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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全文阅读

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浑水摸鱼

    虽说心裕跟索额图都是太子的叔姥爷,可是因索额图是赫舍里家领头人的缘故,太子之前往来除了舅舅那一房外,就是索额图这一房。

    至于心裕跟下头的法保,太子都不大熟,只晓得是曾外祖索尼继室所出的两位嫡子。

    至于太子已故外祖父是侧室子,太子倚重的索额图则是妾生庶子。

    心裕在康熙初年差点尚主,后来因从他家择了元后的缘故,尚主之事不了了之,原配娶了舅家表妹瓜尔佳氏,继室娶的姨表妹宗室女。

    这几年,随着赫舍里家的沉寂,代表赫舍里家出面应酬的女眷,就是心裕夫人。

    太子印象中,这位五叔姥爷是个不上不下的庸才,也比较老实,没想到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五叔姥姥虽是宗室女,可是娘家爵位寻常,否则也不会做了继室,脾气绵软,对太子妃也恭敬,没有宗女的跋扈。

    三十八年二月……

    太子心里一颤,不敢看康熙的眼睛。

    索额图处死籍没,临死前还亲自勒死两个年长的儿子……

    心裕虐杀户下人口,也是在那之后……

    赫舍里家到底牵扯进去什么事情,会这样惶惶不安?

    康熙沉吟道:“事情闹出来,总要给臣民一个交代。”

    旁人给心裕说情,太子却不能出面。

    太子是天下人的太子,不是赫舍里氏一家的太子。

    康熙今日传太子过来,就是告诉他此事,嘱咐他不要掺和进来,省得牵扯到他身上。

    太子点头,晓得轻重,不想细究心裕杀人的时间,只道:“汗阿玛,是不是要补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了?”

    否则心裕一个随旗行走的勋贵,也不会这个时候被摆在风口浪尖。

    康熙面色有些阴郁,他虽提防下五旗王公,可对上三旗的掌控本还自信满满。

    尤其是这几年他收拾了几家后族,只当上三旗上下服顺。

    结果,一个领侍卫内大臣的推选,就闹出是非来。

    康熙是要清理赫舍里家的枯枝败叶,却没有将赫舍里家覆灭的意思。

    就算心裕是领侍卫内大臣的有力候选,他也不会用心裕做领侍卫内大臣。

    不仅赫舍里家如此,钮祜禄家跟佟家也是如此。

    真要用他们,就不会之前早理由或是调用,或是罢黜,都从宫里禁卫中排查出去。

    可是他不用,与旁人不想叫他用,不是一回事儿。

    康熙将有资格候选领侍卫内大臣的人家想了一圈,许是正黄旗的人家,许是另外两旗的人家,也有可能是钮祜禄家跟佟家。

    早年领侍卫内大臣只限本旗勋贵中选推,这几年八旗的高品旗缺不再限定本旗,其他两旗勋贵也有资格候选正黄旗的缺。

    康熙不喜欢上三旗内斗。

    所以心裕要收拾,这个时候将心裕的案子捅开的人也要收拾。

    若是对方隔山打牛,想要攻讦太子,那他更不会容。

    太子嘴里说着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出缺之事,心里想着还是赫舍里家。

    他大舅的承恩公停封了,索额图的一等公革了,心裕的一等伯也保不住了。

    赫舍里家真要要沦为二等人家……

    等到太子离开,康熙就在宗人府的折子上写了批示,拘拿心裕,彻查其不法之事……

    京城跟热河只有四百多里地,如今随着圣驾在热河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有上百人,京城往来的信件人口也多。

    没几日功夫,心裕被宗人拘押问罪的消息,就在热河传开了。

    九阿哥好奇得不行,跟舒舒念叨道:“不管是谁将事情捅出来的,都算积了大德,奴婢的命也是命,真的能视同牛马不成?真是人不可貌相,外头提起这位赫舍里家的五老爷,都说是老实怯懦,这十几年也鸟悄的,没有什么动静,没想到私下里倒是手辣心黑。”

    舒舒觉得不大对劲,道:“这时间瞧着看着像灭口,可是算一下心裕的年岁,应该插手不到宫中事儿,不至于如此……”

    心裕是索尼的老来子,年龄跟元后这个侄女差不多。

    索尼薨的时候,心裕还没有成丁,下头袭了一等公的老六年岁更小,赫舍里家的主事人才成了索额图这个庶子。

    九阿哥道:“不管是什么缘故,杀了就是杀了,这回问罪也不冤枉。”

    舒舒心里觉得诧异,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引导历史发生似的。

    历史上,索额图是今年才问罪,明年才处死,赫舍里家也受到牵连。

    如今索额图早死了三年,可赫舍里家依旧不能幸免。

    九阿哥也听说了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出缺之事,叫了额尔赫问道:“你家两人在领侍卫大臣任上,这消息应该比别人灵通,怎么回事儿,是京城有风声,说心裕是主推?”

    额尔赫茫然道:“奴才也稀里糊涂的,如今领侍卫内大臣出缺两人,这跟部院出缺不一样,不管主推还是副推定的是谁,选用还是要看皇上心意。”

    九阿哥道:“那好好打听打听,到底是因此事的缘故,还是赫舍里家有其他仇人,才将这个案子给揭开。”

    额尔赫记下,找上三旗的亲朋好友打听去了。

    旁人家的事儿,九阿哥跟舒舒提了一嘴就放下。

    倒是舒舒,晓得“倒太子”的大幕要开始。

    眼下心裕被收拾,不像是官场倾轧,更像是试探御前对赫舍里家的心意,还有剪除太子的羽翼。

    她就旁敲侧击提醒九阿哥道:“对太子,爷要再恭敬些,否则皇上看在眼中,怕是不乐意。”

    九阿哥呲牙道:“爷可不会巴结人,还是跟眼下似的,敬而远之吧!”

    舒舒也就不?嗦其他,只道:“皇上怜弱,这心裕倒了,赫舍里家彻底压下去,太子就失了母族助力,皇上素来疼太子,应该见不得旁人对太子落井下石。”

    九阿哥听了,若有所思,道:“汗阿玛还真是如此,这几年待五哥跟爷比之前好,说起来就是在郭络罗家问罪之后;这几年爱带着十三阿哥,也是因嫔母大病了一场,跟外家几乎决裂之后,这样一说,还真是便宜了太子,拖后腿的都没了。”

    舒舒默默。

    冲锋陷阵的也没了。

    太子不能再居于幕后,要跟皇上对上了。

    也没有人居中斡旋。

    瞧这趋势,就算太子想要缩头猫着,旁人也未必乐意。

    太子,能坚持到四十七年么?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舒舒的孕期也满了三月,胎像稳了,身上也松快了。

    十三阿哥夫妇要宴请翁牛特郡王,请九阿哥与舒舒做陪客。

    两家挨着住着,舒舒跟九阿哥就没有耽搁,提早过去说话。

    十三阿哥夫妇亲自迎出来,小妯娌就相伴往后院去了,九阿哥跟十三阿哥去前头说话。

    “看着跟小鸡崽子似的,没有二两肉,行事如何,力气大小呢?”

    九阿哥最关注的是这个。

    十三阿哥这个大舅哥能张罗请客,这是认可了小郡王的人品行事?

    否则赐婚就是赐婚,也不值当他一个受宠皇子主动示好。

    十三阿哥笑道:“话不多,可是个明白孩子,也是五岁开始拉弓,如今五力弓也从容,七力弓也能射两下……”

    九阿哥道:“那身子应该是没问题了,瞧着瘦,应该是抽条的缘故,”

    郡王这个身份,代表着是部落爵位传承,往后子嗣压力大。

    要是小郡王身子骨不好,那到时候皇女也跟着受累。

    十三阿哥点头道:“嗯,嗯,我跟十四弟前两年也跟竹竿子似的,这几年身上才有肉了。”

    九阿哥道:“十三妹妹额驸算是定了,那十五妹妹那边,汗阿玛圈定了人选没有?科尔沁可有不少台吉在京……”

    十三阿哥听到此事,脸色有些难看,道:“还没有确定人选,不过端敏姑姑上了折子,为儿子求娶公主,说是十三妹跟十五妹都行。”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道:“呸!当皇女是大白菜呢,轮得着她择拣?”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道:“不会是革了台吉的那个儿子吧?这是惦记公主呢,还是惦记额驸尊位呢?”

    公主的儿子是台吉,台吉的儿子也是台吉。

    公主的丈夫是额驸,额驸跟公主的儿子,也是台吉。

    那个酒蒙子丢了台吉爵位,迎娶了公主,这地位更高了不说,还能惠及儿孙。

    十三阿哥也是想到这个,觉得闷气,道:“真要跟皇家亲近,想着亲上加亲,应该给承爵的儿子求联姻,怎么敢用那个东西来攀附皇女?”

    端敏长公主的丈夫,是达尔罕亲王,以后端敏长公主的儿孙,会袭这一脉亲王爵,执掌科尔沁左翼中旗的政务。

    九阿哥摆手道:“她发白日梦,汗阿玛不会搭理的,别说是公主,就是郡主、县主怕是也求不下去,你理会她做什么?”

    九阿哥虽只跟端敏长公主打一回交道,也是够够的。

    蔑视宫妃,对太后也敬重的有限,在御前都挺着脖子,傲慢的不行,

    只是什么因种什么果。

    端敏长公主以为自己能在科尔沁作威作福,用不着受皇权辖制,却忘了天道好循环,总有求着京城的时候……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口碑(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接着说道:“汗阿玛不待见她,她应该也心里有数,更像是是坐地起价,或许真正盯上的应该是简亲王府那边,呵,这个时候倒是晓得那边是娘家,当年她回京,简亲王福晋过去请安,愣是叫人白等了半天不见人,如今后悔也来不及。”

    端敏长公主傲慢,雅尔江阿脾气是好的?

    雅布在时是庶弟,对这个贵为宫中养女的公主嫡姐没有底气,雅尔江阿也是宫里长大的,可不会惯着她。

    不管端敏长公主怎么想,都是白想。

    十三阿哥摇头道:“连十四格格她都瞧不上,更别说简亲王府那边的宗女。”

    要知道在十三格格跟十五格格之间,还有一位贵人所出的十四格格。

    端敏长公主只提了敏嫔所出的两位格格。

    九阿哥无语,道:“到底怎么算的账?十四格格再是庶出,那也是汗阿玛的亲女儿,轮得着她嫌弃?”

    兄弟两个念叨两句,就不提了。

    只要十五额驸不是出自左翼中旗就好。

    到时候,就算十五格格不在京城,去了科尔沁,也不用看这位姑母的脸色……

    正房,十三福晋问起舒舒返程之事。

    因舒舒有身孕,即便满了三月,也不好路上奔波,所以等到圣驾离开热河的时候,舒舒会直接回京城。

    那样的话,用不着一旬,就能到京城。

    圣驾绕路塞外,回程就要月余。

    舒舒道:“九格格也这个时候回去,正好作伴儿。”

    九格格前阵子中了一回暑,身子就有些弱,太后不放心,嘱咐她回城跟着舒舒一起,直接从热河走官道回京。

    十三福晋听了羡慕。

    这出门在外,远离了官道跟驿站,沿途就都设行帐,谁住谁知道。

    来的时候少了京城的暑热,早晚凉爽还不难熬,可是等到七月底八月初回京,就有些冷了。

    只是难得出来一趟,她健健康康的,也没有什么借口提前回去。

    如今赫舍里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十三福晋也有所听闻,道:“再没想到,那位是这样的行事,早先外头提起来,都要说一声老实人……”

    二十二年索额图跟明珠“党争”被罢相,当时他的长兄承恩公已薨,下头三个弟弟都被牵连,老四革了官职跟佐领,挨了鞭子;老六直接革了一等公,只有心裕这位五爷因行事老实的缘故,挑不出的错来,保住了一等伯。

    那以后二十来年,这位伯爷更是沉寂,没想到还有这个“显耀”的一日。

    舒舒想着朝廷的律法,官员打杀奴婢降职,有这一条心裕就算重罚,也就是除爵了事,不会偿命。

    她就道:“不是坏事,有了这个开端,只盼着京城的御史有些正事儿,多留心这些八旗勋贵,往后也能少折几条人命。”

    对于不事生产的八旗勋贵来说,丢了爵位,可比要了性命还难受,儿孙彻底没了铁饭碗。

    有心裕这个前车之鉴,往后再有勋贵想要打杀奴婢的时候就要掂量掂量。

    十三福晋将门虎女,本不信佛道,不过如今生活在宫里,也是“入乡随俗”,平日里尊佛崇道的,道:“盼着如此,人命为重。”

    妯娌两个说了一会儿话,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就陪着小郡王过来。

    今日宴请,本不需要女眷出面,之所以两口子一起请,不过是怕舒舒一人在家待着无趣罢了。

    十三福晋头一次见小郡王,见他年岁跟幼弟相仿,看着老实腼腆,就多了亲近。

    舒舒对这位小郡王的印象本就不错,眼下更好。

    原来小郡王到了热河后,晓得了前阵子各家公主与宗女给九阿哥送寿礼之事,就也用他额涅的名义补送了一份。

    他额涅也是宗女,只是出身寻常,只是无爵宗女。

    礼多人不怪。

    只看小郡王的周全,就晓得他真是真的看重这门亲事。

    舒舒少不得也吩咐了曹顺,再给他们家预备一份回礼。

    男女有别,小郡王过来见了礼,就跟着两位皇子去前头入席。

    十三福晋则是跟舒舒在后院单开了一席。

    十三福晋道:“怪不得我们爷夸,瞧着说话行事,规矩有礼,跟寻常蒙古王公子弟不同。”

    舒舒点头道:“听说是打小跟着汉人师傅开蒙的,也不用担心跟十三妹妹说不到一起去。”

    受到康熙推崇汉学的影响,宫里的皇女们也都是打小学功课,尤其是后头的皇女,少了几分满蒙女儿的泼辣。

    十三福晋道:“这样好,晓得道理,晓得轻重。”

    对皇权多了畏惧,行事不会随心所欲……

    前头,席间。

    十三阿哥晓得九阿哥的酒量,直接让人给他上了米酒,还不忘跟小郡王解释道:“九哥胃弱,吃不得烧酒,就是在御前,也鲜少吃酒。”

    小郡王道:“九贝勒身体贵重,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九阿哥道:“嗯,嗯,你们好吃好喝着,爷就是过来凑数的。”

    他本就不爱喝酒,偏偏眼下规矩,无酒不成席,如今抬出身子的缘故,倒是没有人敢再逼他喝酒。

    小郡王也不提什么酒桌的规矩,殷勤举杯,先敬了九阿哥一杯,随后敬了十三阿哥。

    等到挨着敬完,他才对九阿哥恭敬道:“早听说九贝勒大名,我们旗这几年牧民富裕,王府也多收了不少银子,都是托您的福。”

    “哈?”

    九阿哥一时没明白缘故,讶然道:“爷不在理藩院当差,怎么名声还传到蒙古去了?”

    理藩院当差的话,就与各部王公更熟稔些,有时候赶上各部会盟,还要代表朝廷去蒙古出公差。

    小郡王道:“御药,内造首饰,主要还是内务府官收羊毛跟羊绒……”

    蒙古各部除了喀喇沁部半农半牧之外,其他都是只有牧业。

    牛羊遍地,羊毛也稀烂贱,就算有商人出关收购,也是以羊皮跟牛皮为主,没有人带羊毛,利润微薄,还不够路上抛费。

    羊毛都是牧民自己碾羊毛毡子做褥子或蒙古包用,其他也没有什么用处。

    如今内务府收购,羊毛也能卖上银子,精挑出来的羊绒更是价格可观。

    尤其是距离京城比较近的部族,都在想法设法增加羊羔的数量。

    有内务府出面,羊毛羊绒的价格都是统一的,还都签了有了官府印章的契书,不用担心多养了羊被坑了。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开怀大笑,道:“不能糟蹋东西,爷想的不过是分内之事,真要说起来,这羊毛呢做衣裳可不比丝绸差,也更耐穿!”

    至于御药……

    暂时不用提……

    流行的不是什么正经药,求子更多的时候是借口,还是床笫之间那点事儿……

    小郡王道:“如今为了多养羊,旗里有王公开始圈养,就腾出来不少土地,臣正想要跟朝廷求恩典,让农官下来,垦荒耕种。”

    九阿哥听了怔住,看了十三阿哥一眼。

    十三阿哥也是才听说此事,道:“这?牧民乐意么?”

    农耕辛苦,习惯了放牧的蒙古人未必会喜欢农耕。

    否则这么多年下来,蒙古这么多部,不会只有喀喇沁一个部族半耕半牧

    小郡王脸上带了苦笑,道:“隔三差五的闹白灾,三十七年冬天我们那里虽没有巴林部厉害,可是也冻死了好几十人,要是能垦些土地,种些糜子跟荞麦备着,也是防着灾年丁口减少。”

    关外苦寒,夏天雨水也不丰盈,能够种植的粮食有限,都要耐寒耐旱的。

    因此,喀喇沁部种植的粮食,除了高粱之外,就是糜子跟荞麦。

    糜子炒熟磨出来,就是炒米,可以存放一年,比较适合蒙古人食用。

    荞麦的话,炸成蒙古果子存放,算是细粮了。

    十三阿哥没有接话。

    九阿哥想着之前在御前提及的在蒙古修建番庙之事。

    要是蒙古各部越来越多的牧民定居,形成了村镇,道路也畅通无阻,那蒙古才真正成了大清的一部分。

    可是涉及到垦荒跟农官,需要理藩院跟工部,就不是他们皇子能大包大揽的……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人不可貌相(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没有再接话茬。

    小郡王依旧说道:“我们翁牛特跟其他部族不同,不缺水,除了糜子跟荞麦,听说皇上在京城试种水稻,臣也想要在翁牛特部试试稻子,要是能够种出稻子,那我们就贡给皇上,让皇上尝尝塞外的大米。”

    九阿哥眼见着他兴致勃勃,显然是早有这个念头,含糊着说道:“垦荒是大事儿,草场要是毁了,十年八年养不起来,到时候就要人命了,不着急,不着急,事缓则圆,先看朝廷的意思。”

    十三阿哥不好说什么,只能九阿哥说了。

    至于会不会得罪人,九阿哥不在意。

    十三阿哥晓得九阿哥的好意,可并没有躲在后头,道:“想法不错,可是风险也大,翁牛特部不单单是王爷的,还是其他王公大族的,郡王想要垦荒,下头人都乐意?”

    小郡王神色没有那么笃定,迟疑道:“母亲与我盼着如此,下头人各有担忧。”

    十三阿哥就道:“郡王才理政,步子不宜过大,还是一步一步来。”

    九阿哥也道:“要是粮食这么好解决,其他部早动了。”

    小郡王点头道:“谢谢贝勒爷跟十三爷教导,臣会再仔细思量。”

    话题就此打住,几个人说起其他的来。

    等到酒足饭饱,小郡王也有了几分醉意,就由长随扶着,上车回驻地去了。

    九阿哥跟十三阿哥面面相觑。

    之前瞧着是老实人,没想到心却大。

    九阿哥道:“会不会太有上进心了?”

    跟其他的蒙古王公不一样,不像是传统的领主,倒像是要好好经营地方的样子。

    垦荒都没垦呢,都扯到种水稻!

    十三阿哥眉头微蹙,也有些担心。

    小郡王的身份,已经到顶了,升无可升,太有上进心,未必是好事。

    对于权贵来说,安分守己,才是稳赢不输。

    十三阿哥庆幸道:“幸好距离京城不算远,还挨着巴林部。”

    如此想要打听翁牛特部的消息,也比较容易。

    天色将暮,九阿哥就跟舒舒回隔壁院子。

    九阿哥跟舒舒提及了小郡王想要垦荒之事,道:“瞧这样子,是仔细想过的,估计怕朝廷拦着,还用汗阿玛试种稻子说话,打算在翁牛特种水稻,倒是真敢想!”

    舒舒心里算了一下翁牛特部的地理位置,后世的红山地区。

    别说是这里种水稻,再往北,远至宁古塔地区,后世都成了水稻基地。

    舒舒就道:“只要不缺水,应该能试试,不过到底怎么种,种多少,还要看朝廷意思。”

    九阿哥点头道:“是啊,要是圈一小块地,种些王府上下的口粮,那朝廷也不会管,可是大规模垦荒,又是另一个说法。”

    要是坏了草场,农耕不能解决温饱,大头还是在放牧上,回头牛羊没地方吃草,到时候说不得就要乱了。

    小郡王今日说起,也算是“私下”了,未尝没有试探朝廷安排的意思。

    有十三阿哥在,就是个传话之人。

    九阿哥吃席是凑数,也就不操心这个。

    “那发菜做汤不错,给县主多留些。”九阿哥想起了小郡王之前送的礼,其中有翁牛特特产的发菜。

    舒舒道:“留了,回头也给娘娘送些。”

    九阿哥道:“娘娘不爱吃素菜,不过这个荤着做,用鸡肉茸炒着吃,味道也行。”

    小郡王送的生辰礼,既有金银玉器这些贵重物件,又有发菜、蕨菜干这些土产,瞧着倒是比寻常礼物要可心,像是亲戚之间的走礼,透着几分亲近……

    *

    十三阿哥聪慧,九阿哥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

    涉藩无小事。

    这些小郡王刚掌权,少年意气,胆子比看着的要大,别再出乱子,也不好让他跟朝廷离了心,还需周全。

    次日一早,十三阿哥就进了行宫,往御前去了。

    康熙正好处理完折子,正准备用早膳,就传了十三阿哥进去。

    “用膳了没有,要不要跟着朕吃一口?”

    康熙看着疼爱的小儿子,态度十分温和。

    这么多儿子中,文武双全的有四人,除了太子之外,就是三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太子也好,三阿哥与八阿哥也罢,性格都有不足之处。

    倒是十三阿哥,康熙这几年看下来,性子豁达,没有那些鬼魅的小心思,比三阿哥与八阿哥要强出一截。

    十三阿哥常伴驾,在御前也自在许多,看了膳桌上一眼,笑着说道:“儿子早上吃了金银馒头,不过肚子还富裕,还能再吃一轮。”

    康熙也是打这个年岁来的,晓得这个时候一天吃五顿都不多。

    他就吩咐侍膳太监,道:“给十三阿哥拿碗筷。”

    等到碗筷摆好,十三阿哥就欠身在炕边的小凳子上坐了。

    除了野菜馅的小米面窝头,膳桌上还有肉丁烧饼,另外还有红彤彤的面片汤,另有几道小菜。

    十三阿哥就吃了半盘子肉丁烧饼,又喝了一碗面片汤,小菜也吃的七七八八。

    他吃得香,连带着康熙食欲都好了些,跟着多喝了半碗汤。

    等到膳桌撤下去,十三阿哥就提起了昨日的宴席,还有小郡王提及的垦荒事宜。

    康熙听了,沉吟道:“翁牛特部在西辽河,是辽人故地,早年辽人也在那里垦荒耕种,后头蒙古人占了西辽河,才荒废了农田,养回了草场。”

    十三阿哥没有去过翁牛特部,不过却晓得翁牛特部挨着热河。

    木兰围场,就是敖汉部、喀喇沁部与翁牛特部敬献给皇父的。

    既是小郡王考虑农耕,就水源指定没问题。

    那人口问题呢?

    十三阿哥就斟酌着道:“若是其他部族争相效仿,那往后是不是各部蒙古再遇白灾,粮食就不再依赖朝廷援手?”

    朝廷也失了辖制蒙古的一个手段。

    康熙看着十三阿哥道:“如今的蒙古,已经不是金时的蒙古,就算他要经营翁牛特部,也难以做大。”

    金朝时,金人对蒙古实行“减丁”政策,防止蒙古部落扩张。

    如今朝廷对蒙古,就是实行“旗佐制”。

    一个部落,分成两到六个旗,每个旗都有几位领主各领牧场,每个旗的旗丁也分成佐领,一百五十丁为一佐领。

    整个漠南蒙古就被分成了二百多个王公领地。

    按照《大清会典》规定,蒙古王公不得越境放牧,违者要受处罚,屡教不改者要问罪夺爵。

    如此一来,蒙古就成了一个大牢房,每个王公圈禁在自己的领地牧场中,不能动弹。

    旗丁是三抽一,负责朝廷调派出兵,或是维护盟旗安定,这部分人多受朝廷选定的官员统领。

    虽说这部分蒙古兵并不像蒙古八旗兵,归朝廷直接管辖,可是不管是东北防范沙俄,还是西北防范准噶尔,都抽调了盟旗兵。

    战争,有时候也是消耗人口的主要方式。

    旗主亲领的兵丁,也就是几百人。

    十三阿哥明白了缘故,这是朝廷会给翁牛特恩典,准他们垦荒耕种。

    像小郡王这样有上进心的蒙古王公凤毛麟角,起不到什么作用。

    等到二、三十年,他富裕起来,成了王公中的异类,不用朝廷防备,自有蒙古王公们收拾他。

    十三阿哥想到十三格格,要是妹妹嫁给小郡王,生下嫡子,那爵位往后就是皇家外孙在传承,那样的话,还是盼着翁牛特部别闹出太大动静……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说服(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这里,听十三阿哥说了后续。

    皇父已经传了小郡王,答应派农官过去勘测水土,也会从京城拨一部分粮种过去。

    九阿哥道:“汗阿玛应了,那就是好事儿,往后翁牛特部跟京城的往来多,十三妹妹就算不能常驻京城,想要来朝也容易。”

    十三阿哥也觉得短期看,翁牛特部跟朝廷关系紧密起来是好的。

    到时候,说不得他还能借着出公差的身份,也去翁牛特转一圈。

    小郡王跟皇子往来亲近,往御前也跑得勤,自然也落在前头的额驸眼中。

    十三格格前头还有一个十格格,没有正式指婚,可是也有了消息,指给了喀尔喀内附过来领主台吉策棱。

    那位十格格要是出降,按照公主们的排行,就是六公主。

    后头是十岁上头殇十二格格序齿为七公主。

    小郡王就是八额附,心眼子倒是多,混不似蒙古儿郎。

    三额驸忍不住到了三公主跟前,道:“不过一个小崽子,如今四下里殷勤着,也要跑到我前头去了,你是木头不成?眼见着圣驾就要奉太后离开热河,你就不能多往太后跟前请请安?”

    三公主看着三额驸,道:“荣宪公主早年在太后宫住过,温宪公主是太后打小抚养长大,她们两人在太后跟前的体面,与其他皇女不同。”

    所以这两位公主与太后都比较亲近。

    纯禧公主这位皇家养女,从小被送到宫里,远离本身父母,太后对她也多怜惜,私下里有照顾。

    倒是自己,真要说起来,跟太后也好,跟御前也好,都不算亲近。

    三额驸听不得这样的解释,道:“你是什么牌面的人物?不主动过去亲近,还等着太后想起你不成?既是跟太后不亲近,那太子妃呢?多预备一份礼,给太子妃。”

    三额驸如今一门心思亲近太子,这阵子找机会也跟太子见了两回。

    太子问起了他跟三公主的长女,是三十四年出生的大格格,今年已经八岁。

    三额驸私下里打听了一回,晓得东宫如今有两位皇孙,一个九岁,一个七岁,跟自己长女年岁都合适。

    他心头火热,就见不得妻子充木头人。

    三公主看着三额驸,觉得心累。

    她是三十一年出降,太子妃是三十四年嫁入宫中,中间隔着三年,姑嫂两个压根就没有打过照面。

    三额驸心有企图,也缓和了态度,道:“你日子过得糊涂,想想大格格,儿子往后有爵位在,大格格怎么办?咱们喀喇沁部是富的,是嫁到其他部族吃沙子去,还是嫁回京城,还要看你我夫妻的努力。”

    三公主说不出拒绝的话。

    紫禁城的生活像是上辈子的事儿。

    三额驸眼中富庶的喀喇沁部,怕是连京城的乡下都比不过。

    她点点头,道:“我给太子妃预备节礼,这两日也会过去给皇祖母请安。”

    三额驸面上带出赞赏来,道:“这样才对,关乎孩子的前程,咱们俯首做小也没什么……”

    三公主没有反驳,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三额驸的话。

    三额驸心满意足,出去寻小郡王吃酒去了。

    翁牛特部想要学喀喇沁垦荒耕作,那他可要盯着些,不能让翁牛特部强过喀喇沁部去……

    三公主对丈夫的话,只听了一半。

    她是想要将女儿嫁回京城,可是却不想嫁回到宫中。

    太子的倨傲,她们前头这些公主见识的最多。

    连兄弟姊妹都不放在眼中的太子,怎么会将外甥女当回事儿?

    况且太子以后承帝位,前头儿子们的前程说不好。

    到时候要是有心图谋大位,不满自己娶了蒙古福晋,八旗内部没有助力,夫妻容易成怨偶。

    三公主一边听着丈夫的吩咐,给太子妃预备了一份礼,一边打发人去见舒舒,提及次日对方有没有空,想要过去说话。

    舒舒这里,正打算挨家送“回礼”。

    除了温宪公主是妹妹,其他给九阿哥送了“生辰礼”的,要么是姐姐,要么是堂姑母、族姑母,都是尊长。

    不过这“挨家”,说的也是上头的几位公主。

    至于其他宗女,就由曹顺这个二等侍卫代九阿哥送回礼。

    听说三公主要过来,舒舒想到十阿哥身上。

    就算三公主性子冷清,跟十阿哥却是有几分姐弟之情的。

    舒舒正要要拜访几位公主,就跟三公主的嬷嬷道:“正好我跟贝勒爷明日要去几位公主作别,无须三公主劳动,我们过去就是了。”

    早些过去,先去拜访了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在午饭之前正好轮到三公主。

    那嬷嬷记下,回去复命去了。

    等到九阿哥回来,晓得三公主打发人,轻哼道:“这个时候,倒是不装死了,总算有些良心,还能想起老十来。”

    姊弟相差十来岁,九阿哥对这位姐姐也没有什么情分。

    如今兄弟姐妹都在热河,其他姐姐热热乎乎的,只有这一位性子各色。

    舒舒道:“一人一个性子,有人外向些,有人就腼腆,三公主不单跟咱们没有往来,跟公主们也不怎么亲近。”

    所以也不用跟她计较,这次一别,往后轻易也打不上交道。

    九阿哥想起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唏嘘道:“汗阿玛老想着手足相亲相爱,可要是一般大的还罢了,相伴着长大有个情分在,这差着岁数的,如同大姐、二姐跟小十五、小十六他们,要说有手足情分,那不是扯淡么?”

    舒舒点头。

    寻常人家还罢了,最多分个同胞手足与异母手足;皇家子嗣太多了,中间跨度也大。

    幼弟比自己的儿子还小,再提兄友弟恭,就是笑话。

    舒舒也如三公主似的,打发人往几位公主处问询了一下,次日有空没有空,若是有空,次日夫妻拜会之事。

    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都回话,两人都得空,扫榻以待。

    次日,夫妻两个坐车,带着不少从人,就往公主别院去了。

    热河行宫是新修建的,配房有限。

    来朝的蒙古王公都在驻地,不过公主们还是会轮到一间小院子。

    这三位藩地公主与九格格不同,不好挨着行宫居住,还是有些距离。

    不过因院子狭小,只有公主带着身边人口住着,其他随从还是在蒙古王公驻地。

    王公驻地眼下没有修建建筑,来朝的各部王公就按照理藩院的分配,各自设了行帐。

    按照朝廷的规划,等到圣驾离开,这里就要动工,热河行宫会仿京城的内馆与外馆,修建蒙古会馆,用来招待来朝的蒙古王公。

    夫妻两个坐着车,走了有一刻钟,就到了几位公主下榻之处。

    长幼有序。

    这首先要去的就是纯禧公主这位长姐处。

    纯禧公主已经等着,听人说马车到了,就亲自迎出来。

    眼见着不单单夫妻两个过来,后头跟着人还大包小包的,不由惊讶道:“怎么还预备这么些东西?”

    九阿哥笑道:“前头收了姐姐们的生辰礼,我们夫妻就琢磨回礼来着,正好家里的铺子开到热河,就给几位姐姐预备了吃的用的。”

    全套的梳妆盒,潞绸跟宁锦两样布料,糖果匣子,各色茶叶,各色线香,装着迷你金如意的荷包……

    各式各样的摆出来,就不是寻常走礼的那些死物。

    纯禧公主看着,有些感怀道:“看着这些物件,好像人在京城似的。”

    九阿哥点头道:“弟弟就是这个意思,您别瞧着这些都不是金贵东西,都是寻常吃的穿的用的,且不提什么‘物离乡贵’,胜在这其中心意,就是想着姐姐们实实惠惠的,能吃能穿能用上,不整那虚头巴脑压库房的!”

    纯禧公主被逗笑,道:“一句‘礼轻情意重’就能了事,叫你这个絮叨!”

    九阿哥笑道:“这弟弟不说,要是大姐不晓得呢?”

    纯禧公主不跟他磨牙,拉着舒舒的手,亲亲热热道:“这样细腻体贴的心意,我才不信是老九想出来的,叫弟妹费心了。”

    舒舒柔声道:“我们爷提及几位姐姐,也只有心疼的,这回也是他吩咐我预备下的。”

    纯禧公主瞧着她这相貌行事,忍不住白了九阿哥一眼。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这就是“近朱者赤”。

    谁能想到小时候人嫌狗厌的九阿哥会有今日成色……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 旧情(打滚求月票)

    纯禧公主是康熙十年生人,今年三十二,比大阿哥还年长一岁,是众皇子皇女的长姐。

    她指婚的时候,八旗贵女已经开始流行晚嫁,因此到二十九年,二十岁才大婚。

    九阿哥当时八岁,已经入上书房三年。

    等到夫妻被迎到屋里,宾主入座。

    纯禧公主跟舒舒讲古。

    “当年那个淘气样子,恨不得上房揭瓦,四下里不消停,宁寿宫上好的锦鲤,一天喂三遍,都给撑死了……”

    “赶巧大家伙儿从猫狗房领了小狗回去喂养,他又不老实,也就是皇子,上头汗阿玛看着,换做寻常家里,真是一天打三遍也不解气……”

    “手脚也不老实,第一天去上书房,就惦记上西洋钟,找了个大家下去练骑射的功夫,自己跑回去,给拆了个零零碎碎……”

    纯禧公主对九阿哥这个弟弟,满脑子只记得他淘气那几年。

    再有印象,就是传说中的“纨绔皇子”,等到三十七年姐弟相见时,也只是匆匆相见,没有怎么相处。

    舒舒听着,忍俊不禁。

    怪不得九阿哥前几年养成那样的性子,这是小时候没扳过规矩。

    怕是那西洋钟能拆不能装。

    夫妻过了好几年,舒舒也晓得,九阿哥动手能力寻常。

    纯禧公主接着说道:“汗阿玛性子节俭,最是见不得这个,本以为匠人能好好装上,结果不知道这位小祖宗怎么动的手,愣是死活装不回去,老九差点挨罚,不过有十阿哥挡在前头,只说是自己拿了小零件掉了,闹得贵额娘从长春宫补了个西洋钟回去,才算是了结……”

    西洋物件都是漂洋过海来的,金贵着呢。

    就是皇宫之中,也不是哪个主子都有的。

    九阿哥在旁听着,津津有味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老十真不错,打小就晓得爱护哥哥。”

    至于自己拆西洋钟,那也不是寻常淘气,那是研究学问。

    自己虽不会装,可是后头跑了内造办三个月,也弄明白了西洋钟指针行走的道理。

    纯禧公主指了他点了点,道:“当哥哥的,也好意思?明明你比老十早落地一个多月,倒像是生在后头的。”

    九阿哥笑道:“这才是好兄弟,我疼他,他也爱护我,有来有往的,这情分也就长长久久的。”

    他跟十阿哥比邻而居,兄弟亲密如往昔,两口子出来,两个儿子直接养在了十阿哥的郡王府。

    就是同胞兄弟,也就是如此了。

    纯禧公主点头道:“你是个纸老虎,内里脾气却绵;老十面上莽,心里有数,如今成家立业,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情分好,也是你们的缘法。”

    九阿哥只当没听到纸老虎那句话,道:“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大姐您就放心吧!”

    三十三年贵妃薨,十阿哥丧母,几位抚蒙的姐姐都叫人捎了东西,慰藉过十阿哥。

    不管是真心顾念丧母的幼弟,还是给皇父看的,九阿哥都领情。

    纯禧公主打量九阿哥两眼,道:“早先常听京城消息,听得再多,也有不放心的地方,如今算是能叫人真放心。”

    九阿哥瞧着纯禧公主隐隐带了几分感伤,就道:“也不用太放心,该操心还是要操心,这几年朝廷修生养息,不打仗了,河工上也治得七七八八,等户部攒下银子,说不得就要修蒙古的驿路跟台站,到时候大姐回京,也少了颠簸。”

    纯禧公主听着,带了向往道:“那盼着了,年轻时不说,等我老了,是要回京城养老的……”

    舒舒在旁边,听着姐弟两个说话,也不插嘴。

    倒是纯禧公主,行事周全,跟九阿哥说了几句,又跟舒舒说起来,道:“听说你爱吃牛肉干、奶皮子跟那奶豆腐,别的还罢了,这几样我这是不缺的,稍后你们带些回去。”

    晓得他们夫妻还要去拜访荣宪公主与三公主,纯禧公主也没有预备留膳,只吩咐预备了不少零嘴,量还不小,打算叫两人带走。

    牛肉干还罢了,就是大众口味儿;奶豆腐里面放了野果干,中和了奶豆腐的酸腻,带了果香。

    如今就在小几上摆着。

    舒舒吃了一口,就尝出来,道:“是沙果干!”

    纯禧公主笑道:“就是它,科尔沁的鲜果种类少,最常见的就是这口味各异的沙果。”

    九阿哥道:“往后路修好了,我打发人给大姐送鲜果。”

    他想得是自己的橘子,都能运到京城,那送几筐去科尔沁,也就是耗费些银钱罢了。

    纯禧公主笑着听了,并没有当真。

    科尔沁到京城一千六百里,再好的果子,也耐不住路上损耗。

    舒舒想起了西红柿,道:“南街的火锅店,大姐去过么?”

    纯禧公主摇头道:“不耐烦去外头吃饭,没有去过,都说那边锅子味道新奇,额驸叫人订了两桌送过来,确实不赖,涮什么都好吃。”

    舒舒就道:“那等到回京,我给大姐预备些番柿种子,到时候种在花坛里,能看还能吃。”

    要知道,西红柿传到中国已经一两百年,都是当成花来养的。

    宫里早年就有这个。

    纯禧公主笑了,道:“好,我现在就爱种个花花草草的,出京时,就带了十几种花种过去……”

    可惜的是,养成活的屈指可数。

    一方水土养一方花木,多是水土不服。

    因还要再走两家,舒舒跟九阿哥在这里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就告辞出来。

    纯禧公主挎着舒舒的手,亲自送了出来。

    “别的还罢,那人参面霜,我前阵子叫人买了,用了大半月,脸都细发,科尔沁风沙大,最需要这个,回头你叫人将种子送到内馆时,也帮我再带些那个。”

    舒舒自是应了。

    荣宪公主的住处,就在后头院子。

    舒舒与九阿哥就没有上马车,步行溜达过去。

    荣宪公主已经在等着。

    等到见过礼,她跟九阿哥道:“晓得你也过来,本该叫额驸过来陪你说话,只是三额驸今日设宴,要宴请翁牛特郡王,请了额驸跟大姐夫过去做陪客,倒是不凑巧。”

    九阿哥呲牙。

    “不在正好,我跟二姐夫实在不熟,也没话讲。”

    荣宪公主:“……”

    舒舒望向九阿哥。

    “不是说早年二姐夫在京城当差么,后头才回巴林……”

    九阿哥道:“那都十几年前了,我当时整日里在上书房,就是指婚前后跟着八哥跟老十去宁寿宫瞅了一眼,当时就觉得面善,可差着岁数,也打不上交道。”

    舒舒想着二额驸的长相,细眉细眼的,还真是面善。

    二额驸的祖母是太祖孙女,母亲是太祖的曾外孙女,是满洲、科尔沁跟巴林三地融合的血脉。

    这眉眼之间,就带了“皇家特色”出来。

    荣宪公主听了也笑,道:“当年皇祖母传了额驸入宫,我们娘娘也说面善。”

    九阿哥道:“奇了怪了,同胞所出,巴林郡王与三台吉,就是另一个长相,看着不如让姐夫亲切。”

    荣宪公主笑道:“三阿哥当时嘴欠,私下里跟我抱怨,说兄弟三个,就这一个不俊的,叫我赶上了……”

    九阿哥道:“还行吧,二姐您自己长得好,对这相貌好赖,估计也就不挑……”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草灰伏线

    同样是长姐之风,荣宪公主的行事与纯禧公主还不同。

    纯禧公主更重规矩些,荣宪公主更随和。

    这就是皇长女的底气。

    外加上荣宪公主这几年回朝两次,跟小两口打的交道多,大家说话也更熟稔些。

    九阿哥就忍不住跟荣宪公主抱怨起三阿哥的奇葩行事,道:“早先在宫里的时候还不明显,这一自己当家,可是了不得,那个抠搜劲儿,听说诚郡王府的下人伙房,每天都有一顿黏饽饽,就是为了耐饥顶饿,您说这是不是大笑话?”

    荣宪公主听了愕然,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去年我回京的时候怎么没听过?”

    何至于此?

    体面都不要了?!

    九阿哥道:“就是升回郡王府后,当差的人多了,要开销的银子也多,入不敷出,各种截留,如今京城都晓得,诚郡王府的主子也只有四道菜……”

    “我刚听说时还劝来着,说是哪里都能省下一抿子,也不用在奴才嘴里省抠钱,结果三哥还振振有词,说是同样是充饥,一斤大米换二斤黄米,这壮丁一顿能吃半斤大米,却吃不了半斤黏饽饽,只这一笔,这大灶上一年就能省二百多两银子……”

    “还有府里下人的四季衣裳,用的都是各处布庄里的瑕疵布,五颜六色的,也是一景儿……”

    荣宪公主听着,不大对头。

    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就算三阿哥性子悭吝,可到底是皇子出身,哪里要做到这个地步?

    从三十七年年底搬出皇宫,这分出去已经四年,怎么早年都好好的,没有出大褶子?

    荣宪公主心里发沉,面上却不显,只摇头道:“白长岁数,就爱银子,这应该是怕爵俸养活不起王府,怕自己要贴补,才想方设法的节省开支。”

    这是不是畏太子之势,在“自污”?

    荣宪公主有些明白三阿哥的想法。

    这是晓得风头不对,怕成了靶子,先露出短处。

    九阿哥撇嘴。

    “没听说哪家指望着爵俸过日子的,不是还分了各色产业下去,再不好好经营,一年下来万八千两银子进账是有的,还有蓝甲银子呢!”

    多罗郡王分五十蓝甲,一年甲银一千八百两。

    “汗阿玛怎么说?”荣宪公主问道。

    九阿哥摇头道:“没听说汗阿玛说什么,谁晓得私下里教训没教训,不过我寻思着,就算是训斥了,三哥也难改。”

    荣宪公主叹了口气,道:“他也将近三十的人,再也改不了的,随他去吧!”

    九阿哥絮叨完,眼见着荣宪公主露出担心,有些后悔。

    他忙找补道:“不过也不算都是坏处,这外头居然夸三哥的多,尤其是礼部那些老先生跟翰林院那些人,提及三哥居然只有夸的,说三哥并不是刻薄下人,而是从自身做起,厉行节俭……”

    当然了,这夸奖的人就是一丢丢,笑话的更多。

    尤其是八旗上下,都当成是稀罕事儿,嚼了半个月舌头。

    舒舒之前虽听说了一嘴,也是没有上心,如今听着,才晓得是这个节点。

    升回郡王后……

    这是想要退?

    还是想要进?

    或者两者兼有之。

    三阿哥可是“九龙夺嫡”中的一个,就算不是主要选手,可是从头跟到尾,都没有落下。

    之前三阿哥自己先降位,生母跟着降位,跟其他皇子比,身份就变得有些微妙。

    如今升回郡王,前事翻篇,就是另一个格局。

    荣宪公主掐着手心。

    她有些着急。

    生母封宫的缘故,她猜出来七七八八。

    她不会自不量力的插手皇家事儿,可是也晓得太子要是上台,生母跟弟弟往后怕是没有好结局。

    大清皇家几代人,革了黄带子的宗室有好多支。

    她也晓得弟弟的短处,要是不蹦?还好,只要不是太子上位,其他皇子上位,对三阿哥这年长的哥哥只有敬着的;可要是蹦?,那就说不好。

    可那是皇位,自己额驸性子敦厚老实,可是有机会继承郡王位,都会当仁不让,这就是男人,都想要权力……

    舒舒与九阿哥在荣宪公主待了小半个时辰,就告辞出来。

    荣宪公主也预备了回礼,是两坛马奶酒、两卷猞猁皮、一件鸡血石摆件与一匣鸡血石印章料。

    到了三公主处,三公主已经在等着。

    三额驸的小宴设在王公驻地那边,并不在这里。

    所以跟前头一样,也是三公主一人待客。

    只是跟能说会道的纯禧公主与周全亲切的荣宪公主不一样,三公主一如既往的寡言。

    对九阿哥也好,对舒舒也好,都是淡淡的。

    九阿哥虽晓得她是糊涂人,可是见了她这不咸不淡的样子,也不大乐意。

    三公主则是迟疑,她本打算私下里找舒舒,打听打听四阿哥家的弘晖与五阿哥家的弘?性情如何。

    这么多兄弟中,这两位最重人情。

    四福晋是皇家童养媳,十来岁就嫁入宫中,三公主也打过交道,是个敦厚不多事的性子。

    可是当着九阿哥面,三公主就有些迟疑。

    她可是记得轻重,九阿哥小时候是碎嘴子,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

    她这有一眼没一眼,欲言又止模样,九阿哥就有些不耐烦,轻哼道:“三姐眼巴巴的要见我福晋,如今我们送上门,怎么又没话说……”

    说到这里,他反应过来,道:“好么,您这是防着弟弟我呢?”

    他有些七情上面。

    既是不好当着他说的话,那就不是十阿哥的事儿。

    这三公主过来热河一趟,就算没还朝,也是走了一半,对十阿哥提也不提一句?

    三公主摸了下手腕上多宝手串,这个色彩搭配有些活泼,与她性子不符,正是女儿亲手给她串的。

    这结亲不是结仇,她看了九阿哥一眼。

    当了几年差,九阿哥应该不会是小时候口无遮掩的样子。

    要是适当的透些话出去,也好。

    她就轻咳了一声,跟舒舒道:“我之前想要找弟妹,是想要打听打听四贝勒府大阿哥与五贝勒府大阿哥的性情。”

    她不是活络的人,也没有旁敲侧击的意思,直接问了出来。

    舒舒怔住,一时没有回答。

    九阿哥听着,越发不高兴。

    正经的兄弟不问一句,倒是打听起没见过的侄儿,这是什么道理?

    “三姐,您打听这个做什么?虽说是侄子,可是都是小一辈,也打不上交道。”九阿哥问道。

    三公主一时无言。

    八字还没有一撇,总不好大喇喇说要给女儿择婿。

    舒舒则是明白,这是为了三公主的长女。

    她就斟酌着说道:“弘晖这里四哥四嫂看得重,文武功课中上;弘?则是随了五哥,是个有口福的,性子也悠哉。”

    三公主看了舒舒一眼,明白了她话中意。

    弘晖这个四贝勒府长子文武双全,比较有上进心,父母也爱重。

    弘?则是功课拿不出手,但是性子好。

    三公主有些惆怅。

    蒙古贵女,嫁到京城的越来越少。

    就算是宗女所出,王府贵女,也不是勋贵人家说亲喜欢的选择。

    九阿哥听着孩子经,终于明白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三公主道:“三姐您这是迷糊了?皇孙亲事,那只能是汗阿玛指婚,轮得着旁人惦记?”

    八旗的指婚,只限于近支宗室,是皇家体面,也是防止皇家人以结亲的形式,勾连外头人。

    这近支宗室,从皇父算起,太宗的子孙到皇孙辈,都在指婚范围。

    这些家的阿哥,婚配都不是自家说了算。

    三公主神色涨红,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道:“我就是先问问……”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弟弟劝您,别私下里乱打听,省得犯了汗阿玛的忌讳,真有这个打算,那就找机会跟汗阿玛求恩典,让汗阿玛择人,才是正经道理!”

    要是在三额驸承爵之前指婚,那选择的余地还多些。

    各皇子府年龄合适的嫡子、庶长子,都算是合适。

    等到三额驸承爵再指婚,那就高不成、低不就,选择的余地就少了。

    可这是对三公主而言。

    对于京城的皇子们来说,或者联姻八旗勋贵,或是本旗名门,都比给儿子娶蒙古福晋要来的实惠……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亲疏(打滚求月票)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就是眼下的九阿哥与三公主。

    九阿哥这话是好心,可是听得三公主却刺耳。

    若是御前真有那个体面,她又怎么会私下里探问?

    她眉眼耷拉下来,不再说话,瞧着就是神思飘远的模样。

    换了其他人,九阿哥少不得再劝劝,可是跟这位姐姐没有那个交情。

    舒舒眼见着气氛尴尬,也没有多事的转圜。

    前几年见这位公主,虽是寡言,可是说话行事还在规矩中,眼下看着性子有些左了。

    九阿哥性子急,坐得不耐烦,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眼见着午初,就起身跟舒舒道:“家去吧,还得收拾行李呢!”

    “嗯……”

    舒舒应了一声,跟着起身。

    三公主这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有些无措。

    九阿哥见她还没有想起十阿哥,就没有再忍着,轻哼了一声,带出几分恼。

    三公主憋闷,越发委屈,眼圈都红了。

    不过是一句话没接,弟弟就给她脸色看,还是当着兄弟媳妇。

    换了其他公主面前,九阿哥会如此么?

    舒舒只当未见,微笑道:“前阵子收了公主的生辰礼,我们爷就惦记着回礼,叫人预备了几色吃用的东西,也是我们爷的一点心意。”

    三公主没想到他们是为了这个来的,有些意外,摇头道:“正赶上罢了,应该的,不用回礼。”

    东西带过来,总不能带回去。

    舒舒还是吩咐白果,留下礼单跟礼物。

    眼见着夫妻抬步要走,三公主也打算跟着出来。

    舒舒客气道:“也不是外人,您留步……”

    三公主本也没有精神,听了这话,就送到廊下,目送着夫妻两个离去。

    等到上了马车,九阿哥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也是姐姐?不念老十,是不是也当念念贵妃母?”

    前头的三位公主里,只有三公主指给了郡王嗣子,还是距离京城最近、最富庶的喀喇沁部,凭什么?

    就是因为她是贵妃养女,当时这门亲事是沾了贵妃的光。

    “早先看着是好的,如今瞧着,不但糊涂,也没良心……”

    九阿哥愤愤难平。

    舒舒没有附和。

    如今这世道,女子不易,就算是公主,也有身不由己之处。

    三公主的生活要是顺心如意,会感激贵妃,对十阿哥也“爱屋及乌”,可要是不顺心呢?

    这人心就是难以琢磨。

    不必苛责。

    九阿哥想着前头两位姐姐预备的东西,也都是用了心的,偏三公主这里什么也没有,就道:“这姐弟之间,也不是外人,不缺东西,可想到还是没想到,又是不同。”

    舒舒也瞧出来,三公主的情商感人。

    既有了将女儿嫁回京城的打算,都不晓得好好亲近京城众人。

    只是再说这个没意思,好像是在意那些东西似的。

    他们这次“回礼”,是礼尚往来;两位公主预备东西,是礼尚往来之外的人情世故。

    三公主要是能跟两位姐姐似的那样周全,也不会将好好的婚姻,经营到眼下局面。

    舒舒就岔开话道:“眼见着天凉,等过几日出发,又是月余在外头,爷的衣裳我都预备好了,一套套搭配好收着,到时候叫何玉柱盯着爷加衣裳。”

    如今七月底天气,早晚就有凉,需要预备马甲。

    九阿哥果然转开注意力,拉着舒舒黏黏糊糊道:“爷不放心你,要不爷试试,找个由子跟汗阿玛说一声,跟你一起回京?”

    跟着圣驾队伍,也没有正经差事,不过是凑数,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舒舒忙道:“千万别!就是寻常人家的儿子,这孝道也是在前头,将心比心,要是有一日丰生跟阿克丹待媳妇比待父母还好,爷乐意不乐意?”

    寻常人家的公婆,不顺心了,撑死了只会给儿媳妇脸色,皇家的公公不顺心,一个格格是轻的,直接指个侧福晋,那往后日子就要堵心了。

    九阿哥摇头道:“爷不操心这个……”

    舒舒就道:“爷还是安心随扈吧,不必担心我,我跟九妹妹慢慢回。”

    顺着官道,一路走驿站,每日不过走几十里,不冷不热时节,也不会辛苦。

    九阿哥忍不住动手,摸了摸舒舒还没有显怀的肚子,道:“要不这孩子生下来,小名叫热河?”

    虽说不是在热河怀上的,不过却是在热河养的胎。

    舒舒脑子里响起了丹丹姐魔性的嗓音。

    她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瞧这行宫的规划,还是要再扩建的,往后大家张开闭口热河的,爷也不怕孩子嫌难听?”

    九阿哥想想也是,立时放下这个念头,道:“那再想个其他的,不能比前头的孩子差太多,省得大了晓得了计较。”

    第一胎有皇恩,皇父为了保佑孩子平安长大,也亲自给起了小名;这一胎不会有那个恩典,否则就太扎眼。

    舒舒没有想这么多。

    眼下规矩如此,有爵人家的长子与次子,除非个人能熬出来,否则差距很大。

    抹不平。

    真要抹平,对长子也是另一种不公平……

    *

    三额驸今日虽宴客,可也晓得九阿哥夫妇造访公主之事。

    他前阵子被九阿哥折了颜面,对这小舅子也有些避之不及。

    只是他操心惯了,不大放心妻子的待客之道。

    等到驻地那边的酒席散了,他就带了微醺到了公主别院这里。

    三公主本已经歇下,得了消息,又披了衣裳起来。

    三额驸已经问了前头管事,晓得今日待客详情,脸色就有些难看,看着三公主道:“都中午了,怎么不留客?”

    三公主蹙眉道:“这……不好越过前头的姐姐们……”

    两位姐姐都没有留客,她偏留了,倒像是踩着两位姐姐的脸面。

    三额驸不高兴道:“这时候想得周全了?那礼呢?大公主与二公主都给预备了回礼,你预备了什么?”

    三公主:“……”

    今日九阿哥夫妇是来送回礼的,还要再反复么?

    三额驸看着三公主,懊恼道:“别的不会,从众你都不会了?等着吧,明儿旁人都晓得你这姐姐冷清,对弟弟少了几分真心!”

    三公主心情沮丧。

    或许正如额驸日渐一日斥责的,她就是没用的公主,基本的人情往来也应付不好。

    三公主低下头,想要回公主府。

    往后能不出来还是不出来吧,她只想一个人待着,那样是不是也能少几分错……

    *

    随着月底的临近,圣驾准备起行。

    舒舒这里也忙碌起来。

    除了给九阿哥预备些衣裳,她还预备了不少调料包跟路菜。

    调料包有牛油火锅料,海鲜干与蘑菇干混合成的海鲜汤料,还有万能的十三香混合料。

    路菜荤素都有,荤的有油浸酥鱼与油浸肉、风干肠、猪肉松四样,素的是鸡蛋干、五香豆腐干、爽口萝卜泡菜跟酸辣海带丝四样。

    御前跟太后处,八样都送了。

    大福晋跟十三福晋处,则是荤素各送了两样。

    到了大福晋这里,舒舒很是客气,道:“我整日里不爱出来,就在这些吃穿上用心,大嫂别嫌弃就好。”

    大福晋拉着舒舒,很是感激道:“我还担心路上不方便,可是能预备东西有限,就是肉脯跟萝卜干咸菜这些,多了弟妹给的这几样,我们爷也能多吃几口饭,多谢弟妹。”

    大阿哥年岁不小,可是在吃食上很是随心。

    不爱吃的东西,那是一筷子都不夹,宁愿空出肚子多喝酒。

    大福晋因跟丈夫差着年岁,这两年在王府夫妻之间相处,就以尊敬为主。

    如今出门在外,抬头不见低头见,夫妻两个倒是比在之前相处的要多。

    大福晋也瞧出来,这男人不管多大,都是孩子,叫人不放心。

    大阿哥也不例外。

    这衣食住行,还是要人盯着。

    舒舒眼见着她对大阿哥真心关切的样子,也为夫妻两人高兴。

    到了十三阿哥那里,因挨着住着,往来的也多,舒舒就少了几分客套,道:“这些你们吃着,我们爷那里还有,等到吃完了,叫十三叔找我们爷要去。”

    十三福晋道:“这几日,嫂子家的香味儿见天往这边飘,我们爷早惦记,就算嫂子不送来,我们爷也要打定主意回程要找九伯蹭饭……”

    舒舒笑道:“那感情好,到时候兄弟作伴,也能多吃几口饭……”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知足

    七月二十八,圣驾从热河启程。

    舒舒跟九格格没有定下今日出发,而是将日子延了一日,省得行宫这里预备的仓促。

    一大早,舒舒就拿了新腰带跟新荷包给九阿哥换上。

    腰带上金色织锦,上面是用红珊瑚珠子绣的金玉满堂,金鱼眼睛是黑色玛瑙;荷包也是金色的,上面也是缩小版红金鱼。

    这是一套,配上宝蓝色宁绸大褂,靛蓝色的马甲,看着整个人都精精神神的。

    “哈哈,金玉满堂……”

    九阿哥看着,很是喜欢。

    舒舒笑道:“今年爷的二十整寿,许是在路上了,今儿算是提前给爷贺寿。”

    九阿哥的生日是八月二十七,不知道圣驾在路上要多久,许是八月底到京,许是九月上旬,舒舒才提前将东西预备好。

    九阿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道:“是不是太糊弄爷,就是腰带与荷包,跟十八生辰、十九生辰有什么不一样的?”

    舒舒挑眉道:“爷想要什么不一样的?”

    自打到了热河,舒舒身上有了反应,夫妻两个就素着。

    眼下搂搂抱抱的,九阿哥觉得心里痒痒,摸索着舒舒的后腰道:“等到京城,就是四个月往上,到时候……”

    舒舒看着九阿哥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呸!

    这就是男人,自己受着怀孕之苦,他却无法感同身受,只惦记着床笫之间那点事儿。

    脸大!

    九阿哥低下头,贴着舒舒的脸,压低了音量,道:“你指定也想的,到时候,爷好好服侍你一回……”

    舒舒觉得面上滚烫,却也伸手抱了抱九阿哥。

    长进了,还晓得体恤人……

    夫妻黏黏糊糊的,彼此都生出几分不舍。

    “你别送了,爷自己出去……”

    九阿哥道。

    舒舒摇头道:“我想送送爷……”

    不但是夫妻心意,还有旁人看着呢。

    尤其是那位多事的公公。

    他可不会体恤自己怀孕辛苦不辛苦,只会在意自己有没有将九阿哥放在心上。

    夫妻两个从屋里到了皇子别院外头。

    隔壁的十三阿哥夫妇已经出来,十三福晋还没有上马车。

    瞧着样子,是等着跟舒舒打招呼。

    十三阿哥则是在等九阿哥。

    九阿哥这边,额尔赫、春林带着侍卫、护军,还有九阿哥的马在这里候着。

    何玉柱则是守着九阿哥的马车。

    “九嫂……”

    十三福晋过来打招呼。

    舒舒回礼,道:“快上车吧,还要去队伍里排着,别耽搁了。”

    十三福晋应着,上了马车。

    十三阿哥也跟舒舒打了招呼,而后等着九阿哥上马。

    九阿哥忍不住握了握舒舒的手,不放心道:“中秋你要一个人过,到时候不耐烦待,就回伯府住些日子。”

    如今距离中秋还有小二十天,舒舒跟九格格等人在路上的行程是七到十天,中秋前几天就到京城了,所以九阿哥这样说。

    舒舒颔首,看着九阿哥道:“我到底是家里,怎么着都便宜,倒是爷这里,春捂秋冻,衣服要记得添,可是也不能一下子添太多,到时候着凉,勾起‘百日咳’,还要遭罪……”

    九阿哥乖巧道:“放心,爷不让你惦记。”

    舒舒想着九阿哥丢三落四的,还是不放心,转头吩咐何玉柱道:“杏仁茶、藕粉跟百合粉都是预备好的,轮着样的,每日里给爷泡一碗,润肺去燥。”

    何玉柱忙恭敬应了。

    九阿哥这才上马,跟着十三阿哥往行宫大门口去。

    十三福晋的马车,与两家的护卫、从人,跟着两人而去。

    九贝勒府的侍卫跟下人,则是一分为二,一半跟着九阿哥去了,一半随舒舒回京。

    侍卫之中,则是额尔赫跟春林随九阿哥去了,曹顺跟邢江跟着舒舒……

    十三阿哥早晓得兄嫂感情好,可是见了两人这样黏黏糊糊的,也觉得纳罕,道:“九哥,您跟九嫂都成亲四年,已经是老夫老妻,怎么还这样?”

    就是他跟十三福晋,如今相处的久了,跟刚大婚后的相处情形也不同。

    九阿哥得意道:“我们跟你们不一样,彼此爱重,这夫妻情分只会越来越深……”

    至于相敬如宾什么的,都是扯淡。

    这两口子恩恩爱爱,恨不得揉到一起才好,如对大宾那有什么意思?

    四阿哥跟大阿哥骑马在前头,听到后头动静,勒马等他们,听了这一句。

    大阿哥翻了个白眼,跟四阿哥道:“瞧瞧这点子出息,没有什么显摆的,恨不得整日里将他福晋挂在嘴上!”

    四阿哥深有所感。

    他在户部衙门,被九阿哥显摆得更多。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嫌弃之余,也隐隐地带了羡慕。

    羡慕的不只是九阿哥与舒舒琴瑟相合,还有九阿哥这简单的心性。

    知足常乐。

    人大了,想法就杂了,觉得满足的时候就少,心里就会不痛快。

    像九阿哥这样整日里笑呵呵的,在皇子中也算是独一份。

    十三阿哥道:“只看九嫂预备的路菜跟调料包,就晓得对您的看重,生怕您一个人在外头吃不好。”

    九阿哥挑眉,得意洋洋道:“那不算什么,还有各色茶包呢!”

    十三阿哥就道:“沾了您的光,路上好熬了,御膳房的路菜除了各色咸肉,腌白菜、腌芹菜、腌韭菜什么的,新菜就只有萝卜跟嘎达白,真是够够的……”

    九阿哥听了蹙眉,道:“这几年不是添了不少新食方了么,怎么还是这些……”

    因为每次出门,他例菜吃的少,所以还没有留意这个。

    十三阿哥道:“要东西耐存储,不敢轻易换。”

    九阿哥听了,就放下此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就算在位,他也不会对不懂行的事情指手画脚。

    有些经验,需要尊重……

    *

    等到圣驾的大部队离开,舒舒跟九格格汇合,去送几位公主。

    几位公主,都是今日返程。

    不管多开朗的性子,这亲人生离,都带了感伤。

    况且对公主来说,允许到热河来朝也是恩典,不是自己抬脚就能过来的。

    谁也确保不了下一回还有恩典。

    纯禧公主潸然泪下,荣宪公主哽咽无声,三公主反倒是反应最轻的。

    随着各部蒙古王公队伍的离开,整个行宫静寂下来。

    随扈而来的京旗人马,已经跟圣驾离去。

    如今热河行宫,除了贝勒府跟公主府的侍卫、护卫等人,还有锦州大营的四百八旗兵镇守。

    他们之前抽调过来,是临时差事,不过随着圣驾在这里过了一个夏天,决定扩建热河行宫,这些兵马就彻底在这里驻守,之前几个月已经搭建了简易的旗营,锦州旗营那边的家属也会陆续转移到这里驻防。

    舒舒回到皇子院,一个人百无聊赖。

    行李都整理的差不多,只有她日用的铺盖跟器物,明早装箱就行。

    正好曹顺今早将几个铺子的账册送来了,舒舒就打开来看看。

    铺子前几日就关了。

    不是因为没有客人,而是从京城带来的东西都已经售罄。

    舒舒大致翻了翻,利润看着不错,可这是没有折算人工跟房租。

    这两项加起来,利润就没多少。

    不过这才是开始,只将铺子占住,就是赚了。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

    是九格格来了。

    舒舒得了消息起身,心里也是唏嘘。

    早年同住西花园的时候,姑嫂两个恨不得每日里形影不离。

    南巡的时候,在九阿哥没有过去之前,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两人年岁相仿,都是知书达理的,脾气也相投,感情速度升温。

    不过因身份有别,也少了天长日久的积累,如同海市蜃楼似的,缺少根基,降得也快。

    “九嫂……”

    九格格换了送客的大衣裳,换了家常衣裳,神色也多了轻松惬意,不再是之前的强颜欢笑,没有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感。

    舒舒见状,也热乎几分,道:“正闲着无聊,想着请你过来消磨时间,妹妹来的正好。”

    九格格听了,笑得很温柔,道:“想起在西花园的时候,当时我每天扰着九嫂,要么看书,要么下棋……”

    舒舒也想起了那个时候,道:“真快啊,这一转眼,四、五年了。”

    西花园里的烟火盛会,想起了依旧绚烂多姿,印象深刻。

    九格格神色恍惚,而后神情逐渐清明,看着舒舒道:“早先不觉得什么,如今想起来,九嫂劝我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可见九嫂是真心待我,倒是我糊涂,不长记性,走了弯路……”

    早先她也爱面子,总觉得自己过得不好,让长辈们担心,也叫嫂子们看笑话。

    如今想想,竟是钻了牛角尖了。

    舒舒道:“现在想明白也不晚,妹妹是公主,自己想开了,这宫外头就无人能叫妹妹委屈。”

    “嗯……”

    九格格点头,带了羞惭,道:“早先在书上看人心易变,总觉得那是极少数,如今这几年看下来,才晓得这几个字道尽人性,都是我的过错,刚开始就松了规矩。”

    舒舒道:“跟妹妹不相干,归根结底,就是欺软怕硬罢了,再是人心易变,怎么没有人去御前扎刺去?”

    就比如酒鬼闹事,有回家打老婆孩子的,没有去衙门打上官僚属的;有砸东西的,却没有四处送银子的。

    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再醉的酒鬼,心里都有杆秤,晓得权衡利弊罢了。

    人心鬼蜮,狗狗祟祟,不外如是……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藏匿(打滚求月票)

    九格格想明白,行事就没有那么别扭。

    舒舒求之不得。

    真要跟前阵子似的,那路上同行也难受。

    舒舒性子有些矛盾,想要与人交好的时候,叫人如沐春风,不过面热心冷,有自己的一条线。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关系,投契就多亲近,不投契就保持距离。

    九格格跟她往来几年,也看得七七八八,晓得自己再想不开,就要失去这个好友。

    两人同庚,说起来舒舒还小半月,且是家中长女,娇宠着长大。

    九格格就有自知之明,不会因自己是小姑子就作天作地。

    她拉着舒舒的手,道:“你不晓得我有多丢脸,真是感觉自己跟傻子似的,听皇祖母跟你说了那许多,还想着‘家和万事兴’、‘以和为贵’的糊涂道理……”

    “结果灰头土脸的,那阵子心里憋屈,就不耐烦见人,不单单是不见你,就是皇祖母跟前,我这大半年也是去得少了……”

    “上月中暑,真是去了半条命,就想起你说的那句‘除生死无大事’,我这脑子才算清明过来……”

    舒舒道:“过日子就是这样,谁能万事顺心呢?我?嗦再三,不过是请你多爱惜自己,也是对皇祖母的孝顺……”

    “未生而养、百世难还,皇祖母得皇家供应,不缺你的孝敬,可也别让她老人家上了年岁,还要为你操心……”

    就是温宪公主薨了,真正难过的也只有太后跟德妃。

    对其他人来说,感伤过后,也就翻篇。

    不单温宪公主如此,其他人也是,对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重要。

    九格格唏嘘道:“我打小看书多,就总觉得自己能更周全,骨子里就带了轻狂,却忘了做人的道理……”

    说到这里,她站起了起来,对舒舒屈膝拜道:“谢谢嫂子教我……”

    舒舒起身扶了她,道:“孝敬生我、养我的,爱护我生、我养的,这就是为人一场的担当,妹妹记住这一条,就能坦坦荡荡的过日子。”

    ‘百善孝为先’,这‘孝’要分对谁。

    至于公夫人那边的孝,有额驸这个亲生子去孝顺就是了,不用转包。

    不过这句话,舒舒没有说出来。

    没有必要对九格格的婆家事情指手画脚,那样就讨嫌。

    九格格郑重地点点头,听了进去。

    她想到了太后。

    她大婚三年没有动静,太后面上不露,可是很是担心,担心是宁寿宫的风水不好。

    至于外头似是而非说的董鄂家有生子秘方之类的话,九格格觉得都是扯淡。

    真要那样,同样是董鄂家的噶礼也不会只有一个庶子……

    那些宜子的小法子,还有那些计算日子之类的,嫂子早在她大婚之后就悄悄说了。

    已经尽心尽力,剩下只能随缘。

    姑嫂之间的气氛融洽,舒舒就直接留了午饭。

    用番茄汤下的面条,配上几道凉拌的山野菜,九格格多吃了不少。

    等到膳桌下去,又上了菊花茶。

    看着里面舒展的菊花,九格格惬意道:“嫂子这边的日子,才是正经日子。”

    舒舒笑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好也是一日,赖也是一日,我是宁愿好也不愿赖的。”

    主要是她们眼下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上进的余地。

    只拿赚银子来说,就是费些心思,然后吩咐下去,并不需要亲力亲为。

    除了提升生活质量,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儿要费心。

    舒舒觉得,九格格之前自怨自艾的,也都是闲的。

    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就没有工夫悲秋伤春。

    九格格端着茶盏,闻着菊花的香气,她在吃喝上比较淡,就斟酌着说道:“嫂子,清如格格什么时候的好日子?”

    她在舒舒家见过这位格格,是才女蕊仙的弟子,看着很是灵秀,就想要交个朋友。

    舒舒道:“今年年底,还没有正式择日子,不是冬月,就是腊月。”

    珠亮比舒舒小两岁,今年十八,清如也十七,小两口订婚还是在舒舒大婚之前,都四、五年了。

    等到福松成亲后,董鄂家的长媳也要进门。

    九格格带了欢喜,道:“那等到年后,我给清如格格下帖子,嫂子带她一起来玩。”

    按照京城规矩,只要中间过了年,就不算新妇,出门也便宜些。

    舒舒却是摇头,看了眼没有显怀的肚子,道:“怕是不行,年后我要待产,出月子要在三、四月了。”

    九格格点头道:“不着急,那就等嫂子出月子。”

    舒舒微微颔首。

    等到喝完杯中茶,九格格就起身离开,不许舒舒出来送。

    舒舒道:“刚吃完,也要消消食儿……”

    姑嫂两个出来,如今已经出了伏,立秋时节。

    秋高气爽。

    碧空如洗。

    院子里一棵杨树,树叶已经泛黄,有些秋意。

    九格格看了一眼,跟舒舒道:“京城这个时候还燥着,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候,塞外却要开始落叶了。”

    舒舒道:“这还不算北边,看前人笔记,宁古塔每年进八月就要下雪,要将近到端午节才雪化,一年八个月是冬天。”

    九格格听了忙道:“我还是爱京城,虽说冬天冷、夏天热的,可胜在四节分明……”

    明早她们要启程回京,因为舒舒是孕妇,路上并不打算走的快,两人就约好了辰正出发,九格格就回去了……

    *

    京城,南书房。

    忙碌了半日下来,三阿哥坐得腰酸背痛,起身在地上踱步。

    七阿哥也往后扬了扬,脖子都要僵了。

    五阿哥倒是难得,正在翻看着理藩院的题本,主要是漠南蒙古会盟与漠北蒙古的。

    漠南蒙古会盟这里,顺顺利利。

    科尔沁的几位老辈子王公台吉也都健在,出席了会盟。

    五阿哥记下,等到太后回来,就能跟太后说说,叫她老人家也放心。

    还能骑马奔波上千里去会盟,舅爷们身子骨还不错。

    漠北那边,他则是留心土谢图汗部的消息。

    四额驸被革汗王,之前升的亲王也降回到郡王。

    五阿哥本担心四公主,晓得姐姐是要强的。

    要是四额驸的爵位一革到底,那姐姐也伤体面。

    现下这样正好,四额驸虽丢了土谢图汗,可退回到原来的郡王,依旧是一旗之主。

    五阿哥放下心事,将撂下了题本。

    十阿哥不在,午饭后去宗人府了。

    “心裕的案子也该审的差不多了,不知道议罪了没有?”

    五阿哥随口说道。

    三阿哥止住脚步,酸溜溜道:“宗人府那边的行事,不过是往重了议,给汗阿玛施恩的余地……”

    五阿哥惊讶道:“不能吧?那可是安郡王的亲舅舅,真要罪名议高了,不怕挨骂?”

    如今在宗人府拘押审讯的一等伯心裕是索尼第五子,安郡王生母是索尼之女,两人是亲舅甥。

    三阿哥道:“安郡王行事,外头只有赞的,最是爱名的人,还能明目张胆徇私不成?”

    也就是八旗人少,勋贵都是亲戚,否则这种舅甥关系,本该回避的。

    御前没有发话让安郡王回避,也是对安郡王的信重。

    七阿哥沉吟着说道:“就算安郡王回避,也是苏努贝子主事,苏努贝子素来与安郡王府往来交好,这议罪也会按照安郡王的意思来。”

    两家是两辈子的交情,早在安和郡王在世时,苏努就跟那边关系好。

    五阿哥听了挺高兴,道:“不徇私好,就该重罚。”

    三阿哥看着五阿哥,道:“想什么呢?这宗人府只是议罪,最后还是经御前,为了昭显皇家恩典,到时候肯定要从轻,安郡王这肚子里弯弯道道不少,既讨好汗阿玛,又卖好给太子爷……”

    他之前酸溜溜的,也是因为这个。

    心裕是老鼠,可太子是玉瓶。

    有太子在,赫舍里家不会再出现一个处死籍没的罪人。

    心裕这件事,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同样是外家,他的外家马家跟马家的姻亲金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差距好大。

    这会儿功夫,门帘挑开,十阿哥从外头回来,额头上汗津津的。

    五阿哥见状,道:“怎么大晌午的回来了,日头正足?”

    三阿哥只是道:“快说说,心裕是怎么议的罪?”

    七阿哥没有言语,却是看出十阿哥神色有异。

    十阿哥没有着急回话,倒了一杯凉茶,“咕嘟咕嘟”地喝了,才道:“没议,又查出别的了,这几日刑讯赫舍里家户下人,查出来三十五年索额图藏匿财物……”

    索额图抄家时,按照皇父吩咐,众皇子都去见识了一回的。

    三阿哥吸气道:“这是贪了多少?面上那么些财产,竟不是全部?”

    五阿哥纳罕道:“他不是康熙十九年就卸了大学士么,都是那之前贪的?”

    关于索额图的风光,对皇子们来说,都是传说中的事情了。

    五阿哥记事的时候,索额图就已经不是大学士。

    三阿哥道:“许是他当大学士那十来年,正是三藩之乱的时候,中间还跟着治黄河……”

    战端一起,这银子就如流水似的,这中间能动心思的地方就多了。

    “藏哪了?”

    七阿哥道。

    十阿哥蹙眉道:“说是索额图长女众圣保的墓园里……”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 牵扯(打滚求月票)

    五阿哥不解道:“索额图的长女不是伊桑阿的继室么?”

    还生了个八旗才子,是十三阿哥的连襟,如今在内务府做笔帖式,前阵子刚给九阿哥打过下手。

    “不是,上头还有个十三年殇了的嫡长女……”十阿哥道。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被宗人府揭开来,十阿哥也听了一中午的讲古。

    三阿哥倒是有些印象,道:“我记得平妃母封妃那年,宫里有传言,说是索额图的嫡长女没有殇的话,当是那位入宫,位份也不会只是妃位,多半是跟贵妃母似的,封贵妃位。”

    平妃封妃是二十三年,入宫却是在十九年,是入宫待年。

    平妃是元后庶妹,这庶出身份到底差了一等。

    “身份是真金贵,佟家外孙女,满月的时候,皇上带着元后亲自过去看过,说是极为聪慧,四、五岁时入宫请安,跟小大人似的,丝毫不失礼……”

    三阿哥想起了遥远记忆中那位传说中的人物:“还有人说什么这索额图家的大格格就是继后的人选,不过那应该不实,差着岁数,元后崩时她才六、七岁,倒是巧了,那年年底就出花没了。”

    五阿哥道:“既是殇亡,不是当不封不碑么?怎么还有墓园?”

    十阿哥在宗人府听了一嘴,解释道:“索额图爱重这个长女,单独葬在赫舍里家的墓地旁边,就在出了德胜门西北三里地的地方,跟索家墓园挨着,被称为姑娘坟,当年还请国子监祭酒写了碑文,不过八旗规矩,幼殇不封不碑,碑文没有立在外头,应该是随葬在墓里了。”

    兄弟几个说完,都没了动静。

    逝者为大,难道要刨坟?!

    可是隐匿财物,这肯定要一查到底的。

    如果心中没有鬼祟,哪里用这样防范?

    留了这样的隐匿的后手,索额图到底想要做什么?

    三阿哥摸了摸脑门,觉得脖颈直冒凉风。

    他望向七阿哥道:“老七,汗阿玛三十八年赐死索额图,可是因索额图有不轨之心?”

    居然毫无察觉,想想叫人后怕。

    索额图虽早就不是大学士,可还是领侍卫内大臣,赫舍里家的子弟与姻亲故旧遍布上三旗。

    索额图自己的外家还在内务府,这宫里宫外勾连起来,叫人不敢想。

    到时候他们事成,下头跟太子年岁相差的远的皇子阿哥应该不碍事,前头这一拨他跟大阿哥都危险。

    大阿哥是碍眼的长子,自己则是文武双全。

    五阿哥与十阿哥都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跟蚌壳似的,没有开口的意思。

    十阿哥见了,就做思量状,而后摇头道:“应当不是这个,否则不会只处置索额图一房……”

    五阿哥醒过神来,也摇头道:“他一个奴才,手下有什么人,就算管着侍卫,可侍卫们也不是傻子,晓得谁是真正的主子,不会跟着胡闹。”

    三阿哥望了眼毓庆宫的方向。

    索额图自己张罗不起来,加上太子呢?

    索额图可是“太子党”的领军人物。

    功大莫过于从龙。

    指定是个差不多的意思,否则索额图不会安排后路。

    自己能明白这个道理,皇父也会想到这个。

    五阿哥道:“安郡王估计要麻爪,这事情揭开,定要经过御前,回头汗阿玛旨意下来,这刨坟掘墓的人,就只能是安郡王自己个儿。”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索额图勒死两个儿子后自尽的,继妻跟未成年儿女流放宁古塔。

    索额图父子三人的尸体,就由赫舍里家的新上来的当家人心裕收殓,葬入赫舍里家墓地。

    三阿哥心情有些激荡。

    索额图真有其他打算,太子还清白么?

    汗阿玛相信太子清白么?

    太子相信汗阿玛相信他清白么?

    父子相疑……

    三阿哥喉咙有些发紧,忍不住望向十阿哥。

    十阿哥则是想着热河的消息,道:“圣驾今儿从热河启行,消息今天下午递出去,明天下午到御前,要后个、大后个消息才会回来,不知道汗阿玛怎么安排……”

    已经从心裕牵扯到索额图,那赫舍里家其他三个房头的子弟怕是这回也要清算。

    如此一来,太子的根基就塌了一半。

    十阿哥面上不显,心里想起了肃武亲王豪格。

    豪格本是太宗嫡长子,因生母大归,嫡子的身份有了瑕疵。

    即便如今朝廷推崇儒家嫡长,可八旗就是八旗。

    赫舍里家要是问罪,那八旗上下对太子也会多了质疑……

    宗人府当差的人多。

    消息当天下午就传开了。

    尤其是跟赫舍里家牵扯多的人家,更是有着“风雨欲来”之感……

    *

    都统府,正房。

    觉罗氏正在看中秋节礼单子,都是几位亲家的,张家的一份、将军府的一份、贝子府的一份。

    小三还罢,福松跟珠亮都打算年底成亲。

    张家兄妹是闰六月到京城,当时觉罗氏跟丈夫就亲自去了张廷瓒处。

    请人从九月、十月择了几个日子,请张家人定夺。

    张廷瓒晓得珠亮也是准备年底成亲,就选择了九月底的日子,给都统府下一桩亲事留下时间。

    将军府那边还没有给准信。

    谁叫八旗贵女如今时兴晚嫁,清如今年十七,将军府就犹豫是年前的日子,还是延到年后,到了十八再嫁。

    这会儿功夫,外头就有动静,是齐锡打发小厮过来传话。

    “夫人,苏努贝子带着外甥锴三爷来了,老爷要留饭……”

    苏努跟齐锡是亲戚,还是亲家,几十年的交情,上门不用直接递帖子,都是直接过来。

    不过带着客人,这大眼见着饭口过来,感觉不大对头。

    觉罗氏点头,叫人去预备晚饭。

    *

    前院,客厅。

    齐锡看着苏努贝子,不知如何相劝。

    他又看了眼坐在苏努贝子下首的少年。

    十五、六岁年纪,神色有些惴惴。

    这少年是已革刑部侍郎李辉祖三子李锴,也是董鄂家的外甥,生母出身大三房,是齐锡隔房堂姐,也是苏努贝子舅表姐。

    苏努贝子抚着额头道:“我也是没有法子,姐夫病着,也怕耽搁了有变故。”

    齐锡拧着眉头道:“可这个时候办喜事儿,犯忌讳,别再耽搁孩子前程。”

    到时候别说李家,就是帮忙操持此事的苏努贝子都要受挂落。

    苏努贝子叹气道:“可这个时候李家要是不出面,这亲事怕是不成了。”

    到时候,外头说起来,倒要挑李家无情无义。

    齐锡默默。

    李锴的未婚妻,就是索额图的幼女。

    因赫舍里家是后族,索尼这一支的女孩得了恩典,免选秀,自家择嫁。

    索额图也给庶出的老来女选好了亲家,就是他连襟的亲家李家,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

    亲事是三十七年李家上京后敲定的。

    结果索额图转年就出事儿,妻儿流放宁古塔。

    当时伊桑阿跟李锴之父就求了恩典,将赫舍里家这个三女儿留在京城,交由姐姐伊桑阿夫人抚养。

    如今三年过去,两个孩子也长成了。

    只是因李辉祖这半年来病病歪歪,李家没有时间预备迎娶大事,才耽搁下来。

    都是亲戚,齐锡跟苏努道:“就算李家想要全了仁义,悄悄地迎娶了就是,怎么还将贝子爷牵扯进来?”

    苏努贝子也不厚道,又来牵扯自己家。

    自家跟索额图可没有情分,也不会冒着触怒皇上的可能,去做这个好人。

    李家选择的是太子。

    这是想着已经恶了今上,盼着“雪中送炭”,让太子记上一笔,求的是以后。

    苏努贝子这是也想要选太子?

    苏努贝子没有回答,而是沉吟着,问道:“听说你们家跟德义家请期?”

    齐锡点点头,望向苏努,有了不好的预感。

    清如的阿玛将军德义,是太子的连襟,也是“太子党”的一员。

    苏努贝子清了清嗓子,道:“德义今儿也找我去了……”

    齐锡并不搭茬,心里已经恼了。

    董鄂家跟将军府商量日子,这是两家的事儿,用得着说给旁人听?

    苏努贝子也有些心虚,道:“实在是赶巧,赫舍里家这三格格是小生日,伊桑阿夫人就计划着留选明年的日子,家具陈设也是赶着来的,如今才预备下一半……”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 当年贪心(打滚求月票)

    苏努说着,留心着齐锡的反应。

    李锴则握着拳头,臊了不行,下巴都顶在胸口上。

    年轻人爱脸面,自己父亲被革职,未来岳家被问罪,如今准备仓促迎娶,还要四下里帮未婚妻挪嫁妆,少年人就有些抹不开。

    李家虽不是顶级勋贵,可也是从龙入关的旧族。

    李锴的父亲进京之前,为湖广总督,也是一方大员。

    总督转京缺,多是以补尚书,李锴之父却只补了刑部侍郎,这已经是降了。

    结果刑部侍郎位上待了半年,就被革职,发往永定河工效力,而后一直没有复职,这已经是家世败落的景象。

    齐锡没有反应。

    他低下头,似是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而后眉头蹙起,脸上先是红,随后泛白,忙起身告诉道:“贝子爷稍坐,我这有些内急,先去方便一下……”

    说着,不等苏努有反应,他就飞也似地去了。

    苏努看着齐锡的背影,嘴角抽了抽。

    李锴则是小声跟苏努道:“舅舅,要不还是算了,齐舅舅说得也有道理……”

    苏努瞥了李锴一眼,只道:“再等等看。”

    齐锡出了客厅,依旧憋着气,直接往内院来了。

    正房中,觉罗氏刚拟好菜单,吩咐下去。

    这个时候现预备,耗时间的大菜来不及,正好水缸里养着两尾草鱼,直接糖醋鱼做主菜,再加上几个快手的炒菜,就差不多了。

    齐锡进了屋子,摆摆手将丫头打发下去,才耷拉下脸,怒气冲冲道:“我真是瞎了眼,选了这两门亲家!”

    觉罗氏见他神色难看,道:“两门?来的不是苏努贝子么,怎么还有将军府的事情?”

    这两年,都统府的关系跟贝子府的关系变得微妙,隔着一条人命,不如早年亲密无间。

    后头苏努让都统府这里为自己老七择继室人选,齐锡夫妇都没有插手,最后苏努从外家择了人,也是董鄂女。

    齐锡吐了口气,说了苏努的来意。

    觉罗氏脸色也难看起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讨好太子也没有这样讨好的……”

    齐锡眼神幽暗,道:“苏努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这回倒是稀奇,不知道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另有其他心思。”

    外头人看太子屹立不倒,八旗内部早有计较。

    这大清传承没几代,可是这储位更迭并不是稀罕事。

    太祖皇帝先后立了广略贝勒褚英跟礼烈亲王代善,也先后罢黜,最后属意幼子多铎,可惜天不假年,最后是太宗皇帝得了皇位。

    到了太宗朝,旧事重演。

    就是世祖朝,也差一点就出了乱子。

    苏努这是“雪中送炭”,还是“趁火打劫”?

    不管哪一种,齐锡都不打算跟苏努凑一堆。

    他跟觉罗氏道:“这孙子,得防着些,问我这个,就没安好心眼,不管我怎么回答,都能叫人挑出理来,随他去,咱们家不掺和。”

    觉罗氏叹了口气,道:“知晓索额图的旧案要翻出来,还这个时候张罗嫁娶,这是要威逼皇上么,这叫什么事儿?”

    德义更是糊涂,他是宗室,本不用表明立场。

    觉罗氏看着齐锡道:“将人晾着,还是我去前头找由子打发了?”

    齐锡摇头道:“你也别见了,叫人过去传话吧,省得说出什么,回头传到将军府那边去。”

    觉罗氏后悔不已,道:“是我的错,这几年不该叫珠亮跑那边跑那么勤!”

    这未婚夫妻,不说隔三差五,也是十天半月就见上一遭,情分不浅。

    如此一来,婚事都没有转圜的余地,否则就是伤筋动骨。

    “这往后怎么办呢?不求他提挈女婿,也不能这样拖后腿……”

    觉罗氏很是心疼儿子。

    嫁妆岂是好借的?

    这个时候掺和进去,不是“太子党”,也成了“太子党”。

    就算对方开口,德义一句婚期在年底就能婉拒,结果愣是让苏努找到都统府来。

    齐锡也憋气,道:“谁能想到这几年会是这样行事,太子爷风光的时候,没见德义去巴结,如今太子爷处境尴尬,他这连襟倒是要冲锋陷阵。”

    多此一举。

    张罗体面的嫁妆,不过是给“太子党”的人看的,也给那些观望的看。

    觉罗氏道:“这嫁妆出嫁之前是娘家的,出嫁之后是新妇的,本不与婆家相干,问咱们就是奔着‘法不责众’的念头来的,真要躲远些……”

    两口子都没有动地方。

    觉罗氏就吩咐了身边嬷嬷去前头传话,为了“圆谎”,也打发人去外头叫大夫。

    如今初秋时节,一冷一热的,也容易肠胃不舒坦。

    “贝子爷,我们老爷身子不舒坦,夫人叫人去请大夫,就不留客了……”

    过来传话的是觉罗氏专门挑的老嬷嬷,六十来岁,花白头发。

    叫人恼了,也不好发作。

    这样很是无礼,可谁叫今天苏努是“恶客”,总不能顺着他的意思,被他裹挟了去。

    苏努刚才不见人回来,就晓得这人遁了。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滑不留手。

    如今有了嬷嬷传话,苏努就借坡下驴,点了点头,带着李锴出来。

    李锴见状,再次说道:“舅舅,要不我去伊大人家,劝劝伊夫人?”

    没得为了自己的事,耽搁了人家的好事。

    都统府这边明显不高兴,夫妻两个才会避而不出。

    苏努摇头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听吩咐就是了……”

    *

    将军府中。

    将军夫人看着丈夫,气得浑身直哆嗦。

    “爷,你这是怕咱们大格格往后日子顺当是吧?爷豪爽应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大格格?”

    虽说生了不少子女,可清如是她的长女,到底不一样。

    董鄂家再是好脾气,也不会乐意好好的亲事起波澜。

    德义看着将军夫人,脸上带了纠结。

    “三十五年的时候,我丢了腰牌,是索额图帮着掩下此事,虽然不是救命大恩,可是到底帮了一把,一直也没有机会回报,如今伊夫人开口,全的是赫舍里家的体面,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个……”

    宫里当差,丢了腰牌可不是小事,不堪大用,要记档的。

    将军夫人“腾”地起身,道:“天下竟然有这样当老师的,但凡有一丝真心疼爱清如,也不会跟爷开这个口!”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想要往伊桑阿家去。

    对于女子来说,婚姻是大事。

    真要因这些外人,影响了自己女儿跟未来婆家的关系,那将军夫人真是想哭了。

    德义忙拉住,道:“既是开了口,我也应了,再反复就要里外不是人……”

    将军夫人红了眼圈,道:“珠亮是个厚道孩子,可是上头还有他阿玛、额涅,婚期不能延,就选冬月的日子!”

    德义听了迟疑,道:“这……家具器物不齐全,怕是婚礼上难看……”

    京城流行奢婚,彩礼寻常笑话的人少,嫁妆寒酸就要被人说嘴半辈子。

    这也是伊夫人开口的原因。

    她跟三姑娘虽是姐妹,可是差着一代人。

    对于幼妹,真是当女儿养的,才会病急乱投医,找德义提此事。

    这有几分姊妹情深,却少了师生情谊。

    将军夫人却是个爽利人,道:“爷做主了一回,这一回我做主!”

    家具重要么?

    重要的是婚期!

    八旗上下,像两家这样定亲了四、五年,迟迟不成礼的少。

    都统府上下一团事,早盼着长媳进门。

    自家可以因疼爱女儿,将年前的日子延到年后正月、二月,如此就相隔个过年,自家女儿就十八岁,更显爱重,却不能因挪用了嫁妆里的家具,延到新家具出来再择日子。

    那成什么了?

    她推门出去,直接往清如的院子去了。

    “换了外出衣裳,跟额涅去都统府……”

    将军夫人推门进去,见了女儿,直接吩咐道。

    清如讶然,望了望外头。

    虽说天光大亮的,可已经是酉初,马上就是饭口,这个时候登门?

    “额涅……”

    清如生出担心来,迟疑道:“是珠二哥怎么了?”

    珠亮如今没有差事,随旗行走,跟着黑山在正红旗大营练兵。

    将军夫人催促道:“别耽搁了,路上说。”

    清如不再?嗦,换了外出的衣裳,跟着将军夫人出来。

    母女两个上了马车,将军夫人才拉着女儿的手,低声说了伊夫人借嫁妆之事。

    清如有些茫然。

    这嫁妆还能借不成?

    她这边陪嫁的家具尺寸,是量了董鄂家的屋子,按照尺寸定做。

    赫舍里格格拿过去用了,那屋子里怎么摆呢?

    将军夫人见她不晓得轻重,提醒道:“主要是你阿玛的意思,竟要让你等到明年再选日子,真要那样,都统夫人该恼了,她这两年早盼着你进门。”

    清如咬着嘴唇,想着觉罗氏,生出忐忑来,道:“额涅,是李家要冲喜么?三姑娘才要提前出阁?”

    这几年大了,她在老师处见过那位三姑娘。

    比她还小一岁,是个安静寡言的性子,待人不冷不热,不过也不讨人嫌。

    将军夫人低声说了心裕的官司,与宗人府传出来的消息。

    清如吸了一口冷气,道:“阿玛要做什么?这索额图家的案子又要翻起来,这个时候……”

    将军夫人不好说丈夫其他,就说了德义给的理由。

    清如沉默。

    索额图还有儿孙在宁古塔,真要回报恩情,也不一样要这个法子。

    将军夫人晓得女儿聪慧,拍了拍她的手,道:“亲事不能再耽搁了。”

    她早晓得丈夫心高,所以这些年待自己实心实意,家中通房就是摆设。

    夫妻情深是遮羞布,归根结底,为的是跟太子这一重关系。

    眼下是鬼迷心窍,想要“雪中送炭”,念的也从来不是索额图。

    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都统府这里,苏努舅甥才走,就又有客人到了。

    得了消息,觉罗氏跟齐锡面面相觑。

    觉罗氏叹了口气,道:“总算还有个明白人,要是一家子糊涂,我宁愿成仇,也要断了这门亲事!”

    当年她就是看将军夫人行事,也相信她的教养,才早早择定清如格格为长媳。

    齐锡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也是我早年贪心,谁会想到几年功夫,成了眼下局面。”

    大清重外戚。

    董鄂家世代与宗室联姻,但都是广略贝勒跟礼烈亲王这两支里,之所以在这两支外的人家择媳,也是看重将军府是毓庆宫姻亲的缘故。

    如今局面,他们不好蒙头跟着将军府走,可也不好真的翻脸。

    觉罗氏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去前头见客……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 后手(打滚求月票)

    将军夫人跟清如都在前头客厅。

    母女两个都沉默。

    这几年都统府对将军府的诚意,都在她们母女眼中看着,确实看重这门亲事。

    越是如此,将军府这里也应该周全,更是长久相处道理。

    如今这样,存了嫌隙,不像是能善始善终。

    听到门口动静,母女两个望过去。

    见是觉罗氏到了,母女两个都起身。

    辅国将军是正二品宗室,将军夫人是正二品诰命。

    只是宗室爵跟民爵还不同。

    两家马车到了路上,都是分道别行,不用彼此见礼。

    眼下将军夫人客气,是尊觉罗氏年长。

    觉罗氏不如往日温煦,神色淡淡的,看了眼清如,而后跟将军夫人道:“难得夫人这个时候过来,不过天色不早,来不及了,否则当叫人喊了珠亮回来。”

    正红旗旗营就在阜成门外,距离都统府也就是三、四里地。

    如今天不长不短,可距离关城门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真想要叫人回来,也是来得及的。

    觉罗氏却先说了这样的话,就是不想儿子掺和进来。

    将军夫人上前两步,拉着觉罗氏的手,满脸羞愧。

    “都是我们将军糊涂,早年受过索额图的恩惠,被伊夫人恳求,就稀里糊涂的将清如嫁妆里的家具陈设给让出去了。”

    觉罗氏神色不变,等到宾主入座,上了茶,才不紧不慢道:“那将军什么意思,婚期要延到明后年?”

    觉罗氏心中也在犹豫。

    这个时候不宜退亲,否则就是结仇不说,也容易被人牵扯到反太子上去。

    要是拖个一年半载的,看看德义行事,说不得对自己也是好事。

    若是德义一条道走到黑,那这亲事也不是非要不可。

    过了这风口浪尖的,要是找了由子悄悄地退婚,总比累心半辈子强。

    将军夫人见她冷淡,叹了口气,看着觉罗氏,带了恳切,道:“不延,我的意思,是家具陈设可着用的一套来,少的嫁妆添上其他,依旧陪嫁六十四抬……”

    清如的嫁妆,将军府这里原本预备的是六十四抬。

    其中半数是家具陈设,其他是首饰、衣服料子、药材、田产与铺子等。

    家具陈设挪用大半,那就在其他上找补。

    将军夫人已经打算多陪嫁一处私产,从公中也挪个庄子过来。

    觉罗氏也是有女儿之人,并不想刁难将军夫人,只是想到了珠亮,未免有些迟疑。

    她没有接将军夫人的话,而是望向清如,道:“此事,大格格怎么看?”

    珠亮性子软绵,要是清如也稀里糊涂的,那两口子就算结婚,也早早分出去,不能掌家,否则会将董鄂家带到坑里去。

    这爵位的归属,也未必就要给珠亮。

    董鄂家的承爵人,还是他们这一支的当家人。

    清如带了感伤道:“老师为了妹妹的体面,不顾侄女的体面;阿玛那里,这家具陈设本就是他预备的,两位长辈问也没有问侄女一句,各自有了定夺,不过是取舍罢了,侄女无话可说,就是长个记性罢了。”

    觉罗氏见她心里有数,面上冰雪渐融,眼中也多了怜惜,道:“也是无妄之灾,本不该与你们相干的事情,硬是牵扯到你们头上,回头茶馆酒楼,也少不得有人嚼舌头,可怜见地!”

    清如鼻子发酸,低头擦拭了眼泪,再抬头时,神色也坚毅几分。

    “伯母放心,侄女也是读了史书的,晓得有些事情不是臣子之家能掺和的,况且还有大姐姐在,总要谨言慎行,省得连累到大姐姐身上。”

    都统府这里,有个皇子贵婿,自己还有个皇子伴读,只要守着本分,就是安享富贵的局面。

    觉罗氏听了动容,看着清如,多了欣慰。

    “好孩子,等你往后生了孩子,就晓得当额涅的心了……”

    清如点点头道:“我晓得伯母疼爱姐姐,就跟我额涅疼我一样。”

    将军夫人眼见着气氛回转,松了一口气,道:“之前这边送的日子,有冬月的、有腊月的,冬月的就挺好,正好避开过年忙的时候,就选冬月的日子吧!”

    觉罗氏也不说其他,沉吟了一下。

    真要说起来,就算选冬月里的日子,距今还有三个月。

    家具陈设之类的凑凑,未必不能周全。

    要是不说年前,选年后,时间更有余地。

    只是那样的话,这“借嫁妆”之事就容易被人误会都统府是知情且乐意的。

    不下水也是下水了。

    觉罗氏就点头道:“行,之前冬月里宜嫁娶的日子有两个,冬月初二跟冬月十八,赶早不赶晚,就冬月初二吧!”

    将军夫人听了,点头道:“好,那就冬月初二!”

    亲家两个都是干脆利索之人。

    既敲定此事,觉罗氏也提点道:“家具既不齐全,也不用硬凑,省得不伦不类的。”

    将军夫人看了觉罗氏一眼,缓缓点头道:“夫人说的正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早先都是配套的家具,少了大半,就算有合适的料子,也没有合适的匠人,还是慢慢补吧!”

    夕阳西下,屋子里也幽暗起来。

    到了掌灯时分。

    将军夫人就起身告辞。

    觉罗氏这里有之前预备的席面,不过也没有留客,亲自送了母女两个出去。

    看着母女两个上了马车,觉罗氏才转身回府。

    马车缓缓动了。

    清如倚靠在车厢上,身上有些乏,面上多了茫然。

    老师跟阿玛做了取舍,她也做了取舍。

    将军夫人拉着清如的手,心疼的不行,却没有安慰,而是赞道:“你做的对,想得也明白……”

    伊夫人那边亲近不得。

    这回她能开口“借”嫁妆,谁晓得下回会做什么?

    那是大学士的女儿,大学士的妻子,见惯了权势的女人,习惯了大风大浪,别人的日子却是要过的。

    清如红了眼圈的,道:“额涅不嫌女儿冷情就好……”

    将军夫人道:“你阿玛糊涂,不过谁叫他娶了我,跟毓庆宫多了这一重关系,不是想要脱身就能脱身的,你却不同,不必跟着一起掉坑……”

    说到这里,她隐隐地也生出畏惧来。

    只要晓得国朝历史,就晓得每次皇位更迭,勋贵也好,宗室也好,都是新一轮的沉浮。

    自家的前景,她也说不好。

    她就压低了音量,道:“这次借口嫁妆不足,我会跟你阿玛多要些产业,给你多添两个庄子、两个铺子,其中一半是额涅给你的,一半额涅暂时挂在你名下,压箱的银子,也再加上一万,也是五五分……”

    清如听着,只觉得心惊肉跳,看着将军夫人,脸色骇白,道:“额涅,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将军夫人苦笑道:“有备无患罢了,你阿玛是辅国将军,是恩封下来的爵位,与国无功,真要有了不是,说革也就革了。”

    若是太子能顺利继位,她们家是姻亲,有机会更上一步。

    若是其他皇子上位,清算起太子势力,他们家也是其中一环。

    清如小声道:“可是舅舅那边,跟毓庆宫往来并不亲密?”

    那是太子正经的妻族,他们家到底绕了一道弯。

    将军夫人叹了口气,道:“不一样,你阿玛承了索额图的恩惠,在外人眼中,这关系就是断不了的。”

    如今闹出来藏匿财物的是索额图。

    索额图生前是领侍卫内大臣,自家将军是一等侍卫,这才是最要命的牵扯!

    清如倚靠着将军夫人,好一会儿才道:“阿玛到底求什么?”

    将军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长吁了口气,缓缓开口。

    “要是搁在早先,朝廷待宗室恩重,爵位也给的松,你大弟弟能承爵,你其他四个弟弟也能捞个三等奉国将军……”

    “可如今宗室改了考封,但凡你几个弟弟不能三科都优,就有沦为闲散宗室的危险,还有你跟你妹妹,都是嫡支嫡女,却是连六品格格也封不上,吃不得俸……”

    将军府五子两女,都是将军夫人嫡出。

    子嗣繁茂是好事,可是养家糊口更困难,就不能不想以后。

    这就是低等宗室的悲哀,必须挣扎着,才能过日子,没有上进心的话,就要跌入更底层……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 板子(打滚求月票)

    不说将军夫人的未雨绸缪,只说觉罗氏这里,回到正院,跟丈夫赞了清如。

    “是个聪明孩子,不是那种愚孝的。”

    觉罗氏道。

    不管德义是真的还人情,还是趁机站队,清如这个长女都是被放弃的一个。

    要是她只想着孝顺,含含糊糊的,那能被舍弃一回,就能被舍弃第二回。

    到时候,她是董鄂家的长媳,要是再吃亏,就要牵扯到珠亮头上。

    齐锡则是有些茫然。

    他摩挲一把脸,小声跟觉罗氏道:“大格格再三提了,皇上身体康健,九阿哥盼着彩衣娱亲。”

    所以他们家只能慢慢抽身。

    当年悄悄押注太子,也是顺势而为。

    前提是,太子顺利登基。

    如今看着,说不好了。

    觉罗氏微微颔首,道:“别说是皇上,就是我方才还在寻思珠亮跟清如成亲后,要是两口子立不起来,被拐带进沟里的,那劝爷另选当家人。”

    皇家跟寻常人家,其实说起来也大同小异。

    自己因珠亮的岳家迁怒儿子,皇上会不会因赫舍里家迁怒太子?

    齐锡摇头道:“不妥,如今跟过去不一样,嫡长为贵,况且珠亮给大哥戴过孝。”

    真要伯位更换承爵人,珠亮这个嫡长子的身份就会很尴尬。

    这么多孩子中,除了最疼长女,齐锡最看重的就是珠亮。

    觉罗氏苦笑道:“我是一时钻牛角尖,想着将军府那边跟毓庆宫实在是太近,怕是撕巴不开……”

    齐锡想了想,道:“珠亮十八,早该补差事,之前了一补了佐领,就没有另外补旗缺,热河要增设绿营驻防,听说把总以上都选旗缺,到时候看看,给珠亮补都司或是守备。”

    都司正四品,守备正五品。

    珠亮如今挂着四品佐领世职,谋外缺的话,最高可以到正三品参将,或者次一等的从三品游击。

    只是他年岁在这里,没有履历,不会直接补高品武官。

    兵部会推的话,要是求高品,就没有资格做正推,陪推的话,就是白忙一场。

    反倒是四、五品,一般的世爵人家看不上这小官,竞争没有那么激烈。

    觉罗氏听了,有些心疼,道:“真要去了绿营,十年八年也调不回来……”

    齐锡道:“如此正好,正好将这几年避过去。”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补绿营缺,肯定不如补京缺升的快。

    尤其是小三身上已经有了爵位,以后在京城直接选官,比珠亮更方便。

    往后兄弟此消彼长,这兄弟两个的前程还真是说不好……

    且不说八旗上下,都在为了心裕的官司侧目,只说消息经由兵部,一天半就送到御前。

    圣驾已经离了热河。

    这回的消息,并没有立时传开。

    因圣驾在路上,除了南书房的折子,其他的私信倒是不好传递,皇子们的消息就跟着滞后。

    帐子里,九阿哥掐着手指头,算着妻子的归期,跟四阿哥絮叨。

    “我再三吩咐了,不许她走太快,就一天六十里、一天四十里这里走,也没有那么劳乏,热河到京城总共是四百四十里,这样走下来,九天就到了。”

    四阿哥听着,想到九格格,道:“本也不着急,是该慢些走。”

    九阿哥接着说道:“我给福松去信了,让他打发人去天津拉一车海虾螃蟹过节,省得我不在京城,我福晋又糊弄着过日子。”

    四阿哥:“……”

    除了吃喝,这夫妻两个也没有正事儿。

    不过他们这样的人家,倒是也没有必要苦熬,吃吃喝喝的,总比惦记其他省心。

    他想到了高斌,道:“今年香河的土豆跟玉米应该种了不少吧?”

    去年涝了,今年夏天热得厉害,又有干旱之嫌,不过香河有潮白河,不缺灌溉,收成应该不错。

    九阿哥带了兴奋。

    “是啊,到时候两样都试试,开了官烧锅酿酒,要是能代替正经粮食,那往后京畿的‘烧锅禁令’说不定就能停了。”

    四阿哥是个实干的阿哥,记得九阿哥说过烧酒可以卖到蒙古,就道:“想法很好,可是道路遥远,路费折算在里头,就不是翻几番的问题,酒坛子也容易碎。”

    跟茶砖丝绸不一样。

    那两样货物防水就行了。

    酒水沉重,不宜长途运输,否则损耗会很大。

    九阿哥闻言一愣,随即看着四阿哥,大笑出声道:“四哥您可真实诚,谁说卖酒就要运酒了!”

    四阿哥听着不解,道:“不运酒怎么办?只往内馆与外馆卖,那能卖多少?他们买少了不顶用,买多了还是要千里迢迢地运回去……”

    九阿哥笑着说道:“那还不简单,多蒸几遍,成了酒精,到了地方上直接兑水不就行了?这样一来,就能省下大半运费。”

    四阿哥:“……”

    这也是皇子阿哥?

    这是奸商吧?!

    四阿哥露出挑剔来,看着九阿哥道:“没有旁的法子,这些都是歪门邪道!”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道:“哎呦喂,您这话说的,我可不应承,怎么就是邪门歪道了?这样的法子又不是从我开始的……”

    “我之前打听过了,口外的行商也是这样往蒙古卖酒的,多简单的事儿,到时候没有勾兑过的头酒一个价,勾兑过的另一个价,就是一等酒跟二等酒,有耐心的,放在台站,多多兑水,成了三等酒,直接跟牧民换羊毛,内务府连收购羊毛的本钱都省了……”

    “人家老蒙古肯定很高兴,觉得舍得卖好东西过去……”

    四阿哥晓得买卖行市有自己的规矩,就不再啰嗦,只道:“玉米即便不能直接代替小米高粱成了主食,也可以代替大豆喂牲口,留着做正用,最好是土豆烧酒。”

    土豆做成土豆粉,也能当粮食,不过太耗费人力物力,折算下来比正经粮食都贵,却不能当成正经粮食吃。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道:“可是土豆也占地,真要不当成储备粮,只做烧酒材料用,那推广不开。”

    民以食为天。

    解决饱腹问题,才是推广土豆跟玉米的意义。

    兄弟两个说着话,门口有了动静。

    “四哥、九哥……”

    随着说话声,十三阿哥带了几分急切,挑开帐门进来。

    四阿哥与九阿哥都望向十三阿哥。

    “怎么一惊一乍的?”九阿哥道。

    四阿哥则是想到了这个时候,是兵部送题本过来的时候。

    十三阿哥压低了音量道:“魏珠正挨板子呢!”

    九阿哥听了,坐不住了,“腾”地起身,带了关切道:“怎么回事儿?”

    他平日往御前去,跟梁九功热热乎乎的,看着不错的样子,可就是面上情,真要说起来,跟魏珠之间话不多,可自有默契。

    十三阿哥蹙眉道:“说是魏珠磨墨,墨汁溢了出来,脏了御案。”

    不单九阿哥跟魏珠熟,十三阿哥跟魏珠也熟悉。

    魏珠年岁跟大家相仿,跟那些圆滑世故的老太监不一样,许是入宫之前是儒僧的缘故,自带几分风骨,性子很讨喜。

    四阿哥听了,道:“都是当惯差的,怎么还毛手毛脚,当罚!”

    九阿哥则是拧着眉头道:“这磨墨溢出来算什么事儿,值当打一回板子?!”

    他有些不信。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对视一眼。

    魏珠十来岁就在御前当差,年岁虽小,却备受倚重,自然不会为几滴墨挨板子。

    这是迁怒。

    九阿哥有些担心,道:“多少板子?”

    十三阿哥道:“二十。”

    九阿哥松了口气,道:“那还好,还要留着用,没有重罚的意思。”

    真要想打人,或是四十板子,或是六十板子,就要伤筋动骨。

    二十板子,应是小惩大诫。

    九阿哥就不担心了。

    真要打的重了,那是要看看的,省得下头人怠慢。

    这御前的太监缺儿,也竞争激烈,要防着人落井下石。

    如今这不像是失宠的样子,就不用往前凑了,省得犯忌讳。

    九阿哥对十三阿哥道:“你这两天也躲远些,省得汗阿玛心气儿不对,再呵斥你。”

    皇子之中,各有差事,只有十三阿哥没有具体事务,就在御前听吩咐。

    十三阿哥点头,道:“四哥与九哥也小心些。”

    他过来说魏珠的事情,就是给两位哥哥提个醒儿。

    四阿哥脸上带了不赞成,看着十三阿哥,道:“你常在御前行走,要记得只需带耳朵,少开口,这样的消息,下回不必传出来了。”

    否则露了行迹,十三阿哥就要落不是。

    十三阿哥却没有应,笑道:“我也没说别的,就是过来瞧瞧哥哥们,顺带着蹭顿饭……”

    如今舒舒回京,九阿哥这里没有女眷照顾,四阿哥不放心,就跟他成了饭搭子。

    十三阿哥这样说,倒是也说得过去。

    九阿哥则是为十三阿哥说话,道:“四哥,魏珠挨打,这事儿也不算机密,他眼下不说,回头我跟您也会得了消息,十三弟晓得轻重,您就放心吧……”

    都是兄弟,不过是一句话的提点,不算过分。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没有再说旁的,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

    十三阿哥这几年每次圣驾出巡都被带着出来,成为最受宠的皇子之一,意气风发的,没有受过挫折,行事有些不大谨慎……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 乌龙

    十三阿哥既是打着蹭饭的由子来的,兄弟几个就一起用了膳。

    一场秋雨一场寒。

    如今虽才八月初,可是塞外已然是秋意浓。

    出门在外,不想吃行在膳房的例菜,预备了小灶,就没有几碟几碗的规矩,可着方便的来。

    九阿哥就让人做了汤面,配上几道小菜,吃得大家都冒了汗。

    九阿哥与四阿哥饭量都寻常,十三阿哥是能吃的。

    半斤一把的银丝挂面,煮了两把,九阿哥跟四阿哥一人就吃了一碗,剩下让十三阿哥包圆。

    十三阿哥吃得满头大汗,放下面碗,在额头上抹了一把。

    “九哥,这汤头瞧着没放辣椒,怎么这样辣?”

    九阿哥道:“放了胡椒粉,这个祛湿,你九嫂专门叮嘱的,让吃汤汤水水的时候多放些,省得身上存了湿气,以后腿疼……”

    这回随扈出来,出京后赶上好几场雨。

    等到了热河,叫曹顺从京城过来的时候,舒舒就叫他带了不少辣椒跟胡椒粉。

    九阿哥肠胃不好,辣椒不宜,胡椒粉适量是无碍的,就预备着。

    十三阿哥最是信服舒舒,听了这话,也觉得身上松快许多,面上就多了几分讨好。

    “九哥,您这有富裕的没有?这几年弟弟出门的时候多,冬天都赶上好几回,虽说穿着端罩没冻着,可是也着了风,如今换季,就觉得身上僵……”

    九阿哥不答反问道:“身边的人怎么侍候的,这是闹着玩的?”

    他们的伯父裕亲王就是痹症,之前养了好几年,去年才算好些。

    早年征战的那些宗室王公与八旗勋贵,不少人身上有这病症。

    就比如董鄂家的公爷彭春,不到六十就去了,最后几年也是受痹症折磨。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也多了郑重,道:“不能因年轻就逞强,爱惜己身,也是大孝。”

    十三阿哥讪讪道:“本以为没什么,这两年入冬就有些显出来。”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摇头道:“都是自己作的,这随扈出门,有马车为什么不坐车,非要逞强骑马,眼下还罢了,寒冬腊月的也是如此,寒气不入体才怪!”

    对于这一条,四阿哥没有跟着指责什么。

    每次十三阿哥出来,或是直接在御前,或是得了吩咐,巡视宿卫的官兵,充当的是大阿哥副手或者大阿哥之前的角色。

    如此,他骑马跑来跑去是常事儿,真要坐车,反倒显得奇怪。

    十三阿哥笑着听了,没有为自己辩解。

    侍卫、护军都能如此,他怎么好躲在马车里?

    眼见着十三阿哥听不进去,九阿哥轻哼了一声,还是吩咐何玉柱道:“分一瓶胡椒粉……”

    说着,他想起了大阿哥。

    大阿哥跟十三阿哥一样,只要圣驾动了,就是骑马策应队伍。

    他就改口道:“两瓶吧……”

    十三阿哥机敏,立时明白过来,道:“那我捎给大哥?”

    九阿哥点点头,道:“我这还有泡脚的药包,也是祛湿的,不过那东西,一人一方,不好混用,回头太医给你请平安脉时,你单配就是。”

    十三阿哥听了进去。

    宗室王公壮年而逝的,大有人在,高寿的少。

    在顺治年间那一批,大多是出花而死。

    到了康熙朝,自从推行“种痘”后,出花而死的宗室就鲜少听闻,不过又出来一个毛病,那就是痹症。

    直接或者间接死于痹症的王公,差不多占到壮年病故者的三成。

    不单王公如此,勋贵也多有亡于此病症的。

    因这个缘故,京城曾经还有传言,说是开国之初杀戮太重,报应到八旗宗室与勋贵头上。

    不过鬼神之说,太过缥缈。

    按照中医的说法,北方寒冷,容易外感风邪,身体里就存了湿气。

    不好好调理,到了年岁就容易诱发痹症。

    等到何玉柱带了两瓶胡椒粉回来,十三阿哥揣上,就跟两位哥哥别过,寻大阿哥去了。

    四阿哥也有其他事情要忙,离了九阿哥的行帐。

    九阿哥之前不打算去探看魏珠,眼下一个人待着,就有些犹豫。

    怪可怜的。

    魏珠是孤儿,在宫里也不是交朋友的地方。

    二十板子再少,那也是板子。

    九阿哥就问何玉柱道:“去打听打听,旁人晓不晓得魏珠挨板子之事。”

    何玉柱应声去了。

    行在就这么大的地方,平时何玉柱能说上话的,除了内侍,多是内务府下头的人。

    也好打听,过了两刻钟,何玉柱就打听了七七八八的回来。

    “外头都晓得此事,就在御帐外头打的,动手的是内班侍卫,板子不多,不过打的不轻,见了血,最后人是抬回去的……”

    九阿哥听了,吓了一跳,本以为打板子就是个过场,竟然见血了?

    他不淡定了,还是决定走一趟。

    他就是瞧瞧朋友,慰藉一下,又不是去打听御前消息,应该没大碍。

    这个时候躲着,就不像是朋友。

    他就跟何玉柱道:“去膳房将红枣桂圆装两包,爷还是过去一趟。”

    何玉柱应着,取了红枣跟桂圆回来。

    九阿哥想了想,又叫他带上牛肉干跟面茶。

    这两样饿了好填肚子。

    等九阿哥收拾好,往魏珠的帐子去时,不仅跟着何玉柱,还跟着春林。

    何玉柱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春林则是抱着一条羊毛毡。

    这受伤要卧床,可帐子里没有床,正要隔凉防潮。

    魏珠的帐子,就在御帐后头,是个小帐子。

    这是他跟梁九功共用的。

    两人基本都在御前当值,回来更衣方便的时候,就对付一下。

    眼下梁九功在御前,帐子里只有魏珠。

    他是屁股受刑,眼下就趴在长凳拼的简易木板床上。

    “九爷……”

    眼见着九阿哥挑帘子进来,魏珠有些怔然,随即挣扎着要起来。

    九阿哥快走几步,按住他的胳膊,道:“行了,爷是探伤来的,你安生待着,别崩开伤口!”

    说着,他望向魏珠身后。

    应该是换了干净衣裳,并不见血。

    魏珠见他的视线落处,面上带出尴尬来:“没受伤,是外痔破了……”

    九阿哥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这可真是赶巧,外头估摸要笑你失势……”

    这宫里的板子,落到身上有轻有重。

    这板子不多,却见了血,旁人都会以为是打狠了。

    魏珠带了无奈道:“动手的是胡毕图下头的人,都是熟人,他也吓了一跳。”

    胡毕图是一等侍卫,内班当差,跟魏珠也是相熟。

    “哈哈哈哈……”

    九阿哥笑得更大声了。

    魏珠看着九阿哥,很是无奈。

    这个时候不避嫌疑过来探望,这心是好心,就是这行事太欠了。

    九阿哥指了何玉柱手中的大包小包道:“瞧瞧爷对你多好,想着给你补血,红枣桂圆都带了,要是福晋还在,估计连阿胶糕都给你预备上了,泡茶熬汤吧,那流血也是血啊……”

    而后他又指了春林手中的羊毛毡,道:“你应该也分了,不过现在冷了,多铺一层也暖和。”

    都是实用的东西,魏珠带了感激,道:“谢谢九爷念着奴才。”

    九阿哥收了笑,轻哼了一声,道:“本以为二十板子就是过场,不想过来,结果何玉柱说你伤的重,爷这才过来瞧瞧,幸好是虚惊一场,要不这一路上可要遭罪了!”

    魏珠晓得他嘴硬,也不计较。

    两人尊卑有别,九阿哥早年虽开口朋友闭口朋友,可魏珠也只是听听。

    眼下他晓得了,九阿哥是实诚人。

    帐子外,梁九功站了一会儿了。

    魏珠“受伤”流血,梁九功不敢瞒着,撤了膳桌后就看着禀了康熙。

    康熙很是意外,不放心魏珠,打发梁九功过来送伤药。

    今日魏珠“御前失仪”,说起来是无妄之灾。

    真要说起来,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正是康熙自己。

    他看了宗人府的急报,晓得索额图藏匿财物之事,想到背后的原因,不由震动,神思恍惚之下,提笔就有些不稳,一滴墨水滴落在折子上……

    这个折子,要发回宗人府,最后还要归档。

    正好魏珠站在旁边磨墨,就有了魏珠“御前失仪”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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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有一点点动心

    梁九功既是奉命回来送药,也不好耽搁。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

    帐子里的说话声才住了。

    梁九功挑了帘子进去。

    九阿哥望过来,直接看到他手中的药,笑道:“指定是汗阿玛得了消息,也吓了一跳,打发谙达来送药!”

    魏珠翻身从木板床上下地。

    梁九功方才在帐子外已经听了一耳朵,晓得是一场乌龙,道:“皇上确实吓了一跳,怕打重了,打发奴才过来送药。”

    梁九功跟魏珠差着岁数,都在御前当差。

    两人各有各的侧重,早年有些摩擦,这几年已经融洽许多。

    他也不希望换了其他人上来。

    魏珠听说是皇上赏药,冲着御帐的方向跪了,叩首谢恩,双手接了药。

    九阿哥眼见着梁九功跟魏珠神色都有些紧绷,察觉到气氛不对,却晓得不好相问,就留下东西。

    “谙达跟魏珠慢慢说话,爷先回了!”

    梁九功忙道:“九爷慢走!”

    九阿哥微微颔首,带了何玉柱跟春林出了帐子。

    魏珠已经起身。

    梁九功道:“皇上说了,让你安生养伤,不必逞强。”

    皇上这话,这也是告诉魏珠,不会让人替了他的差事。

    魏珠面上带了感激,道:“皇上宽仁,劳烦总管回来跑一趟。”

    旁人不晓得康熙发火的缘故,他们两个在跟前侍候,却是看了个正着。

    皇上……他手抖……

    这不是头一回了!

    自三十二年那场疟疾,皇上的身体就由盛转衰。

    三十八年开始,皇上就露了手抖的症状!

    两人对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就御前的事情说什么。

    今儿就是魏珠当差不谨慎!

    看着地上大包小包,还有那个羊毛毡子,梁九功还是提点了一句,道:“九爷在户部,不比早先……”

    魏珠神色有些凝重,好一会儿微微颔首道:“谢总管……”

    梁九功转身回御帐了。

    康熙正提笔,旁边是磨好的墨汁。

    并没有其他太监在旁边,这墨应该是宫人磨好了送进来的,人没有留在跟前。

    康熙正好批完一个折子,见人回来,就撂下笔,阴郁着脸问道:“伤得如何?”

    二十板子,将人打伤,他多心了。

    有人揣摩圣意?

    还是有人伸手到御前?

    梁九功脸上一言难尽,牙疼的表情,道:“魏珠确实流了不少血,裤子都浸透了,不是板子的伤,是外痔破了!”

    康熙:“……”

    他横了梁九功一眼,呵斥道:“回话就回话,怪模怪样的!”

    嘴里训斥着,他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身边的人曲解了他的意思,还是旁人朝御前的人下手,都是康熙不乐意看到的。

    他眼下没有倦怠政务,却是不喜欢突发事件,希望日子能平缓舒心。

    梁九功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语调也轻快起来,道:“这实在是招笑,奴才方才在魏珠跟前强憋着,谁会晓得这小子十几岁的年纪,竟是添了这个毛病,平日里装的好人似的,半点也不露!”

    康熙想起魏珠平素的谨慎懂事,生出几分愧疚。

    魏珠是哈哈珠子太监,是康熙看着长大的,眼下也不过十几岁。

    梁九功继续说道:“九爷应该也吓到了,方才带了人大包小包去看魏珠,提着红枣桂圆,尽是补血补气的吃食。”

    康熙有些意外,若有所思,道:“碰到九阿哥了,他说什么了?”

    梁九功道:“九爷晓得了实情,笑话魏珠来着,说到底是流血,还是要补补,还说福晋不在,要不然连阿胶糕都给他淘换来!”

    他说的绘声绘色,康熙似乎见到了九阿哥气人的神情,摇头道:“做人情都不会做,愚钝!”

    梁九功垂下眼,没敢接话。

    真要机灵了,怕是皇上也容不得。

    康熙想着九阿哥心思浅白,每次来御前,对魏珠跟梁九功都比较亲近,不过也只是见时亲近罢了,并没有其他私下往来,否则他早不许了。

    他就放下此事,跟梁九功道:“不管什么缘故,魏珠这回遭罪了,回头朕要赏魏珠,你问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魏珠是孤儿,父母去世后有族人在世,不过见他平日里也没有馈赠乡邻的意思。

    梁九功闻言,忙道:“这……魏珠怕是不敢领赏……方才奴才送药回去,他都诚惶诚恐的……”

    康熙对身边人宽厚,也素来优容。

    今日打也打了,剩下的也要安抚一二。

    康熙拿定了主意,赏还是要赏的。

    看了魏珠好几年,是个嘴严心明的,康熙还想要长长久久的使唤,自然不能让他心存怨愤……

    *

    九阿哥回了行帐,想着梁九功的神情,晓得御前有事儿。

    只是应该不与自己相干,否则魏珠也好,梁九功也好,不能明说,打个眉眼官司还是能的。

    能让皇父憋屈,只能无奈迁怒的,除了太子爷,再没有旁人!

    九阿哥摸着下巴,心情很是复杂。

    太子在,那不必说了,就是大阿哥出面,实际上也没有办法撼动。

    可是……

    要是太子不稳,那皇父会考虑的是谁?

    大哥?

    老三?

    还是老十?

    自古以来,立太子,立嫡,立长,立贤,立爱。

    立爱的话……

    九阿哥觉得嗓子眼有些紧。

    自己也是半个爱子!

    人心肉长……

    水滴石穿……

    几年下来,也有几分成色,不再是之前那些虚热闹。

    要是再五年十年呢?

    能成整个爱子么?

    大阿哥站在帐子门口,就见九阿哥站着,神情变来变去,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还有些恼。

    大阿哥看得直乐,道:“想什么呢,这傻站着!”

    “妈呀!”

    九阿哥被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看清楚是大阿哥,他眼神有些飘,有些小心虚。

    朝廷也好,八旗也好,提及储位,除了太子爷之外,看好的就是大阿哥。

    九阿哥总觉得自己惦记一下下,好像有些对不住大阿哥。

    大阿哥见他反应,挑眉道:“这是憋着什么坏呢?要对爷使?”

    “没有!没有!”

    九阿哥连忙摆手,道:“就是……就是……想我们大格格了……”

    大阿哥轻哼一声,看着九阿哥现扯谎。

    九阿哥道:“那是我的独女,我就想着以后要求恩典,指到八旗,这不是想到大哥家的侄女了么……”

    大阿哥的家大格格今年十五。

    这是皇长孙女,朝廷上下都看着,肯定要“抚蒙”,区别在嫁到蒙古,还是在京城的蒙古子弟中择选。

    大阿哥听到这个,就有些烦躁,道:“爷不问了,别东扯西扯的,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谢谢你的胡椒粉,不过爷不喜欢这个味道,要是有辣椒油就匀爷一瓶辣椒油!”

    出门劳乏,行在膳房的例菜也是没滋没味儿的。

    幸好有舒舒之前送他们夫妇的小菜,不过数量有限。

    眼见着大福晋吃着可口,大阿哥就没怎么动。

    就是十三阿哥今日不过去送胡椒粉,他也要来找九阿哥蹭菜了。

    九阿哥道:“我吃辣寻常,我福晋就没叫人预备这个辣椒油,不过有两瓶子肉酱,里面放了一丢丢辣椒借个味儿,倒是牛油麻辣块,因是现成的,还有不少,那个不能直接吃,炒菜炖汤的时候放一点儿,味道十足……”

    大阿哥就带了几个牛油麻辣块走了。

    大阿哥的帐子,跟太子的帐子挨着。

    他这里的动静,也落到太子眼中。

    因魏珠挨板子之事,太子也心生不安。

    他也想到了“迁怒”两个字。

    眼下京城并无其他大事,唯一还没有结论的就是心裕的案子。

    这牵出萝卜带出泥,要彻查心裕,谁晓得能不能查出其他的来……

    太子生出惶惶之感。

    先去了索额图,然后再去了赫舍里家么?

    太子想到他舅舅的承恩公,说停就停了,没有后续。

    那是因他生母得的爵位,就算是他大舅有过,也是爵位转到他二舅身上,如今这样算什么?

    他生母就是元后,赫舍里家就是国舅人家。

    如今不是承恩公府了,那元后是不是也渐渐不被人提了?

    “去打听打听,大阿哥为什么去找九阿哥……”

    太子焦躁,对大阿哥的反应,就有些敏感。

    早先他心中瞧不起大阿哥,觉得对方只会仗着长子长兄的身份摆臭架子,自视太高。

    如今看着大阿哥能弯下腰来,与下面的阿哥亲近往来,明显长了心机。

    太子就有些郁闷。

    少一时,太子的近侍打听完回来,说了几位皇子今日动态。

    直郡王之所以去找九贝勒,是因为九贝勒打发十三阿哥给直郡王捎东西。

    十三阿哥帮九贝勒捎东西,是因为十三阿哥去九贝勒的行帐用了午膳。

    在九贝勒处用午膳的,还有四贝勒。

    太子听着,只觉得心浮气躁。

    他们兄友弟恭,将他衬成什么了?!

    他运了一口气,吩咐身边总管太监,道:“将饽饽吃食预备一份,给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送过去,就说太子妃信中提及两位小阿哥,请孤多看顾。”

    那太监却没有应声,而是迟疑,道:“主子,随扈的小阿哥,还有十四阿哥……”

    行在如今有三个未成丁的弟弟,只给两位送吃食……

    太子听到“十四阿哥”,心里就发堵。

    十四阿哥心思不正。

    这出门在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打照面的时候。

    在皇父跟前,十四阿哥见到太子,就是一副小心恭敬的样子;不在皇父跟前,十四阿哥恨不得撒腿就跑。

    换做是以前,太子才不会搭理十四阿哥。

    眼下,太子想到了如今的兄弟关系。

    他跟十四阿哥之间,还有一个四阿哥。

    四阿哥是十四阿哥同胞兄长。

    大阿哥都能躬身去示好早年最不喜欢的九阿哥,自己还要跟十四阿哥僵持么?

    后宫之中,已经有了荣嫔对毓庆宫不善,要是德妃因十四阿哥的缘故记恨自己,也吹起枕头风,那就不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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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都说给千古一帝做媳妇难,
其实,
给千古一帝当儿媳妇也不容易,
尤其是正值盛年的千古一帝!
带着我的冤种老公,沉浸式见证“九龙夺嫡”,绝对绝对不要被休归娘家!我的公公叫康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公公叫康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