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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八百八十五章 同心

    消息都传到了西六宫,更别说东六宫的宫室。

    和嫔的承乾宫挨着钟粹宫,消息也知道的最早。

    太监来禀告时候,她正悠哉地坐在软塌上,逗从猫狗房新抱来的满月黄色狸花猫。

    听了这消息,她有些怔然。

    大年初一,皇上想要见妃嫔,没有选宜妃,也没有选自己,而是去了钟粹宫,还真是让人意外。

    入宫好几年,和嫔也看出来,后宫之中的妃嫔,分为延禧宫、翊坤宫、永和宫跟钟粹宫的主位,还有其他人。

    这四位有子有资历,远非其他人能比的。

    包括自己……

    宫里都说自己受宠,还说自己在御前的体面跟宜妃并肩。

    和嫔晓得,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那么大的体面。

    她跟宜妃之间,差着的不单单是几个阿哥。

    和嫔低头看着狸花猫,自己跟这狸奴又什么区别呢……

    永和宫中,德妃面沉如水。

    进来禀告的宫女见状,屏气凝声,不敢抬头。

    德妃心乱如麻。

    谁都晓得,荣嫔降位,降的蹊跷。

    皇上对荣嫔的怜惜,却有脉可循。

    承瑞阿哥、塞音察浑阿哥、长华阿哥、长生阿哥……

    除了长华阿哥出生即殇,其他三个小阿哥都是三、四岁上殇的……

    十来年的工夫,荣嫔没有干别的,就是怀孩子、生孩子、死孩子。

    德妃也殇过一儿两女。

    德妃坐不住了,转身去了佛堂。

    她看着慈眉善目的佛像,眼神幽暗。

    荣嫔的阿哥之殇,跟赫舍里家有关系?

    那自己的六阿哥,是不是索额图下的手……

    自己跟四阿哥亲近不起来,自己的十四阿哥得罪了太子……

    延禧宫正殿,西次间。

    外头还没有黑透,屋子里灯火通明。

    炕上摆了饽饽席,地上支起了牌桌。

    惠妃坐在主位,戴佳贵人坐在惠妃左手,那拉贵人坐在惠妃右手,还有一个常在坐在对面。

    惠妃身后,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庶妃帮惠妃看牌。

    剩下两个年轻庶妃,则是旁边,帮着大家倒茶的、递饽饽。

    惠妃对延禧宫众人素来和蔼,今天大年初一,她就让内膳房做了席面,晚膳就都摆在正殿,延禧宫的嫔妃齐聚。

    吃完饭后,大家就打牌消遣。

    宫里日子无聊,平日里惠妃也常支了牌桌,叫人过来打牌消磨时间。

    管事太监进来时,戴佳贵人正好推倒胡,就笑着跟惠妃道:“娘娘,就先打到这儿吧,灯下看牌,眼睛发花……”

    惠妃看了那管事太监一眼,笑着对大家点点头,道:“那就回吧,将饽饽分了,今儿晚膳吃得早,回头饿了好垫垫。”

    众人起身应了,各自分了几盘饽饽下去了。

    惠妃看着那太监道:“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怎么等不得了?”

    那管事太监躬身,小声道:“主子,天擦黑的时候,皇上去了钟粹宫,现下还没有出来……”

    惠妃横了他一眼,道:“一惊一乍的,皇上出入内廷,一年没有十回,也有七八回,有什么好稀罕的?这窥伺帝踪可是死罪,大过年的,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管事太监忙认错,道:“是奴才错了规矩。”

    主仆两人都晓得,这是旁人送上门的消息。

    惠妃管了十来年的东六宫,后头卸了宫务,可谁叫她是皇长子之母,想要给她卖好的也大有人在。

    惠妃摆摆手,打发那太监下去了。

    她身边大宫女道:“娘娘,要洗漱么?”

    惠妃点点头,揉了揉腰,道:“今儿早点歇,早上起早了。”

    等到梳洗完毕,惠妃躺在炕上,看着宫女放下了幔帐,脸上的神情才凝固。

    承庆……

    她的承庆不是殇在月子里,已经顺顺利利熬过“抓周”那道坎儿。

    十四个月,已经开始学着叫人,会叫自己“娘娘”……

    她们这些老牌子妃嫔,除了触了皇上的逆鳞,否则不会到了降位封宫的地步。

    皇上的逆鳞,就是太子……

    惠妃晓得,自己可能是钻牛角尖。

    可是承庆是她的长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偏偏她只能含糊着,连追问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还有个处在悬崖边上的大阿哥……

    有她在宫里,等到大阿哥真要跌下来的时候,她这个生母总能搭把手……

    都统府,正房。

    尼固珠抱着自己的小老虎枕头,跟福松与张氏摆手道:“大舅、大舅母,你们快回吧,我跟郭罗玛嬷睡……”

    张氏有些不放心,望向觉罗氏:“额涅……”

    觉罗氏道:“我跟大格格说好了,别担心,你们也早些回去安置吧,明儿还要早起。”

    明天大年初二,出嫁女归宁的日子。

    张氏又看了尼固珠两眼,见她乐呵呵的,并无不舍,才算放心,跟着福松出去。

    小两口的新房就在都统府的东跨院。

    两人也没有带丫头,福松挑了灯笼照亮。

    张氏想要问一问,婆母明天为什么不回家。

    可想到舅舅家,就是福松家,她就聪慧地改了口,道:“明儿应该是五哥过来,不知道会不会来晚了……”

    福松点头道:“放心,有大哥在,在京城住久了的,会告诉五哥早些来的……”

    正房里,小两口离开后。

    觉罗氏带着尼固珠简单梳洗,歇下了。

    等到尼固珠躺下,就看着觉罗氏,道:“郭罗玛嬷,老舅是不稀罕我么?”

    觉罗氏看着她道:“稀罕你啊,这两天你老舅一直陪你玩儿,晚膳你爱吃的金糕,他也将自己的那份给你了……”

    尼固珠撅着嘴,指着门,道:“那老舅怎么搬西屋了?之前老舅不是睡在这屋么?”

    尼固珠跟小七都没有留头,还没有到男女大防的时候。

    今晚齐锡抱走小儿子,还是为了给尼固珠腾地方。

    怕觉罗氏同时照看两个孩子看不过来,他才接了小七,父子两个住到西稍间了。

    觉罗氏正想着如何解释说,尼固珠已经自己想到答案,带了欢快道:“哦,我晓得了,郭罗玛嬷今儿陪我睡,不能陪郭罗玛法,就让老舅陪郭罗玛法了……”

    “嗯,嗯,就是这样……”

    觉罗氏慈爱道。

    尼固珠在炕上滚了半圈,挤进觉罗氏的怀里,道:“那我还喜欢老舅,要是老舅不稀罕我了,我也不稀罕老舅了……”

    觉罗氏道:“这样对,不能吃亏,咱们大格格金贵着,乐意对你好的,你就亲近;不乐意对你好的,你就让他边儿去……”

    齐锡夫妇是董鄂家为数不多的老一辈,如今又是家族的“代族长”,今天拜年的族人就很齐全。

    尼固珠收了不少压岁红包,可也见了不少女眷。

    “我管玛嬷叫玛嬷,可有个老太太说我叫的不对,不应该叫玛嬷,应该叫大郭罗玛嬷……”

    尼固珠已经到了会学话的年岁,说着这个,就有些迷糊。

    “玛嬷为什么不是玛嬷啊?我认识玛嬷的时候,玛嬷就是玛嬷了……”

    觉罗氏拍着尼固珠的后背。

    为什么叫玛嬷?

    那是贝勒府,伯夫人也是宗室。

    伯夫人跟九阿哥论亲,没有从舒舒这里论的道理。

    尼固珠本应该叫伯夫人“姑母”的,那就跟舒舒平辈了,不成规矩,才换了叫“玛嬷”,这实际上是将伯夫人的“姑姑”给抬高了一辈……

第一千八百八十六章 气势逼人(打滚求月票)

    “听你阿玛跟额涅的,其他人的话,不用理会……”

    觉罗氏道。

    这谁这么嘴欠,不用猜也能想到。

    那位是个老刻板。

    也不能说坏,就是行事有些不合时宜。

    她本是隔房族嫂子,并不需要给这边拜年,偏偏来了。

    来了以后又拉着脸,不像是拜年的,倒像是来讨债的,话里话外都是族长真要换人,也该换到二房,没意思的很。

    “嗯,嗯,肯定是阿玛跟额涅说的对……”

    尼固珠应着,道:“我想阿玛跟额涅了,还想大哥跟二哥,明儿我将红包都带走,回去分给大哥跟二哥……”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道:“不给老舅分了,老舅今儿也得了,分给十叔家的小弟弟。”

    觉罗氏听着这稚嫩言语,不由莞尔,想起了舒舒小时候。

    舒舒小时候也是这样,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护东西,有了好东西,惦记这个惦记那个。

    尼固珠继续说着:“阿玛有阿玛跟额涅,额涅也有阿玛与额涅,只有玛嬷没有阿玛跟额涅,收不到压岁钱,我给玛嬷压岁钱,让她也高高兴兴的……”

    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郭罗玛嬷的阿玛跟额涅呢?还有郭罗玛法的,我怎么没看着……”

    觉罗氏轻声道:“他们去另外一个家里了,离得太远了……”

    娘家的福地在大兴,婆家的福地在房山。

    尼固珠道:“那是不是郭罗玛嬷跟郭罗玛法也没有收到压岁钱?那我也给你们预备吧!”

    小家伙爱操心,道:“还有大舅母,我也给她预备一份,大舅说了大舅母的额涅离的远,见不着,怪可怜的……”

    觉罗氏笑着听着。

    这不是一样的远,一个是死别,隔着几十年的岁月;一个是生离,隔着几千里的路程。

    远嫁的女子可怜,莫过于此。

    有时候生离,也如同死别。

    “呼呼……”

    尼固珠不用人哄,声音越来越小,打起了小呼噜,已经睡着了……

    九贝勒府,西厢房。

    舒舒睡得早,却睡得不踏实,不由自主地算着昨晚小阿哥吃奶的时间。

    好像是二更过半……

    果然,到了二更过半,南屋隐隐地传来动静。

    舒舒就坐了起来,望向门口。

    白果在屋子里值夜,听到动静,跟着起来,将角落里原本遮着的灯拿起外头的黑罩,屋子里有了光亮。

    她上前道:“福晋,要喝水么?还是更衣?”

    舒舒指了指门口道:“是不是南屋有动静?”

    白果起身,挑了帘子出去。

    少一时,白果回来,道:“小阿哥醒了,正在吃奶。”

    舒舒点点头,重新躺下。

    白果又去遮上灯。

    舒舒心中怪怪的。

    她本还想着要是小儿子只粘着自己,不肯吃乳母的奶怎么办。

    那样的话,自己即便为难,肯定也会选择再喂一阵子。

    谁叫她是当额涅的,总不能那样自私。

    没想到,这小家伙压根就不挑人。

    怪不得有句话,“有奶便是娘”,对于小婴儿来说,还真是如此了。

    不过她也终于能放下心,明天喝回奶茶了……

    正房,书房。

    九阿哥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却有些睡不着。

    他望向炕头。

    要不明天还将两个儿子挪过来?

    至于尿炕……

    自己提前叫他们方便就是了。

    自己将两个臭小子接手了,福晋在月子里,也能少操几分心。

    这样想着,九阿哥就蠢蠢欲动。

    何玉柱在外屋听到动静,道:“爷,快三更了,睡吧。”

    九阿哥道:“爷这不是担心丰生跟阿克丹么?你说,明儿爷将他们挪过来住阵子怎么样?”

    何玉柱:“……”

    这位爷有点儿闲,这是要给福晋添乱。

    何玉柱忙道:“两位小爷坐卧时辰跟爷不一样,身边嬷嬷跟保母也不好跟着来上房值夜……”

    九阿哥想想也是。

    尤其是这里是内书房。

    除了各种书籍字画,还有各种账册,确实不宜人太杂。

    九阿哥想着两个儿子今天下午的话,对何玉柱唏嘘道:“爷或许在其他处比不得哥哥们,可要说儿子,爷的儿子,绝对不比他们的儿子差!”

    何玉柱这回没有附和九阿哥的话,反驳道:“爷本就不比其他爷差,国语跟蒙语不说了,其他爷也会,可爷还会法兰西文、意大利文、俄罗斯文、梵文,就是礼部的通译肯定也不会这么多样……”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忍住得意,道:“不算什么,平时也用不上,当时是为了看他们的书,才对付着学了……”

    他想起了丰生问内学堂学什么……

    嘿嘿,到时候自己也可以抽空给儿子们上课,教外文。

    自己可要严厉起来,摆出阿玛的威严……

    次日,就是大年初二。

    姑奶奶归宁的日子。

    都统府上房,尼固珠穿戴一新,正在玻璃镜子前臭美。

    镜子里是个大红包似的三头身娃娃。

    觉罗氏看着手中礼单,跟身边嬷嬷道:“清点好了?”

    这是都统府给张氏预备的归宁礼,不好疏忽。

    那嬷嬷道:“都对着单子挨样对过才叫人装车。”

    觉罗氏又望向身边丫头,道:“荷包呢?也预备好了……”

    那丫头应着,捧了个托盘,上面是各色荷包。

    有绣花的,有素缎,还有素绸的。

    这会儿工夫,齐锡也梳洗完毕,带了小儿子过来。

    尼固珠立时冲上去,拉住小七的手,道:“老舅你想我了么?”

    小七:“……”

    睡觉之前才分开,然后就睡觉了,还要想一想么?

    尼固珠自顾自的说道:“我想你了,昨儿还跟郭罗玛嬷说呢……”

    小七望向觉罗氏。

    齐锡在旁道:“那想郭罗玛法了么?”

    尼固珠没有立时应答,沉吟了一下,伸出小胖手,比划了一下,道:“想了,一丢丢的想,想着郭罗玛法没有郭罗玛嬷陪着,老舅就陪您去了……”

    齐锡看了一眼老妻。

    觉罗氏道:“刚歇的时候找小七来着……”

    外头有了动静,是厨房送食盒过来。

    是一碗菜肉馅的饺子,还有几道小菜。

    这是给尼固珠预备的。

    外头天色未明,还不到平日早饭的时候。

    尼固珠要跟着福松与张氏归宁,才要提前吃早饭。

    尼固珠没有急着动筷子,问道:“郭罗玛法,大舅与大舅母有饺子么?要不要等他们一起吃?”

    觉罗氏道:“有,那边也送过去了,这是你的……”

    尼固珠依旧没有着急吃,而是招呼小七过来,道:“老舅,一起吃,省得看旁人吃饭自己吃不着难受……”

    小七就上前了。

    有机灵的丫头拿了备用的碗筷给小七摆上。

    尼固珠笑着道:“老舅快吃,肯定好吃,玛嬷说了,这叫‘隔锅香’……不对,这不是旁人家的饺子,也是老舅家的饺子,现在是‘隔碗香’……”

    觉罗氏跟齐锡坐着,看着小丫头叽叽喳喳的。

    少一时,珠亮几兄弟也都到了。

    小六见尼固珠跟小七放下了筷子,还剩下半盘子饺子,就道:“我来给你们打扫打扫……”

    觉罗氏道:“等送走你大哥、大嫂,一会儿吃热的。”

    小六摇头道:“不了,垫巴几口,儿子一会子要补个回笼觉……”

    等他将半盘饺子吃完,福松也带着张氏过来。

    眼见着大家都在,张氏有些不好意思。

    大早上的,扰了大家休息。

    觉罗氏将礼单交给张氏,道:“多跟家里待阵子,陪着你嫂子说说话,晚饭前回来就好。”

    按照规矩,姑奶奶归宁只能在娘家吃中午饭,下午就要回了。

    这午饭后回,跟晚饭前回,还差了小半天。

    张氏双手接了,道:“谢谢额涅……”

    觉罗氏又吩咐福松收了那些荷包,道:“姑爷进门,多些眼力见儿,大方些……”

    福松笑着应了。

    这其中有给张家侄儿的压岁荷包,剩下就是打赏张家各色下人的。

    少一时,门房来禀,张二爷跟张六爷来了,马车在门口候着。

    都统府这里,就是珠亮带了几个兄弟出去相送,连小七也不例外。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正院,往前头去。

    小三手快,趁着珠亮跟福松说话,将尼固珠抱了起来。

    福松见一个也不缺,拉着珠亮小声道:“哪里就至此了?”

    珠亮道:“也不费事,得让张家人晓得,大哥也不缺兄弟,舅子多了不怕……”

第一千八百八十七章 立志

    前厅,张廷玉与张廷瓘兄弟正在吃茶。

    眼见着屋子里没有旁人,张廷瓘小声道:“这小半条街都是董鄂家的?这得多少间屋子?”

    张廷瓘亦是宰相公子,出生在皇城中的赐第中,并不是寒门小户,没有见过世面。

    可是跟这勋贵大姓的大宅子相比,皇城那四进院的赐第都显得狭小了。

    五进大宅,还是两跨的,还不是一个大宅子,是两个宅子挨着。

    这就相当于并列四个五进大宅,所以才能占了半条街。

    张廷玉言简意赅,道:“齐大人家本是两房,比邻而居……”

    他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奉命学习国语,日常接触的多是满洲进士出身的前辈,已经习惯满人“举名不提姓”的规矩。

    倒是张廷瓘,虽也是京城出生的,可十来岁就回乡读书去了,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外头的人,还是习惯称姓。

    张廷瓘点头道:“所以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董鄂家这一支可真够单薄的。”

    传了三代,堂亲近支皆无。

    幸好这一代当家人能生,否则这一支就又要过继了。

    外头有了动静。

    兄弟两个听到动静都起身。

    就见门帘撩开,“呼啦啦”进来一堆人。

    “张二哥、张六哥,新年好……”

    珠亮上前,跟两人拱手拜年。

    兄弟两个回礼。

    其他人也都上前,跟姻亲见礼。

    两家议亲接亲的,已经打过几回照面。

    不过眼下人群中,却有两个眼生的。

    福松介绍小六道:“这是我行六的弟弟,大名寿善,现下为十五皇子伴读,一年到头在宫里,也就过年这几天能接回来待几日。”

    而后,他又对小六道:“这位是张二哥,那位是张六哥……”

    小六上前,行了汉人的作揖礼:“张二哥好,张六哥好,给您二位拜年了。”

    因都统府这里有小孩儿,张家兄弟也带了荷包。

    张六爷就递了荷包道:“也祝寿善弟弟新年好。”

    小六接了荷包,有些纳罕道:“去年跟我大哥、大嫂一起回京的,不是还有位张三哥么?怎么不见?”

    张廷玉道:“舍弟在小妹出嫁后返乡了。”

    尼固珠已经从小三怀里下地,牵着小七的手,站在小七身边。

    福松就指了她道:“这是贝勒府的大格格,这几日在这边过年……”

    按照尊卑,本该给大格格先介绍张氏兄弟的,只是眼下是亲戚相处,就按照家礼来。

    张家兄弟齐齐望向尼固珠。

    这就是传说中的“祥瑞”?

    看着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福松又对尼固珠道:“这是张家二舅舅,这是张家六舅舅……”

    尼固珠不怕生,扬着小脑袋看着两人,用着新学的屈膝礼,道:“张二舅舅过年好,张六舅舅过年好……”

    这是皇孙女,身份尊贵,不能单单按姻亲论,兄弟两个都避开。

    “大格格也好……”

    兄弟两个说着,张廷瓘也拿出了荷包。

    尼固珠望向福松,见他点头,双手接了,笑着说道:“谢谢张六舅舅……”

    因新年的缘故,正是小孩子收压岁钱的时候。

    尼固珠就望向小七跟小五,又看了看小三跟小四。

    张廷瓘额头有些冒汗。

    幸好带的荷包多,否则还真不够分派。

    没成丁的小五与年幼的小七,也一人得了一份。

    珠亮在旁,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只想着给哥哥壮声势,将弟弟们都带来了,忘了还有压岁钱这一说了。

    这大年初二的,带着没有成丁的弟弟见客,倒像是讨要压岁钱似的。

    张氏跟福松已经出来了,张家兄弟没有耽搁,就要告辞。

    张氏听了,就望向尼固珠。

    尼固珠撒开小七的手,叮嘱着:“我先家去了,回头老舅记得找我去玩儿,我家能摘菜。”

    小七点头应了。

    虽说他不知道什么是摘菜,可既是大外甥女觉得好的,那应该会好玩。

    张氏过去,要抱尼固珠。

    尼固珠拉着她的手,道:“大舅母牵着我就行,我沉呢,压得您胳膊疼……”

    张廷玉兄弟看着这胖丫头跟着,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张氏虽年岁不大,可是从小耳濡目染的,是个行事周全的性子。

    早在三十儿当天,确定尼固珠跟着一起归宁时,张氏就打发乳母去张家了。

    到了马车跟前,福松先抱了尼固珠上车,又去扶张氏。

    张氏搭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后头还有两辆马车,是都统府这边预备的,一个坐着张氏的乳母跟陪嫁丫头,一个装着都统府这边预备的归宁礼。

    张家兄弟则是坐了张家的另一辆马车。

    福松这里,等两个舅子上车后,才对珠亮兄弟摆摆手,上了张氏的马车。

    东方露白,天色将明。

    马车里挂着羊角灯。

    尼固珠坐在张氏身边,想要去挑马车帘,福松见状,忙伸手压住,道:“早上冷,吃了风该肚子疼了。”

    尼固珠立时用小胖手捂了肚子,道:“那就别看外头了,肚子疼,该喝粥了……”

    福松跟张氏带了两天孩子,明白了尼固珠后头的未尽之意。

    喝粥了,就不能吃好吃的。

    小两口莞尔一笑。

    张氏目光柔柔地看着福松,又将尼固珠搂了搂,倒是盼着生个女儿了。

    女子嫁人,少不得会想到生育上。

    张氏之前盼着生男孩。

    不是重男轻女,而是因知晓了无爵宗女日后在婚事上被人挑剔,很难有体面的亲事。

    郡王府的无爵宗女,婚配尚且艰难,更别说其他人。

    换了男孩,落地就是一份钱粮。

    张家的马车中,张廷瓘道:“二哥,等到春闱完了,您是不是该散馆了?”

    张廷玉点头道:“嗯,三月散馆,到时候应该会授翰林院检讨……”

    庶吉士散馆,如何授官,都有章程。

    张廷瓘讪讪,带了几分不好意思。

    二哥一路举人进士的考下来,寒窗苦读二十年,仕途才是从七品起;自己占了父亲的荫生,在国子监五年期满,考试结业就能入部院为员外郎,从五品。

    这荫生可以荫子,也可以荫孙。

    自己是父亲庶子,却占了这个荫生名额。

    他晓得父母的打算,本打算将这个荫生名额留给四哥那一房的。

    对于其他儿子,则是盼着他们自己考出来。

    四哥身体不好,与仕途无缘,也无法提挈儿孙。

    要是那一房的孩子读书出色,自己考出来还罢,要是考不出来,这荫生名额就是一个前程,保证那一房立起来,不必依附其他房头。

    结果四哥闹出分家,分得还那样咄咄逼人,对幼妹全无半点友爱,伤了父母的心,在给大哥的信中,就提起了这荫生的安排。

    此事,是瞒了老家那边的。

    真要四哥知晓,还不知要怎么闹腾。

    张廷玉看着弟弟道:“不用想太多,既是父亲安排,自有他老人家的用意,大哥不反对,其他人也没有资格反对。”

    他们的父亲,并不是迂腐之人。

    真要迂腐,也不能官居一品。

    这荫生早用,也有早用的好处。

    大哥不反对这个,除了友爱兄弟,也是明白老父亲的苦心。

    按照规矩,这荫生要是留下去,也是留给嫡长房。

    小六补了荫生,并没有对不起自己,也没有对不起老四,倒是应该好好感谢大哥。

    张廷瓘吐了一口气,摩拳擦掌道:“听说部院衙门中,监生升转按照正途算,到时候我会好好当官的,三十年下来,我要还个荫生给大哥!”

    张廷玉看着弟弟道:“有志气,那就好好学习,早日结业。”

    对于文官来说,想要有资格荫子,要京官四品、地方三品。

    对于入仕就从五品的张廷瓘来说,并不难,按部就班也能熬到了。

    张廷瓘想起一件事,道:“二哥要添丁,到时候少不得要添乳母保母,南城的院子会不会太狭小了?”

    张廷玉道:“还好,到时候再说……”

    张家在京城没有宅子,张廷玉跟着其他翰林官一样,在南城赁宅而居。

    张廷瓘这里,除了在国子监,放假的时候,就暂时住在长兄长嫂家里。

    马车走了两刻钟,就到了贝勒府后街。

    张廷瓒夫妇得了消息,到门口出迎。

    这回是福松先下车,然后扶了张氏下车,最后抱下来尼固珠。

    “大哥、大嫂新年好……”

    张氏看着兄嫂,声音带了欢快,上前叫人。

    她是幼女,后头姚夫人又生了幼子,张氏这里就是大嫂照看的更多些。

    顾氏拉着小姑子,仔细打量着。

    张氏原本苗条纤细,眼下小脸红扑扑的,手上也丰腴很多。

    顾氏纳罕,只听说新妇辛苦,有熬瘦的,没听说胖了的。

    看来出嫁后“回门”时说的都是真的,都统夫人和蔼可亲,对这个子媳也宽和,要不然不会是现下这样子,看着倒是比出嫁前还要开朗。

    这会儿工夫,尼固珠已经跟张廷瓒说上话:“张家大舅舅,大舅舅说我小时候见过您,那我大了,您怎么不来看我了?”

    张廷瓒膝下只有三子,看着这胖丫头,很是眼馋,放缓了声音道:“我要去衙门当差,去贝勒府就少了,等到大格格读书,说不得我也要过去转转。”

    他知晓了贝勒府要给几个孩子设内学堂之事,虽说给幼儿启蒙,对他来说有些大材小用,可谁叫他还挂着贝勒府的典仪。

    皇上给九阿哥指了马齐为老师,可马齐是大学士,即便多了师生名分,皇上也未必乐意他跟皇子往来过密。

    自己一个词臣出身的文官,不涉权利,倒是无碍的。

    只是九阿哥性子早就养成出来,不好劝诫,自己还是在几位小阿哥、小格格身上费些心,也算是投桃报李。

    这些年兼着贝勒府的属官,除了多支一份钱粮,这一年到头也跟着蹭了不少好东西。

    尼固珠看了张廷瓒好几眼,道:“您是要给我们当先生么?那教什么啊,能不能教吹笛子?”

    张廷瓒沉吟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教什么,倒是笛子,正巧我略通,大格格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一教。”

    尼固珠立时眉开眼笑,指了八贝勒府的方向,道:“等我学会了,吹给隔壁的伯母听……”

    张廷瓒听得有些糊涂,望向张氏。

    张氏听尼固珠提过,就道:“八福晋的静养之所挨着宁安堂,大格格常听那边吹笛子,就惦记着学吹笛子……”

    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八百八十八章 小弟弟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界。

    顾氏眼见着尼固珠牵着张廷瓒的手,两人一起往院子里走,忍不住带了笑意,跟小姑子道:“大格格还是这样活泼……”

    夏天说话还没有这样利索,不过一样的爱亲近人。

    现下大了半岁,说话都跟大孩子似的。

    七月里张氏到京后,曾跟着长嫂,去拜访过伯夫人,见了两次尼固珠。

    张氏看着大格格不见外的样子,也跟着笑了,道:“是啊,不仅活泼,还贴心,是个招人爱的好孩子。”

    后头丫鬟、婆子,手中提着、怀里抱着的,都是归宁礼。

    顾氏瞧见了,难免不安,跟张氏道:“这是不是礼太重了?”

    自古以来,抬头嫁姑娘。

    这说的不是攀高枝,而是女方姿态问题。

    要是福松是齐锡夫妇的亲儿子,张家也不会这样没有底气。

    可福松是养子,顾氏这个嫂子就担心,小姑子处境会为难。

    原本以为小姑子嫁了福松,以后两家就挨着住。

    可谁会想到福松卸了贝勒府的差事,也准备搬出配院了。

    张氏笑着说道:“母亲说了,这是头一年,就预备的丰厚些,以后就会随大流预备。”

    顾氏听了,这才安心。

    前头,尼固珠迈着小短腿走路,嘴巴里也没有消停。

    她惦记着小弟弟,已经迫不及地问道:“张大舅,小弟弟呢?舅母说,您家有个小弟弟……”

    张廷瓒道:“在他自己的屋里,一会儿抱到正房,你就能见着了。”

    尼固珠笑道:“我给他带了压岁荷包!”

    院子里都是尼固珠欢快的声音。

    张廷玉跟在哥哥后头,听了清脆笑声,想起家里怀孕的妾室。

    他年过而立,膝下荒芜,又是在亡妻后立志不娶的,如今身边一妾,还是亡妻临终前做主纳进来的,为的就是繁衍血脉。

    早年并不觉得儿女有多重要,可年过而立,心境就不同了。

    去年这个妾室有了身孕,再有几个月,就要临产。

    到时候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记在他发妻名下。

    他跟发妻相伴十载,琴瑟相合。

    只是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许是老天嫉妒,让他鸳鸯失偶。

    他看着尼固珠的背影,目光多了柔和。

    若是吴氏生下长子,是他跟姚氏的嫡长子;若是生下长女,也是他跟姚氏的嫡长女。

    他的女儿,要做张家的姑奶奶。

    父亲痛斥老三的话,老三去年跟他转述了。

    张廷玉将心比心想一想,就明白了父母的愤怒。

    只是那几年,他也焦头烂额,既要给妻子求药,又要专心备考,行事就不周全。

    仔细了解三姐的境遇,张廷玉对于张姚联姻的心思就淡了几分。

    就算以后依旧在旧亲中择婿,他也不会挑三姐夫那样清高、不知世事的……

    贝勒府,西厢房。

    九阿哥又在北屋门口坐了。

    “爷在这儿用早膳,一个人吃饭不香……”

    舒舒已经起来,看着九阿哥道:“我昨儿点了菜,正好爷一起吃……”

    九阿哥道:“除了年菜,还有什么?”

    “东坡肉、熏酱拼盘、煎虾饼、蒸肚丝,再加一道丸子汤……”

    清淡了好几天,提及马上要来的早膳,舒舒两眼发亮,口齿生津。

    九阿哥道:“听着这些菜码,配春饼倒是正好。”

    舒舒点头道:“就是想吃卷饼了,昨儿才叫膳房预备这些,不过阿牟说了,现下我牙齿软,还是吃发面饼,今儿只能夹荷叶饼吃。”

    这就是美中不足了。

    说话的工夫,膳房送食盒过来,同来的还有小椿。

    舒舒见了,道:“怎么回来这样早?”

    她之前给小椿放假,吩咐过小椿今天晚饭后或明天早饭前回来就好。

    小椿先给九阿哥见了礼,才回道:“惦记着福晋跟小阿哥,在家里奴婢待着也不安生。”

    舒舒道:“那一会儿换了小棠,她这两天没敢睡踏实……”

    昨晚虽安排腊月跟她轮班,可是今早看小棠,还是带了黑眼圈。

    白果正在旁候着,准备摆膳,看了眼门口的九阿哥,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道:“福晋,膳桌怎么摆?”

    舒舒道:“就搬两个小几,摆在里屋门口吧!”

    九阿哥人都来了,那她就陪陪。

    九阿哥听了忙摇头道:“不行,门口这里也有穿堂风,还是摆炕桌,给爷每样夹些菜吃就是了,我早上本也吃的不多。”

    舒舒听了,也不勉强。

    等到炕桌摆上,舒舒叫白果拿了备用的盘子,然后她拿了筷子,夹了两筷子肚丝、一个虾饼,又从熏酱拼盘里,每样熏酱拨了一筷子,再将荷叶饼摆了四个过去。

    等到膳桌摆好,夫妻两个就都吃了起来。

    丸子是素丸子,里面放了白菜、粉丝,做汤很清爽。

    九阿哥喝了一碗,道:“爷将丰生跟阿克丹哄好了,还答应一会儿带他们摘菜,都是孝顺孩子,见爷去了,本还恼的,爷将你的名号亮出来,就都顾不得恼了……”

    舒舒笑着听着,道:“那爷可以摘些南瓜花,阿牟爱吃南瓜花。”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爷再剪两把豆苗,中午咱们吃上汤豆苗。”

    舒舒点头,道:“听着就清爽……”

    想着不爱吃菜的两个儿子,她就道:“这素丸子不错,用的是胡萝卜跟香菜,中午叫膳房给丰生他们也做一份……”

    今天这些菜,都是年前制出来的年菜,简单烹饪。

    丸子汤也不例外。

    说着儿子,九阿哥想闺女,道:“这个时辰,福松两口子应该带尼固珠到张家了吧?”

    舒舒抚额。

    脑子木了。

    小孩子不懂事儿,大人还不懂事么?

    尼固珠要麻烦张家半天,还“不请自去”,搅合人家的家宴。

    舒舒之前想着叫人提前给张家送些洞子菜,结果给忘到脑后。

    她就道:“爷去摘菜,多摘一篮子,叫何玉柱掐着点儿往张家走一趟,正好接了尼固珠回来。”

    九阿哥听了,有些拿不定主意,道:“那到底掐什么点儿?午饭前,还是午饭后?”

    舒舒想了想,道:“午饭后吧,闺女是念叨着江南菜才跟着过去的,饭前接她回来,该不高兴了,也让她见识见识江南菜。”

    张廷瓒不用说,桐城人士,身边旧仆都是老家带来的。

    他的妻子顾氏也是江南人,陪嫁人口也是江南来的。

    这姑奶奶归省,肯定要按照张氏的口味来,那就是张氏与福松跟尼固珠提的江南菜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了,估摸着过了午正,就叫何玉柱过去……”

    等到吃完饭,九阿哥没有耽搁,就往后罩楼接了两个儿子,父子三人去暖房摘菜去了……

    后配院,张家。

    尼固珠坐在炕上,看着眼前面容精致的小男孩儿,道:“我比你大,你叫我姐姐……”

    这小男孩儿是张廷瓒的幼子霔哥儿,四十年八月生的,现下一岁半,正是学舌的时候。

    小孩子都爱跟大孩子玩,霔哥儿也不例外,看着眼前的小姐姐,很是新奇。

    听了尼固珠的话,他就跟着学道:“姐姐,姐姐……”

    说着,他有些迷糊,看着顾氏,指了外头:“姐姐,姐姐……”

    “姐姐在这儿……”

    尼固珠欠身到霔哥儿面前,道:“没在门外头……”

    顾氏对儿子道:“之前来家里的,那是西五院的姐姐,这是前院的姐姐……”

    顾氏跟桂珍格格差不多同时怀孕、同月生产,虽差了岁数,可念着儿女经,平日里倒是时常走动。

    两个同月而生的孩子也常放在一块儿看着。

    霔哥儿没听明白,尼固珠听明白了。

    “那是姨母家的姐姐,跟我不是一个人,我也有好几个弟弟,西府的弟弟,西厢房的弟弟……”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觉罗氏的话,道:“以后还会有大舅舅家的弟弟,郭罗玛嬷带着我睡,就是给小弟弟腾地方……”

    张氏不在这屋,去稍间换外面大衣裳。

    福松与张氏三兄弟坐在椅子上,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两个小儿。

    听了尼固珠的话,原本惬意坐着的张廷瓒挺直了腰身,目光烁烁地望向福松……

第一千八百八十九章 “势利”的儿子们

    张廷玉与张廷瓘也望向福松。

    福松跟张氏是九月底成亲,至今也三个多月。

    要是顺当的话,也能怀上。

    福松忙摇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张廷瓒又往后靠了。

    张廷玉跟张廷瓘也松弛下来。

    尼固珠已经跟霔哥儿道:“你说国语了么?要学国语啊,还有蒙语,都要学的……”

    霔哥不知其意,只跟着学舌:“学……学……”

    “咯咯,那我给你当先生,我教你……”

    尼固珠显然很喜欢这个游戏,从父母称呼开始教着霔哥儿。

    屋子里,都是两个小儿稚嫩的声音……

    贝勒府,暖房。

    除了各色蔬菜,这里还有不少盆花。

    阿克丹一进来,就发现花架上的海棠开花了。

    “阿玛,花……”

    阿克丹指着,道:“粉色的,给额涅……”

    阿克丹不大,可是对家里人喜欢的颜色也有了深刻印象。

    妹妹喜欢红色,额涅喜欢粉色。

    九阿哥跟丰生望过去。

    原本都是花骨朵的海棠花,绽放了一朵,是淡粉色。

    九阿哥道:“好,一会儿咱们就给你们额涅送过去……”

    父子三人既要摘菜,丰生跟阿克丹就一人分了一个小竹篮。

    九阿哥空着手,他的竹篮,则是何玉柱提着。

    九阿哥先去剪豆苗,又去摘南瓜花。

    将这两样舒舒说过的拾掇好,他就看向两个儿子。

    两个孩子都没有急着动,小尾巴似的跟着九阿哥后头,还在等着九阿哥分派。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你们额涅现在要多喝粥,我们摘些豆角剥豆子给她放粥里,再拔些菠菜,那个也能熬粥……”

    两个孩子都没有意见,跟在九阿哥后头,父子三人摘豆角、拔菠菜。

    何玉柱手中的竹篮,已经到了九阿哥手中。

    何玉柱跟周松两个光着手,在后头跟着。

    要是辛苦的活儿,两人早抢着干了,可这是主子哄小主子,他们就没有往前凑。

    九阿哥弯腰伸腰的,察觉到了劳作的辛苦,就见不得两人清闲,道:“你们挑着不爱蔫巴的各色菜,凑一篮子,午饭后去接大格格的时候给张家带过去。”

    本是简单的吩咐,何玉柱却露出为难来。

    他指了指暖房门口放篮子的架子,道:“爷,那这一篮子是大篮子,还是小篮子啊?”

    架子上从小到大,都是菜篮子。

    最小的比丰生兄弟手中的还小,就是巴掌大,最大的有两尺半直径。

    “蠢死了,爷让你提着去,又没让你抬着去,中不溜的篮子,凑上四样、六样的菜还不会?”

    九阿哥很是嫌弃道。

    何玉柱就挑了个尺半直径的篮子,跟周松摘菜去了。

    丰生跟阿克丹都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低头道:“你们何谙达不聪明,什么都要阿玛操心!”

    何玉柱:“……”

    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好么?

    自己就算真不聪明,那也是“仆似主人形”。

    周松在旁憋了笑,心里带了羡慕。

    能够让九爷操心的,也只有何玉柱了。

    虽说九阿哥从小的哈哈珠子太监,还有孙金跟李银,各有差事,跟从小近身服侍的何玉柱比,还是要退一步。

    丰生犹豫了一下,上前牵了九阿哥的手。

    九阿哥美滋滋的,道:“怎么了?是走累了,要不阿玛抱你?”

    丰生没有应答,而是牵着九阿哥的手,往暖房里面走。

    阿克丹见状,就在后头跟着。

    等到离何玉柱跟周松远了,他才踮着脚尖,小声道:“阿玛,不好当着我们的面训何谙达。”

    九阿哥听得稀里糊涂。

    “怎么就不能训了?这训人也要分时候么?”他道。

    丰生耐心道:“额涅不叫我当着旁人说妹妹,那样妹妹会抹不开脸,要没人的时候说。”

    阿克丹道:“不能心直口快,伤了别人体面,那样好心也不显好。”

    丰生道:“额涅说了,那样的好心,让人不喜。”

    九阿哥瞪大眼睛。

    自己这是被儿子“教导”了?!

    这感觉还真有些微妙。

    虽说他晓得舒舒已经开始教几个孩子规矩,可没有想到除了规矩,还有这些人情道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言传身教?

    伯夫人在贝勒府住了好几年,从没有当着自己跟孩子的面说过舒舒。

    舒舒也不当着自己的面说孩子们。

    丰生是个贴心的孩子,见九阿哥不吭声,立时举一反三,道:“是我错了,不该当着弟弟的面说阿玛,应该私下说……”

    阿克丹:“……”

    自己也是“旁人”么?

    九阿哥看着丰生小大人的样子,没有笑,道:“阿玛没有怪你,阿玛是心疼你呢……”

    他是看到了长子这个爱操心的劲儿,想起了四阿哥。

    四阿哥可没有什么好人缘。

    那也是从小爱操心的,只是这好心,也要旁人领情才行。

    这才想要活得舒服自在,还是没心没肺更好。

    九阿哥就仔细想了想,跟丰生道:“你是阿玛跟额涅的儿子,你要是操心太多,阿玛跟额涅会舍不得,往后只操心家里人就好,代阿玛跟额涅好好看着弟弟妹妹。”

    丰生小脸多了光彩,点头道:“嗯,嗯,我会的。”

    阿克丹在旁听着,并不插嘴。

    九阿哥道:“你大哥心疼你跟你妹妹,你们也要心疼你大哥,他只比你们大一点点儿,也需要人疼。”

    阿克丹点头道:“嗯,嗯……”

    暖房里闷热。

    父子摘好了两样菜,额头就开始冒汗。

    九阿哥就没有再多待,给两个儿子将帽子戴着,父子几个往西厢去了。

    西厢北屋里,舒舒正在跟小棠说话。

    说的就是怎么在年菜的基础上,吃得更合口。

    辛辣的暂时吃不了,硬的、凉的也不行。

    小棠就道:“听说百姓人家有‘折箩’,都是办酒席将各色菜烩炖而成,要不中午就试试‘折箩’?”

    舒舒早膳后喝了回乳茶,里面是炒大麦芽、山楂片、蒲公英跟浙贝母。

    味道不难喝,可是刮肠子。

    “好,好,中午就试试‘折箩’,再单做一份素的送宁安堂……”

    小年后,膳房做了四、五十种年菜。

    这做成“折箩”……

    舒舒想想,都馋了。

    这时,外头有了动静。

    是九阿哥带了孩子们过来。

    小棠听到动静,就起身道:“那奴婢先下去了,您上午再加一餐么?”

    舒舒点头道:“蒸几碗鸡蛋糕,上面多点香油……”

    这是将孩子们的加餐也算在里头。

    小棠应了,出了北屋。

    父子几个的菜篮子,已经让周松送往膳房。

    看到小棠,九阿哥就道:“爷跟小阿哥们摘了菜,记得中午看着给福晋做。”

    小棠应了,跟丰生与阿克丹见过,就出去了。

    九阿哥挑了北屋帘子,看着儿子们进屋,自己依旧跟门神似的坐了。

    见舒舒没有躺着,已经坐着,丰生欢喜道:“额涅是不是要好了?”

    阿克丹听了,脸上也带了期盼:“那额涅搬回去吧?”

    舒舒一手一个,将两个儿子搂在怀里,道:“是啊,额涅是要好了,不过额涅暂时还不能搬回去,要在这里住满一个月……”

    对于小孩子来说,一个月太漫长了。

    兄弟两个脸上都带了失望。

    舒舒道:“那时候天气暖和,玉兰花也要开了,额涅带你们出门赏花……”

    九阿哥坐在门口,眼神有些飘。

    好像还没有跟福晋说,他跟太医那边说好了,让福晋坐四十二天月子,到时候身子调理的药,也会按照那个时间来调整。

    不过说了就说了,也不是一定要按照他的要求来。

    还是要看福晋恢复的状况,否则勉强她,倒是惹她不开心。

    “我们给额涅带了海棠花……”

    阿克丹正献宝:“是额涅喜欢的粉色儿……”

    丰生指了外头,道:“何谙达捧着……”

    “哎,海棠花都开了……”

    舒舒高兴道。

    坐月子太无聊了,看看花也养眼睛。

    何玉柱原本跟在九阿哥身后站着,带回来的海棠花在茶几上摆着。

    九阿哥就催他道:“给福晋送进去……”

    何玉柱应了,捧了海棠花进去。

    舒舒探身来看,除了绽放的一朵花,还有好几个花骨朵也都裂口,待放状态。

    “就摆在炕桌上,我多看看……”

    何玉柱应了,将花盆放好。

    九阿哥见她高兴,道:“就是看着好看,一点儿也不香,今年的兰花抽穗晚,茉莉更是连花骨朵都没打呢,那两样香……”

    舒舒道:“各有各的好。”

    在舒舒跟前,丰生与阿克丹没有小大人的样了,一个比一个黏糊人。

    舒舒一天没见着儿子们了,眼睛也跟着两个孩子转。

    一半是真心实意,一半也是给两个孩子看。

    也是表明就算有了新的孩子,最疼爱的也是他们。

    这是给小孩子安全感。

    舒舒在当额涅之前,先当了女儿,后头也当了妻子。

    她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

    这幸福怎么来的?

    知足常乐是一条,遇到事情,且看好的。

    还有一条就是感恩父母跟九阿哥,他们给了自己安全感。

    就是九阿哥这边的安全感略有些成色不足。

    那也不是九阿哥本身的缘故,是因为他们夫妻上头,还有宫里那位喜怒不定的皇帝。

    母子三人温情脉脉,九阿哥看在眼中,也是纳闷。

    真是两个小人精,怪会争宠的。

    这是不是“看人下菜碟”?

    怎么在自己跟前,就一个个的,小大人似的……

    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八百九十章 我盼儿愚(打滚求月票)

    少一时,小棠提了食盒过来,里面是四碗鸡蛋羹。

    除了舒舒那一碗是中碗,其他三碗都是小碗。

    一家四口人,一人分了一碗鸡蛋羹做加餐。

    舒舒这一碗,多了不少香油,葱花也比其他人的多,吃着她心满意足。

    上午闲着没事儿,两个孩子也不想离开,舒舒就琢磨着怎么消磨时间。

    九阿哥怕她费神,道:“你安生养神,爷给他们讲故事……”

    舒舒也觉得自己脑袋确实跟不上趟,并不跟他抢,就问道:“那爷讲什么故事?”

    她以为九阿哥会讲《西游记》或《八仙过海》之类的,神仙志怪,听着热闹。

    对于小孩子的童年来说,从大人这边听各种志怪故事,也是固定一环。

    每个孩子的启蒙故事,不是神仙,就是妖怪。

    九阿哥想了想,道:“讲讲家族的故事吧,省得以后出门了都不知道家族由来。”

    舒舒听了,就以为他要讲太祖故事。

    宗室里,黄带子跟红带子的区别,就是以太祖皇帝为中心,他的兄弟是黄带子,他的叔伯是红带子。

    太祖皇帝的开国史,听着也比较传奇。

    “当时天上飞下来三个天女,在湖水里洗澡……”

    舒舒听了这个开头,很是无语。

    竟不是太祖的开国故事,一杆子支到传说时代。

    这讲述的是所谓“清始祖”的故事。

    按照官方记载的说法,就是天上飞来三个天女,在一个湖里洗澡,天上飞来鸟雀,衔着一枚朱果,最小的天女吞了果子,感而成孕,不能飞升。

    等到两个姐姐飞走后,三妹就留在原地,生下一个儿子,生而能言,见风长成。

    小天女告诉儿子,老天让他降世,是为了平定安乱,他可以出世了,交代完就消失不见。

    这个儿子就自己伐木为舟,顺流而下,到了有人居住的地方,正赶上三姓之乱,互相厮杀。

    这儿子就以德服人,平息了三姓之乱,被三姓中的一家妻之以女,成为当地的新国主。

    这又是天女、又是红果子的,两个孩子听得全神贯注。

    舒舒对于这位始祖传说早耳熟能详。

    如今听着,她默默地在心里翻译成另一个版本。

    某个临水的偏僻旮旯,有三个姊妹,老三与人私通,未婚有孕,躲避人群,生下父不详的孩子。

    等到孩子大了,她驱逐孩子去其他地方讨生活。

    这个孩子就顺水而下,找了个新的村子,凭借着武力,将三家村霸都打服了,还娶了一家村霸的女儿为妻,成为新村长……

    乱拳打死老师傅。

    一个人与三个家族对上,凭什么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舒舒觉得,娶村霸女为妻应该是美化,更像是赘入村霸家为婿。

    被隐藏起来没有仔细写的,就是赘婿逆袭、反客为主的故事……

    九阿哥讲完这位老祖宗的故事,自己也笑了。

    好像历朝历代都一样,只要家族出了皇帝,那祖宗就不是人了。

    这祖宗也够倒霉的。

    丰生跟阿克丹已经到了开始思考的时候。

    听了这位始祖的故事,他们除了最初的新奇,就剩下疑惑。

    丰生道:“阿玛不是龙子么?怎么又成了鸟雀的儿孙?”

    阿克丹道:“天女吃的不是鸟蛋,是红果子,红果子不是龙,那是不是小天女是龙女?”

    九阿哥:“……”

    书上是这样写的,这没有人解释过细节。

    他望向舒舒,道:“你说呢?”

    两个孩子也都望向舒舒。

    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看着丰生跟阿克丹道:“二月里,你们就要念书了,这些问题,书上都有,回头你们识了字,自己去找答案……”

    丰生想了想,道:“答案在额涅的书房,还是在阿玛的书房?”

    他们年岁小,出府的次数少,可对于贝勒府各处,尤其是中路各进,都是被父母带着转遍了的。

    这是记得家里有两个书房。

    舒舒看着丰生道:“到时候你自己找,也可能家里的两个书房里都没有答案,答案在外头的书房里……”

    丰生点头,依旧是跃跃欲试模样。

    阿克丹这里,已经意兴阑珊。

    旁人家的书房,不爱去。

    等到吃完午膳,九阿哥打发何玉柱送人回去,就跟舒舒道:“爷发现了,爷在孩子们面前少了几分威严,等到内书房开学,爷到时候教他们梵文跟法兰西文,总要震慑、震慑他们,让他们晓得爷的本事!”

    如今世情就是“严父慈母”。

    舒舒并不反对九阿哥端起严父的范儿,只提醒道:“先教一门,教得差不多了再说其他,省得学乱了。”

    九阿哥道:“那就先教法兰西文,听说欧罗巴那边法兰西王很厉害……”

    计划完当严父,九阿哥又想要当慈父。

    “之前爷读苏东坡的《盼儿》,只觉得矫情,什么‘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只听说有望子成龙的,没听说望子成虫的……”

    “真要成了‘愚且鲁’,也做不了公卿……”

    说着,他讲了暖房里的事。

    “丰生又厚道又聪明,最是令人不放心,阿克丹倒还好些,对外人冷清着,可对家里人又太看重,哎,爷看着不放心了,倒是盼着他们跟寻常孩子似的,憨吃憨睡,开智晚些……”

    舒舒听了,道:“既是丰生聪明,爷也不用担心太过,吃了两次亏,就会长记性了;阿克丹这里,以后出了家门,认识的人多了再看……”

    不是她心狠,这就是成长。

    对于孩子来说,听再多提点,不如自己经历过两回。

    九阿哥道:“反正咱们得看着些,不能叫他太实诚了……”

    大年初二,也不是所有的姑奶奶都归宁。

    比如三福晋,就没有回公府。

    对女子来说,就是如此。

    父亲当家,那是娘家;兄弟当家,那就是亲戚家了。

    即便如今还有嫡母在,可太夫人已经荣养,深居简出。

    三福晋这里,将年礼预备的齐全,也就是过得去了。

    娘家是要回的,骨肉相聚,给父母尽尽孝心,亲戚家就可去可不去了。

    早上宫里侍卫跟护军换班没多久,三阿哥这里就得了消息,晓得昨天傍晚圣驾前往钟粹宫,入更才离开。

    三阿哥心中很激动,又不知对谁说,犹豫了一下,就往正院去了。

    三福晋这里,三个孩子都在。

    弘晴已经八岁,相貌精致,脾气也好。

    一年到头生活在宫里,回府的日子是有数的,三福晋自然恨不得将长子留在眼跟前,不住眼的看着。

    弘晴是个乖巧的孩子,三福晋让他留在上房,他就留了。

    让他看着弟弟、妹妹,他就带着两个小的玩儿。

    两个孩子也喜欢这个好脾气的大哥。

    弘晟六岁,已经懂事,并不是调皮捣蛋的孩子

    倒是二格格,本是该学走路的时候,可是不肯学,有些小性子。

    兄弟两个,就一人坐了一边,引着二格格学走路。

    三阿哥进来,就见到兄妹三个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情形。

    他见了,就想要开口训儿子。

    次子还罢了,没有启蒙,玩闹就玩闹,长子已经是大孩子了,岂可如此懈怠?

    被三福晋看见,扯到他去外屋道:“寻常日子还罢了,这大过年的,可不兴训孩子……”

    尤其是弘晴,一年到头在家住不了两天,每次都要挨训。

    这谁受得了?

    弘晴对三阿哥这个阿玛,别说亲近,那真是恨不得敬而远之。

    长久以往,也伤父子情分。

    三阿哥指了屋里道:“弘晴功课都做完了么?”

    三福晋:“……”

    总共在家里就待几天,还要做功课么?

    上书房的先生怎么回事儿?

    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三阿哥找了个椅子坐了,看着三福晋,带了谴责,道:“慈母多败儿!”

    三福晋在三阿哥下首坐了,轻哼道:“严父慈母,这不是应该的,总不能都是后爹后娘?”

    三阿哥摇头道:“弘晴资质寻常,要是连勤勉都没有,那以后就要被堂兄弟落在后头,沦为庸才。”

    三福晋不吭声了。

    那是她的长子,寄予厚望,自是盼着儿子出息。

    她从小也是拔尖过来的。

    比娘家,她比旁人强;比丈夫,她这位也不算差;比儿子,她也不想被人笑话。

    三阿哥说完儿女,这才压低了音量道:“昨儿你去给娘娘拜年,看出钟粹宫门口有什么异样没有?”

    他是成年皇子,没有恩典,不能入内廷。

    其他皇子,一年到头还能去给生母请三次安;到了三阿哥这里,随着钟粹宫的封宫,这三次请安也没有了。

    母子两人,已经数年未见。

    关于钟粹宫的事情,他也不好跟其他人仔细打听,只能来问三福晋。

    三福晋神色一僵,额头有些冒汗。

    果然,宫里的消息,瞒不过旁人去。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无事生非、搅风搅雨的欠登儿。

    怎么连疏不间亲的道理都不懂?

    这是去三阿哥跟前给她下蛆了?

    幸好她昨天醒过神来,去了钟粹宫外请安,否则眼下就无法应对。

    三阿哥这个大孝子,就要记上自己一笔。

    她就做思索状,好一会儿才道:“我就在宫门外头请的安,也看不出什么跟往常不一样,就是觉得钟粹门的大门看着陈旧了些,门环变色儿,生了铜锈。”

    三阿哥听着,嘴角耷拉着,心里不是滋味儿。

    那门环要是日常用着,哪里会生锈?

    经年不用,风吹雨淋的,才会锈迹斑斑。

    他没有亲眼看到钟粹宫的破败,可听妻子这样一说,却能想象出钟粹宫的凄凉。

    “哎,老九离了内务府,爷都不放心娘娘了……”

    三阿哥叹气道。

    三福晋见他忧心忡忡的,就道:“营造司正好十二阿哥管着,要不回头爷跟他说说,等到开春,趁着入夏下雨之前,好好修缮钟粹宫的大门?”

    三阿哥白了她一眼,道:“尽出馊主意,你这是要坑爷,还是要坑十二阿哥?”

    三福晋不忿道:“怎么就坑爷了?这是爷的孝心,这孝敬还有错处,还不能提提了?”

    是啊,三福晋提这个也是孝心。

    三阿哥就多了几分耐心,跟她解释道:“除非东六宫各宫修缮,才能修缮钟粹宫,否则不好提钟粹宫,爷更是要避嫌,要不然的话,倒像是在埋怨汗阿玛刻薄了娘娘……”

第一千八百九十一章 言传身教(打滚求月票)

    三福晋压低了音量道:“娘娘再有过,也罚了几年,不说别的,只看娘娘生了六个孩子,还有什么不能宽恕……”

    婆媳虽不合,可对于三福晋来说,没有婆婆,跟有婆婆的时候相比,不方便的地方更多。

    还有弘晴,有亲玛嬷照应,跟没有亲玛嬷照应也不同。

    三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

    娘娘不单是产育有功,还是皇父最早的嫔御。

    对男人来说,第一个女人到底不同。

    宫里的消息只说圣驾亲往钟粹宫,一个时辰后离开。

    是不是汗阿玛想起早年情分,要放娘娘出来了……

    三阿哥患得患失,就跟三福晋说了宫里的消息。

    三福晋:“……”

    惊喜来得太早,让人有些后怕。

    三福晋抚摸着胸口,再次为昨天的明智之举庆幸不已。

    自己去钟粹宫外拜年的消息,不单自己爷知晓了,御前应该也知晓了。

    逃出生天。

    三阿哥见她不喜反惊,“腾”地起身,道:“你什么意思,怕娘娘出来训斥你,所以不想娘娘出来?!”

    三福晋忙摆手道:“爷想哪儿去了,我确实吓一跳,是想着昨儿是大年初一,日子跟寻常到底不一样,爷都得了消息,宫里各处肯定也得了消息,估计惊到不少人。”

    三阿哥这才重新坐下,挑眉道:“在汗阿玛心中,娘娘到底不一样。”

    三福晋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真要不一样,婆婆就不会沦为四妃之末,现下连妃也没了。

    惠妃还罢了,母以子贵。

    宜妃跟德妃都是后进宫的,结果都压在娘娘前头。

    这不一样,也就那样了。

    三福晋垂下眼,看着指甲。

    皇上老了,找个老嫔妃拉拉家常,宫里的人还大惊小怪的。

    娘娘年过五旬,早就容颜不再,还盼着复宠不成……

    自家这位爷是不是想多了……

    直郡王府,大阿哥也得了消息,知晓圣驾驾临钟粹宫,没有放在心上。

    除非这个时候宫里晋个贵妃,否则后宫格局已定,影响不大。

    唯一影响大的,就是三阿哥,荣嫔要是复位,算是给三阿哥补全了短板。

    对于三阿哥来说,这是好事么?

    这是生怕三阿哥摔不死,非要将坑挖得更深些?

    大阿哥觉得没意思的紧,叫了弘昱到前院。

    同样是当阿玛的,自己可舍不得那样操练儿子。

    弘昱今年已经八岁,可因先天有些羸弱,看着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小。

    “走,阿玛带你射箭去……”

    大阿哥见儿子的样子,心中也有怅然,只能劝慰自己,这孩子有早长的也有晚长的。

    自己跟伊尔根觉罗氏的身量都比寻常人高挑,弘昱也错不了。

    弘昱听说要去校场,眼睛多了憧憬,道:“阿玛,儿子以后也能拉十六力弓么?”

    大阿哥想也不想就点头道:“那当然了,你是阿玛的儿子,肯定随了阿玛的力气!”

    弘昱低头看了眼胳膊,道:“那力气什么时候长起来啊?我现下比不得两位堂兄,也比不上两位堂弟……”

    大阿哥:“……”

    虽说早晓得儿子在上书房功课不好,可也没有想到弓箭会倒数第一!

    子不肖父!

    没有等到大阿哥的应答,弘昱的面上就多了几分紧张,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大阿哥的眼前浮起了伊尔根觉罗氏的音容笑貌。

    伊尔根觉罗氏早在生弘昱后,就添了崩漏之症。

    撑了两年才合眼,就是因为不放心襁褓中的儿子。

    她为自己生儿育女十余年,才坏了身体,早早离世。

    自己这个丈夫,能回报她的,就是照顾好这几个孩子,让她在地下少些牵挂。

    大阿哥的脸上就带了柔和,道:“好好吃饭,等你留头了,身量抽条,就开始长力气……”

    说到这里,眼见着弘昱有些不信,就道:“阿玛我当年就是这样,十岁上身量蹿了半截,力气也大了……”

    实际上不是的,八岁的他已经跟小牛犊子似的,跟比他大两、三岁的哈哈珠子比相比也不差什么。

    弘昱听着,笑道:“到时候,我要长得比十四叔还高,力气比十四叔还大!”

    大阿哥:“……”

    像那混账东西做什么?

    自己这个阿玛就在跟前,不是应该盼着像自己这样高大勇武么?

    弘昱接着说道:“十四叔要做大将军王,跟大家说了,到时候让大家给他当先锋!”

    “呵呵……”

    大阿哥挑眉。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十四阿哥自己就是幼子,从小只有被人哄的,哪里是有耐性哄孩子?

    弘昱在上书房读了三年书,第一年可没有提过这位十四叔。

    这两年恨不得挂在嘴边,提的越发密集。

    十四阿哥,这小心思还真不少。

    只是他高估了孩子的记性,他在上书房的时候还好,侄儿们以他为马首;等他离了上书房三、两年,侄儿们自有新的马首……

    四贝勒府,书房。

    四阿哥得了宫里消息,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显。

    这“念旧”是一把双刃剑。

    对太子如此,对他们这些皇子也是如此。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真的如此么?

    那许多个活人加起来呢?

    还争不过么?

    四阿哥也做了阿玛,有了妻妾通房,还有嫡庶儿女。

    二格格跟二阿哥加起来,在他心中是比不过弘晖跟三阿哥,可份量也不是天差地别。

    也就是大拇指跟小拇指的区别。

    真要让他断一指,哪个也舍不得。

    一个小拇指跟一个大拇指之间舍其一,那舍得是小拇指;其余四指跟大拇指之间二选一,那谁都会选择其他四指。

    汗阿玛也是为人父,想来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心境。

    太子与大阿哥不可并立,跟三阿哥撕破脸,跟十四阿哥嫌隙已深……

    太子曾对九阿哥不友,对十五阿哥不仁……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太子爷的处境,就是高处不胜寒啊……

    他在书房抄了一本《心经》平复了一下思绪,而后去了正院。

    正房西次间里,几个孩子都在。

    弘晖跟二格格头碰头的在一处,正在教两个弟弟说国语。

    二阿哥看着乖巧,却是个脾气大的。

    学了两回没学对,他就不肯再开口,小脸也耷拉着。

    倒是三阿哥,挨着姐姐坐着,让学什么就学什么。

    四阿哥站在门口,看着眼前情景,有些恍惚。

    这要是让不知道的人见了,指定以为二格格跟三阿哥才是同胞姐弟。

    可见不单要看是谁生的,还要看谁教养的。

    二格格从小就是由四福晋教养,说话行事也带了四福晋的宽和敦厚。

    倒是二阿哥,不能再跟在李氏身边,否则好好的孩子也养歪了。

    眼中没有长幼,跟着哥哥、姐姐们耍性子。

    “阿玛……”

    见四阿哥进来,四个孩子都起身。

    除了二格格之外,剩下三个阿哥都带了拘谨。

    四阿哥看着两个小的,道:“好好听哥哥姐姐的话……”

    说完,他出去,往东次间找四福晋去了。

    四福晋正在闭眼养精神。

    对于当家主母来说,过年最是繁忙劳累。

    从腊八开始,就不得消停,除夕这几日,各种事务更多。

    虽说许多事情吩咐下去就行,并不需要事必躬亲,可她也不敢懈怠,很是耗费精神。

    四阿哥见状,就放轻了脚步,在炕边坐了。

    四福晋有些察觉,睁开了眼睛。

    “爷……”

    四福晋忙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地抿了抿发角。

    四阿哥见她满脸乏色,道:“明年舅兄们再过来相请,福晋也归宁吧,也能歇一日,散散心……”

    今日“归宁日”,四福晋跟三福晋一样,也只是“礼到人不到”,没有回娘家。

    四福晋道:“不用了,兴师动众,没有必要,到时候应付这个、应付那个,更是心累。”

    她开府第一年回去过一次,应付那些不大熟悉的亲人跟堂亲,比在贝勒府还累。

    四阿哥见她有主意,就不提这个,只道:“刚才见二格格跟大阿哥教两个小的国语,他们身边保母怎么回事儿?”

    小孩子学说话的时候,教国语最快。

    贝勒府就沿袭宫里的规矩,再给小阿哥们挑保母时,挑的都是会国语的妇人。

    说完的,不等四福晋回答,四阿哥自己也想起了来。

    去年清理过一次内宅,将跟李格格往来过密的妇差换了好几个。

    二阿哥的保母,是李家娘家人那边挑出来的。

    三阿哥的保母,则是有些手脚不干净,私下夹带出三阿哥的东西出去换钱。

    后头再选保母,都是户下人口中的老实妇人。

    四福晋没提这些,反而有些愧疚,道:“是我疏忽了,外头说国语的人越来越少了……”

    四阿哥道:“都四岁了,也不能这样散养着,回头在前院拾掇一间屋子,爷叫傅鼐教他们国语。”

    在四阿哥的哈哈珠子中,傅鼐算是文武双全的。

    如今傅鼐虽挂着侍卫首领,可日常也给四阿哥与四福晋跑腿打杂,负责些贝勒府庶务。

    关于孩子们的学习问题,四福晋自然不会插嘴,只提醒道:“爷别忘了请女先生之事,二格格还盼着呢,那孩子喜静不喜动,就爱看书……”

第一千八百九十二章 我晓得错了

    九贝勒府后角门,何玉柱掐着点,午正初刻,提了菜篮子出来。

    张家就住在南二院,距离角门没有几步远。

    门前停着好几辆马车。

    何玉柱上前叩门。

    门房听到动静开门询问,认出何玉柱忙躬身道:“何爷……”

    何玉柱常给九阿哥跑腿,后边这些配院都是常来的,各家的门房也都认识他。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贝勒爷的随身太监,自然也有那个牌面。

    何玉柱就道:“贝勒爷打发我来接大格格……”

    门房忙引何玉柱往里走。

    前院客厅,饭桌已经撤下。

    福松微醺,张家三兄弟也有了醉意,坐在厅上喝茶。

    张廷瓒指了指隔壁,道:“我看隔壁收拾出来了,以后不回来住了么?”

    福松点了点头,道:“嗯,已经叫人收拾什刹海的院子,等明年从家里搬出来,直接住那边。”

    那边距离贝勒府这儿也就是二、三里的距离,走路溜达也用不到一刻钟。

    张廷瓒有些意外,道:“明年就搬么?会不会太早?”

    按照之前的计划,福松成亲后过个年搬出来,那是因在贝勒府当差的缘故,就近住着方便。

    如今福松不在贝勒府当差了,就显得有些早。

    福松笑道:“不早,现下留在府里,也是分灶,跟住外头没什么区别。”

    张廷瓒就不说什么了。

    旗人有儿子成家就分户的习俗,如今有些勋贵人家不爱分家,可还从旧俗将年长儿子分出去的的也不少。

    张廷玉在旁陪坐,没有说什么。

    张廷瓘跟福松一起北上,两人更熟悉。

    如今他跟小四是国子监同窗,因是姻亲,年岁相仿,有几分交情。

    他就道:“那是不是富明的亲事也是今年?”

    今年不搬家出来,明年出来,那应该是想要都统府那边办完几件喜事。

    福松摇头道:“不一定,或是年尾,或是明年初了。”

    珠亮这里的亲事,之前延期,如今开始重新挑日子了。

    若无意外,就是二月里的日子。

    小三这里,觉罗氏虽打听着人家,可一时之间也没有合意的。

    不过小三想要等到十三格格周年后再议亲,倒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打听。

    小四这里,都统府跟将军府两家有了默契,等到操持完珠亮的婚事后,会先下小定。

    这会儿工夫,门房已经先一步进来,道:“老爷,贝勒爷打发身边何管事来接大格格。”

    福松起身道:“我去瞧瞧……”

    张廷瓒望向张廷瓘道:“直接请进来吧!”

    张廷瓘就起身,跟了福松出去。

    等到何玉柱跟着两人进来,手中的菜篮子就比较惹眼。

    何玉柱跟张家兄弟见过,就对张廷瓒道:“我们主子上午带阿哥们摘菜,想起大人,就给大人预备了几样,还请大人别嫌弃简薄。”

    张廷瓒看着那绿油油的青菜,笑道:“这可金贵着,如今铺子都歇业,想吃都没地方淘换去,整日里吃年菜正是腻歪,可算能换换口味……”

    尼固珠早上起来的早,吃上了惦记了好几日的江南菜,就开始犯困。

    听说何玉柱来接自己,她忙跟张氏跟顾氏告别。

    “我先家去了,我阿玛跟额涅想我呢,大舅母跟张大舅母要是想我了,就去找我玩儿……”

    尼固珠周全的交代着。

    至于张家的小弟弟,就算了。

    有些笨,教国语费劲,尼固珠就没有耐心了。

    她这样大的孩子,还是更喜欢跟比自己年长的大孩子玩儿。

    就是隔壁府里的小弟弟,之前也是丰生带着的时候多。

    张氏跟顾氏送她到前厅,后头跟着尼固珠的保母,手中提了好几个包裹,都是尼固珠收到的压岁荷包。

    见了何玉柱,尼固珠带了欢快,小短腿跑得飞快。

    “何谙达,新年好,万事大吉!”

    何玉柱看着小炮弹似的尼固珠,怕她跌了,忙弯腰伸手扶住:“大格格慢些……”

    尼固珠扶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没有说话,只望向他腰间的荷包。

    何玉柱看明白了,道:“奴才给大格格预备的红包在府里呢,交给县主收着了。”

    尼固珠立时搂了何玉柱的脖子,道:“那家去吧,我想玛嬷了……”

    说着,还不忘对大家挥手:“大舅,张家几位舅舅,我先家去了……”

    何玉柱就抱起了尼固珠,跟张家兄弟与福松告辞,抱了尼固珠离开,保母在后头忙跟上。

    福松跟张廷瓘送人出来。

    张廷瓒带了几分不舍,看着尼固珠离开。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张廷玉面上也带出几分怅然。

    张廷瓒看着弟弟,道:“这养儿之乐,其乐无穷,你也确实耽搁不得了,父亲像你这么大时,都有四个儿女……”

    张廷玉之前不爱听这些,如今想法也慢慢变了,并不觉得刺耳,还多了期待,道:“我问过大夫,吴氏身孕已满六月,四月就要临产。”

    张廷瓒心里并不赞成这种将庶子女记在嫡妻名下之举,觉得还是当正经续弦。

    以庶充嫡,到底跟正嫡不一样,以后即便顶门立户,也会被人挑剔说嘴。

    他沉吟着说道:“如今你不着急,以后行走官场,却是少不得女眷应酬的。”

    张廷玉三十八年丧妻,至今已经四年。

    桐城不少人家惦记着他的亲事。

    就是姚家那边,也从旁支挑了两个年轻女孩儿,想将这门亲事续上。

    张廷玉看着张廷瓒道:“大哥,我心意已决,不必劝我。”

    张廷瓒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了。

    弟弟已经年过而立,打小就是腰子正的。

    父母都说服不了,自己确实没有必要旧事重提……

    尼固珠被何玉柱抱进角门后,就要下地了。

    “抱抱就行了,肚子顶……”

    何玉柱听了,不免担心,转头望向保母,带了几分谴责。

    “怎么不劝些?”

    何玉柱没有亲自照看过几个孩子,可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晓得小儿积食最难受,一不小心不是起了高热,就是拉肚子。

    保母讪讪不敢言。

    尼固珠倒是一人做事一人当,道:“不怪嬷嬷,我在里屋下桌后去找舅舅了,嬷嬷不好跟着,又吃了半块糯米鸡、一块田粿、两块茶干,还有一只鸽子腿跟半碗挂面……”

    何玉柱听着,越发担心了。

    吃饱了还吃这么些?!

    这小肚子得撑着什么样?

    他望向尼固珠。

    果不其然,尼固珠走路都是小方步了。

    何玉柱担心得不行。

    他本想要带着尼固珠先去正院的,见她走路不舒服,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直接送回宁安堂。

    “玛嬷,我肚子难受……”

    尼固珠见了伯夫人,立时捧着小肚子,上前撒娇。

    伯夫人听了,不免担心,上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硬邦邦的。

    尼固珠不用人问,又报了一遍菜名。

    伯夫人顾不得教训她,忙叫保母下去冲山楂水。

    尼固珠喝了一碗山楂水,才捧着肚子道:“玛嬷就别说我了,我晓得错了,往后再是‘隔锅香’,也不能这样吃了。”

    伯夫人给她揉着小肚子,道:“嘴巴过瘾,身上遭罪,你说亏不亏?”

    尼固珠哼哼唧唧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撑,都是没见过的菜式,等到吃饱了,也撑着了。”

    这会儿工夫,何玉柱已经去禀告了九阿哥,还请了姜太医过来给尼固珠请脉。

    尼固珠看到姜太医,就将脸埋在伯夫人怀里,道:“玛嬷,肚子不疼了,不用喝药……”

    九阿哥看着尼固珠道:“老实让姜太医把脉,要是不听话,让你额涅教训你。”

    尼固珠撅着嘴巴,老实地将胳膊伸出来。

    姜太医把了脉,又让尼固珠张嘴,看了眼她的舌苔,对九阿哥道:“大格格这是积食,有些胃火,不用开方子,净两日肠胃就好了。”

    尼固珠没说什么,九阿哥倒是舍不得了。

    太医口中的“净肠胃”,就是干饿。

    他就道:“清淡饮食不行么?”

    姜太医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改口的意思,道:“净肠胃后,可以清淡饮食……”

    眼见着九阿哥还是不大乐意的样子,他少不得仔细解释。

    不将胃火熄下去,吃得再清淡,也克化不了,到时候就是积食外加密结……

第一千八百九十三章 请出山(打滚求月票)

    尼固珠听明白姜太医的话,在伯夫人怀里,要哭不哭的。

    这伯夫人摩挲着她的后背道:“不是怕喝药么?不用喝药,多好!”

    至于净肠胃,既是医嘱,伯夫人觉得还是遵从。

    尼固珠的胃口大,过年的年菜又是油腻的多,净净肠胃是好事儿。

    尼固珠撅着嘴,还是乖巧点头,道:“好吧,是比喝药强。”

    九阿哥在旁,见老的小的都答应了,还是不死心,对姜太医道:“那能不能只净一天?这饿了难熬……”

    他是打小“净肠胃”过来的,知道那滋味儿不好受。

    为什么他早先那样信重嬷嬷?

    就是因在他小时候“净肠胃”的时候,嬷嬷会偷偷地给他藏吃食。

    姜太医不吭声了,望向伯夫人。

    伯夫人怀里尼固珠本还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等着事情转机。

    眼见着伯夫人不说话,没有转机了,她就道:“阿玛,没事儿,两天就两天,饿了我喝米茶……”

    九阿哥道:“那不是越喝越饿……”

    说到这里,想到姜太医说她起了胃火密结,就道:“喝蜂蜜水,那个甜滋滋的还顶饱!”

    “嗯,嗯……”

    尼固珠忙点头。

    她最爱喝蜂蜜水了,可惜的是之前额涅都不让她多喝。

    姜太医在旁,暗暗松了一口气……

    病从口入,这小儿身上的病症,多是吃出来的。

    大格格只是看着胖乎罢了,到底是多胎而生,肠胃比寻常孩子细弱,可经不住胡吃海塞……

    西厢房中,舒舒看着座钟,眼见着未初。

    不仅九阿哥没影了,本该从张家接回来的尼固珠也不见。

    她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这是怎么了?

    是尼固珠有什么意外?

    摔了碰了,还是其他?

    她越想越怕,就想要叫白果去后配院问问。

    幸好九阿哥晓得她会牵挂孩子,从宁安堂回来了。

    “这没有当过阿玛跟额涅,就是不会照顾孩子,怎么能由着孩子吃这么多?”

    虽说九阿哥晓得,福松两口子不是故意没有看好尼固珠的,可心疼女儿,依旧有些恼,忍不住跟舒舒抱怨着。

    舒舒听明白前因后果,反而安心了。

    她道:“尼固珠饭量比寻常孩子大,眼里没有饥饱,还晓得里屋外屋换桌子吃,这谁能防得住?”

    都是从小孩子过来的,小时候谁没有吃撑过?

    舒舒记得清楚,有一年天旱,西瓜特别甜,家里买了好几筐。

    她带着福松跟珠亮,吃了一个十几斤的大西瓜,当时阿玛跟额涅都吓坏了,怕他们撑破肚子。

    九阿哥一听也是,大闺女那点儿心眼,全长在吃上了。

    在家里的时候,尼固珠也是跟长辈斗智斗勇的,就为了多吃几口。

    舒舒道:“尼固珠也渐大了,往后跟着出门吃席的时候还多些,有了这一回教训,在外头吃东西也会适度,不算坏事儿。”

    要不然的话,出去吃席这么不见外,人人都要晓得九贝勒府的大格格是个馋嘴大丫头。

    舒舒也怕尼固珠撑大了胃,长大了调整不过来,到时候成为大胖丫头。

    小胖丫头可爱,大胖丫头就要让人担心。

    九阿哥不乐意听这些,道:“就算出门,也都是亲戚家,谁还因饭量说嘴不成?”

    舒舒道:“爷真是的,昨儿不是还说担心五哥的饭量大伤身么?怎么到了尼固珠身上,爷就不担心了?”

    九阿哥:“……”

    他眼前是五阿哥肥硕的样子,要是尼固珠长成那样……

    九阿哥打了个寒颤,道:“听你的,是要管着些,不能叫孩子将胃撑大了,五哥的胃就是撑大的,从小饭量顶旁人两、三个,大了也收不回来了……”

    既是姜太医诊过脉,除了胃火没有其他问题,舒舒也就放下心。

    她打着哈欠躺了,道:“爷也回去歇一觉,都累了半天。”

    九阿哥也觉得累了,跟舒舒道:“这带孩子还真累,怪不得这两年瞧着县主跟齐嬷嬷都老了,给齐嬷嬷双俸吧,要不爷觉得亏心。”

    伯夫人是长辈,不好用金银答谢;齐嬷嬷这里,一拖二,确实也更操劳些。

    舒舒道:“嗯,早给了,爷放心吧!”

    齐嬷嬷别无亲人,以后养老肯定要落在舒舒身上。

    不过舒舒并没有因这个,就少给齐嬷嬷月钱。

    腰包里丰厚,对于无儿无女的齐嬷嬷来说,也是一份保障。

    不管多大岁数的人,靠自己总比靠旁人心里更踏实。

    九阿哥想了想,道:“崔谙达比齐嬷嬷还小两岁,不能一直这样荣养,人都待傻了,等内书房拾掇出来,就请他老人家帮着照应着。”

    舒舒:“……”

    从他们分府出来,崔总管就开始荣养了。

    不过九阿哥说的也对,崔总管才五十来岁,直接养老是早了些。

    舒舒就道:“请总管教丰生兄妹国语也好啊,爷的国语,不就是总管教的么?”

    九阿哥想想也是。

    他原本属意桂元,可桂元最多教上一年半载,还要去苏州,到时候还是要给孩子们找国语先生。

    崔总管能给九阿哥开蒙国语、教导国文,自然也能给丰生兄妹开蒙。

    九阿哥点头道:“正好,爷闲着,这就过去看看谙达!”

    等出了西厢房,九阿哥想起了舒舒之前让给张家送菜,就没有急着往后配院去,而是带了何玉柱,去了暖房。

    想着崔总管爱吃包饭,九阿哥就带着何玉柱间了些小萝卜苗、小白菜,又剪了小葱、香菜这几样,外加上几根黄瓜。

    小菜篮装的满满当当的。

    何玉柱提着菜篮,主仆两人从西角门出府。

    这里去北二院更近。

    崔总管如今荣养,平日里并不在贝勒府点卯,而是在北二院养老。

    他的侄儿崔百岁下值回来,也会来这里。

    何玉柱、李银这两个九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太监,也是崔总管看着长大的,也常过来探看他。

    福松夫妇要回家,马车正好从角门经过。

    跟接的时候一样,依旧是张廷玉跟张廷瓘兄弟送人。

    看到角门有人出来,车夫就缓行让路。

    福松本在马车里坐着,挑了车帘,看到是九阿哥,忙下了马车。

    “九爷,您这是……”

    九阿哥往北比划了一下,道:“正闲着,过去看看谙达……”

    福松听着,有些不放心了。

    福松刚当司仪长的时候,得了崔总管不少提点。

    崔总管挂着贝勒府大总管,要不是他配合,福松的司仪长也不会做的顺顺当当。

    “是总管有什么不舒坦?要不我也过去看看?”

    福松道。

    九阿哥摆手道:“没有不舒坦,好着呢,就是爷想着谙达闲着也是闲着,内书房那边还没有妥当人看着,打算请了他老人家教孩子们国语国文。”

    福松:“……”

    该说不说,还真是不错的人选。

    虽说崔总管不敛权,是个爱清净的性子,可到底是御前指下来的。

    总不能一直闲置。

    旁人看着,并不会觉得是九阿哥夫妇的体恤,还以为是防着人。

    他就不勉强,道:“那我过几日再去看老总管……”

    因九阿哥在路边,张家兄弟也下了马车,过来拜见九阿哥。

    九阿哥见过兄弟两个,对张廷玉点点头,望向张廷瓘,道:“国子监待着如何?要是有不开眼的欺负你,你直接跟福松说,让福松给你撑腰!”

    张廷瓘听了,道:“谢九爷关爱,同窗和睦,还有富四爷跟学生为同窗,并没有遇到跋扈的同窗。”

    九阿哥这才想起,张廷瓘跟小四是同窗,点头道:“那就好,小四是地头蛇,应该没有不开眼的会欺负到他头上。”

    眼见着兄弟两个有些拘谨,说了这两句,九阿哥就摆手道:“你们忙你们的,爷也先走一步了!”

    他晓得自己不走,旁人不好先上车,就带了何玉柱走了。

    福松就跟张家兄弟说了九阿哥去看崔总管之事,又说了一遍崔总管的身份。

    张家兄弟没有多问,大家上了马车,离开了贝勒府后巷。

    福松的马车中,张氏因是女眷,没有下车,却听了个正着。

    她跟福松道:“九贝勒行事,倒是没有皇子的架子,待人也优容。”

    福松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崔总管跟寻常仆人也不同,是九爷六岁分宫后御前指下来的,不仅管着九爷身边的事儿,还负责教九爷国语跟国文……”

    张氏点头,明白了崔总管的身份,相当于保父外加上半个蒙师……

    张家兄弟的马车中。

    张廷瓘觉得今天也长了见识。

    “九贝勒行事,倒是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外头说起这位贝勒爷,都说是宠妃幼子、皇上爱儿,行事跋扈,是个纨绔……”

    张廷瓘算是明白了长兄这个贝勒府典仪怎么兼的乐不思蜀。

    不单单是皇命的缘故,还因为九阿哥待人赤诚。

    百闻不如一见。

    只看大格格对何玉柱的亲近与尊敬,就能看出是父母言传身教出来的。

    对太监尚且如此,对其他人也不会差。

    张廷玉在京城待的时间长,知晓过九贝勒府跟信郡王府、跟庄亲王府对上并不是传言,确有其事。

    他点了点头,道:“九贝勒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大哥看重的,应该也是这行事品格……”

第一千八百九十四章 插手历史(打滚求月票)

    北二院,崔总管穿着裘皮,坐在廊下的躺椅上。

    旁边看着小几。

    小几上是鸟笼子,里面是只乌漆墨黑的鹩哥。

    “过年好,过年好……”

    鹩哥说着讨喜的话,每说一句,就得了一个剥好的南瓜子仁儿。

    崔百岁刚下值回来,手中端着半盘饺子,一边吃,一边道:“城隍庙有庙会,您老人家也出去转转,看看杂耍跟百戏……”

    崔总管摆手道:“人怪多的,不耐烦跟他们挤来挤去。”

    崔百岁道:“那就去寺庙道观转转……”

    崔总管道:“过年闲人多,庙里人也多。”

    “啪……啪……”

    叩门声响起来,崔百岁忙扬声道:“来了,来了……”

    说着,他放下饺子,就小跑着过去开门。

    等到拉开大门,看到九阿哥,崔百岁吓了一跳:“主子,您怎么来了?”

    九阿哥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道:“傻乎乎的,自然是想来就来了!”

    说完,他绕过崔百岁,进了院子。

    崔总管已经听到门口动静,从躺椅上起来:“阿哥爷……”

    昨天早上,贝勒府上下都已经拜过年。

    这会儿崔总管,倒是不用再拜一回。

    九阿哥看着躺椅跟鸟笼子,道:“谙达这日子过得惬意啊?”

    崔总管笑道:“托阿哥爷的福,奴才这里好吃好喝的,就变着法子打发时间。”

    “新年好,新年好……”

    鹩哥见有人来,不仅不害怕,还多了几分活跃。

    九阿哥听着这动静,望向那鹩哥,道:“跟人说话一样一样的,这乌鸦似的,比鹦鹉更像人声。”

    崔总管得意道:“这是商人从琼州运来的,一只二十四两银子,奴才训了两年了……”

    说着,他碰了碰鸟笼子,拿着一枚南瓜子仁儿,道:“快说,九爷康泰、九爷大安……”

    “九爷康泰……九爷大安……”

    鹩哥学着舌,叼走了南瓜子仁儿。

    崔百岁机灵,眼见着九阿哥没有进屋的意思,就去搬了椅子出来。

    九阿哥坐了,咋舌道:“您可真舍得,这都能买好几个小丫头、小小子了……”

    九阿哥在户部大半年,看了八旗司的卷宗,上面除了产业红契之外,还备着不少人口买卖的契书。

    在世祖时候,天下还没有安定,小丫头、小小子身价银不过三、五两。

    康熙初年也是如此。

    等到近些年,天下太平,这卖身银子也涨了,也没有超过十两银子去。

    崔总管也跟着坐了,道:“买了小丫头、小小子,奴才还得费劲巴拉地养活着,不爱操那个心,养这个每月几文银子买包瓜子就够了。”

    况且他这里,一应供给都是府上来的,并不需要人服侍。

    一日三餐是膳房送来,四季衣裳是针线房给预备,换洗衣裳都有人收走清洗。

    这院子里的扫洒,也是每旬有人来上门清理。

    九阿哥道:“您这日子,太悠闲了,爷瞧着难受。”

    崔总管:“……”

    九阿哥就道:“本来还想着等丰生他们挪前院后,请您过去在丰生身边搭把手,可您这么闲着,就赶早不赶晚,还是别等以后了,这内书房设了后,您就过去当个先生,教几个孩子国语跟国文……”

    崔总管:“……”

    他面上带了迟疑道:“主子爷,奴才上了岁数,府里也不缺人才……”

    九阿哥道:“您可别躲懒了,爷都不好意思见福晋的人,瞧瞧府上现在,大格格是县主帮带着,大阿哥与二阿哥是齐嬷嬷看着,小阿哥落地,就将邢江家里抽调过去了……”

    “没有信得着的人看着,爷跟福晋能放心么……”

    “后进来的人,爷跟福晋使唤还罢了,能压得住,可不敢往孩子们跟前放……”

    “您要不肯劳动,那爷没法子,只能安排何玉柱去内书房了……”

    何玉柱在旁,跟崔百岁站在一处听着,没想到这把火还点到自己头上。

    他忙道:“总管,您赶紧应了吧,主子信得着我,我也信不着我自己个儿啊!”

    崔总管:“……”

    九阿哥瞪了何玉柱跟崔百岁一眼,道:“要是你们当用,爷还用来请谙达?”

    何玉柱:“……”

    崔百岁:“……”

    这看孩子确实不是他们的长处,也不敢轻易接手,责任重大。

    跟在主子身边当差,真要疏忽了,顶天了一顿板子;跟在小主子身边,真要有个不妥当,不需要人罚,他们自己也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

    崔总管想了想九阿哥夫妇的行事,确实更信重老人。

    尤其是几个小主子身边,都是再三择选。

    这内书房一设,少个盯着的。

    他心里叹了口气,道:“既是阿哥爷不嫌弃奴才老迈,那奴才就效力几年。”

    九阿哥立时笑了,道:“老什么老啊,您别想躲懒就是了,顾总管年过古稀还没有荣养,您这还小了一辈儿呢……”

    如今宫里品级最高的太监,就是管着敬事房,还挂着乾清宫大总管的顾问行,是世祖皇帝留下的老人,素来得御前看重。

    因他压在上面,梁九功这样的御前近侍也只能挂乾清宫副总管,挂不了总管。

    崔总管笑着听了,心中却生出担忧。

    他们这些乾清宫出来的太监,都是顾总管教导过的。

    九阿哥说顾总管没有荣养,说的对也不对。

    对的是,顾总管还挂着差事;不对的是,老人家从四十年开始,身体就不大好,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城的赐宅里休养,鲜少在宫里当值了……

    等到舒舒睡了一觉,也到了黄昏时分。

    外屋隐隐地有些动静。

    舒舒望向白果。

    白果道:“是大格格来了……”

    舒舒就扬声道:“尼固珠……”

    外屋尼固珠听到叫声,挑了帘子进来,后头跟着榛子。

    “额涅,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尼固珠放轻了脚步上前,扶着炕沿道。

    舒舒摇头,看了眼她的小肚子,道:“没吵醒,是我睡好了……”

    尼固珠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道:“我的肚子不疼了,榛子姐姐带我在外头溜达了,还去看了大哥跟二哥,我想额涅了,非要过来看额涅。”

    舒舒探身,亲了下她的大脑门,道:“额涅也想你……”

    尼固珠小脸红扑扑的,靠在舒舒怀里,道:“那额涅想阿玛多些,还是想我多些?”

    没等舒舒回答,门口就是一声轻哼声。

    九阿哥回来了,正想跟舒舒说崔总管答应出山之事,就撞上小棉袄漏风。

    母女两个齐齐望向门口。

    尼固珠被逮个正着,立时捂了嘴。

    舒舒则是笑着跟尼固珠道:“当然是想你阿玛多些,我跟你阿玛先做的夫妻,得有个先来后到……”

    尼固珠点头道:“好吧,玛嬷也这样说,玛嬷先带的额涅,在玛嬷心里,额涅要排在我前头……”

    九阿哥在门口坐着,脸上带了得意,看着尼固珠道:“就是这个道理,在阿玛心中,你们额涅也排在你们前头……”

    小崽子们长了一岁,都开始长心眼了。

    一个个的,见缝插针的争宠!

    九阿哥看着大闺女,也不觉得宝贝了,吩咐榛子道:“别老带大格格来这边扰福晋休息,快带回去吧!”

    榛子望向舒舒。

    这是老带么?

    总共才这一次。

    舒舒道:“带回去吧,喝一碗姜汤驱驱寒。”

    榛子应着,蹲下去抱尼固珠。

    尼固珠退后一步,道:“走回去吧,肚子还能再减减……”

    主仆两人就回宁安堂去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道:“是爷没开个好头,让几个小的有样学样,轮着番的过来扰你。”

    舒舒道:“没扰,要是爷跟孩子们不来,我一个人才憋得难受。”

    九阿哥说了崔总管答应管理内书房之事。

    “到时候,再收拾出几间屋子,做谙达跟其他先生午歇用……”

    舒舒点头。

    反正府里主子少,当差的人也精简过,不少屋子都空着。

    九阿哥又说起了遇到的张家兄弟,道:“张六看着比张二机灵,从国子监熬出来,前程应该不会比张二差……”

    舒舒摇头道:“汉官选用,跟旗官不一样,说是贡生、监生跟正途官一起选用,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张廷玉是翰林出身,以后要是入值南书房,就能直接跨过五品、六品,不用从司官熬起来,这也是为什么翰林被称为储相。”

    九阿哥道:“怪不得爷瞧着张二清高,原来是这个缘故,不过有张廷瓒压在上面,张二想要封阁拜相,总要等张廷瓒退下来……”

    听到这个,舒舒不由一怔。

    张廷瓒到底是哪一年没的?

    只晓得是死在张英之前。

    否则康熙也不用想念老臣的时候,提拔的是张廷玉,而不是张廷瓒。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回头跟姜太医说一声,请他也给府里的僚属官们诊个脉吧,咱们到时候封个大大的茶包,等他值府满了,回太医院后,就不方便请帮忙了。”

    这太医院的太医,不是谁都能请的。

    勋贵官宦之间请太医,有品级限制。

    像姜太医这样医术高超,专门负责皇家主子的太医,基本不出外诊……

    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八百九十五章 择吉(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以为舒舒老话重提,是因崔总管跟齐嬷嬷。

    毕竟这二位都是知天命之年,搁在外头,已经可以开始预备寿衣、寿材。

    可是身份所限,平时也不好请太医给他们诊脉。

    之前府医一样诊脉,可到底比不得姜太医。

    九阿哥想了想,道:“礼多人不怪,爷先叫曹顺给老姜预备份元宵节礼,回头等他要从咱们家卸差事了,再给他提此事。”

    “嗯,嗯……爷想得更周全妥当……”

    舒舒道。

    希望张廷瓒那边能查出些什么。

    要是慢性病反而不怕,有个防备。

    就怕是中暑、伤风、脑梗这种急症。

    看来今年入夏之前,还是要多预备藿香正气丸,都送上一份备着。

    舒舒心中,也带了几分好奇。

    若是张廷瓒没有早逝,那张廷玉的三朝元老之路,是会延后,还是压根没有呢?

    次日,又是悠闲的一天。

    九阿哥继续带孩子。

    他用了早膳,就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宁安堂,接上了尼固珠。

    父子四人,浩浩荡荡的,往郡王府去了。

    十阿哥这里也刚吃了早饭,正在上房跟十福晋一起教儿子说话。

    别管是汉语、蒙语还是国语,总要先开口。

    小阿哥却是懒懒的,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要不是这小家伙之前叫过人,夫妻两个都要跟着悬心了。

    听说九阿哥带着孩子们来了,十阿哥就抱起小阿哥,道:“走,跟阿玛去接你九伯还有哥哥、姐姐……”

    “大哥……”

    小阿哥终于开口了,指了外头叫人。

    十阿哥笑道:“对,不仅有大哥、还有二哥跟大姐……”

    说着话,他抱着孩子出迎。

    十福晋也跟在后头。

    一家三口还没有出正院,九阿哥已经带了孩子们到了跟前。

    三个孩子都是自己走路,没有让人抱着。

    十阿哥见了,不由担心,道:“地上有霜……”

    虽说已经立春,可早晚还是寒气逼人。

    九阿哥摆手道:“穿着牛皮靴子,鞋垫也厚着呢,年菜荤腥多,再不动弹动弹就积食了。”

    十福晋给九阿哥蹲了福,摸了摸丰生跟阿克丹,就牵了尼固珠的小手。

    丰生跟阿克丹昨儿都见了,尼固珠年前年后没见着。

    “你去郭罗玛法家过年了?哎呀,真是大姑娘了,都能出门做客了……”

    尼固珠听了,小身板直了直,带了骄傲道:“不单去郭罗玛法家了,还去了张舅舅家,吃了江南的席面……”

    十福晋道:“那肯定好吃,京城的席面,都是差不多的,还没有家里的好吃呢!”

    一行人说着话,到了正房。

    三个孩子,都去了外头大衣裳跟靴子,直接放在炕上。

    小阿哥也是如此。

    “弟弟……”

    尼固珠看着小阿哥,打量了好几眼。

    十福晋在旁,笑着说道:“几天没见着,忘了?”

    尼固珠摇头道:“没忘,就是觉得弟弟比张家的弟弟大……”

    小阿哥比张家幼子实际上小好几个月,看着却比张家幼子大一圈。

    九阿哥打量了侄儿两眼,这小胖胳膊、小胖腿的,倒像是尼固珠的亲弟弟。

    只是小孩子都有奶膘,这个时候胖些没事儿。

    小阿哥之前不肯开口,这会儿挨着哥哥、姐姐们坐了,却乖乖巧巧的,教什么就学什么的。

    “大哥……”

    “二哥……”

    “姐姐……”

    “弟弟……”

    看得十阿哥与十福晋面面相觑。

    十福晋忍不住问十阿哥道:“爷,儿子方才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开口,也不叫人。

    十阿哥也觉得儿子欠揍了。

    这才三岁,就开始不听话,跟父母对着来。

    九阿哥看四个孩子围坐一圈,这叽叽喳喳,脑子“嗡嗡”的,就拉了十阿哥出去,道:“走,换个地方说话……”

    孩子们在东次间,兄弟两个就去了西次间。

    九阿哥坐下,喝了半盏茶。

    “带孩子太不容易,什么都问,耳根子那个吵,爷嘴皮子都要磨薄了!”

    单独哄丰生跟阿克丹的时候不会这样闹腾,单独哄尼固珠的时候也还好,这兄妹三个凑到一起,就让人有些承受不了。

    九阿哥虽是亲阿玛,可也有些不负重荷。

    这是亲弟弟,他就说了心里话。

    “怪不得都说儿女是债,平日里还是丫头、嬷嬷照看着,就看几天,都觉得熬人;寻常百姓人家,没人搭把手,将孩子拉扯大、教养大,可太不容易了……”

    十阿哥听了,不由莞尔,道:“您这几天闭门不出,就是专心带孩子?”

    九阿哥点头道:“没法子,这不是你九嫂坐月子么,丰生他们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也不能老关在屋子里,可不是要大人看着。”

    十阿哥笑道:“那九哥确实辛苦了。”

    九阿哥挑眉道:“确实累心,所以爷将崔谙达请出来了,往后就让他看孩子好了,省得你嫂子到时候要照顾小的,分身乏术……”

    昨日是临时起意。

    今日再想想自己这个安排,他觉得太妥当了。

    他要去理藩院行走,不能老在家里,福晋却是老在家的。

    真要围着几个孩子转,又累人又累心,还是找到能信得着的人看着就好了。

    十阿哥想了想崔总管的身份,也觉得这个安排好,是神来之笔。

    之前崔总管虽依旧挂着总管,可实际上已经开始淡出贝勒府。

    如今回来,还是安排在丰生三兄妹身边,再好不过。

    十阿哥想了想自己的谙达太监,跟崔总管差不多的身份。

    即便忠心的对象不是自己,也是可以信任的人,绝对不会伤害小阿哥。

    十阿哥觉得,自己这里可以效仿九哥行事了……

    要不然天天教儿子这个那个的,自己憋了一肚子气不说,儿子都被训皮实,不怕父母了。

    九阿哥带着儿女在郡王府消磨了半天,中午就直接留饭了。

    十福晋晓得尼固珠在“净肠胃”,也不敢胡乱给她吃东西,泡了蜂蜜水给她。

    丰生跟阿克丹,则是吃了蒙古包子、羊肉烧麦、煎奶豆腐、手把肉、牛尾火锅等。

    九阿哥看着满桌都是荤腥,除了一盘摊黄菜、一盘小黄瓜条蘸酱之外都是肉,不由嘴角抽了抽。

    同样是提前预备的年菜,郡王府这边倒是省事,各种酱肉、各种炖肉。

    不过他晓得弟弟是无肉不欢的。

    眼见着十阿哥吃的香,他也就不说什么了,就着摊黄菜吃了半碗饭。

    尼固珠小口小口的喝着蜂蜜水,闻着空气中的荤腥,直吞口水。

    九阿哥见了,倒是有些不忍心,道:“想要吃什么,跟阿玛说,后儿个叫膳房给你预备。”

    尼固珠看着桌子上的吃食,道:“那……都想吃行么?”

    九阿哥摇头道:“不行,只能挑两样……”

    要不然又积食了,还要饿两天。

    尼固珠满脸纠结,挑选了半天,道“那吃煎奶豆腐跟手把羊排……”

    父女两个达成共识。

    尼固珠眉眼弯弯,很是期待。

    一个是甜的,一个是肉,真好……

    九贝勒府,西厢房中,也摆了膳桌。

    除了舒舒跟伯夫人,觉罗氏也在。

    早在伯夫人回来,这边不缺人手了,舒舒就叫邢嬷嬷去都统府传话,让觉罗氏不用着急过来,等到初五以后不忙了再来。

    初五以后,各家拜年拜的差不多,宴请也少了。

    这也是为什么,九阿哥带了孩子们去隔壁的原因,他不晓得丈母娘今儿过来。

    觉罗氏却不放心女儿,今儿中午就过来了。

    “没有什么事儿,今儿早上我与你阿玛带小二去了将军府……”

    尽管之前有不愉快,可低头娶媳妇,该给将军府的体面还是要给。

    清如是他们看大的孩子。

    真要两家关系僵持着,为难的,只会是珠亮跟清如。

    齐锡夫妇就提前给将军府下了帖子,大年初三就登门了。

    舒舒对清如这个弟媳妇,印象也一直好。

    至于清如那个糊涂爹……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太子为什么被康熙忌惮,就是因为像清如阿玛这样抱着从龙之心的人太多了。

    对于从龙之功,有几个人会不动心?

    都是寻常人。

    “日子定了?”舒舒道。

    “嗯,二月二十六,是二月里最好的日子……”

    觉罗氏道。

    舒舒道:“挺好,不冷不热的……”

    伯夫人想着福松夫妇如今是分灶。

    他们小两口的新房在都统府跨院里,尚且如此,那新房在老伯府的珠亮与清如多半也会如此。

    “也叫孩子分灶?不将清如带在身边教几年?”

    伯夫人道。

    觉罗氏摇头道:“算了,接下来还有几件大事,我就不偷懒了。”

    舒舒听着,道:“是防着清如行事有不妥当之处?”

    觉罗氏瞥了她一眼,道:“浑说什么?新媳妇进门,本就不安,一家子搅合在一起做什么,等过两年适应了再说……”

    舒舒不吭声了。

    自己额涅说的也不算错。

    这换个角度想,绝对是体恤新妇。

    勋贵大家的长媳、长嫂可不好做。

    可前几年额涅可不是这样说的!

    伯夫人道:“这样也好,做姑娘与做媳妇时到底不一样,看清楚了行事,再慢慢教也来得及……”

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 进“谗言”的九阿哥

    舒舒在旁听着,并不插嘴。

    分灶,是阿玛跟额涅的决定。

    许是在福松成亲后分灶,就为了珠亮小两口分灶做准备。

    如此,就算不分家,也不用一个锅里搅食,各院子都是管自己的院子,能省好多麻烦。

    只能说将军之前的“神来之笔”,让阿玛跟额涅警醒了。

    她们依旧喜欢清如,却也带了几分考量。

    若是清如行事有不妥当之处,那应该不会让她插手都统府的内务。

    毕竟下边一堆小叔子,都等着嫁娶、补差事,要是长嫂有私心,也很麻烦。

    到时候连兄弟情分都要伤了。

    娘几个吃了饭,膳桌撤了下去。

    舒舒想着九阿哥这几天黏黏糊糊的样子,看着觉罗氏就有些心虚。

    再想想午膳的清淡,她就大了胆子道:“额涅,我好着呢,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您在这里待着也是闲着,反倒是家里离不开您……”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道:“你就作吧?这才生完几天,就不忌口了?就算不喂奶,还有你自己的身体呢?”

    要回奶,要排恶露,都要清淡饮食。

    这饮食油腻了,涨了奶,恶露排不干净,就要遭大罪。

    还有就是密结。

    产妇要卧床休养,本就容易肠胃不调,吃得不忌口,克化不动,到时候密结也难受。

    舒舒撒娇道:“就是馋肉了,但都是摘了油脂的,克化得动,您就放心吧!”

    觉罗氏又道:“然后呢?由着九爷见天的带孩子过来,在你这月子房里,陪你聊天说笑?”

    舒舒噘着嘴,不想说话了。

    她后头放任九阿哥跟孩子们过来,一是不放心他们,二也是想要人陪着。

    虽说有些出格,但这不是情有可原么?

    总不能就她一个人闷着,胡思乱想的,再产后抑郁了怎么办?

    觉罗氏摇头道:“这规矩破了一回,就有下一回,往后就没规矩了,再说你这月子里,不能洗头、也不能洗澡,蓬头垢面,多好看么?”

    舒舒被教训的,觉得浑身发痒了。

    是好几天没有洗澡,屋子里还热,出了不少汗,一天需要换两遍衣裳。

    不过她也没干熬着,叫白果烧了热水过来,擦拭身上了。

    舒舒耷拉着脑袋,这不是刚开始坐月子,身上还好,没有什么异味儿。

    再说就算略微有些味道,九阿哥每次过来,都是坐在门口说话,夫妻两个隔着一丈有余,也闻不着吧?

    “老老实实地坐月子,之前不是有些腰酸么,眼睛还爱迎风流泪,月子病、月子养,这回都调理好了,以后也能少遭罪……”

    觉罗氏放缓了声音道。

    伯夫人也劝道:“你跟九爷的日子还长着呢,行事还是别出格的好。”

    夫妻恩爱是好事,她们这些娘家长辈也乐见其成。

    可是除了娘家长辈,还有身份更尊贵的婆家长辈。

    九阿哥毕竟是皇子,还是封爵的皇子,要是整日里围着老婆孩子打转儿,怕是宫里的长辈不乐意。

    舒舒点点头,没有再犟嘴。

    她这几日是过得随心所欲了些。

    可能是因为心中,也隐隐地有些不安。

    怕自己坐月子期间,有丫头不老实,九阿哥生理需要大过心理,顺水推舟了。

    怕孩子们跟自己见不着,对自己这个额涅没有那么依恋。

    哎,确实想得有些多……

    九阿哥这里,在郡王府吃了饭,见孩子们乏了,就带孩子们回来。

    丰生跟尼固珠还罢,不择席,在外头也能歇下。

    阿克丹却是认被褥的,还要他的小枕头,缺一样都不行。

    如此一来,他是不肯在外头歇的。

    九阿哥就带着孩子们从郡王府出来。

    结果到了门口,九阿哥就听到崔百岁提及觉罗氏过来之事。

    九阿哥听了,横眉竖目,道:“笨死了,既是来客,就不晓得过去告诉爷一声?”

    崔百岁喃喃道:“夫人说不是外客,不必扰了主子。”

    九阿哥顾不得训人,加快了脚步,一溜烟地不见了影子。

    三个小的,听到两人对话,也晓得是郭罗玛嬷来了。

    尼固珠小大人似的,告诉丰生跟阿克丹,道:“郭罗玛嬷这是想额涅了,郭罗玛嬷跟郭罗玛法在一块儿,说的都是额涅,都没怎么提咱们……”

    丰生道:“咱们想额涅,额涅也想额涅,郭罗玛嬷来了,额涅会高兴的。”

    阿克丹道:“可额涅还要好好休息。”

    三人本来迈着小短腿,不让人抱。

    这会儿,九阿哥影子都不见了,三个孩子也就让人抱了。

    何玉柱自己抱着大格格,看着保母们抱好两位小阿哥,不用说,自家主子这明显将小主子们都给忘了。

    幸好有自己在,真是叫人不放心……

    西厢房北屋。

    舒舒午膳后溜达一刻钟,就被觉罗氏勒令上炕了。

    她就拉了靠枕,倚坐着。

    觉罗氏道:“好好躺下,这样坐着,过后腰酸,能躺就躺,不想躺了就下地溜达,就是要少坐……”

    “久坐伤肾,久视伤肝,久思伤脾……你之前腰酸,就是因月子时不爱躺着,坐着的时候多了……”

    觉罗氏产育六次,说起产后调理,头头是道。

    舒舒不由纳罕,道:“这久伤的是五脏?我一直以为是‘久坐伤肉、久站伤骨、久行伤筋、久卧伤气’,没想到还有另一种说法……”

    她不爱躺着,也是因想着自己本来就有些气血不足,能不躺就不躺好了。

    “一个是表,一个是里,都是过犹不及,你是坐月子,就是一个月的工夫,且忍忍吧……”觉罗氏道。

    舒舒可是个爱惜身体的,听着觉得有道理,老实躺了。

    外头脚步声响起来,九阿哥进了西厢。

    他看了北屋一眼,有些忐忑。

    崔百岁这蠢材,夫人说不是外客,他就不找自己了。

    到底是太监,不娶亲,不晓得对于女婿来说,岳母确实不是外客,而是贵客。

    白果跟腊月在厅上当听差,见九阿哥进来,忙见礼。

    许是为了给北屋的人报信,白果的声音略微有些高。

    屋里觉罗氏跟伯夫人对视一眼,晓得九阿哥回来了。

    觉罗氏就从屋里出来。

    九阿哥忙打千道:“岳母新年好,给您拜年了!”

    上次见是除夕当天,还是年前,这年后还是头一回见。

    前天觉罗氏来过贝勒府,不过当时九阿哥还在宫里,两人没有打上照面。

    觉罗氏跟着屈膝道:“也给九爷拜年了。”

    九阿哥扶住,道:“您太外道了。”

    觉罗氏也没有勉强,只道:“我要做一回不速之客了,福晋任性,平时还罢了,眼下要调理身体的关键时候,少不得我要过来当个讨嫌的看着她,还请九爷勿怪!”

    九阿哥道:“感激还来不及呢,县主也管着福晋,只是狠不下心来,舍不得严管……”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之前交代姜太医的话,将这个次序换了一下,道:“因这回小阿哥个头大,福晋也有些气血亏,姜太医说不用坐双月子,不过可以坐四十二天。”

    这休养身体,肯定日子多多益善。

    再说了,以舒舒周全的性子,等到出月子,少不得要入宫或去园子里给长辈请安谢恩,二月初还冷呢。

    所以九阿哥的想法又变了。

    正好岳母来了,她老人家做主,让福晋将月子做足四十二天,福晋就算不乐意,也不敢生气。

    觉罗氏听了,面上带了担忧,道:“太医还说了什么了,除了气血亏,福晋还有其他不足没有?”

    “没有其他的了……”

    九阿哥忙道:“您别担心,由姜太医在贝勒府值府,每日都来给福晋与小阿哥请一次脉,若有其他不足,早诊看出来了。”

    觉罗氏听了,松了一口气,不过却也严肃起来,决定盯着舒舒,好好补补气血。

    因北屋跟外厅的木隔断都钉着毡子,舒舒跟伯夫人在屋子只能隐隐地听到外头说话声,可听不清内容。

    舒舒跟伯夫人小声吐槽道:“肯定装乖呢,我早就发现了,九爷在阿玛、额涅跟阿牟面前,装模作样的,那个老实样儿,像换个人似的。”

    伯夫人面上带了笑,道:“只有爱重你,才会如此啊!”

    舒舒抿着嘴直乐,确实是这样。

    她还记得三十七年初定礼的时候,九阿哥还是鼻孔冲天的样子,不掩饰自己的嚣张骄横。

    就算是见岳母,也是如小孔雀似的。

    那个时候,九阿哥行事肆意,就是因为无所顾忌,对岳家也少了几分尊重。

    这后头,倒是脾气一次比一次好,现在都有些巴结人的劲儿,

    她正美滋滋儿,还不知道,九阿哥进了“谗言”,自己的月子延长了。

    伯夫人看着舒舒,想起了自己跟新达礼刚成亲的时候,夫妻两个也是这样黏黏糊糊的。

    要是当时子嗣顺利,是不是后头的日子也能过起来?

    伯夫人想到这里,面上带了浅笑。

    想这么没用的做什么?

    此生不念,来世不见。

    她想要念旧,也可以想其他的,未出阁时的岁月,或是舒舒的幼年,没有必要想起那个人……

    大家端午节快乐,明天出门,怕火车上晕车码不出来,晚上这一章就明天发了,大家明天中午看。

第一千八百九十七章 震荡

    等到觉罗氏进来,仔细打量着舒舒,并没有直接跟她说月子延长之事。

    舒舒被看得发毛,道:“额涅怎么了?”

    觉罗氏道:“姜太医说你气血虚,要补气补血。”

    舒舒点头道:“嗯,我晓得,中午的膳食,不就有一道阿胶红枣羹,还有一道人参老鸡汤,就是补气血的……”

    觉罗氏道:“吃一顿没用,药膳要多吃。”

    舒舒不想说话了。

    药膳,药膳,做的再好,也有药味。

    还要少油少盐,这味道上就寻常了。

    她望向门口,盼着九阿哥露个面。

    自己额涅,还是很敬着九阿哥这个贵婿的。

    如果九阿哥给自己做主,额涅多半会给这个面子。

    结果门帘没有动的意思,舒舒忍不住扬声道:“爷……”

    九阿哥在外屋应了一声,道:“爷在呢,孩子们晓得岳母来了,等着给岳母请安!”

    原来是迟了九阿哥一步的几个孩子已经到了。

    觉罗氏听了,又转身去了外屋。

    尼固珠看到她,直接抱住了觉罗氏的大腿,道:“郭罗玛嬷,您想我了么?昨晚没搂着我睡,是不是都没人给您热被窝了?”

    这黏糊的样子,不像是一昼夜没见,倒像是分开了几年似的。

    觉罗氏俯身,摸索着尼固珠后背,慈爱道:“想了,回头再跟郭罗玛嬷家去。”

    尼固珠立时候点头道:“好,好,我都想六舅跟老舅了……”

    在家里可没有人专门陪着她玩。

    在郭罗玛嬷家,六舅是个孩子王,老舅什么都听自己的。

    觉罗氏又看丰生跟阿克丹。

    两人跟这位外祖母,就有些不大熟悉。

    不过“爱屋及乌”的,只看这熟悉的眉眼,两人看着外祖母,也不觉得生疏。

    觉罗氏也能察觉到外孙们的亲近,面上多了笑容。

    一时之间,祖孙几个其乐融融。

    九阿哥在旁看着,心中生出幸灾乐祸。

    几个小崽子争宠吧,还以为老太太脾气好呢。

    多了这一位把门的,自己不好往西厢来了,几个孩子也是一样。

    到时候,呵呵……

    九阿哥跃跃欲试,觉得做严父,也可以“赶早不赶晚”。

    觉罗氏再三说自己不是外客,九阿哥也不好真的慢待岳母。

    晚上膳房就预备了一桌席,九阿哥这个女婿亲自作陪,又请了伯夫人为陪客,专门宴请觉罗氏……

    次日,就是大年初四,圣驾奉太后移驻畅春园的日子。

    九阿哥出门时,脚步都带了几分轻快。

    跟大年初一那天的牵挂不放心完全不同。

    来个岳母镇着,府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十阿哥见状,道:“听说都统夫人过来了,您这回能安心了。”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要不你嫂子跟孩子似的,几个孩子还不听话,县主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绵了……”

    十阿哥:“……”

    总觉得九哥嘴里的人,跟自己认识的不是一回事儿。

    九嫂跟孩子似的?

    几个孩子不听话?

    县主性子软绵?

    九哥看人,有些偏。

    九阿哥说完家里,想起宫里,小声嘀咕道:“南河有什么好巡的?这年前才巡了一次,大正月的还过去,这德州行宫里,不会是藏了什么美人吧?”

    原来圣驾过了元宵节就要出巡。

    十阿哥道:“汗阿玛登基时,正是黄河泛滥,朝廷三件大事,就是黄河、漕运跟三藩,从十七年开始,正式治黄河,至今二十五年,每年税银的三成都扔里面,始见成效,汗阿玛肯定要在汛期之前亲自查看的,也是防着河道衙门与地方衙门糊弄。”

    九阿哥听了咋舌,道:“都治了整整二十五年,比咱们俩岁数还大,汗阿玛还真有耐心……”

    说着里,他顿了顿道:“巡南河还罢,不是还往江南走么?怎么不多带几个儿子?”

    这不想出门,跟不能出门,是两回事儿。

    十阿哥想了想,道:“汗阿玛选择这个时候出行,肯定是打算在万寿节之前回京的,路上太匆忙了,跟上回南巡不一样。”

    兄弟两个在马车里说着话。

    四阿哥与八阿哥则是骑马并行,说的也是圣驾巡“南河”之事。

    这次钦点随扈的皇子,除了太子爷之外,就是四阿哥跟十三阿哥,跟去年冬天一样。

    “本就是去年冬天巡看一半耽搁了,要不然汗阿玛的意思,去年就巡视好了……”

    四阿哥道。

    在山东跟淮安巡看河工,再沿着运河南下,巡看漕运。

    结果因为太子重病,圣驾在德州止步,取消了后头的行程安排。

    “终点是江宁,那万寿节前能回京么?”

    八阿哥听了,不免有些担心。

    皇父五旬大寿,宫里肯定要庆的。

    若是圣驾到时候赶不及回京,到底不美。

    三十八年那次圣驾南巡,他是随扈皇子之一。

    那次是二月初三出京,五月十七回京,用了三个半月。

    四阿哥道:“通州码头那边,御舟跟御小舟都预备下了,圣驾从京城出发,走陆路去德州,再往淮安,在淮安府换水路,若是不耽搁,倒是将将够用。”

    八阿哥道:“苏州、杭州、江宁都要驻跸,想来跟上回似的,依旧驻跸三处织造府了……”

    四阿哥垂下眼,道:“许是吧!”

    三织造中,他见过两人,并没有见过孙文成。

    在李煦跟曹寅之中,四阿哥跟曹寅更熟悉。

    在他小时候,曹寅是乾清宫侍卫。

    李煦这里,在刚修好畅春园的时候打过照面,早先只晓得是包衣出身,嫡母是皇父保母之一。

    可等到王贵人入宫,知晓王贵人与李煦的关系,四阿哥就生出厌恶来。

    献美,佞臣……

    就算王贵人以包衣身份入宫,还假托了李煦舅家之女身份入宫,可事情不密,大家都晓得是怎么回事儿。

    日后,史书上终究要记上一笔。

    况且王贵人入宫,并不是特例,而是开了先例。

    那以后十余年中,陆续有江南女子入宫,比如生下二十阿哥的高庶妃,也是江南女子……

    皇父英明神武,可在女色上,因李煦献美,到底有了让人非议之处。

    等到诸皇子到乾清宫外,这里已经乌压压站满了文武百官。

    九阿哥见了,跟十阿哥小声嘀咕道:“咱们来送汗阿玛移驻,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圣驾不就是去海淀么?

    是不是过于兴师动众?

    大过年的,衙门封印,不是都老实在家待着么?

    十阿哥略加思索,道:“咱们是孝心,他们是忠心,一样的。”

    上有所好罢了。

    他们当儿子的,揣摩皇父行事,那些臣子的,更是如此。

    十阿哥说着,往前头看了两眼。

    原来是三阿哥凑到十二阿哥跟前,不知在说什么,神色有些激动。

    九阿哥也瞧见了,有些不放心,就走了过去。

    十阿哥见状,也跟了过去。

    “这是真的?汗阿玛真传话内务府,要修缮钟粹宫?”

    三阿哥的声音带了几分激动。

    十二阿哥点头,道:“前天御前的人传话的,叫内务府将启祥宫正殿扫洒出来,为的就是嫔母挪宫……”

    启祥宫自僖嫔薨后,就开始修缮。

    已经有风声传出来,是王贵人要迁启祥宫后殿。

    至于启祥宫的前殿,并没有主子。

    三阿哥心情激荡。

    九阿哥在旁听着,晓得自己误会了。

    三阿哥这是打听荣嫔娘娘之事,并不是要欺负十二阿哥。

    他大概明白缘故,看着三阿哥道:“恭喜三哥……”

    若是钟粹宫继续封宫,那就无须修缮;既是御前下令修缮,那封宫应该也止了。

    三阿哥眼圈泛红,抱拳对着乾清宫方向道:“都是汗阿玛宽仁……”

    说完这些,他又对九阿哥道:“前几年多劳你费心照拂,三哥欠你一个人情。”

    九阿哥摆手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您客气了。”

    寻常人情,认下就认下了。

    这个人情就算了。

    他没有那么大的脸。

    要不是皇父纵容,他也没有那个胆子。

    他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揣摩圣意了。

    八阿哥也看到三阿哥跟十二阿哥说话,若有所思模样。

    他旁边站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穿着金黄色的皇子蟒袍,意气风发。

    从今年开始,他就不用再去上书房读书,而是要开始行走部院了。

    “八哥,您说汗阿玛会指我去哪个衙门?除了户部,哪里都成……”

    十四阿哥带了几分雀跃。

    八阿哥面带温和道:“都要轮一遍,哪个衙门都有可能……”

    十四阿哥撇撇嘴道:“只要不是内务府就行,我可不想整日里去操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八阿哥:“……”

    他道:“应该不会是内务府,内务府已经有两位皇子。”

    再说了,就十四阿哥这不稳重的样子,也不像是直接当用的,肯定要轮部学习。

    八阿哥想着,忍不住又望向三阿哥方向。

    听说三阿哥要开始修书了……

    对八旗来说,修书不算什么功绩;可在汉官眼中,意义却不同。

    先有圣驾大年初一亲往钟粹宫,后有三阿哥修书的差事,汗阿玛到底怎么想的?

    在大阿哥之后,再培养一个儿子做储位备选?

第一千八百九十八章 新的计划书

    知晓三阿哥找十二阿哥只是问营造司的事儿,九阿哥就离开了。

    既离开内务府,就不操那个心。

    倒是钟粹宫解了“封宫”,确实是好消息。

    跟着过来的十阿哥,自然也跟着离开。

    九阿哥就跟十阿哥小声道:“看来汗阿玛这年过的心情不错,都给嫔母恩典了,不管嫔母有什么过失,还牵扯到二姐跟三哥的体面,三哥还罢了,本不是什么体面人,二姐远嫁,心里得多惦记,这回也能安心了。”

    十阿哥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初二就得了消息,知晓了此事。

    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自有相关的人难受去。

    “老九,老九……”

    五阿哥到了,直接奔九阿哥来了。

    “弟妹这几日休养的如何?你五嫂好了,我们想要过去看看弟妹……”

    五阿哥道。

    九阿哥听了,忙摇头,想想不对又点头,道:“休养的不错,不过也不好待客,还是过阵子吧!”

    他是不放心五福晋行事,怕她逞强,没有好利索就上门。

    那样过了病气给福晋跟小阿哥怎么办?

    可是他晓得,不好直接回绝,就道:“小阿哥太大了,我福晋有些亏了气血,这阵子要吃药,我岳母都住过来了。”

    五阿哥有些担心,道:“啊,这还叫休养的不错?太医怎么说?”

    这亲家太太都上门照顾女儿了……

    九弟妹上回生产后就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次看来也挺遭罪。

    九阿哥清了清嗓子道:“太医说多调理阵子,就算不坐双月子,也是坐满四十二天为好。”

    五阿哥道:“听太医的,是要好好补补,那我们就不跟着添乱了,等过了这阵子,我再带你五嫂过去。”

    “嗯,嗯……”

    九阿哥忙点头道:“您跟五嫂也不是旁人,不用这些虚客气。”

    七阿哥跟十阿哥在旁,将兄弟两个的话,听了个齐全。

    十阿哥理解自家九哥的想法。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产妇跟月子娃都孱弱,冒不了这个风险。

    不过五阿哥行事素来靠谱,他既没有拦着五福晋,那说明五福晋是真好了。

    九哥这回是关心则乱,忘了这一茬。

    七阿哥则是想到了自己的福晋。

    九福晋因胎儿太大,气血两亏;当年自己福晋生三格格时,也是气血两亏。

    只是当时家里的关注重点都在三格格身上,包括福晋自己也是,也不知道养没养好身体。

    七阿哥想到这些,隐隐生愧……

    少一时,圣驾出来,身后跟着的就是太子跟大阿哥。

    三阿哥忍不住打量太子神色,太子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三阿哥又去看大阿哥,大阿哥脸色有些发黑。

    三阿哥有些糊涂了,还有些酸楚。

    汗阿玛叫了儿子进乾清宫,可却只叫了太子跟大阿哥,没有叫自己。

    哎,自己行三……

    十四阿哥在十三阿哥身边站了,小声道:“十三哥,汗阿玛可说过了什么时候出京?”

    十三阿哥也压低了音量,道:“计划的是正月十六,不知道会不会有变动。”

    因这个缘故,这回去畅春园十来天就要回来,跟着圣驾去畅春园的宫妃减半。

    就只有宜妃、和嫔,另有几位乾清宫的大答应,敏嫔跟王贵人这回都没去。

    十四阿哥垂下眼,不再说话了。

    要是他还是小阿哥,他可以去御前歪缠,想要跟着去南边见见世面。

    可是他不是小阿哥,已经成丁的皇子,除了等着御前派差事,什么也做不了……

    长大了也不全是好事。

    估摸着辰初左右,神武门外恢复了寂静。

    过来送驾的皇子们从乾清宫外到了神武门外,一个个都站直了腿。

    好不容易这御辂离开,大家也就准备散了。

    如今还在年假里,大家不用去衙门点卯。

    九阿哥脸色发黑,到了马车上,就跟十阿哥抱怨道:“安郡王是不是太能折腾了?汗阿玛素来不爱那些虚头巴脑的……”

    原来在圣驾出来之前,安郡王打发人传话,提及后日宗室王公、大学士与诸皇子要去清溪书屋请见,为了在圣驾出京之前,预行进献贺礼庆祝之事。

    十阿哥道:“今年是汗阿玛整寿,到底不一样。”

    九阿哥往后背一靠,道:“今儿在乾清宫外的人就是全乎的,怎么不直接请见?”

    非要将大家再拉到海淀去。

    想着后天又要早起,九阿哥也是无语。

    “咱们怎么孝敬汗阿玛,怎么送寿礼,还要外人牵头操心?”

    就算有牵头的,不应该是太子爷么?

    怎么是宗人府出面?

    九阿哥有些糊涂。

    十阿哥道:“这指定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估计还有内阁那边的意思……”

    怕圣驾南巡,在万寿节前回不来,所以就要请旨,要不要将各种贺仪提前,还有万寿节礼的敬献。

    九阿哥这边的万寿节礼,还没有开始预备。

    他不由有些着急,道:“真要提前送啊?爷这还没有预备齐全呢……”

    既是五旬大庆,连个先例都没有。

    不过可以比照着四旬大寿时,裕亲王府与恭亲王府的礼单预备。

    十阿哥道:“九哥放心,汗阿玛不会允许预行庆贺的,那样京官的寿礼到了,在外督抚的寿礼出缺,必定不安。”

    九阿哥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各地督抚进献的万寿节礼肯定都在路上了,这提前进献算什么?京城这些人,连这个都想不到,指定是故意的!”

    十阿哥:“这些督抚的万寿节礼,汗阿玛到时候也不会收,多半会退回,怕兴攀比之风,让他们扯了大旗盘剥地方。”

    九阿哥望向十阿哥道:“那……怎么咱们这些儿子预备的寿礼就年年收?还有宗室王公那边,也没听说过退回啊!”

    十福晋的西洋铺子,每年的收益,有好几成是因万寿节礼跟圣寿节礼。

    十阿哥道:“因为是宗亲啊,这是家礼,跟外头的臣工的礼自然不同……”

    九阿哥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还是得琢磨法子赚银子,只靠这爵俸,一年到头别说府中上下嚼用,只宫里的几份孝敬,都不够用!”

    汗阿玛越来越喜欢排场了。

    又爱面子,这排场不给臣下使,就对他们这些儿子使。

    十阿哥道:“九哥去了理藩院,正是大有可为。”

    九阿哥眼睛转了转,之前在户部,有四阿哥在,自己还是偷懒的时候多。

    到了理藩院,他要是跟五哥一起偷懒,那要成笑话了。

    总不能让人笑话娘娘所出的皇子都是草包。

    别的不说,高斌在香河推广玉米跟土豆去年初见成效,入秋以后也将烧锅试行了起来。

    自己到理藩院第一件事,倒是可以想想法子,怎么将烧酒推出去。

    官烧锅……

    未必就要挂在内务府名下……

    也可以挂在理藩院名下……

    九阿哥跃跃欲试。

    等到回了贝勒府,九阿哥就直接去了前院书房,给高斌写了一封信,让他将烧锅作坊的账册抄一份送过来。

    他要核算一下成本。

    直接推广烧酒,那是傻子。

    就是再好的酒,千里迢迢地运到蒙古,撑死了翻个几倍到头。

    再往高了卖,那些蒙古王公台吉也不是傻子。

    真要利润那么高,早有商人专司贩酒了。

    可要是药酒呢?

    嘿嘿嘿……

    男人怕的,只有两样,一样是不行,一样是死亡。

    那这药酒也可以两类,一类振雄风的,一类是养生长寿的。

    九阿哥想到什么,就写到什么,将自己的计划写了个简纲。

    除了这两样,自然也少不得女子养颜的。

    只看福晋那么多产业里,银楼跟胭脂铺的收益能排进前三,就晓得女人的银子更好赚。

    等到从书房出来,九阿哥将给高斌的信递给何玉柱道:“往高家跑一趟,要是高家最近有人去香河,直接捎带过去。”

    何玉柱应着,拿了信往高家去了。

    九阿哥则是拿着自己的简纲,去了正院,想要跟舒舒商量商量,看看她还有什么拾遗补缺的地方。

    到了西厢门口,他就有些踌躇。

    或许是相处的多,外加上还是族姐弟关系,九阿哥对伯夫人也敬,可少了几分畏。

    对于觉罗氏这个岳母,九阿哥则是畏大于敬。

    有什么好畏惧的?

    九阿哥不是个怯懦的人,不免在心里自问自答。

    然后……

    他一不小心找到了答案……

    心虚……

    自己岳母这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似的。

    九阿哥想起了初定礼时自己的骄狂。

    关键是,自己并不是岳父、岳母想要的姑爷,这门亲事是汗阿玛临时起意。

    九阿哥有自知之明,这女婿就当的有些没底气。

    这会儿工夫,小棠提了食盒过来送加餐,看到九阿哥站在门口,就停了脚步。

    九阿哥看了她手中食盒一眼,道:“是给福晋吃的?福晋早饭没吃好?”

    现下还不到辰正,上午的加餐是不是太早了?

    这距离早膳时间,应该也就半个时辰。

    小棠迟疑了一下,道:“早上福晋吃药吐了,后头早饭也没吃几口……”

    九阿哥听了,不免着急,道:“好好的,怎么就吐了……”

    到黄山了,大家有喜欢的作者跟九说,九代大家见见,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千八百九十九章 方子

    小棠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今早福晋咳嗽,姜太医诊脉,说福晋有些痰湿,开了清肺化痰的方子,里面有蛇胆跟牛黄……”

    蛇胆、牛黄……

    九阿哥晓得舒舒为什么吐了。

    最是怕苦的人,这两味儿都是苦药,不吐才怪。

    “这个老姜,怎么能这样开方子?一点也不知道变通……”

    九阿哥不由跺脚,想要叫来姜太医好好说道说道。

    两人在外头说话,声音也传到屋子里。

    舒舒抬头,有望眼欲穿之感。

    觉罗氏见状,垂下眼,没有说什么。

    九阿哥催着小棠道:“快给福晋拿进去吧,省得空着肚子难受。

    小棠应着,进了西厢。

    九阿哥跟在后头,也进了中厅。

    小棠挑了帘子,将食盒递给白果,指了指外头。

    白果接了食盒,望向舒舒。

    舒舒望向觉罗氏,眼中多了祈求。

    夫妻两个都习惯日日见的,别直接给隔开,跟牛郎织女似的。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起身出去了。

    “岳母……”

    九阿哥站在北屋门口,神色讪讪。

    觉罗氏点点头,道:“我去看看小阿哥……”

    说着,她往南屋去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激动,挑了帘子,闪身就进了北屋。

    舒舒也正望向门口,见九阿哥做贼的模样,哭笑不得。

    九阿哥见了舒舒头上的抹额,还有眼下的青色,不由愧疚。

    自己刚才想什么呢?

    福晋正是静养的时候,自己还想着让她拾遗补缺。

    年后的差事,早一个月、晚一个月没有什么,扰了福晋休养就不好了。

    “是吃肉的缘故,才勾起的咳嗽么?”

    九阿哥问道。

    他有些后悔纵容舒舒吃喝了。

    舒舒讪讪道:“不只是为吃东西,还因屋子热,本来就燥热生痰。”

    要不是昨晚咳的睡不着,她都忘了自己还有这老毛病了。

    “老姜擅长的是妇人病跟孩子病,要不再去太医院看看,有没有专精大内科的太医?”

    九阿哥道:“就算要化痰也不用一味儿开苦药啊,百合、橘红也润肺止咳……”

    舒舒摇头道:“爷,不用,这方子正对症,这一上午没怎么咳了。”

    九阿哥望向没有打开的膳盒,道:“有没有其他想吃的,外头的馆子初六挂幌,想要吃什么,叫人给你买……”

    舒舒早上吃了苦药,完全没有胃口。

    她道:“我还是好好的喝素粥吧,旁的也不想吃。”

    九阿哥回头看了眼南屋方向,小声道:“不放肉,让膳房给你熬虾丸粥呢?”

    舒舒摇头道:“鱼生火,肉生痰,我还是老老实实吃月子饭吧!”

    九阿哥就道:“那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再出去吃好吃的。”

    舒舒点头,过了那个劲儿,没那么馋了。

    她想起了两位长辈劝自己的话,就道:“爷大早上出去,也累了大半天了,快回屋梳洗吧。”

    九阿哥点头,转身想要离开。

    走到门口,他想起五阿哥的话,告诉舒舒道:“五哥想要带五嫂来探望你,爷给推了……”

    舒舒现在安生做月子,也被觉罗氏盯着停止了擦身的行为,也不耐烦见人,道:“谢谢爷,出月子前,我也不打算见客了……”

    九阿哥出去,没有马上离开,站在南屋门口,跟觉罗氏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等到巳初,宜妃已经在回春墅安顿下来。

    十八阿哥道:“娘娘,十七哥呢?”

    宜妃道:“这回圣驾在这里驻跸的时间短,你十七哥就没有跟过来,回头还要去上书房读书。”

    “那五哥跟九哥呢?他们来找我玩么?”

    十八阿哥接着问道。

    宜妃摸了摸儿子的光脑门,道:“你两个哥哥都大了,就算过来,也不能带着玩儿,等你以后去了阿哥所,那边有你的哥哥们,还有侄儿们,就有人作伴了。”

    十八阿哥道:“那我想汗阿玛了?汗阿玛什么时候来啊?”

    十八阿哥是宜妃幼子,长得眉眼清俊,人也机灵,康熙对这个幼子很疼爱。

    十八阿哥对于康熙,也多了几分孺慕。

    宜妃道:“我也不知道……”

    这会儿工夫,门口就传来一声轻咳。

    原来是今日风向逆转,清溪书屋里的烟道倒灌,屋子里的烟味儿还没有散尽。

    康熙嫌着闷气,正好手上不忙,就溜达到回春墅。

    “汗阿玛……”

    十八阿哥看到康熙,带了几分雀跃,过去拉了他的手,道:“儿子正想您呢……”

    宜妃已经起身,屈膝行礼。

    康熙伸手扶了,道:“朕闲着,过来看看你们娘俩。”

    结果到了门口,就听到十八阿哥说想他。

    康熙的心中,多了几分柔软。

    果然儿子小时候都不差,都是长大后才成了孽障。

    “十八阿哥明年入上书房,哈哈珠子也该打听起来了……”

    康熙道。

    宜妃听了,微微皱眉,道:“别的还罢,就是小太监,是不是挑不出合适的了?我瞧着十七阿哥带着的哈哈珠子太监,都是半大小子了……”

    年龄大了,难免有私心,跟小时候陪着长大的小太监不一样。

    康熙想了想,道:“上一次宫里招募太监,还是三十六年,确实有好些年没进人了,回头从外头再补些小太监进来。”

    宜妃提完这一句,就不再提。

    倒是康熙看着十八阿哥道:“除了小太监,到时候你身边还要有宗亲、勋贵跟包衣子弟当差,你想要什么样的哈哈珠子?”

    十八阿哥摇头道:“儿子不知道,儿子没见过外头的人。”

    康熙望向宜妃,道:“郭络罗家族人姻亲中,有没有合适的子弟?”

    宜妃忙摇头道:“好不容易远了那些人,就别往一起凑了,如今道保身上有佐领,五阿哥看顾着,臣妾还有个侄儿在老九府上挂侍卫,不用再抬举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跟自己同年生产的亲家母。

    九阿哥分府出去,大事小情的,都是岳家跟大小舅子们援手。

    舒舒这个皇子福晋,出嫁以后依旧得了娘家父母的疼爱。

    她没有提挈与回报娘家,自己这个当婆婆的,不能当不知道都统府对小两口的看顾。

    宜妃就道:“勋贵子弟,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您帮臣妾参详参详。”

    康熙好奇道:“想起谁来了?说说看。”

    宜妃就道:“不是旁人,就是老九媳妇的幼弟,比咱们小十八大两个月……”

    “臣妾寻思着,九阿哥是个不着调的,他福晋也年轻,小两口这几年在外头没少麻烦董鄂家……”

    “臣妾就有些不好意思,主要也是信得着他们家的家风人品,总比不知根底的骄娇儿强……”

    康熙仔细听着,想起了“软饭硬吃”的九阿哥。

    不仅直接对他福晋的陪嫁铺子下手,在岳家也是连吃带拿。

    只是关乎儿子身边的哈哈珠子,他还是比较谨慎,道:“齐锡岁数跟朕差不多了,那也是老来子了,难免宠溺,找机会见见再说,确实是好孩子的话,再放在十八阿哥身边使唤。”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十五阿哥身边的黑小子,道:“要是跟他家老六那样,倒是可以选用。”

    宜妃道:“臣妾也不会看人,还是要劳烦皇上您跟着把关。”

    康熙点头。

    那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会给安排得妥妥当当。

    只是他过来见宜妃,除了看宠妾爱子,还想要找宜妃说说话。

    跟十八阿哥说了几句话后,康熙就望向宜妃。

    宜妃见状,觉得眼皮直跳,有不好的预感。

    康熙喝了一口茶,道:“你闲着也是闲着,回头从园子里的人里挑几个太监跟妇差,将钟粹宫的缺额补上……”

    早在钟粹宫刚“封宫”时,里面当差的太监、宫女与妇差就有告病或是有伤,退出钟粹宫的。

    内务府这边倒是问过荣嫔用不用补,荣嫔没有补。

    初一那天康熙过去,看着宫殿的荒芜与冷清,叫了总管问过,才晓得钟粹宫的粗使太监跟妇差少了一半。

    要是这话是在宫里说的,宜妃怎么也要推了。

    毕竟宫里有个总揽宫权的太子妃,还有个曾管着东六宫的惠妃。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到了海淀,这回来的主位,除了她,就是和嫔。

    这给荣嫔补人手之事,真要让和嫔负责择选,那就要成笑话了。

    宜妃就道:“那臣妾听皇上吩咐,只是臣妾有些以貌取人,回头合不合用的,皇上您再让园总管仔细打听打听……”

    康熙看着她道:“多少年的毛病,还不改?”

    宜妃“咯咯”笑道:“这喜欢美人,还是毛病不成?跟着好看的人在一块儿,臣妾觉得自己也好看了。”

    康熙看着她,仔细打量了两眼,道:“旁人没有你好看,朕怎么觉得你比生十八之前看着更年轻了?”

    关键是这脸色水润,眼角一点皱纹都没有。

    要知道宜妃爱笑,所以她眼尾也有细纹。

    眼下看着,淡了许多,要不是坐得近,都看不出来。

    宜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美滋滋道:“得了皇上这一句,臣妾也算没有白忙活,近日各宫的例菜,都有黄瓜,臣妾就想起老九福晋给的护肤方子,试了试,效果还真不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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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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