哥接过折页,哭笑不得。
上百种药材,最多的是十斤,最少的只有二、三斤。
这么细碎的分量,还值千里之外采买?
就算这南北物价有差额,能差多少银子?
几十两银子顶天了,还值当开一回口。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道:“集腋成裘,这爵俸是固定的,支出却是大头,能省还是省些为好。”
四阿哥既答应帮忙,也不啰嗦,收了折页。
三阿哥办完一件事,就离了四阿哥,奔九阿哥来了。
“老九,老九,帮三哥一个忙呗……”
他脸上带了讨好,开门见山说道。
九阿哥退后一步,看着三阿哥摇头道:“弟弟能力不足,哪有能帮您的地方?您还是请旁人帮忙吧!”
其他哥哥的忙,帮了也就帮了,还能落个人情;这位哥哥的忙,要费银子,还不容易落好。
三阿哥:“……”
十阿哥在旁不动。
其他几位小阿哥也没有避开的意思。
三阿哥讪笑道:“我还没说什么忙呢,老九你真是的……”
九阿哥方才已经瞧见三阿哥与四阿哥说话的大致情形,也看到了三阿哥掏折页。
眼见着自己就要出门,这个时候求帮忙?
除了帮忙捎带东西,还能有什么?
江南繁华,沿途经过的苏、杭、宁都是锦绣之地,东西比京城还齐全。
自家的东西要采买的还有一大堆,不乐意兜揽这个。
九阿哥就带了几分无赖道:“我又懒又废的,本也帮不上什么忙,三哥您非要支使我,那就是为难我,不心疼弟弟……”
三阿哥也听出来了,忙摇头道:“放心,不支使你,就是想跟你说一声……”
说到这里,他看着几位看热闹的弟弟,就说不下去,拉了九阿哥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道:“我如今不是在礼部么,这衙门里同僚人情往来,多是文雅之物,我就寻思着,能不能跟你说一声,二月我的生辰礼,能不能折两匣子昌化石,不要旁的。”
他的生日是二月二十。
即便九阿哥不在京城,这份礼也要齐备,短不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呲牙,道:“您也真是的,这还带折礼的?您既是想要拿昌化石走礼,直接买几匣子就是了。”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目光带了幽怨,道:“京城两家卖昌化石的铺子,都是你家的,五年的工夫,价格翻了十倍,早先几十文、几百文的‘梅花血’,如今要十几两银子!”
九阿哥听着,脸上露出得意来,道:“物以稀为贵,如今京城的昌化石印章,一年放出来的,不过几百枚,上等的更少了,十几两银子买了也不亏,早买早得,过几年说不得就要几十两!再说了,您要拿来走礼,这几百文钱的礼跟十几两银子的礼能一样么?”
这一笔买卖,投入的本钱不多,后续的收益却十分可观。
原本九阿哥打算以三年为期,将昌化石的价格升上去,赚一笔快钱。
后来看到昌化石的价格涨势,他就舍不得了,就开始慢放,结果涨势更凶了,利润也更丰厚。
按照他现在的卖法,囤着的原石能卖上几十年。
不要小看这些石头,只这个收益,就能顶几个皇庄。
再过几年,这每年的昌化石收益拿着做宫里的孝敬,也差不多能齐平。
九阿哥不惯着三阿哥,道:“您也晓得一个印章涨到十几两,你这折两匣子,少说也要二十枚吧,那一份生辰礼就是几百两银子,一个散生日,这生辰礼的例也就百十来两……”
三阿哥运气,道:“我是旁人不成?你怎么用卖价折算,就不能用本钱折算?”
九阿哥摇头道:“这本钱怎么算呢?买矿的价格只占一部分,从江南运到京城,还有内造办退下来的大师傅的雕工手艺,这也快顶卖价的八成了……”
三阿哥气笑了,道:“你当我府上没有铺子,谁家铺子里的东西,只在本钱上加价两成半?五年前的卖价在那里摆着,你采买矿石的价格,顶多占卖价的两、三成,这本钱多少还用算么?”
九阿哥撇撇嘴,道:“您明白我为什么不乐意折昌化石做寿礼给您了吧?明明我是亏的,留着在铺子里卖,几百两银子的收益,可是换给您呢,您得了便宜还卖乖,按照本钱算,在心里还得嘀咕我用石头做生辰礼占便宜了!”
三阿哥:“……”
到底是做了二十来年的兄弟,谁不知道谁呢?
这老九还真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
三阿哥晓得,这事儿不成了。
他就忍痛道:“那就按照你说的本钱,匀给哥哥两匣子……”
说到这里,想着昌化石印章年年涨价,可是这官场上的人情往来却是少不了的,自己也想要多囤几枚,就改口道:“四匣子吧!”
礼部的大人都清贵,能走礼的东西,就是文房这几样东西。
印章料子小巧,十几两银子的就算上品,可换成砚台什么的,这个价格的,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看着三阿哥肉疼的样子,九阿哥直乐。
不过他也晓得,这个便宜不好占。
三阿哥这碎嘴子,自己占他一回便宜,能念叨三年。
况且说出去也不好听。
好像他六亲不认,非要从哥哥兜里赚银子似的。
可要让九阿哥直接送,他也不乐意吃亏。
就三阿哥这行事,让他占一回便宜,就有第二回。
况且这么多个哥哥弟弟,开了这个先河,今天他要占这个便宜,明儿另一个占其他便宜,那自己就要亏死了。
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
他就道:“我家没有布庄跟绸缎铺子,三哥家这两样都有,要不就折布算了!”
贝勒府的开销中,布匹绸缎也是大头。
从主子到下头听差的,一年四季都要添衣裳。
主子们的是针线上人裁制,下头听差的,则是直接领布匹绸帛。
三阿哥听了,眼睛一亮,道:“好,好,折布折布……”
说到这里,他眼神有些飘道:“那我也按照卖价的八成折算……”
九阿哥豪爽道:“都听您的,怎么方便怎么来。”
三阿哥觉得占了便宜,眉开眼笑道:“那哥哥多换几匣子,省得以后再换还费事!”
九阿哥想了想,还是给设了一个限,道:“如今我每年放出来四十匣,其中二十匣雕好的料子,二十匣白料,要是给您换多了,铺子里也不够卖了,每样最多匀给您五匣……”
文人都有些雅好。
有些人喜欢白料,自己雕刻。
三阿哥听了,想着自己最爱的“梅花血”这几年的涨势,每年要上涨好几成。
老九握着一个仓库的矿石,却只肯放出来这些印料,就是囤货居奇。
明年想要再换,就不是这个价了。
三阿哥咬牙道:“哥哥好不容易开了一回口,别每样五匣啊,十匣,每样十匣!”
九阿哥打量着三阿哥,有些意外,道:“几千两银子的东西,压它做什么?您还能总在礼部,说不得过两年就轮其他部院了!”
三阿哥道:“不单礼部官员用这个走礼好,进士官都认的,雅……”
九阿哥听了,就有些不情愿,道:“那也太多了,您这多囤几匣子,弟弟就要少赚几百两银子。”
三阿哥也觉得占了大便宜,眉眼带笑道:“都说好了,就别啰嗦了,也不是老跟你换……”
第一千九百一十七章 新差事
三阿哥拉着九阿哥离开大家,交头接耳。
十四阿哥看着纳闷,问十三阿哥道:“九哥什么时候跟三哥这样好了?”
大家都望向十四阿哥。
十三阿哥蹙眉道:“九哥是被三哥拉走的。”
十四阿哥依旧有些好奇:“三哥有什么能求到九哥头上?”
说着,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没有回答的意思。
十四阿哥:“……”
他没有再追问。
闭嘴不说话真难受。
张嘴说话好像确实容易得罪哥哥们。
这会儿工夫,九阿哥已经回来了,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道:“是不是快要开宴了?”
兄弟几个就没有扯闲篇,往开宴的宫室去了。
跟除夕的藩宴一样,除了各部王公、台吉,还有内大臣、大学士跟侍卫。
只是跟太和殿赐宴相比,这上元节赐宴规模要小了些。
太和殿赐宴是蒙古各部都在,这上元宴是分了两天,与会的藩部也一分为二。
一部分是参加今日的,一部分是参加明日的。
九阿哥本想着随哥哥们凑个数,结果入座以后,就有相熟的王公台吉过来打招呼。
原来消息灵通的,都晓得九阿哥要往理藩院当差了。
先过来的,就是阿霸亥部的台吉,十阿哥的舅子。
九阿哥对他印象颇深,晓得这位是番僧还俗的,是个大方的人,这几年往敦郡王府送的礼,比过去更丰厚。
“九贝勒是十爷最好的兄弟,就是我们阿霸亥部最好的兄弟,今年是我们阿霸亥部主持会盟的年份,到了七月里,草原上开满鲜花的时候,我们锡林郭勒五部十旗将在楚古拉干敖包山上会盟,开那达慕,邀请贵人下降……”
漠南蒙古如今是盟旗制。
几部为一盟,设盟长。
隔年会盟,朝廷这里会派理藩院大臣过去见证。
九阿哥听了心动,道:“你是十阿哥的舅子,也是我的亲人,若是得了机会,我一定去见识见识锡林郭勒草原的风光。”
阿霸亥部距离京城不远,要是真能过去一趟,往返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这那达慕上,除了摔跤、骑马、射箭,就是各种宴饮了。
正好可以知己知彼,看看养生酒怎么能快速取代马奶酒。
跟阿霸亥部同年会盟的,还有乌兰察布盟跟伊克昭盟。
不过这些部族不像东部各部那样与朝廷关系紧密,也没有人跟九阿哥有交情。
等到阿霸亥台吉离开,科尔沁部达尔罕王府的大台吉又过来了。
“九爷,臣想要问问增设新台站之事……”
九阿哥听了摆手,毫不客气道:“这个问不着爷,哪里增设新台站,都是理藩院跟兵部那边议定。”
大台吉道:“那修建黄庙事宜呢?”
九阿哥道:“那爷就更管不着了!”
他看出大台吉是找借口拉关系,没有兴趣接应。
端敏长公主桀骜,他这个长子能好到哪里去?
早年在科尔沁见着的时候,这位也是挺直了腰杆儿。
如今晓得夹尾巴,也晚了。
哼,他九阿哥就不是大度人,可别说一笑泯恩仇的话。
少一时,又有喀喇沁部跟翁牛特部的人上来寒暄。
九阿哥并没有多亲近的意思,依旧是跟之前一样的态度。
他想的很明白,没有必要那样平易近人。
就算他去理藩院行走,也依旧是皇子阿哥身份。
他在蒙古王公面前是主子,不是为他们处理琐事的大臣。
涉藩无小事,这是原则。
可尊卑不可逆,这也是原则。
他的态度,落在各部王公台吉眼中,大家就晓得这位贝勒爷待人不如五贝勒和气好说话,想着这位的传言,对他的态度越发恭敬了。
九阿哥这里的热闹,自是落在众皇子的眼中。
大阿哥瞧着他小公鸡似的,拿着皮酒馕喝了一口,望向清溪书屋的方向。
汗阿玛什么意思?
真让五阿哥跟九阿哥一起掌理藩院?
不大可能。
那就是要将五阿哥挪出理藩院了。
瞧着各部对五阿哥的熟稔,大阿哥晓得,这应该就是原因。
即便是理藩院这样的冷清部院,汗阿玛也不想让皇子掌部,怕时间久了,牵扯太大。
三阿哥则是看着九阿哥,眼红不已。
谁都晓得蒙古人爱交朋友,出手阔绰。
理藩院听着比不上礼部重要,可这油水素来丰厚。
在京城时还罢,出差去参加会盟的理藩院大臣,去一趟收到的馈赠,能顶几年的俸禄。
这老九还真是自带几分财运,去的都是这些油水丰厚的衙门。
在户部那大半年虽只负责一个小差事,可是赶上了“冰敬”、“炭敬”跟“年敬”,千八百两的银子也是有的。
七阿哥眼明心亮,跟大阿哥一样,也猜到了五阿哥要换部院,只是一时想不到会是哪个衙门。
八阿哥正被十四阿哥拉着说话,看着九阿哥旁边奉承的人络绎不绝,眼神深邃。
这就是“爱子”的底气?!
换了其他人,谁会对蒙古王公这样倨傲?
半月的工夫,御前传了九阿哥好几次。
明明已经离了内务府,汗阿玛还是将出巡后勤事宜让九阿哥总揽。
自己呢?
从部院行走,到了内务府的管院大臣,离前朝远了……
十四阿哥也看着九阿哥那边的热闹,本想要嘀咕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也不是傻子,晓得忠言逆耳。
跟其他哥哥相比,九哥能提点他,已经算好的。
想到这里,他看了八阿哥一眼。
八阿哥这里,面上待自己亲近,可也只是面上罢了。
有用的话,半个字也没跟自己说过。
怪不得大家都不爱搭理他了,不是实诚人,谁乐意跟他真心相交呢?
跟除夕藩宴一样,康熙露了一面,就命诸皇子代自己陪宴,回清溪书屋了。
等到宴席结束,魏珠来了,传了康熙口谕,命五阿哥与十四阿哥见驾。
五阿哥因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打晃。
九阿哥见状,忙叫人倒了酽茶给他醒酒。
五阿哥接过来,三口两口喝干净,神思才清明一些,不过还是要太监扶着,才走路稳些。
十四阿哥按耐不住,有些激动。
汗阿玛终于想起他了!
这个时候传他,是要让他也跟着随扈?!
九阿哥本想要散了宴席就回京,眼下见了五阿哥如此,有些不放心,跟十阿哥道:“五哥有酒了,咱们等会儿五哥?”
十阿哥自然没有意见。
五阿哥与十四阿哥随着魏珠走了。
其他人也都散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也没有在外头傻等,上了马车里说话。
“带五哥还罢,不会还要带上老十四吧?”
九阿哥也想到圣驾南巡之事,跟十阿哥道。
狗改不了吃屎。
今儿十四阿哥闭嘴的时候多,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十阿哥稍加思量,道:“应该不是南巡事,估计是十四阿哥的差事要定了。”
九阿哥听了,不由皱眉道:“那怎么还叫上五哥?老十四也来理藩院?”
十阿哥:“……”
九阿哥接着说道:“哼,到时候老十四可别给爷添乱,爷可不会惯着他……”
十阿哥道:“五哥在理藩院好几年了,该轮部了。”
九阿哥:“……”
他倒是没往自己身上揽不是,反而好奇道:“那五哥会去哪个衙门?”
十阿哥沉吟道:“不会是工部,五哥去过工部了,也不会是礼部、户部跟兵部,不是刑部,就是其他衙门……”
九阿哥道:“应该不会是刑部,一年到头半年在核校卷宗,那太为难五哥了。”
再说,刑部如今还有十三阿哥。
即便十三阿哥年轻,没有独当一面,应该也不用非得将两个皇子凑到一个部院。
十阿哥这回没有附和。
五阿哥毕竟是年长阿哥,序齿封爵靠前。
这在六部行走,与在九卿衙门行走,意义还不一样。
多半就是刑部了……
清溪书屋中。
五阿哥与十四阿哥老实站着,很是乖巧的样子。
不过等到听完康熙的话,两人都齐刷刷的抬头,露出惊诧来。
五阿哥行事,素来随波逐流,眼下却带了挣扎,道:“汗阿玛,刑部是紧要衙门,这涉及的都是人命相干,儿子看卷宗费劲,别耽搁了正事儿……”
康熙道:“看着费劲,就多看几遍,若敢糊弄差事,蔑视人命,哼哼……”
后头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五阿哥苦着脸,如丧考妣。
十四阿哥在旁,立时道:“汗阿玛,要不儿子也去刑部?到时候跟五哥有个照应,拾遗补缺……”
五阿哥眼睛看着十四阿哥,有些莫名。
刑部还有十三阿哥,当差向来勤勉,还用十四阿哥这个生瓜蛋子给自己拾遗补缺?
多少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淡淡地道:“好好在户部学习,不要好高骛远!”
十四阿哥不敢歪缠,老实应了。
兄弟两个从清溪书屋出来,走路都有些飘。
五阿哥没有看到卷宗,可都觉得头疼了,揉着太阳穴,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患“眼疾”?
那样的话,就能安排两个人念卷宗了。
咦?
这还真是个好法子。
他向来心大,想到应付方法,对去刑部之事就少了几分排斥。
十四阿哥的神色纠结,而后看了眼五阿哥。
九哥去理藩院,挤走了五哥,那自己是不是可以野望一下,户部将老四给挤走……
小声,这是昨天的第二更。
第一千九百一十八章 保全之道
“哈哈哈哈,老十四那脸色儿,比哭了还难看……”
九贝勒府西厢房里,从海淀回来的九阿哥在北屋门口坐着,给舒舒讲今日新闻。
“倒是五哥,本还以为他去刑部难受,瞧着精神头倒还好,五哥说了,到时候看不进去卷宗就带两个人念……”
舒舒笑着听着,道:“十四阿哥这个倒不意外。”
五阿哥这里,也并不难猜。
兵部、户部、礼部如今有三个年长皇子在,除非调人出来,否则不会将五阿哥安排进去。
吏部不安排王公听政。
工部是五阿哥去理藩院前轮过两年的,那就剩下刑部了。
九阿哥得意道:“多好,这回四哥见识到了老十四的顽劣,就晓得爷的好了。”
舒舒笑着点头,道:“爷本来就好……”
“八爷党”不成型了。
真不错。
九阿哥这里,不仅膈应八阿哥,连带着十四阿哥也不待见。
到时候就算十四阿哥再有小心思,也没人陪他玩了。
对于九阿哥与十四阿哥来说,都是好事儿。
不单九阿哥觉得此事可乐,其他人也是如此。
次日,上元节正日。
海淀有第二场藩宴。
九阿哥出门之前,就先去了正院,对舒舒道:“爷吩咐曹顺了,让他午饭后带人去接岳母过来。”
他这里要赴宴,宴后还要随大家送圣驾回城,来不及去都统府了。
舒舒点头道:“嗯,嗯,这样就行了,额涅不会挑礼的……”
等到九阿哥离开,舒舒叫传了周松过来。
九阿哥明日就要随扈出京,今日就要装行李。
“四季衣裳预备了十二箱,听着福晋的吩咐,随行带六箱,另外六箱送往通州,行李铺盖两套,一套送通州,各色日用与吃食十六箱,也是一半送往海淀……”
虽说如今是孟春时节,可北方还天寒地冻,日常穿着端罩。
等到过了山东往江南去,就是阳春二月,要换春装。
舒舒听着,色色齐备,也就不操心旁的,道:“旁的还罢,成药要带的全乎些。”
这季节交替的时候出远门,舒舒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九阿哥的身体。
太子病了,都要滞留在路上养病,其他人当然也不例外。
九阿哥又是娇气的,真要滞留路上行宫养病,想想就怪可怜的。
周松仔细记下。
舒舒是出过几次远门的,南巡这段路也走过,仔细想了想,道:“从账上支五百两银子带着,再带两千部票,路上缺什么东西,随地采买就是;等到往南走,天气就热了,少吃腌菜,官船沿途停泊时,打发人买新鲜菜,爷本就胃口小,再吃不好,身子受不住。”
周松应了,下去继续收拾行李去了。
白果红着脸过来,道:“福晋,大后儿个奴才想请半日假……”
大后个儿是正月十八,双日子。
舒舒看着她这样子,哪有不明白的,笑道:“这是新女婿要上门了?”
白果笑着点了点头道:“托福晋的福,八字有了一撇。”
舒舒瞧着她耗子偷了灯油的样子,就晓得对这亲事是极满意的,心情也跟着大好,道:“听爷说,二月里安排桂元去云南,这一去一回的,就要小半年了……”
原本九阿哥打算让桂元早些出发的,早去早回。
可是想到曹顺不在,桂丹是个叫人不放心的,就让桂元二月中旬再走。
那时候舒舒出了月子,处理家务也方便些。
白果道:“那桂爷运气真好,又能出去见世面了……”
提及此事,白果想到外头的传言,看了眼门口,方压低了音量,道:“听说跟着桂爷南下的,还有两家人,外头都说邢家大爷要回京了。”
舒舒见她这样反应,不由蹙眉,道:“有人嚼邢家舌头了?”
白果点头道:“奴才也是昨儿才听了一嘴,说是替换、贪墨什么的。”
邢家老大邢海那是小椿的大伯哥,还是舒舒的陪房人口,涉及到舒舒的体面,白果昨儿听了,就多问了两句。
舒舒晓得,这是外头人听风便是雨,瞎猜的。
不过也能看出邢家的日子好,招了人嫉。
舒舒摇头道:“没有贪墨,也不会替换,就是茶树栽了几年,眼见着产出就要多了,那边需要人手,到时候还要分出人手跑广州。”
白果听着,明白了舒舒的意思。
这话是给她听得,也不单单是给她听的。
这是要借她的口,破了外头的谣言。
舒舒说了这一句,就吩咐白果去叫小椿。
等到小椿进来,舒舒就嗔怪道:“你也真是的,爷跟我真要处置邢海,能越过你去?外头有人编排瞎话,你也不晓得告诉我一声……”
小椿道:“没影子的事儿,他们都能编出花儿,奴婢听着只觉得荒唐,正想着今儿跟福晋说呢。”
跟贝勒府的包衣相比,邢家只是户下人口。
不过因是福晋的陪房,可谓是鸡犬升天。
邢家老大是外管事,帮九阿哥守着茶山。
邢家老二本是护军,补了三等侍卫。
邢家老三如今在账房上做学徒。
邢家老两口,一个管着暖房,一个管着出门的事儿,也都是极体面的差事。
舒舒道:“是我叫爷挑的人,一是那边确实缺人手,二也是怕时日久了出弊端。”
小椿是陪着舒舒一起长大的,自己也精通账目。
她没有急着说话,看着白果道:“南屋只有保母在,劳烦妹妹替我过去待会儿。”
白果望向舒舒,见她点头,就挑帘子出去了。
小椿这才压低了音量,道:“腊月里我们老太太差点就大病一场……”
舒舒眨了眨眼。
邢嬷嬷年岁跟伯夫人相仿,也是过五十的人。
只是邢嬷嬷告没告病,舒舒这个女主人当然心里有数。
腊月里往各处送年礼,就有不少人家是邢嬷嬷出面。
“这是不放心邢海,还是邢海来信说了什么?”
舒舒直接问道。
小椿道:“今年年礼,有南边来的茶叶,数量还不菲,我们老太太就不放心,怕时日久了,大伯跟伯嫂那边有什么不妥当,想要借着生病将他们调回来,被我们老爷子拦下了,我们老爷子说,大伯是开荒去的,如今满了三个年头,茶山见收益了,主子这边应该会有后续安排,让老太太等等看。”
舒舒点头道:“老两口都是明白人,你这日子也能松快些。”
虽说邢家老两口都是聪明人,邢海夫妇之前看着也老实本分。
可舒舒并不考验人性。
茶山的收益一年比一年多,又是距离京城好几千里远,只要动些心思,就能瞒天过海,捞下一大笔银子。
刚开始或者是胆子小或者是人本分,还能老老实实的,可是长久以往没有人监看,胆子也能被银子给勾大了。
这也是防患于未然。
不过两口子跋涉数千里,骨肉离散去穷山恶水的地方当差,这功劳与苦劳,舒舒跟九阿哥也记着。
邢海的儿子,是丰生的哈哈珠子预备人选。
至于小椿的儿子跟养子,比三胞胎小,还是需要人照顾的年岁,暂时也不能给小阿哥们做伴当……
海淀,北花园里。
“哈哈哈哈……”
这回笑的是三阿哥。
他知晓了十四阿哥要去户部行走之事,忍不住幸灾乐祸,跟四阿哥道:“汗阿玛这是拳拳爱子之心,才将老十四安排在户部,倒是机会难得,正好可以好好培养培养兄弟感情!”
四阿哥是康熙十七年生人,十四阿哥是康熙二十七年生人,兄弟两个相差十岁。
十四阿哥入上书房那年,正好四阿哥出上书房。
十四阿哥迁阿哥所的时候,四阿哥已经出宫。
兄弟俩虽是同胞兄弟,可真要说起来,真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
四阿哥看着三阿哥,不爱听这话,带了几分烦躁道:“衙门是当差的地方……”
三阿哥轻哼了一声,道:“是当差的地方,也是吃吃喝喝的地方,别以为我不知道,老九在户部那大半年,吃吃喝喝的,你们哥俩可没耽搁。”
四阿哥道:“……”
大阿哥在旁,想想十四阿哥的脾气,看着四阿哥道:“该收拾就收拾,汗阿玛将他分在户部,就是给你调教的。”
四阿哥点头道:“他成丁了,不会再惯着他。”
这哥哥管教弟弟,不是应该的么?
之前十四阿哥倚小卖小,如今大了,那一套可不管用了……
十四阿哥正拉着八阿哥低声抱怨,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汗阿玛是不是故意的,晓得我跟老四不好,才将我安排在那边……”
八阿哥道:“这是汗阿玛心疼你,有四哥领着,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十四阿哥听着,又得意了,道:“我用得着他领?整日里絮絮叨叨的,显摆他岁数大似的。”
十三阿哥则是偷偷庆幸。
就十四阿哥的行事,谁能放心呢?
汗阿玛虽是严父,待儿子却不缺细心体恤。
这回十四阿哥要是不安排在户部,那多半就是刑部了。
自己跟十四阿哥年岁挨着,在十四阿哥跟前,有着哥哥的名头,却没有哥哥的体面,到时候还真是轻不得、重不得……
第一千九百一十九章 惜别
跟昨天一样的藩宴,就是蒙古的部落换了一批。
宴会结束,皇子们也没有像昨日那样散了,而是齐聚畅春园大宫门外,候着圣驾出来。
等到圣驾动身,已经是申正。
送了圣驾回宫后,大家才散了,已经是暮色四合。
九阿哥坐在马车里打哈欠,跟十阿哥道:“尽是折腾,明儿还要起大早。”
十阿哥道:“九哥路上别逞强,如今乍暖还寒,容易得时疫。”
“呸呸呸……”
九阿哥听着不吉利,道:“什么都敢说,快收回去!”
十阿哥也后悔了,道:“嗯,嗯,收回收回……”
九阿哥看着他道:“反正爷将家里交给你了,你帮爷照应着,别让人欺负上门来。”
十阿哥:“……”
想多了。
有了庄亲王府跟信郡王府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同贝勒府对上。
十阿哥心里吐槽,面上还是认真应了。
九阿哥道:“对了,之前就问了你了,有什么要采买的没有,将单子递过来,顺手的事儿。”
十阿哥摇头道:“不用,有什么缺的,直接让季家帮着买了,九哥这里也是,需要采买的东西多的话,可以让季弘过后安排人上京,省得随扈有不方便的地方。”
十福晋的洋货铺子,货物都是从江南运过来的,一年运两次,四月一次,九月一次。
九阿哥想到季家的船,立时没了采购的兴趣。
是啊,缺什么东西,递单子过去就是了,还用自己费事?
贝勒府里,已经掌灯。
正院西厢房中,觉罗氏正在跟舒舒说话。
眼见着掌灯,不早了,觉罗氏面上也带了乏色,舒舒催促道:“您这张罗过节也辛苦,回宁安堂歇着去吧!”
觉罗氏却没有起身,道:“见了九爷再回。”
舒舒听了,没有再催。
今晚见了,明儿就不用送了,也省的大早上折腾。
这会儿工夫,外头有了动静,九阿哥来了。
听说觉罗氏在正院,九阿哥连端罩也没有换,就直接过来了。
“本说好要去接您,倒是给耽搁了……”
九阿哥道。
觉罗氏从北屋出来,道:“您客气了,往后不必如此。”
九阿哥道:“明早小婿就要出京,到时候福晋这里,还劳烦您跟着费心。”
觉罗氏并不居功,道:“我就是凑个数罢了,九爷安排的井井有条,福晋这里也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虽说觉罗氏和和气气的,可九阿哥还记得这位岳母是爱上手的,平日里说话行事,也是“严母”的做派。
九阿哥怕母女两个叽歪起来,压低了音量,道:“福晋生产时有些吓到,这些日子就有些精神不足,要是有什么行事不对的地方,您缓缓再说她,省得她心里难受,到时候您也要跟着心疼。”
觉罗氏想着闺女神采奕奕的样子,实跟“精神不足”不贴边。
不过九阿哥这样说,她也就这样听,道:“九爷放心。”
嘴上这样说,可自己该说还是会说的,否则过来做什么?
不盯着些,舒舒想一出是一出的,耽搁了调理身体,过后都没法子找补。
见了九阿哥,觉罗氏就告辞回宁安堂了。
明日九阿哥出远门,小两口少不得要说些亲热话,她就不讨嫌了。
舒舒今天是有些雀跃,有些不厚道的小想法。
眼下见了九阿哥站在了北屋门口,她才有了离别之意,生出几分不舍来。
她就披着衣服下炕,道:“爷……”
九阿哥道:“好好的,别想爷,爷每旬会写信回来。”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也别担心府里,我会好好坐月子的。”
九阿哥道:“爷交代老十了,要是府里有什么事儿,你打发人告诉老十……”
夫妻两个说着话,生出依依不舍来。
远远地传来鼓声,入更了。
舒舒就道:“明儿还要早起,爷早些回去安置吧!”
九阿哥道:“爷去看看孩子们,再安置。”
看了小半月孩子,九阿哥已经很有当阿玛的担当。
舒舒自不会拦着。
九阿哥就先往宁安堂去了。
尼固珠坐在觉罗氏的怀里,正在问自己的老舅。
听说九阿哥过来,伯夫人与觉罗氏都起身。
等到九阿哥进来,尼固珠就往他手上看过去。
九阿哥两手空空。
尼固珠的脸上,就露出失望来。
九阿哥见状,有些不解,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伯夫人在旁见了,解释道:“今儿教她规矩,去旁人家做客不能空着手,要带礼……”
说到这里,她对尼固珠道:“这里不是旁人家,这贝勒府就是你阿玛跟额涅的家,在自己家里,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不用带礼上门。”
尼固珠听懂了,点头道:“我晓得了,阿玛没有失礼。”
九阿哥俯身将她抱了起来,道:“阿玛明儿要出门,你在家里,要好好听话,要是淘气了,让你额涅受累,那阿玛可要记上一笔。”
尼固珠搂着九阿哥的脖子,道:“我可乖了,不淘气。”
九阿哥看着她,这也是“三岁看老”。
尼固珠性子活泼开朗,可说气人的时候也气人。
要不是伯夫人教导着,怕是要上房揭瓦。
父女亲热几句,九阿哥放下了大格格,又给伯夫人说了两句托付的话。
等到要从宁安堂出来,九阿哥就对伯夫人道:“明早我就不过来了,也不用叫大格格起床。”
伯夫人没有应答,道:“大格格四岁了,也该晓得孝道,明儿送了您再回来补觉就是。”
九阿哥还想要再说,话到嘴边想起了自己在御前夸了好几次尼固珠孝顺。
尼固珠也确实孝顺。
自己心疼孩子,不想让他们早起送自己,可落到旁人眼中,就要挑剔孩子是不是没规矩了。
九阿哥就不再劝,只摸了摸尼固珠的脑袋瓜子,道:“等阿玛回来,给你带泥人……”
尼固珠仰着头,道:“那阿玛别忘了多带些回来,到时候除了哥哥们,还要给小弟弟与十叔家的小弟弟。”
九阿哥点头道:“嗯,阿玛会带许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两份。”
尼固珠先是一喜,随后有些犹豫,道:“那能给三份么?到时候我匀出两套给六舅跟老舅。”
九阿哥点头道:“好,给你三份。”
“咯咯咯咯……”
尼固珠笑出声来。
回到正院,九阿哥又去了后罩房,跟两个儿子也交代了两句。
“你们都是大孩子了,阿玛不在家,你们要好好照顾你们额涅跟妹妹……”
丰生本就沉稳,阿克丹聪慧,兄弟两个也能听懂大概话了。
丰生就道:“阿玛放心,我跟二弟会好好照顾额涅跟妹妹的。”
阿克丹道:“阿玛什么时候回来?”
九阿哥道:“要三月里了,过阵子内学堂开学,你们也要好好的跟着先生读书。”
兄弟两个应了……
四贝勒府,正房。
四阿哥披散着头发,盘腿坐在炕上,旁边放着熏笼。
四福晋站在他身后,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
四阿哥道:“爷早上去看岳母了,跟岳母说过,请她过两日来贝勒府陪你住阵子。”
“爷……”
四福晋露出惊讶来。
四阿哥看着她道:“你年轻,家里孩子也多,辛苦了,有岳母过来,爷还能放心些……”
下一更,今天中午
第1920章 党争
天边露白。
九阿哥坐在马车里,打着哈欠。
为了不惊扰百姓,圣驾出京赶在开城门前。
九阿哥这样随扈出行的,更是五更就到了宫门外汇合。
四阿哥坐在旁边,看着九阿哥软塌塌的样子,带了嫌弃。
“就不能好好坐着?”
九阿哥掏出帕子,在眼睛上抹了一把。
因打哈欠的缘故,眼泪都出来了。
听了四阿哥的话,九阿哥立时来了精神,指了他脖颈上的物件,道:“您要是嫌弃,别戴这个啊!”
这是颈枕,是舒舒叫人给他预备的,备着在马车上靠着舒服。
九阿哥说完这个,又指了指四阿哥身后,道:“还有那腰枕,您也抽出来!”
舒舒叫人给他预备了三套。
一套九阿哥直接私下里交给梁九功了,备着敬上。
另外两套,除了九阿哥自己用的,就是这套备用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人有份?
那还用说么?
对自己的丈夫周全就行了,对大伯子、小叔子都周全那成什么了?
再说,皇子阿哥们这么多,舒舒可不想养成有什么好东西,就人人有份的习惯。
那样不落好。
物以稀为贵。
礼也一样。
四阿哥轻哼了一声,不搭理九阿哥了,挑着车帘,望了眼外头。
虽说出九了,可去年冬天雪大,道路两侧还有些冰雪没有消融。
四阿哥的脸上带着担心来。
九阿哥有些纳闷,道:“您怎么想开了?之前出门,不是一直跟老十三骑马么?”
他也叫人预备了坐骑带着,可凌晨出门被冷风一激,立时熄了骑马的打算。
旁人爱怎么念叨就怎么念叨吧,自己也不是武将。
没想到这回四阿哥也没有骑马,上了自己的马车。
四阿哥垂下眼,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爱惜自己,就是孝顺了!”
九阿哥撇了撇嘴,这哥哥才是常有理。
他道:“您别担心十三弟了,我瞧着他带了围脖,帽子也带了遮耳的,应该冻不着。”
十三阿哥负责出巡队伍的安防,跟着几位领侍卫内大臣一起骑马随行。
四阿哥想着方才见到十三阿哥的模样,确实捂得严严实实,放心不少。
这些周全的预备,应该是十三福晋的手笔。
四阿哥对十三福晋印象很好。
随即,他想到十三福晋是四十年嫁给十三阿哥的,去年年初年尾的两次出巡,天气也冷,可没有这些东西,就又在心里挑剔起来。
九阿哥跟着南巡过一次,只是当时是水路走通州,并不走良乡。
他道:“这路上督抚来朝,李光地是不是就到良乡?”
因他安排后勤事宜,这沿途行宫驿站也都熟悉了一遍。
李光地是直隶巡抚。
四阿哥负责的正是沿途督抚与大员来朝事宜,点头道:“嗯,李光地请旨来朝,汗阿玛允了,今儿就在良乡候驾。”
九阿哥如今在前朝,听到的消息也比内务府时多,道:“去年开始,就有风声出来,说李光地要入京,他在二品上已经十几年,外放之前就是侍郎,还有治河的功劳,那回来肯定是尚书了,那是进礼部还是吏部?”
如今大学士出缺,李光地入阁是早晚之事。
这回京为堂官,也是入阁之前的铺陈。
大学士出缺,大九卿与翰林院掌院学士候补。
四阿哥道:“应该是吏部。”
九阿哥咋舌道:“厉害啊,怪不得名头这样大。”
这六部排名是吏、户、礼、兵、刑、工,李光地直接就到顶了。
要知道他外放直隶巡抚之前,才是工部左侍郎。
四阿哥好奇道:“你怎么想起打听他来?”
九阿哥道:“这不是听人说过,提及这位,说当年明珠倒台,就是他揭开的,他还做过太子的老师,那他算不算‘太子党’?”
说到最后,他已经压低了音量。
关乎太子,就没有小事儿。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是无语,道:“就没听到些别的?”
“还有别的么?”
九阿哥有些迷糊。
四阿哥道:“朝廷之中的党争,不单单是‘明党’与‘索党’,还有‘北党’与‘南党’……”
关于李光地的履历,九阿哥也略知道些,道:“那他算是‘北党’还是‘南党’?他籍贯是南边的,可打小客居京城……”
听他这一句,四阿哥就晓得九阿哥对于朝廷之事确实不上心。
“南北两党,说是按照地域分也不算错,可又不单单按照地域分,早先本没有‘北党’,只有‘明党’跟‘索党’,还有以徐乾学与高士奇为首的‘南党’……”
“明珠罢相,是‘南党’推波助澜,外头张冠李戴,说到李光地头上……”
“李光地虽是南人,可并不在‘南党’中,还被徐乾学安排人弹劾,差点官降五级……”
“早先并无‘北党’,‘北党’为明珠附党,都是在旗的……”
“明珠罢相后,才有了‘北党’,‘北党’弹劾,徐乾学与高士奇先后罢官,‘南党’沉寂……”
“‘北党’党魁是科尔坤,也免了兵部尚书,‘北党’也没了动静……”
九阿哥听着,前头有些懵圈,后头听到熟悉的人名,才来了精神。
他简单总结了一下,道:“我怎么听着,这南北党虚有其名呢?好好的,徐乾学跟高士奇弹劾明珠做什么?徐乾学致仕的时间久,我知晓的不多,高士奇是索额图的座上宾,却是众所周知,北党是明珠附党,那南党就是索额图附党,那些所谓理学大家,不就是爱说什么嫡嫡庶庶的么……”
四阿哥没有赞成九阿哥的话,道:“礼教虽推崇嫡长,可跟索额图还是不一样。”
他们重的是礼法,重的不是太子本人,索额图重的是赫舍里家的外孙。
九阿哥也不争辩,道:“不一样就不一样吧,都是存了私心的,要不然好好当差,扯这犊子做什么?倒是李光地,什么党都不沾,倒是难得。”
都是汗阿玛的臣子,非要站太子跟大阿哥,那汗阿玛不清理才怪。
怪不得这党那党的,都夹了尾巴做人,不敢再炸翅儿。
几个党魁都被罢官,那下头的人再不缩脖子,也没有好下场。
九阿哥想到了十三阿哥的岳父马尔汉,大家都晓得,这位是“太子党”的重要人物。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归根结底是为了权。”
九阿哥不由叹气,想到了大阿哥。
明珠罢相都十多年了,可是影响依旧在。
他小声嘀咕道:“那些人非要站在大哥后头鼓动,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当差?”
四阿哥横了九阿哥一眼,道:“什么话都敢说……”
九阿哥立时闭嘴。
外头说的“大千岁党”与“太子党”,四哥却是隐而不提,那自己也不说好了。
这就是书上说的,“树欲静而风不止”。
即便大哥这几年安安静静的,可是那些党附他的人,从龙的野心起来了,怎么能熄灭呢……
贝勒府,西厢房。
舒舒以为自己会睡个回笼觉,结果烙饼似的,睡不着。
兴奋的劲头过了,她有些想九阿哥。
历史上,四十二年是个转折点。
索额图问罪处死。
这个世界,索额图三十八年就处死了,今年也没有大事件了吧……
第1921章 这条路难走
既是睡不着,舒舒就翻身坐了起来。
九阿哥已经从深坑里出来,提防着不让他再次进坑就行。
至于示好四阿哥……
还是算了。
想想历史上隆科多跟年羹尧的下场,固然有两人自己的缘故,可是也有“大恩成仇”的意思。
从龙之功,不是那样好得的。
历朝历代的帝王,卸磨杀驴的多,就有不少是这个原因。
帝王只愿意加恩于下,俯视众生;并不愿意被人加恩,这功大难封。
舒舒想到了四福晋。
待人宽和友善。
妯娌两个关系也不错,比不上跟七福晋、十福晋往来多,可并不比三福晋跟五福晋差。
这就行了。
要是凑得太近,从“八爷党”,成了“四爷党”,依旧是在漩涡中,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是炮灰。
白果昨儿值夜,就在南窗下的榻上。
听到动静,她也跟着起来。
舒舒道:“我没事儿,你再睡会儿。”
白果道:“不用了,奴才平日这个时候已经起了。”
等到舒舒吃完早饭,觉罗氏就过来,后头还跟着收生姥姥。
另有个小丫头,抱着一匹松江布。
舒舒见了,有些喘不过气来。
觉罗氏提醒她道:“上次都耽搁了,这回也延了时间,不能再拖了。”
原来是要收肚子。
这个恶露排尽就要开始裹了,修复因生产变形的身材。
寻常百姓人家的妇人,生了就生了,也没有产后修复这些。
勋贵人家,从月子里就要修复身体。
舒舒点点头,老实道:“知道了。”
她才二十一,不对不对,才十九岁半,自然不想腰粗屁股大的妇人体态,也不想顶着松弛的肚皮。
一匹的松江布,由收生姥姥按照特殊的方式缠绕打结,都绑在舒舒的肚子上。
舒舒吸气呼气的时候,腰腹都平平的,原本松弛的赘肉都被勒平了。
等到收生姥姥下去,舒舒就直接在炕上躺,蔫耷耷的。
“要四十五天……”
觉罗氏见她生无可恋的模样,拍打了她一下,道:“不好好收肚子,你想要腰粗胯粗外加上漏尿么?”
舒舒看着觉罗氏,道:“额涅说的好恶心……”
屋子里没有旁人,白果送收生姥姥出去了。
觉罗氏就低声道:“你既想要霸着九爷,就要好好养身体,这两口子,在一个床头上才是两口子。”
她也不是瞎子,自然晓得这边的格格是个摆设。
舒舒的陪嫁丫头,也没有安排做通房的。
这小两口明显是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可是这男人哪有不爱色的?
真要将自己熬成了黄脸婆,比不得外头的女子年轻新嫩,那这清净日子说没也就没了。
舒舒晓得这些都是好话,可还是有些别扭,道:“额涅别说这个了……”
觉罗氏还想要再说,不过想着九阿哥昨儿的话,就都咽了下去,只摸索着舒舒的后背,道:“你这孩子,要强的不是地方……”
说到这里,她轻声道:“这条路难走,你这傻孩子……”
寻常勋贵人家,分家的儿子、儿媳妇关门过自己的日子,自是看小两口的,怎么舒心怎么来;可皇家又不同,这皇子嫡福晋做的再好再周全,沾了嫉妒这一条也是不贤。
舒舒垂下眼,没有辩解。
她心中一直做着两手准备。
只是过日子,总不能老想着以后可能的不好,就连眼下的好也看不到了。
还是先松快一天是一天吧……
京城南郊,卢沟驿。
圣驾一行在这里暂歇。
从京城到良乡八十里。
中间不歇的话,半天的功夫就到了。
可是因马匹要饮水吃草料,中间还是要歇上半个时辰。
先一步出发的内务府官员,早提前一步过来,预备好了热水。
九阿哥下了马车,伸胳膊、伸腿。
这坐车并不比骑马好受,也累人。
不过这次的感觉好太多,腰不酸了,脖子也不僵。
九阿哥就带了得意,跟四阿哥道:“我福晋真是不听话,还在月子里,晓得我要出远门,想着我之前跟她念叨坐车坐久了难受,就琢磨出这些来。”
四阿哥不想夸他,不过东西也确实好用,就低声道:“敬上了没有?”
九阿哥也压低了音量,回道:“我又不是大傻子,还用四哥每次都提醒,已经记下了,早上交给梁总管了……”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就见十三阿哥勒马过来。
整个圣驾出巡的队伍绵延有二里地。
最前头是几位领侍卫内大臣,然后是御辂,后头是太子的车驾,最后才是四阿哥与九阿哥与几位大学士的马车。
十三阿哥或是在前头跟几位领侍卫内大臣并行,或是在御辂左右,跑腿听吩咐。
到了跟前,十三阿哥翻身下马,而后道:“四哥,九哥,汗阿玛传呢。”
四阿哥与九阿哥的坐骑,都是侍卫牵着,就在马车跟前。
兄弟两个没敢耽搁,翻身上马,跟着十三阿哥去了御辂所在。
康熙坐在御辂上,没有下车。
等到两人上了车,四阿哥就发现了康熙身边放着的颈枕。
酱红色,上面用的就是素绸,看着平平无奇。
除了颜色跟九阿哥马车上的不同,材质看着并无差别。
九阿哥马车上的两套,是枣红色跟大红色。
这也太实诚了。
四阿哥相信这是贝勒府临时赶制的了,预备的半点也不精巧。
康熙仰头看着几个儿子,看他们躬身站着,觉得别扭,指了两侧条凳,让他们坐了。
他先打量四阿哥两眼,道:“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坦?不可讳疾忌医……”
四阿哥晓得,这是因自己上了马车的缘故,就摇头道:“儿子没有不舒坦,就是昨晚走了困,没睡好,早上睁不开眼,就偷懒上车补了个觉。”
康熙看着四阿哥,想起了九阿哥之前的话。
四阿哥要强,事必躬亲,在户部当差也起早贪黑的。
从小就是如此,眼里揉不进沙子,做事很是求全。
可这世上,哪有十分的周全呢?
康熙就对四阿哥道:“你才多大年岁,就开始夜不寐,往后不可歇的太晚,饮食上也别只一味清淡,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身子骨才能结结实实,要不熬的厉害,身体虚了,得不偿失。”
真要说起来,皇子们中除了五阿哥之外,其他人都不胖。
可四阿哥在其中,也是清瘦的比较显眼。
四阿哥脸上带了愧疚,道:“是儿子不好,让汗阿玛跟着担心了,往后定好好爱惜己身,不让汗阿玛操心。”
年纪在这里放着,二十几岁,正是青壮的年龄,四阿哥早先自也不会将养生之类的放在心上。
只能说是近墨者黑。
同在户部值房半年,被九阿哥翻来覆去念叨的,四阿哥也开始思考养生与长寿的问题。
开国诸王,短折而亡的不是一个两个。
这生老病死,谁也说不好。
远了不说,只说平悼郡王,也是壮年就薨了。
显密亲王也是不到四十岁薨了。
康熙晓得四阿哥的脾气,不是言辞作伪的,既是这样说,就会这样做。
他很是欣慰,和颜悦色道:“那就好,你们都好好的,不叫朕操心,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跟四阿哥说完话,他又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面上带了几分讨好。
随着圣驾出巡,皇子也好,大学士也好,带着的侍卫、长随名单早就报备过的。
康熙也知道九阿哥预备坐骑之事。
本以为他这回出息了,还想着他能装上几日,结果没想到他装也没装,依旧是赖在马车上。
他看着九阿哥道:“听说你带了两匹马?”
九阿哥老实道:“嗯,想着路上汗阿玛要是离了队伍,巡视河堤之类的,儿子骑马随扈也方便……”
康熙见他也算考虑的周全,并不是为了出发做样子,就没有继续说这个,只拿了那颈枕,道:“这里面添了什么?倒是比寻常枕头硬。”
九阿哥道:“是决明子,除肝热、和肝气、益肾阴。”
康熙听着,嘴角抽了抽。
本草上确实记载决明子“微寒清泻”,可这是入口的药效,不是摆在那里就有药效的。
四阿哥在旁听着,后背发凉。
决明子也是药啊……
往御前送药,还是装在颈枕里,不拆开不知晓的。
这,犯忌讳!
九阿哥浑然未觉,道:“儿子如今的枕头芯也换成了这个,冬日屋子里燥,容易上火犯眼睛,用这个正好,夏天用着也不错……”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沉吟道:“到了良乡后,让针线上人赶制出几套来,除了颈枕,腰枕也要,用宫绸……”
说到这里,想到九阿哥喜欢鲜亮颜色,就道:“用宝蓝色与茶色,万字纹的……”
九阿哥应了,而后问了一句,道:“汗阿玛吩咐预备几套,那儿子叫人按照十套预备着?”
这样的东西,最适合老臣。
随行的,不管是领侍卫内大臣,还是大学士,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了。
来朝的督抚与致仕大员,则是花甲起步。
这明显是要备着赏人的。
康熙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可……”
预告的时间摸不准,以后不预告了,尽量两更。
第1922章 泥灰之功
从御辂上下来,九阿哥就捂了肚子。
大半夜起来,吃不进去东西,对付了几口。
现下已经饥肠辘辘。
十三阿哥见状,也低头看了眼肚子。
他骑马比坐车还耗费力气,早就饿了,就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道:“九哥……”
九阿哥豪气道:“走,过去吃面!”
队伍就停在驿站前,热水都是现成的,很是方便。
何玉柱跟周松得了吩咐,就去提了开水。
兄弟三个,一人泡了一碗面,就着小菜,对付了一顿。
少一时,队伍再次启程。
到了未正,队伍就到达良乡。
李光地已经在迎候。
见了御辂,他就跪迎。
康熙下了御辂,抬手叫李光地起了。
李光地谢恩,站了起来。
他穿着端罩,看着黑瘦黑瘦的。
要不是脊背挺得直,看着不像是督抚大员,倒有几分像乡下老农,脸上带了风吹日晒的痕迹。
康熙打量他两眼,道:“比去年清减了,你之前说年后巡看各处堤坝,这是都看过了?”
李光地这个直隶巡抚,还牵头负责永定河治河事宜。
他带了几分激动,道:“臣已经在各处看过,前年水患的几处都换了泥灰筑堤,十年之内无忧患。”
九阿哥站在四阿哥身后,看着这场君臣相会。
听到这里,他眼睛一亮。
泥灰……
他回头看了眼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微微颔首。
就是之前在西山窑口调配烧制过的泥灰,已经得了几样配比方子,用于修筑堤坝的是其中一种。
九阿哥想着这泥灰的由来,有些雀跃。
少一时,圣驾入住行宫,皇子们从御前退下来。
他就带了兴奋问四阿哥道:“四哥,这泥灰既是得用的,那汗阿玛是不是该赏银子了?我这首倡者是不是当有赏赐,还有十三弟弟这个干活的?”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不答反问,道:“你又缺银子了?”
九阿哥摇头道:“缺倒是不缺,可有了也比没有强啊!”
十三阿哥在旁,觉得占了自己九哥的便宜。
要是从头到尾,都是九哥负责泥灰的烧制,那也不必分功给自己。
当时的架势,九哥是要常驻内务府的。
要是早知道九哥这么快就入朝,那这泥灰的事项,九哥更适合负责。
十三阿哥就有些讪讪的,道:“九哥是首功,我就是跑跑腿、费些工夫罢了,算不上什么,换个郎中、主事也能盯着。”
九阿哥摆手道:“你辛苦了两个月不算什么的话,那我心血来潮想到这个就更不算什么了”
十三阿哥还要再说,九阿哥已经不爱听了,道:“我要去住处泡脚,可不能积了寒气,我福晋给我带了泡脚的药包……”
说着,他跟四阿哥打了个招呼,就去看下榻之处了。
十三阿哥的脾气,也是占不得便宜的,依旧有些不自在,跟四阿哥道:“九哥对河工不熟,不晓得泥灰利国利民,是治河良方……”
四阿哥道:“你心里记住就好,他本不爱计较这些……”
十三阿哥道:“当年小汤山行宫,我就欠九哥一个人情,还没有机会还回去,这回欠得更多了。”
四阿哥听着,摸着手腕上的十八子。
真要说起来,小汤山那件事上,除了八阿哥与三阿哥,这些成丁的皇子都欠着九阿哥的人情。
只是九阿哥不放在心上,其他人也就不再提此事。
可是那几乎等同于分家银子的收益,别说是一个人情,十个八个人情也抹不平……
几位皇子从御前退下来,太子也退了下来。
李光地虽教过太子,可教过太子的大臣多了,两人有师生之实,却没有师生之情。
等回到住处,就有人报了上来。
九阿哥自己回了住处,要了热水。
十三阿哥跟着四阿哥,去了四阿哥住处。
太子脸上看不出喜怒,道:“不用再报了,探头探脑的,犯忌讳……”
至于十三阿哥,太子跟他年岁差的大,相处的也少,印象寻常。
能哄住十四阿哥,还能交好四阿哥,这个弟弟心眼也不少。
倒是九阿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惫懒。
其他皇子随扈,谁不是勤勤勉勉的,只有九阿哥,跟五阿哥一脉相承,行事随心的很。
太子摆摆手,打发人下去,脸上露出羡慕来。
无欲则刚,说的就是五阿哥跟九阿哥了。
宜妃能在老牌子四妃中超然,盛宠几十年,也是这个缘故……
跟他们母子对比,其他两妃一嫔,说她们没有做太后的野心,谁信呢?
九阿哥虽是要了热水,却没有急着泡脚。
他还记着正事,叫周松去叫高衍中。
这次带着内务府一干僚属随扈的,不是旁人,正好是高衍中。
九阿哥也没有画蛇添足,就按照康熙的吩咐,将赶制颈枕跟腰枕之事说了。
高衍中仔细记下,道:“奴才这就安排人手去县城采买决明子。”
至于宫绸,则是现成的。
九阿哥道:“别的可以慢些,宝蓝色的今晚赶出来一套,备着汗阿玛赏人。”
高衍中跟在队伍中,也晓得直隶巡抚来朝,不敢耽搁,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九阿哥这才开始泡脚,对何玉柱道:“今早福晋眼睛水汪汪的,这是舍不得爷出门,哎,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何玉柱没有接话。
自己爷出门之前去西厢房与福晋作别,也是泪汪汪的,那不是半夜起来,困的么?
他可不想睁着眼睛说假话。
九阿哥接着说道:“爷这出门要两个月,不知道大格格他们到时候还认不认得爷……”
虽说才出门第一天,可九阿哥已经有了离别愁绪。
泡好脚后,他也没有兴致乱逛,直接就躺了。
何玉柱见了,道:“爷是不是累了,要不奴才给您按按?”
九阿哥摆手道:“不累,就是想着泥灰呢……”
这不是他的首倡!
这是福晋的首倡!
偏偏这功劳不能亮出来,还要遮掩着。
十三阿哥跟着沾光,对着自己觉得不自在。
自己跟着福晋沾光,倒不会不自在,只有心疼。
牛痘、新粮种、泥灰……
哪一件提出来,都是大功。
福晋要是男儿,就是阁老苗子。
可惜福晋是女子,不仅不能明正功劳,自己还要遮掩着……
他闭门不出,四阿哥就有些不放心。
怕他着凉不舒坦,就过来探看。
见九阿哥已经躺了,他忙道:“哪里不舒坦了?怎么不叫太医?”
九阿哥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道:“没不舒坦,就是缺觉,春困,又怕睡了夜里走了困……”
四阿哥仔细打量他两眼,见他确实没有异常才安心。
四阿哥这个做哥哥的担心,康熙这个当阿玛的当然也不例外。
到了晚膳的时候,康熙看着膳桌上满满当当,就开始赏菜。
一道红烧海参赏太子。
一道八宝豆腐赏四阿哥。
一道什锦白菜卷赏九阿哥。
一道红焖羊腿赏十三阿哥。
其他人的赏赐,都是小太监跑腿。
只九阿哥这里,他到底不放心,吩咐魏珠前往。
良乡行宫挨着京城,又有内务府的人提前过来准备,膳房食材比较丰富。
九阿哥这里的例菜也不少,是四荤四素。
九阿哥看着,确实都不想吃,吩咐何玉柱道:“你跟周松留两道,剩下的直接给额尔赫他们送过去吧!”
何玉柱没有动,道:“都赏出去了,主子吃什么?”
九阿哥道:“茶泡饭,上午吃面吃多了,晚上少吃几口……”
等到何玉柱提了食盒下去,魏珠来了。
听说有赏菜,九阿哥看着食盒,道:“是什么?”
魏珠从食盒里取了来。
九阿哥笑了。
这算不算“借花献佛”呢?
这不是御膳房的老例菜,而是自家早先敬上的食方。
就是挑白菜芯的嫩叶烫了,里面裹上焯过水的粉丝、蛋皮丝、木耳丝、胡萝卜丝与菠菜,蘸着味碟,吃着清清爽爽的。
“谢汗阿玛恩典,正不耐烦吃饭,就有下饭的了……”九阿哥带了欣喜道。
魏珠看着膳桌上只有一荤一素两道菜,脸色有些不好看,迟疑道:“您这菜……”
九阿哥道:“看着浓油赤酱的,不想动筷子,让何玉柱拿着给下头人送去了……”
魏珠神色这才舒缓。
九阿哥见状,不由失笑,道:“你也开始爱操心了,谁还敢怠慢爷不成?”
魏珠听到这个“也”字,就明白了。
这四阿哥应该是不放心九阿哥,也在照应着。
倒是并不意外,去年北巡路上,也是四阿哥在照顾九阿哥。
九阿哥吩咐周松道:“再拿一套干净碗筷……”
魏珠忙道:“不敢,不敢,奴才还要回去复命……”
说着,就要告辞。
九阿哥本想要再留,可是想起眼下在行宫,动静都在旁人眼中,吐了口气,道:“那就回吧,代爷谢汗阿玛恩典……”
魏珠应了,提了空食盒离开。
等他到御前,膳桌已经撤了下去。
康熙问道:“九阿哥如何,可是身子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魏珠是如实回答。
有些胃口不好,例菜都赏人了,正打算茶泡饭,见了什锦白菜卷很是欣喜。
康熙面上带了嫌弃,心里却是放心不少。
到底是心疼儿子,他就吩咐魏珠道:“去行在膳房,吩咐管事一声,太子与几位阿哥的菜不许只上例菜糊弄,做了菜单,让太子跟几位阿哥点菜……”
第1923章 旧人
“明儿我要吃煎牛五花、胸口肉、坛子肉、四喜丸子……”
贝勒府的西厢房中,舒舒正在跟白果点明天的菜。
白果看了舒舒的肚子一眼,道:“您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叫膳房送些吃食?”
舒舒的肚子勒了一天,中午跟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
这才馋了嘴,满脑子都是吃的。
现下将绑带去了,她总觉得肚子空了似的。
听了白果的话,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道:“算了,也不算饿……”
想着白天的时候,自己多吃两口就勒得想吐,她对于明天的饭菜也失了兴趣,道:“其他的都算了,煎牛五花来一份吧……”
要说这缠肚子,不单单是收缩赘肉,还有限制饭量的作用。
这饭量小了,人自然而然就瘦下来了。
非要加一顿夜宵,那就白裹肚子了。
舒舒就跟白果道:“这些也都是学问,明儿收生姥姥再来时,你就多看着些,说不得以后也要用到。”
白果一下子涨红了脸。
小椿正好抱着小阿哥过来,见她含羞带怯的,打趣道:“是跟桂爷的好日子订了?”
“小椿姐姐……”
白果嗔怪着。
小椿将襁褓放在舒舒身边。
舒舒看着小儿子,想着他每天绑在悠车上十来个时辰,自己绑八个时辰,就有同病相怜之感。
自己这里,在据理力争之下,将缠肚子的时间从全天候,变成了每日八个时辰。
小家伙这里,可没有人给他做主。
看着小家伙小手乱抓,她就将小拇指放在小阿哥手中。
小阿哥的抓力还寻常,可也紧紧地抓住了舒舒的小拇指。
舒舒的护犊之心一下子上来了,跟小椿道:“这浑身缠着能舒服么?明儿上车,只缠腿试试……”
小椿没有应,迟疑道:“福晋,小阿哥绑着,睡得安稳,夜里只醒一回……”
舒舒闭上嘴了。
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旧俗,就一定是错的么?
丰生兄妹,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这小婴儿睡的好,吃的好,才会长得好。
她可以在自己身上任性,却不敢在孩子身上任性。
想到了这个,舒舒心里颤了颤。
这就是当母亲的感觉,不知不觉就会将孩子看得很重要……
次日早膳,舒舒就只吃了半饱。
等到缠好了肚子,齐嬷嬷就带着丰生跟阿克丹来了。
母子几个凑到一起,也不能干呆着。
舒舒就叫人拿了几个算盘,教两个儿子九九口诀,还有简单的算盘加减法。
又能动手,又能动脑,兄弟两个都很喜欢。
舒舒看着,也觉得自己有当老师的天份。
等到觉罗氏过来时,舒舒就道:“我想小六了,小六的算数也是我开蒙的……”
觉罗氏道:“小六开始臭美了,这次从宫里回来,从我那里磨了两盒面霜……”
舒舒听了直乐,道:“回头我给他预备几盒珍珠白芷面霜,美白的。”
在董鄂家几兄弟中,小六长得最黑。
觉罗氏摇头道:“男孩儿黑些怕什么?是外头的风气不好……”
八旗子弟不想着马上立功,就是变着法子吃喝玩乐。
随着这些年圣驾南巡,江南的奢靡之风也传到京城。
大家开始讲究吃穿用度。
舒舒讪笑两声。
她名下的胭脂铺子,早已一分为三。
内城那一家盘下了相邻的铺子,南城租了铺子,也开了一家。
就是因为除了女客之外,不乏日益增加的男客……
良乡行宫。
九阿哥早睡早起,次日就活蹦乱跳。
高衍中已经在等着。
针线上人那边,已经赶出来两套颈枕跟腰枕。
一套宝蓝色的,一套茶色,都在锦盒里放着。
九阿哥亲自查看了一下,赞道:“不错,两个色儿都预备了,比爷想得更周全。”
高衍中道:“九爷不嫌奴才多事儿就好,纹绣简单,针线上人正好没有别的差事,人手也充足,奴才就叫人多预备出一套。”
九阿哥摇头道:“既有余地,两个色儿自然比一个色儿好,走吧,跟爷去御前……”
早膳后,圣驾就要开拔。
高衍中应了一声,跟在九阿哥身后,前往御前。
康熙这里,还没有到用膳的时间。
他站在书案后,眼前摊着纸。
这是要赐给李光地的。
身为帝王,谁不喜欢李光地这样勤勉廉洁的臣子呢?
文人爱名。
那就成全他好了。
“皇上,九爷求见……”
梁九功近前禀道。
康熙正好写完,撂下了笔,道:“传!”
梁九功应着出去,带了九阿哥进来。
九阿哥道:“汗阿玛,内务府那边已经制好了两套颈枕跟腰枕。”
康熙点头,看着梁九功,道:“拿进来看看……”
梁九功下去,再回来时,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后头还跟着同样捧着锦盒的高衍中。
打开锦盒,里面各有一套颈枕跟腰枕。
康熙在两个颜色中间看了看,指了那宝蓝色,吩咐梁九功道:“跟条幅一起,赏李光地!”
至于剩下那一套茶色的……
这次随扈的大学士有两位,文华殿大学士张玉书与武英殿大学士马齐。
张玉书入阁十余年,资历深,年过花甲。
若是两个大学士中只能赏一人,那肯定应该是张玉书。
只是平日处理政务,还是马齐这位满学士在前。
真要将张玉书抬举到马齐前头,下边人看着,又生出其他揣测来。
康熙就道:“剩下的收起来备用!”
九阿哥就是为了送这个来的,既是送到了,就道:“那儿子先下去了。”
康熙没有点头,而是望向高衍中。
高衍中做了几年的本堂郎中,随扈都随了好几回,康熙对他也有印象,晓得是个踏实能干的臣子。
前几年看着还是干练的中年人,现下看着也有些老态了。
“你家跟丁皂保家是姻亲?”
高衍中恭敬回道:“是,奴才的二姐嫁到丁家,丁大人就是奴才二姐夫。”
丁家跟高家一样,都是包衣中的官宦人家,又因老一辈男主人壮年而亡家道中落。
两家都是辽阳人,有旧亲。
丁皂保之父是八旗举人,曾在上书房当差,给尚是皇子的康熙为伴读。
丁皂保几岁的时候,也曾为康熙的哈哈珠子。
只是后来,世祖皇帝大行,康熙从皇子到皇帝,身边的伴读也好,哈哈珠子也好,位置也就金贵起来。
丁皂保没多久,就因病出宫,也失了哈哈珠子的位置。
丁父也从上书房出来,补了内务府的缺,可没有几年也因病去世了。
太过久远了,康熙之前早忘了这两人。
这两年老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就又想起了这父子二人。
对于跟自己同龄的丁皂保,康熙没有什么印象,就记得是个蔫巴巴的小子。
可对于丁父,他却印象深刻,陪着自己读了好几年的书。
丁父病故的时候,他才大婚没多久,当时还难过了一回,跟元后提及过丁家。
至于丁皂保,哈哈珠子的经历不为世人所知,在主事位上熬了好几十年,前两年才升了郎中。
想着幼年时的哈哈珠子,康熙对高衍中都多了几分亲近,道:“这亲事,是谁订的?”
高衍中如实道:“是奴才父亲生前定的,丁家跟奴才家是老亲,奴才的姑奶奶,是丁大人的祖母。”
康熙知晓高衍中之父曾在福建为道员,当年三藩尚在,他外放了不少内务府出身的官员去三藩之地为官。
既是要外放,肯定要陛辞的。
康熙晓得自己也应该见过高父。
只是太过久远,已经三、四十年,又是亲政之前,实在是没有印象了。
能做到三品道员,也是包衣中出色人物了。
他就对高衍中,道:“好好当差……”
高衍中应着,跟着九阿哥退了下去。
出了御前,九阿哥就好奇道:“丁皂保,庆丰司郎中?好好的,汗阿玛怎么想起这个人来?”
高丁两家是姻亲,高衍中自然也晓得丁家的跟脚,就说了丁家父子都曾在上书房当差之事。
九阿哥听了,咋舌道:“汗阿玛五岁时的哈哈珠子,那这资历不是比曹寅更老么?外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曹家如今是什么日子?
李家是什么日子?
在内务府的包衣中,这两家不在京城,可依旧是数得上的体面人家。
这个丁家,要不是今日康熙提了,九阿哥压根就不晓得这家还有这资历。
估计外人也不晓得,否则丁皂保也不会在主事位上熬了十几年,一直到九阿哥管着内务府,才升了员外郎,后又升郎中。
高衍中沉默了一下,道:“当年奴才二姐夫空出来的哈哈珠子,就是曹织造补的。”
九阿哥:“……”
这就是早年的烂官司了。
就算有恩怨,也是曹家与丁家之间,不关高家的事儿。
九阿哥就放下此事,带了担心道:“汗阿玛这两年开始念旧了,这个时候想起丁皂保来,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马斯喀重病未愈,内务府就要补新总管了。
九阿哥原想着,这回高衍中的委署内务府总管差不多要到手了。
扒拉出来这么一个人,就不好说了……
第1924章 位次变化
高衍中心中也感叹,嘴里却道:“奴才资历不足,本也没敢奢望主管之位……”
早先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念头的。
毕竟他虽是本堂郎中,可还兼着汤泉行宫总管,那是正四品。
要是从内务府各衙门的郎中里候补内务府总管,除了慎刑司郎中之外,他就排在第一位。
可是皇上想起了丁皂保,就又不一样了。
内务府不是前朝,不需要部推候选人,皇上指个内务府总管,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九阿哥看着高衍中,也替他可惜,道:“换了是其他岁数大的,补在你前头,你这回轮不着,还有下一回;可你这姐夫与你年岁相仿,他要是占了位儿,三年五载的,可下不来。”
到时候谁熬谁,还真说不好。
高衍中这才带了几分沮丧出来,道:“若是如此,也是奴才时运不济。”
九阿哥没有再说旁的,心里却是犯嘀咕。
汗阿玛念旧,任人唯亲,就不怕“上行下效”?
内务府的风气才板过来没两年。
随即,他摇摇头。
不关他的事儿,他还是别操心了。
等回到住处,九阿哥的早膳也送来了。
是早上那边送来膳牌现点的,一碗鸡肉馄饨,一份芝麻酱烧饼,外加上几道小菜。
九阿哥吃了半碗馄饨,让何玉柱将烧饼包了:“路上夹熏肉吃……”
太子与四阿哥、十三阿哥也是点的早膳。
太子以为是九阿哥谏言的,跟身边人道:“还真是个内务府总管的好苗子,挪到前朝去,倒是可惜了。”
四阿哥没有说什么,只点着两样简单清淡的吃食。
十三阿哥这里,对于例菜早就够够的,见状就在膳单上挑了两样新鲜的吃食。
除了老例菜,吃什么都行。
等到圣驾从良乡开拔,李光地感激涕零,跪送圣驾。
康熙见状,就晓得自己的赏赐得用。
等到康熙上了御辂,随行众人也各自准备出发。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牵马,有些纳闷,道:“您怎么又骑马了?”
昨儿还说是孝心呢?
这孝心时间有些短?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很想要看看他脑子里到底想什么。
一会儿机灵,一会儿愚钝。
十三阿哥在旁,代四阿哥解释道:“昨儿汗阿玛既提了,四哥既是身体康健,就不好再坐车。”
九阿哥听着,都觉得遭罪,道:“那四哥您别太实诚,出发时骑马在御辂前转一圈,将要到时转一圈,中间多回车上几趟……”
四阿哥:“……”
这会儿又聪明了,还是这种一眼看透的小聪明……
九贝勒府。
舒舒的日子很充实,上午教两个儿子算盘,下午跟尼固珠捏泥人,晚饭后哄哄小阿哥。
中间陪着两位长辈说话。
几天的时间,匆匆而过。
舒舒也不再惦记洗澡、洗头了。
眼前要么是生她、养她的,要么是她生的,谁也不会嫌弃她。
这一日,就是正月二十。
丰生兄弟过来的时候,舒舒就忍不住想起了宫里。
今日是宁寿宫请安的日子,不单皇子福晋们要进宫,宫妃自然也不例外。
荣嫔啊……
出了钟粹宫,算是解了封禁吧?
那这排位怎么算呢……
宁寿宫里,皇子福晋们也在看着前头的座次。
这气氛,略有些古怪。
三福晋最是别扭。
今天往后,她入宫请安,也不用再像前几年那样尴尬。
只是婆母这样老的资历,居然没有升回到妃位,依旧是嫔。
如此,荣嫔的位次就在咸福宫妃跟佟妃之后,和嫔之前。
早先的四妃格局,到底变了模样。
连带着三福晋的位置,都跟着往后挪。
早先在妯娌面前的荣光,好像也没了。
平日里太后出来之前,妃嫔们三三两两的说话,今日却是一片寂静。
不少人也在观望和嫔反应。
早先压着良嫔跟敏嫔,成为嫔位之首。
成为宫嫔中后来居上的第三人。
前两个后来居上的,是宜妃跟德妃。
饶是如此,面对有子的老资格嫔妃,也要让一步。
这能甘心么?
偏偏和嫔脸上什么反应也没有,依旧是眉眼弯弯,对谁都是笑吟吟的。
想要看和嫔热闹的,什么也没看到。
太后扶着太子妃的手出来,见到的就是大家安静的场面。
众人都起身了。
太后抬手叫大家坐了。
太后行事向来随心。
荣嫔是太皇太后亲自选的嫔御,还是在宫里待年,太后也有几分旧情,就直接用蒙语问道:“启祥宫住的惯么?东西齐全不齐全……”
荣嫔要起身回话,被太后拦了:“坐着说就行。”
荣嫔欠了身坐下,道:“新修缮的宫室,看着明亮,东西也都是齐全的。”
太后点头道:“那就好,等回头修好了钟粹宫,就搬回来了。”
众妃嫔不是各个都消息灵通的,尤其是下头站着的贵人们。
听了太后的话,大家才晓得钟粹宫要修缮。
只是荣嫔已经出来请安,那所谓的封禁,应该就不了了之了。
不少人悄悄打量王贵人。
之前荣嫔迁启祥宫,就有不少人背后等着看王贵人的笑话。
现下看来,笑话看不成了。
太后跟荣嫔说了好几句,才换了人,问惠妃道:“十格格跟十三格格的嫁妆是不是该置办起来了?皇上怎么说……”
两位皇女都已经择婿,且年岁不小了。
十格格今年十九岁,十三格格也十七了。
惠妃点头道:“是,皇上说叫内造办那边开始预备。”
两位皇女的生母都在,听提及这个,面上都带了关切。
太后是个心软的,见状就多问了一句,道:“可说了嫁妆怎么置办?”
惠妃道:“十格格的,按照五公主的例置办;十三格格的,按照三公主的例置办。”
大家就晓得了,十格格是要留京的。
那拉贵人与敏嫔都红了眼圈。
虽说两位皇女额驸人选确定后,大家就晓得是这样结果,可到了眼前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依旧是两、三刻钟,就散了请安。
宜妃直接吩咐五福晋道:“陪我过去说说话……”
五福晋面上带了忐忑。
方才来宁寿宫请安时,她按例先去的翊坤宫。
本以为会挨训斥,可婆婆温和如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么?
宜妃见她七情上面,心里叹了口气。
若是先说的话,怕是所有人能都看出他他拉氏异样……
除了七福晋之外,其他人也没有太留意五福晋。
圣驾不在宫里,当婆婆的想要多留儿媳妇说会子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只七福晋,本来两个人同行来的,出宫落单了,心里多想了两分。
眼见着时间还早,出门一趟,她也不想马上回府,就跟十福晋道:“我跟你作伴儿,去趟九贝勒府……”
十福晋笑道:“那正好,我也打算今儿去探看九嫂呢。”
四福晋则是被三福晋给黏上了。
“我这心里有些憋闷,得找你絮叨絮叨,要不喘不过气来……”
如此一来,大福晋也成了落单的。
四福晋看着大福晋,有些不好意思。
大福晋坦然一笑道:“我们府今儿进新料子,跟几位格格约好了一起选料子,就先回了……”
众人看着大福晋上了马车,也各自散去。
四福晋马车里,三福晋抚着胸口,小声道:“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只叫我们娘娘出来,却没有复位,这恩典怎么只给了一半?”
四福晋并不接话。
怎么能说恩典给了一半,为什么不是惩罚少了一半?
“小贵人们居然还看和嫔母脸色,真是可笑,难道她还想坐我们娘娘头里不成?”
三福晋接着说道。
四福晋听她越说越不像,岔开话,道:“嫔母住了启祥宫,那王贵人上半年还迁宫么?”
三福晋摇头道:“应该是不迁吧,还有小阿哥呢,挪宫到底是大事儿。”
十九阿哥已经出了兆祥所,一直没有指养母。
按照规矩,贵人没有资格抚养皇女皇子,要指个主位为养母。
自己婆婆如今住在启祥宫正殿,这个时候迁个小阿哥过去,那算不算养子?
自己的儿子都十来岁了,三福晋可不想多个小叔子。
十福晋的马车里,十福晋正跟七福晋提及舒舒。
“我十六那天去了一趟,瞧见九嫂气色还好,就是亲家夫人在,管得九嫂跟猫似的……”
七福晋想起了小时候,舒舒被觉罗氏拿着鸡毛掸子追的情形。
虽说没有几下落实,可也怪吓人的。
那位是真能下得去手的。
十福晋却带了几分羡慕,道:“我瞧了眼馋,也想我额赫了……”
说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道:“不知道下次我生产,我额赫会不会来……”
七福晋的消息灵通,看了十福晋一眼,没有接话。
阿霸亥王妃再来一回,那说不得敦郡王府就要多一个侧福晋……
侧福晋……
七福晋垂下眼,想着宜妃叫走五福晋之事,心下一颤……
翊坤宫,西次间。
五福晋脸上血色褪尽,如坠冰窟。
宜妃看着她,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和缓,也没有开解的意思。
“他他拉氏,你犯了忌讳,太后对老五慈爱,对你照顾,你心中也该有孝道才是……”
第1925章 惩戒
“娘娘……”
五福晋坐不住,已经跪了下去,却是不敢为自己辩解。
她自是晓得这犯的忌讳是什么。
将小阿哥的病情诉之于口,告诉太后,让太后牵挂,就是忌讳。
可是……
太后那样反应,明明是晓得的……
娘娘这里也是晓得的……
一时之间,五福晋惶恐中还带了几分委屈。
人人都晓得小阿哥的病情,却是没有人怜惜小阿哥,还步步紧逼。
宜妃看出她所思所想,却没有劝慰的意思。
“皇上亲口吩咐,给五阿哥选侧福晋……”
五福晋“腾”地抬起头,脸上带了恍惚。
“回去收拾东跨院吧……”
宜妃端起了茶碗。
“娘娘……”五福晋的声音,带了颤音,眼中带了祈求。
宜妃放下茶碗,却是揉了揉太阳穴,没有接话的意思。
从三十六年开始,做了六、七年的婆媳,宜妃的耐心也消弭殆尽。
佩兰见状,上前道:“五福晋,娘娘乏了……”
五福晋脚步发软,被佩兰扶着出了翊坤宫。
宜妃不想做个恶婆婆,可是想着这几年对五福晋的抬举,换来的却是这个结局,也是心口发堵。
少一时,佩兰回来,见宜妃脸色不好,忙道:“娘娘,有您在呢,还有太后娘娘在,五爷是有福气的……”
宜妃还是难掩沮丧,跟佩兰道:“是不是我做错了?要是刚开始就板着她,也到不了这个地步。”
佩兰道:“娘娘该教的都教了,这满宫里里谁不晓得娘娘拿儿媳妇当女儿待,最是慈爱不过。”
宜妃吐了口气,道:“这世上还真是求什么,不来什么,五阿哥性子憨、心肠软,我跟太后就盼着他能匹配个聪明的福晋,结果……结果,竟是这样一个人……”
这么多人帮衬着,五福晋将日子过成这样,也是皇子福晋中的独一份。
佩兰不好说五福晋不是,只道:“娘娘只看好的,五爷封爵在前,如今还入值南书房,子嗣在皇子中也是数得上的,弘昇阿哥又是跟五爷一样的品格。”
宜妃是听进去了,点头道:“弘昇确实不错,随了五阿哥,性子不歪。”
皇家并不需要那么多聪慧的皇孙,老实宽厚有时候也是好的品格。
对于五福晋母子来说,笼络弘昇这个庶长子,总比以后跟侧福晋所出的阿哥相争要强。
只是五福晋性子孤高执拗,怕是想不到这一点儿。
宜妃揉了揉太阳穴,未来十年八年的,五贝勒府太平不了……
南书房里。
五阿哥看看三阿哥,又看看七阿哥,觉得头疼。
为什么只有三个人入值南书房?
怎么轮班?
八阿哥闲着,十二阿哥也闲着,还空着一个十四阿哥。
汗阿玛就不能换着儿子使唤?
平日里这个时候,三阿哥都是意气风发,眼下却有些神思不属。
五阿哥好奇道:“三哥您琢磨什么呢?这都一个时辰了,没见您看几个题本啊!”
再耽搁下来,活儿干不完了。
三阿哥清了一下嗓子,道:“今儿是正月二十……”
五阿哥点头道:“是啊,汗阿玛出门第五天,估计快到山东了。”
七阿哥看了三阿哥一眼。
今天是宁寿宫请安的日子,也是荣嫔娘娘迁启祥宫后第一次请安。
三阿哥坐不住了,“腾”地起身,道:“你们先看着,我去找小十二问些事儿……”
说完,不等五阿哥与七阿哥反应,他就挑了帘子出去。
五阿哥本歪着,见状坐了起来,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见他一时没想到,提醒道:“宁寿宫请安……”
五阿哥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谁还敢欺负嫔母不成?”
七阿哥没有再解释。
三阿哥素来好强,关心的应该是位次。
这宫里,“子以母贵”可是排在“母以子贵”前头。
内务府衙门就在乾清门西南,不到半刻钟,三阿哥就到了。
走到内务府值房门口,三阿哥有些迟疑。
要是八阿哥在的话,就不好直接问十二阿哥了。
还好他运气不错,八阿哥不在。
十二阿哥见他过来,从书案后起身:“三哥……”
三阿哥拉了一把椅子,在书案前坐了,带了几分认真,道:“十二弟,哥哥想要打听打听,我们娘娘的管领下人是怎么分派的。还有如今每日供给……”
十二阿哥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想先了一下这其中有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些并不难查,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
他就道:“嫔母迁宫前是半个内管领,迁宫之后是全份内管领,每日供给是按照妃位供给……”
要知道,这宫里主位的内管领下人是有区别的。
皇贵妃、贵妃两个内管领,妃一个内管领,嫔是半个或三分之一个内管领。
全份内管领,这是妃主子的待遇。
三阿哥的心一下子踏实了。
如今一来,自家娘娘复位就是早晚之事……
九贝勒府,西厢房。
七福晋去了外头大衣裳,歪在舒舒旁边,说着宁寿宫早上的情形。
“真是一出大戏,那些年轻贵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和嫔母,啧啧……和嫔母倒是好气度,荣辱不惊的。”
舒舒对于这个主位新排位,倒是并不意外。
不说旧情不旧情的,还有荣宪公主跟三阿哥的体面在。
作为实际上的皇长女,荣宪公主的宠爱比不得前几个阿哥,却是公主中的第一人。
“三嫂怕是不自在了,最是要强的……”舒舒道。
七福晋点头:“是啊,早先不出来还罢,这一出来,就算荣嫔母乐意在嫔位上,三嫂也不乐意,那个别扭劲儿,眼皮子一起耷拉着,跟债主似的。”
舒舒想了想康熙卡后宫的位份,向来不爱诏封,能拖就拖,就道:“估计三嫂要失望了。”
七福晋也这样认为。
“这后宫都是一拨一拨封的,除非和嫔娘娘晋封为妃或王贵人册嫔,否则荣嫔母这妃位一时半会儿还真回不来……”
说完宫里最大的新闻,七福晋看了舒舒一眼,道:“宜妃母留了五嫂……”
舒舒:“……”
七福晋道:“又是内务府选秀的时候了,不知妃母什么意思,别火烧到你身上。”
舒舒摇头道:“哪能老赏包衣秀女啊?去年才赏了一轮。”
七福晋想想也是。
之前赏人是为了子嗣,也没有年年赏的道理,各皇子府除了八阿哥之外,又不是没有皇孙。
到底是妯娌,还是年岁相仿,同年入宫的,七福晋道:“不赏人就行,我之前还担心也跟十三阿哥那边似的,给指个御前挂名的人物。”
舒舒幽幽道:“除了包衣秀女,还有四十年的记名秀女,只盼着没有家世太出挑的……”
做了几年公媳,舒舒看出来康熙性子并不宽仁。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八福晋性子跋扈,那就给指个端庄大气如嫡福晋的侧福晋,还是一品大员之女。
五福晋这里,因家世自卑别扭,那最大的惩罚,就是出身显贵人家的侧福晋。
要是四十年的记名秀女中,家世没有太显赫的,那说不得这侧福晋还能拖到明年八旗选秀。
那就给五福晋一个缓冲的时间。
要是这一年之内,她表现的好,说不得也就没有侧福晋了。
要是四十年的记名秀女中,有出身体面的,那侧福晋说来就来。
七福晋立时也明白这个关键,看着舒舒道:“还真有一位显赫出身的,已故内大臣倭黑嫡女,三等公傅尔丹胞妹。”
倭黑是五大臣费英东之孙,也是五大臣的嫡房,跟广略贝勒褚英一脉是世姻,与董鄂家也是老亲。
早先因鳌拜的缘故,费英东的儿孙也遭到了牵连,近些年境遇才好些。
“瓜尔佳氏……”
舒舒听着,都替五福晋捏把汗。
这可是尊贵不亚于太子妃那一脉的勋贵人家。
七福晋说完,自己摇头道:“这应该是给十四阿哥留的嫡福晋吧,出身太显赫了,公府之女,怎么好为侧福晋?”
舒舒却晓得十四福晋的的人选另有其人,是跟十三福晋一样的重臣之女。
这瓜尔佳氏,之前年岁小记名,多半是留给宗室王公府邸继承人的。
可要是康熙想要给五福晋惩戒,这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瓜尔佳氏也是上三旗勋贵,正好可以抬举起来,制衡其他上三旗勋贵……
下一更,今天中午左右
第1926章 门人前程(求保底月票)
七福晋既来了,自是要留饭的。
舒舒吃了几天药膳,早馋了,就吩咐膳房预备了锅子。
就是跟寻常锅子不一样,涮的不是羊肉、牛肉,而是鱼丸跟虾滑。
蘸碟也不是芝麻酱,而是调好的酱油。
七福晋吃得舒坦,毫不客气道:“这个好吃,我要带些家去。”
鱼丸吃着细嫩,虾滑弹牙。
舒舒晓得,这是惦记着给三格格的,就道:“鱼丸还罢,吃多吃少不碍什么,虾滑要少吃些,省得孩子不克化。”
七福晋点头道:“让她尝尝味道就行,就是想着借花献佛,孝敬给福晋。”
舒舒道:“那多装两盒……”
七福晋看着舒舒,道:“你不笑话我?”
其他皇子福晋,都是哄着自己的爷,她这里对着七阿哥也是束手无策,只想着哄着长辈了。
舒舒拉了她的手,道:“这是孝道,有什么好笑的?”
孝道,对她们来说,也是个保障。
又不用定省,就是费些心思罢了。
七福晋回握舒舒的手,没有再说其他。
妯娌两个都知晓什么是不能触碰的。
八福晋也是,五福晋也是,在自家怎么闹,就算有不对之处,也没有立时得到处罚。
一直到违了孝道,就遭遇雷霆之怒……
等到七福晋离开,舒舒的精神就有些怏怏。
白果拿了蒸好的苹果,见状面上带了担心,道:“福晋……”
舒舒摇头道:“没事儿……”
她倒不会无病呻吟,觉得皇家福晋多难熬。
只能说世情如此,除了公主,其他女子的日子都不容易。
白果小声道:“大家都羡慕小松姐姐的日子。”
童养婿不说,还是如同家人似的童养婿。
舒舒看了白果一眼,道:“邢家的日子有什么不对?
白果:“……”
她醒过神来,忙摇头道:“没有,之前有嚼舌头的,说邢二爷有职位什么的,后头邢嬷嬷说了,那是小椿姐姐命中带福……”
舒舒蹙眉,跟白果道:“下午去跟李银说一声,看看是不是有人闹妖!”
说邢家的事情太多了。
邢家跟过去不同的是,邢二补了侍卫,另外就是小椿照顾小阿哥。
府里规矩,小主子身边的嬷嬷月钱丰厚,这是个肥缺。
这邪风应该冲着两口子去的。
白果应了。
舒舒接过小碗,吃着酸酸甜甜的苹果块。
等到白果出去,舒舒就溜达到了南屋。
小阿哥正睡着,小椿坐在炕边,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给小阿哥缝睡帽。
这是备着地龙熄了以后用的。
见舒舒进来,小椿忙起身。
舒舒见小阿哥睡着,就招手叫她出来。
“最近怎么都是你们家的闲话,是得罪人了么?”
小椿压低了音量道:“有人上门给老三说亲,问起了府里的侍卫缺,这谁敢应承啊,我们老太太说齐大非偶,婉拒了亲事……”
舒舒听着这话,就晓得是那几家佐领人家在上蹿下跳。
之前想要在府里钻营,还带女儿、孙女之类的过来拜年,后来见舒舒这里油盐不入,就生出其他念头了。
舒舒冷哼一声道:“倒是会欺软怕硬,怎么不敢说我跟爷?”
小椿道:“不值当的人,福晋别恼,被念叨几句我们也不碍什么。”
舒舒道:“真有本事的,也不会用只惦记着府里的缺儿。”
小椿之前代舒舒在外行走,见识也多些,道:“他们就算想要谋旗缺,也没处撞钟去,总要九爷代他们出面。”
舒舒摇头道:“咱们府里还缺人,爷也不是那种爱压着人才的,但凡有提起个儿的,早成全了……”
在外人眼中,他们夫妻两个任人唯亲,贝勒府的品官用的都是近人,并不从佐领人口与包衣人口中选用。
却不想想,之前的护军考试,都是按照规矩招考的。
真有出色的人才,也埋没不了……
安郡王府,书房。
八阿哥与安郡王也正在说旗缺之事。
去年是“大计”之年,地方官升转的多,空出不少缺儿。
就有不少京官外放。
如此,京缺也腾出来不少。
其中,不乏旗缺。
八阿哥今日过来,就是跟安郡王商量此事的。
他拿了一个折页,里面都是门下候缺的子弟。
安郡王接过来看了,见有十五、六个,不由蹙眉,跟八阿哥道:“这次是空出不少旗缺,可是信郡王府跟其他几家国公府也看着呢,不好给你分这么多……”
八阿哥就道:“那就可前头几个……”
安郡王见有两个富察家子弟,道:“这是马齐的堂侄儿?既是之前没出仕,这次补旗缺,品级也不高。”
八阿哥道:“富察家归了小婿,早该施恩,之前顾不上,这回正好想起来。”
安郡王放下折页,道:“九阿哥也在正蓝旗,皇上在上面看着,这空出的旗缺还要留几个给九阿哥。”
八阿哥:“……”
他素来想得多,道:“是不是九阿哥跟信郡王府那边打了招呼?”
安郡王摇头道:“不曾听闻,可他是皇子,就算不得招呼,也不能真的将他撇开。”
八阿哥望向自己的折页,道:“那王爷打算留几个缺儿给九阿哥?”
安郡王看了八阿哥一眼,道:“这次腾出来三十一个旗缺,信郡王与我商量了,留十二个给你与九阿哥。”
八阿哥聪慧,已经明白了安郡王的话中之意。
十二个缺儿,自己跟九阿哥对半分……
等从安郡王府出来,八阿哥脸上带了笑。
他也不晓得是笑信郡王与安郡王谄媚,还是笑自己的可笑。
他这里交好两府,为的就是旗权,结果得了六个旗缺。
九阿哥压根不将旗主、小旗主什么的放在眼中,过年连拜年都省了,也得了六个旗缺……
为什么正蓝旗是两位皇子?!
大阿哥与三阿哥下镶蓝旗,以大阿哥为主,三阿哥为副。
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入镶白旗,也是以四阿哥为主,其他两人为副。
九阿哥并不是争权之人,之前八阿哥也将他当成副手看。
可是显然旁人不这样看,生怕怠慢了这位皇帝爱子……
阜城县高家楼,行在。
漕运总督桑额来朝。
这一位是包衣出身的封疆大吏,跟其他人又不一样。
皇上早年的哈哈珠子放出去的,主奴两个也有话说。
御前就留了饭。
九阿哥记得这位是做过江宁织造的,跟曹顺道:“外头有说他是曹家女婿的,应该不是吧?”
在曹顺祖父与曹顺伯父之间,桑额做了八年的江宁织造。
曹顺道:“以讹传讹,不过两家也算老亲,桑大人之妻,出自孙家,跟奴才祖母同族。”
他只有两个姑姑,一个嫁到金家,一个嫁到傅家,都已经谢世了。
九阿哥道:“既是老亲,那你要不要去请个安?”
曹顺摇头,道:“不了,奴才有了差事,不是没有缺儿的公子哥儿,如今也不在织造府了,也不好凑上去论亲。”
九阿哥就随他,道:“爷记得前头还有个包衣总督,桑额是第二位了,如今包衣补外缺,不是一个两个,下头的知县、知府、布政使、按察使都有,可见高斌的志向不算错,即便是包衣,也不必拘泥于内务府的差事,经营地方,照样可以为封疆大吏。”
曹顺一怔,忙摇头道:“奴才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早先只想着大了在织造府补个差事就好了,如今升了司仪长,只想等着什么时候沾主子的光,直接升长史……”
他很满意眼下的生活,并没有外放的心思。
“哈?”
九阿哥指了曹顺道:“好啊,爷还盼着你们出息了,孝敬爷呢,你倒是指望上爷了!”
曹顺道:“奴才早先不过是监生,跟着爷才补了职官,只要主子不嫌弃,奴才想要在贝勒府养老……”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你才二十几,怎么就想到养老了?”
曹顺道:“跟着主子当差,踏实……”
九阿哥呲牙道:“行了,别给爷灌迷魂汤,爷之前害怕耽搁了你,看你吧……”
曹顺道:“得了主子隆恩,奴才不足而立之年就已经是正四品,要不是奴才阿玛升了司库,奴才品级就要比他还高了。”
旗人为官,倒是没有子避父的规矩。
这儿子品级高的,并不少见。
曹家的规矩比较杂,从汉俗也从满俗。
九阿哥见过曹荃,晓得是个才子,道:“之前不是侍卫么?补了缺了?”
曹顺道:“补了四品司库,如今在江宁织造府,给伯父为副手贩铜……”
关于曹寅贩铜,九阿哥有些印象,因为是四十年年底的事儿,他还在内务府总管任上。
他记得去年还曾问了十二阿哥两回,关于曹寅借银之事。
曹寅为了贩铜,从内库借了十万两银子做本金。
贩铜利润丰厚,一年的功夫,本钱就还了一半。
九阿哥看着曹顺道:“你大伯是聪明人,怎么沾这个?”
这是挂在内务府下的官买,利润丰厚,可也容易被人非议。
曹顺压低了音量道:“为了迎驾事宜,还有织造府行宫修缮,奴才伯父借了不少户部官银,出了亏空……”
九阿哥对曹寅印象好,可还有个印象不好的在江南。
他挑眉道:“你大伯因接驾出了亏空,那李煦呢?怎么不听闻他有亏空?”
曹顺摇头道:“奴才也不知,李家跟曹家不一样,李家老太爷做过地方官,许是家资更丰厚些……”
九阿哥嗤笑了一声。
李家多少家底,能承担接驾耗费?
同样是坐镇江南,曹寅留下的是才名,大儒的亲外甥,编书印书;李煦留下的是“李佛”之名,仁义,及时雨一样的人物。
这仁义,都是银子堆出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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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7章 新总管(求保底月票)
行在,御前。
康熙正与桑额叙旧。
既是康熙的哈哈珠子,桑额的年岁与康熙相仿,却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身体也富态。
康熙看了他好几眼。
桑额被看得有些忐忑。
康熙道:“怎么瞧着你一下子老了似的?”
三十八年南巡,君臣见过面,这才四年工夫,面貌变化颇大。
桑额指了指自己的胡子,道:“奴才都开始蓄下须,五十三了……”
可以称一声“老朽”的年岁。
康熙道:“你还记得丁应元么?”
桑额点头道:“奴才记得,当年丁先生病故的时候,皇上打发人前往赐茶拜祭,奴才还跟着侍卫跑腿,清河的坟茔,也是奴才跟侍卫去督造的。”
丁应元是太宗朝的举人,不仅是康熙皇子时的伴读,还是世祖皇帝早年的伴读,跟寻常的皇子伴读不一样。
康熙道:“那丁皂保呢?这些年有往来么?”
桑额摇头道:“没有往来,奴才出京之前,听说他在会计司当差,其他的就不晓得了。”
桑额是二十三年外放,出京也二十年了。
康熙想着之前看过的丁皂保的履历,脸色发黑。
每次京察都是优,却在七品笔帖式上待了二十年!
就是因没有家族姻亲为助力,又是早年丧父,叔伯也没有出色的,只能从笔帖式开始熬。
内务府之前的秩序,确实败坏。
不过会计司出了窝案,丁皂保却没有同流合污,也是难得。
他就跟桑额道:“丁皂保现下是会计司郎中,朕传他来见驾,过两日你应该能见到他。”
桑额道:“那奴才还真要见见,上次见他还是五年那次在清河,瘦瘦小小的,这都三十多年没见了。”
康熙面上带了怀念,道:“朕记得清楚,当时朕的哈哈珠子里,他年岁最小,比朕还小半岁,不爱说话,却爱笑……”
桑额已经记不清丁皂保的长相,可对于皇子伴读生涯也有些印象,附和道:“是啊,当时御膳房分饽饽,大家都抢着吃酥皮饽饽,不爱吃硬皮的,哄他吃硬皮的,门牙都硌掉了,还傻笑呢,也不哭……”
康熙想到了丁应元,跟自己没有师生之名,却有师生之实。
爱屋及乌的,印象中的小哈哈珠子也变得更亲近起来。
他有些惆怅,道:“丁应元去世时,朕还想着等丁皂保成丁后让他补侍卫,后头竟是给忘了。”
身在内务府油水最大的衙门之一,还能保持住操守,这样的人品,正是当用之人。
要是早年补了侍卫,再补内务府缺,这总管早就调教出来。
桑额不好说什么。
早在皇上登基,丁家父子就从上书房退出去了。
康熙五年,丁应元病故,皇上已经给了恩典,赐茶赏银,督造坟茔地,这都是重臣才有的待遇。
至于后头,辅臣弄权、三藩不稳、黄河泛滥,多少糟心事儿连着,丁家御前也没有人,被皇上忘到脑后也不稀奇……
等到次日,圣驾继续南下,桑额这位漕运总督,奉旨随扈。
九阿哥依旧坐在马车上,同车的还有四阿哥。
四阿哥是行程过半上车的。
因为漕运总督在,兄弟两个的话题就是漕运与漕粮。
九阿哥道:“这治完黄河,是不是就该疏通运河了?这漕粮损耗,可是一年比一年多,近些年截漕的时候也多,米价一年比一年高,再过十年八年,这米价就要翻番了。”
四阿哥道:“中运河前些年才疏通过,北运河确实要修缮了。”
九阿哥咋舌道:“不知道又要砸进去多少银子……”
四阿哥没有接话。
水利疏通是小事,漕运最大的问题不在运河上,而是在起运途中的弊政。
这一日圣驾到德州,河道总督张鹏翮、山东巡抚王国昌、衍圣公孔毓圻等来朝。
九阿哥作为随扈皇子,到了行宫之后,少不得跟在四阿哥后头,随侍御前。
等到兄弟几个从御前退下来时候,九阿哥腿都直了。
在行宫门口,几位皇子就看到一个眼生的臣子候见。
看着对方的五品顶戴,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有些意外。
毕竟奉旨来朝的,都是督抚大员或是致仕阁老与京堂。
侍郎是品级最低的。
这居然出来个五品。
九阿哥却认出人来,正是会计司郎中丁皂保。
看着身量不高,有些清瘦,五十来岁年纪。
“奴才会计司郎中丁皂保见过四爷、九爷、十三爷,请几位爷安……”
兄弟三个系着黄带子,年龄还有差距,很是好辨别。
丁皂保趋步上前,麻溜请安。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望向九阿哥。
见丁皂保风尘仆仆的,九阿哥叫起了,问道:“你这是骑马追来的?”
丁皂保带了忐忑,道:“前儿得了旨意,奴才不敢耽搁。”
九阿哥跟他也不熟,就道:“那你候着吧,几位大人估计也要出来了。”
丁皂保恭敬应了。
九阿哥想着他跟高衍中的关系,道:“老高在值房那边,应该还不知你过来,回头你去找他好了。”
多了随行臣子,相关后勤供给也要添补上,要记档的。
“谢九爷提点,奴才陛见完就过去……”丁皂保道。
九阿哥点点头,就跟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走了。
四阿哥没有说话,可是消息灵通。
想着这时候内务府郎中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马斯喀有什么不好……
十三阿哥则是直接问道:“一个郎中,怎么还专门从京城叫过来?高衍中行事也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啊。”
他以为这是取代高衍中的人选。
九阿哥摇头道:“与老高不相干……”
关于内务府新总管之事,只是猜测,他就没提,只提了丁家与皇家的渊源。
“汗阿玛见了老高,问起了丁家,我才晓得原来包衣里还藏着这样一户人家,之前真是半点动静儿都没有……”
九阿哥说着,想起了自己的哈哈珠子。
早年也是八个哈哈珠子,眼下除了桂丹跟桂元之外,都不在身边。
回头自己要不要打听打听……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想的多。
四阿哥想到了内务府新总管之事,十三阿哥则是想到了曹家跟丁家的关系。
“那这与曹家算是结仇了?”
十三阿哥问道,有些代曹寅担心。
他对曹寅印象颇佳,曹寅有大才,只是职责所在,才声名不显。
九阿哥摇头道:“不算,当时做主的也不是曹家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丁家是世祖皇帝的心腹包衣,却不是皇父的。
相对于丁家,自然是保母所在的曹家更可靠些。
等到了晚膳时候,兄弟几个就得了消息,来陛见的内务府郎中丁皂保委署内务府总管,钦点随扈。
九阿哥看着膳桌上的扒鸡,替高衍中可惜。
只能说时运不济。
他还有些隐隐地愧疚。
要是这次他没有安排高衍中随扈,换了其他人出来,那皇父还会想起丁家人么?
他指了那盘扒鸡,吩咐何玉柱道:“给老高送去……”
何玉柱装了食盒,去行宫值房了。
少一时,他跟高衍中一起回来。
九阿哥看了高衍中两眼,指了座位给他,道:“内务府这里,你这四品算是到头了,想没想过外放?可惜了了,现下张罗来不及了,估计要等下次大计。”
要是提前打算,谋个外缺,不是难事儿。
可年前大计的结果就出来了,那个时候跑缺的人就开始动了。
现下,品级高的缺儿早没了。
高衍中坐了,摇头道:“奴才没做过主政官,就算外放也是补辅官,还不如老实在内务府当差。”
“哎,爷之前还寻思你最大的对手是董殿邦,没想到还有这位等着……”九阿哥带了可惜道。
董殿邦也是会计司郎中,早先在畅春园当差,也是御前露过脸的。
资历不比高衍中差,家世出身更体面。
高衍中道:“要不是遇到九爷提挈,奴才能沾上七品就不错了,如今已经是正四品,还得了佐领,再不知足,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九阿哥道:“且熬着吧,说不得过两年还有转机,这内务府总管想要坐稳也不容易,丁家上来,就成了靶子……”
他不会犯忌讳插手内务府的人事,可是内务府那些对总管之位惦记过的人家,甘心丁皂保上来?
到时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高衍中这里,却可以不动如山,看到时候能不能捡个漏……
第1928章 露面(求保底月票)
四阿哥住处,十三阿哥正在纳罕。
“居然直接委署总管,真是想不到,还以为汗阿玛不会在包衣中选内务府总管了……”
金依仁问罪后,挂总管的就是勋贵大臣。
实在是包衣贪婪,前几年揪出来的蛀虫太多了。
四阿哥并不意外。
勋贵人家,各有立场,反而不如包衣在眼皮子底下好掌控。
包衣之贪,是贪银子,是小贪。
勋贵之贪,是家族百年富贵,是大贪。
十三阿哥接着说道:“十二哥在内务府四年了,还以为这回总管出缺后,会轮到他……”
兄弟两个年岁挨着,即便十二阿哥冷情,可兄弟之间并无嫌隙,反而有几分兄弟情。
既是十二阿哥滞留内务府,十三阿哥就盼着他能挂总管,然后资历够了就挑到前朝来。
否则一直在内务府打杂,什么也学不到。
四阿哥道:“内务府还有八阿哥,汗阿玛不会让十二阿哥挂内务府总管的。”
那样的话,就是打八阿哥的脸。
就算前几年皇父对八阿哥有不满,也时过境迁了。
八阿哥曾是御前受宠的皇幼子,不是十二阿哥能比的。
十三阿哥想着八阿哥的好强,道:“八哥在内务府的差事长久不了吧,素来要强的人……”
四阿哥点头道:“部院还没有轮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成丁的皇子如今十来人,可真正担起差事的还不到一半。
宗室诸王也在更替,跟宗室诸王相比,皇父肯定希望皇子们成为议政王。
八阿哥有才,心思还缜密,若是肯安下心来,就是辅政王苗子。
想到这个,四阿哥微怔。
三阿哥盯着八阿哥,也是因两人能力身份重叠,终究要分了高下。
自己为什么也开始忌惮八阿哥?
自己内心深处,盼着的,可从来不是辅政王的位置……
是因为自己晓得,八阿哥也有其他心思么……
太子处,太子已经微醺。
这次南下,想起了去年德州行宫养病的日子,有些夜不寐,不好传太医开药,太子就喝酒。
有了几分醉意后,睡得也踏实些。
听到多了一个内务府总管,不是勋贵,而是包衣,太子带了几分笑意,轻声道:“呵,是不是也怕了……”
消息传到宫里,再到宫外,已经是月底。
九贝勒府。
小阿哥满月了。
虽说舒舒还在坐月子,也没有发帖子宴客,可也来了好几位客人。
宫外的几位皇子福晋与九格格都来了。
大家是来道贺的,不是来做恶客的,自是提前就叫人送了满月礼过来,说了今日过来。
舒舒再三央磨,终于换来了一次沐浴,浑身清清爽爽的,也不抗拒见客了。
裹腹半月,她腰腹的赘肉收回去不少,气血也补得不错,看着唇红齿白,脸颊饱满。
她笑吟吟地看着大家,招呼着大家坐下说话。
大福晋道:“小阿哥实在冰雪可爱,可人的很,我们不请自来了。”
舒舒笑道:“小阿哥的额涅也可人啊,嫂子们也多疼疼我。”
大福晋拉着她的手,道:“都疼都疼。”
拿了小阿哥的衣裳回去后,她就压在了枕头下。
她跟王爷央求过了,要是今年还没有动静,明年就去红螺寺。
早先她成了继室,很是忐忑。
几年过去,天长日久的,看到王爷的人品行事,还有弘昱阿哥的品格,她心里也就安定了。
父子两人,都是宽厚的人。
对自己这个继妻继母,也都给予尊重。
到了三福晋这里,则是轻哼道:“越发娇气了,还盼着你出月子大家吃吃喝喝,结果又拖到二月去……”
舒舒无奈道:“这有什么法子?要不三嫂疼疼我,代我跟我额涅求求情,这整日里跟坐监似的,甚是难熬。”
三福晋白了她一眼,道:“你不敢说,我就敢说了?也就是清如脾气好,但凡换个弟媳妇,不挑你理儿才怪,眼见着就要进门,霸着大婶子不说,连二婶子也霸了来。”
舒舒带了无赖,美滋滋道:“这个怪不着我,谁叫我是阿牟跟额涅的心肝大宝贝!”
三福晋对大家道:“瞧瞧都二十多了,还当自己是娇娇儿,这是跟咱们显摆呢!”
四福晋脸上带了笑,道:“是要好好瞧瞧,这说话行事,也不稳重,有些九叔的做派了!”
早先年岁不大,行事却小大人似的,如今鲜活了许多。
怪不得外头人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来。
这夫妻相处久了,这神态还真是越来越像了。
四福晋不提这个还罢,一提这个还真是。
五福晋脸上也挂了笑,点头附和,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京城没有秘密。
五贝勒府修缮跨院的消息,已经传开。
五福晋今天本想要告病,可还是来了。
坐在众人之中,她觉得像看戏似的,心中也带了疲惫,只想要凑数,熬过应酬。
她这别扭的样子落在大家眼中,大家只做不知。
物伤其类。
谁也不会在这个上幸灾乐祸,可是也不好揭开此事安慰,只能做不知道。
七福晋眼见着五福晋不吱声,就道:“是啊,是啊,这两口子,一个比一个爱显摆。”
九格格看着舒舒,打趣道:“这就是近墨者黑了!”
“哈哈哈,还真是,九哥平时也爱显摆呢,开口闭口将九嫂挂在嘴边……”
十福晋笑出声来。
早先的时候,舒舒不怕人多。
如今有些怕了,就叫人支了牌桌。
要不然干巴巴地坐着,还要顾及这个照顾那个的,心累。
“中午预备了全牛宴,一会儿打牌输了的,可要罚酒……”
舒舒招呼大家入座。
今日客人七位,外加上她这个主家,正好两桌。
七福晋如今也爱打牌,不过还是看着舒舒道:“你行不行?不要逞强?”
舒舒道:“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也盼着这个呢,裹着腰撑,就打一圈,不碍的……”
于是,大家就分了牌桌。
大福晋、三福晋、四福晋、五福晋一桌。
七福晋、九格格、十福晋跟舒舒一桌。
“哗啦……哗啦……”
满屋都是洗牌的声音。
人多不好说皇家的事儿,七福晋就跟舒舒问了内务府新总管。
“丁家,听说还是世祖皇帝时的老人,这一起来,外头都盯着,你晓得这家不晓得……”
舒舒摇头道:“没听说过……”
应该不是什么显赫的人物。
否则后世的各种九龙夺嫡的剧情中,总要牵扯上一二。
七福晋道:“听说他们家有七个女孩儿,四个未嫁,说不定明年小选就要入宫两个……”
舒舒:“……”
估计是包衣嫔妃鸡犬升天的前例太多,出来一个新贵,大家也往裙带上牵扯了。
因为乾清宫这些年进的大答应都是江南女子或是八旗秀女,鲜少有包衣秀女,所以丁家女入宫的话,就是备选太子与皇子格格。
十福晋在旁听了,道:“只丁家的两个么?还是跟去年似的,一拨选十来个人……”
诸皇子府中,只有敦郡王府跟九贝勒府格格最少。
要还是去年那样包衣秀女选十来个人,说不得还要轮到敦郡王府,九贝勒府也未必能幸免。
只选两人的话,就轮不到这边了,多半是太子跟直郡王府。
“谁知道呢,明年有八旗选秀,小选就算要留人,估计也不会多……”七福晋道。
两个牌桌挨着,这边的牌桌说话,另一个牌桌的人也都听着。
四福晋刚打了个二筒,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纠结。
去年的包衣秀女,没有轮到四爷,明年的八旗秀女,说不得就要指过来了。
乌拉家已经没落,跟其他皇子相比,自己四爷在妻族上少了助力。
那位皇帝公公,可是最疼儿子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指个出身显赫的侧福晋下来。
五福晋盯着眼前的牌,脑子里想着却是前些日子宜妃的话。
皇上要给五爷指的侧福晋,是丁家女……
丁家是正黄旗包衣,丁总管之父生前是五品郎中……
五福晋竟是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要是指的侧福晋是丁氏女,那外人看着,更像是皇上在抬举旧臣,就跟十三阿哥那边的瓜尔佳格格似的……
颈椎病犯了,外加上写布局,有些麻爪,这几日就废了……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