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 心机(求保底月票)
这巴林郡王的目的这样明确,九阿哥这回真要敬而远之。
否则倒像是跟着搅合,不满意额驸承爵似的。
九阿哥想了想,就对舒舒道:“理藩院在行宫外中选址,到时候要修番庙,明儿要是天儿好的话,爷带你过去转转。”
至于巴林郡王那里,躲一躲,就不奉陪了。
舒舒点头道:“好,不过爷将原由在御前报备了,省得皇上以为爷躲懒。”
之前歇了十来天,这才当差没几日,不好不交代一句。
九阿哥也这样觉得,晚宴之前就往御前去了,将巴林郡王的礼单奉上。
康熙接过来见了,望向九阿哥的目光就带了狐疑。
并不曾听闻九阿哥跟蒙古那边有什么交好的人,怎么对方就预备了重礼?
九阿哥道:“是为了‘衍子丸’,巴林郡王怕之前叫人捎带的不好用,想要让儿子牵线买这正宗的呢,儿子寻思,那些到底是御药房的药,儿子可没有权利大包大揽,到底卖不卖给他,怎么卖给他,还是汗阿玛您做主吧!”
巴林郡王今日既抵热河,今早跟额驸一起也陛见过的。
康熙想着巴林郡王的模样,不由蹙眉。
虽说巴林郡王正值盛年,可是瞧那样子,可受不得这药物摧残。
他看着九阿哥,就多了几分欣慰,道:“想的周全是好,他那个样子,不是长寿之相……”
真要从九阿哥手中放出去“衍子丸”,到时候吃出个好歹来,可就说不清楚了。
九阿哥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一滴精、十滴血,听说这些年王府的婢妾数十人,就是不用药,也顶不住啊,用药更要命了……”
康熙:“……”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后宫。
跟历朝历代帝王的后宫三千相比,如今宫里有位份的妃嫔三、四十人,加上乾清宫的大答应也就是六十来人,不算什么。
他算是不好色的帝王吧?
九阿哥继续说道:“听说蒙古那边成人早,十岁出头就行房,说不得巴林郡王就是早年出精太多,才影响了子嗣……”
康熙听着不顺眼,想起了自己十二岁大婚。
早先不觉得有什么,后头看了《周易》,晓得了“男子二七”之说,就有些不自在。
他瞪了九阿哥一眼,道:“行了,别胡咧咧了,既是对方用贺寿的名义送的礼,你就当成寻常生辰礼就是,至于衍子丸,也跟巴林郡王说清楚了,就说你不在内务府了,做不得主。”
九阿哥立时捂了嘴巴,点头应道:“嗯,嗯,儿子不说了……”
等到要告退出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了脚步,道:“汗阿玛,这‘衍子丸’虽好,可是药三分毒,又是房里的药,药性更烈些,汗阿玛您若是养生,还是食补为佳……”
康熙脸色发黑,道:“用你操心这个?朕不用‘衍子丸’!
九阿哥很是乖觉,道:“那就好,那就好,儿子就不担心了……”
说着,他就往外走。
“站住!”
康熙忙叫住人,看着九阿哥,打量道:“你不会是逞能,吃了药吧?”
他可是记得清楚,这个“衍子丸”是怎么来的。
当年九阿哥拉着太医,琢磨出来的。
虽说想要求财,可是最早的目的谁晓得是什么?
九阿哥刚想要否认,可是想着这回出门确实携带了“衍子丸”,是打算回头私下里送给前几年打过交道比较多的科尔沁的王公台吉,想着换几匹小马驹,回头给丰生给他们兄妹预备着。
他想到了自家后院的人口,想到了舒舒的第二胎,心里一动,讪笑两声,道:“也不是逞能,就是正好想起了,就吃了几回……”
康熙脸色发青,训斥道:“你既是晓得养生的道理,怎么自己还明知故犯?”
九阿哥透着几分心虚,眼神有些飘,道:“这……儿子就是想着出门清净,给丰生跟大格格他们添个弟弟妹妹……”
“胡闹!朕看你就是闲的,才会整日里寻思这些,人当知足,也当惜福,子嗣虽重要,可是坏了你的身体就不值当,如今有了丰生跟阿克丹,你还急什么?往后不许再吃药!”
康熙郑重告诫道。
九阿哥没有立时点头,沉默了。
“嗯?这就是你的孝顺?不听话,不爱惜身体,让朕跟你额娘操心?!”
康熙见他“冥顽不灵”,有些恼了,口气带了不善。
九阿哥这才老实点头道:“那儿子听汗阿玛的,往后不惦记吃药了,儿子那里还存了八瓶‘衍子丸’,回头都送过来。”
康熙听了,松了口气。
八瓶“衍子丸”,就九阿哥这小身板,真要都吃下去,人也要废一半了。
“不许留,全都送过来!”
康熙强调道。
九阿哥应着,从御前退了下来。
等到回去皇子所,九阿哥就将带过来“衍子丸”翻了出来,总共是十瓶,打开其中三瓶,两瓶倒出来大半,一瓶倒出来一小半。
而后凑上七瓶半,重新装好。
倒出来的那两把药丸子,他则递给舒舒,道:“收好了,一会儿去外头喂鱼。”
舒舒接过这些蜡丸,有些糊涂,道:“这是给巴林郡王预备的?爷不是说不掺和么?”
九阿哥露出几分得意,小声道:“往御前送的,汗阿玛以为爷吃了这个你才怀孕,训了爷一顿,往后汗阿玛再想着给儿子指格格,也不会指给咱们的。”
舒舒看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
九阿哥已经将那七瓶半“衍子丸”装了匣子,亲自送到行宫去了。
舒舒将药丸装到荷包中,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这份体恤,让人暖心。
舒舒低头看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用手摸摸,已经有些硬邦邦。
有了九阿哥的话,不只是格格的问题不用担心,生完这一次,也可以考虑封肚了。
人都有私心,她不想要改变眼下的生活状态,可是也不想接二连三地产育。
这个时候生产,都是生死关。
头一次生产最危险,可是以后的也不是就平安无事了。
元后就是第二次生产时血崩而死。
大福晋也是第五次生产后,彻底坏了身体,挣扎了两年薨了。
要是解决了后患,下一步舒舒就想要不着痕迹的研究避孕之法了……
*
巴林郡王的“寿礼”抬到九阿哥处,自然也落到旁人眼中。
其他来朝的蒙古王公都拿不住了。
这皇子的生辰礼,预备不预备呢?
九贝勒可是皇上“爱子”。
关系远些的王公还罢了,喀喇沁部的三额驸心里没底了,找到了妻子,道:“九贝勒今年整生日,咱们赶上了,是不是要预备寿礼?”
端静公主道:“我记得九阿哥生日是在八月底,到时候圣驾也折返了……”
不是同胞姐弟,这抚蒙的公主也不好与皇子太过亲近。
她跟十阿哥还有养姐弟名义,跟九阿哥又远了一层。
三额驸道:“可是巴林郡王送了礼,二额驸也不会落下……”
大额驸也在路上了。
到时候晓得此事,还能吝啬不成?
端静公主见他是拿了主意的,垂下眼道:“那额驸看着预备吧,反正日子还早,不着急。”
三额驸就下去预备了。
之前因跟公主关系不睦,他受了家法,对朝廷也生了几分敬畏之心。
他就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弥合跟皇家的关系,将前几年的事情翻篇。
*
荣宪公主处,夫妻两个也在说此事。
二额驸带了无奈道:“大哥这是给故意给咱们看呢,何苦将九阿哥牵扯进来,谁还拦着他买药不成?就是额涅心疼他,劝了一回,他连额涅也疑上了……”
荣宪公主心里也不自在。
就算要买药,打发心腹就京就是了,为什么要找到皇子头上?
只是这个时候,她倒不好多说什么,否则倒像是盼着巴林郡王不好似的,就道:“额驸就当不晓得吧,揭开来大家都为难,大哥、大嫂还年轻,日子还长久着……”
要是巴林郡王能转到额驸这一支当然是大喜。
要是爵位转不过来,作为她的子孙,生下来就是公主子孙台吉,享受一品到四品俸,到时候或是送到京城当差,或者求娶宗女,以后前程也是不愁的。
荣宪公主比较从容,看得也比较开。
二额驸却是说了心里话,道:“除非是大嫂生下嫡子,否则要是妾生庶子,我是不服气的,这爵位不是大哥自己拼来的,是祖宗传下来的,大哥没有嫡子,和该落到咱们这一房……”
荣宪公主只能宽慰道:“咱们还年轻,说这个还早,到时候再说吧……”
只是巴林郡王既将九阿哥生辰的事情提起来,夫妻两个是亲姐姐、亲姐夫,也不好全无表示,少不得就人预备一份体面的寿礼送过去。
三额驸那边也预备好了,等到二额驸这里送了,那边就跟着送了。
如此一来,其他来朝的蒙古王公也不好干看着了。
这位九贝勒虽不在内务府了,可是也是在户部,听说是极重要的衙门。
只看二额驸跟三额驸都这样看重九贝勒,就晓得疏忽不得。
礼多人不怪。
礼少了,就尴尬了。
于是,皇子院这里,就陆续有“寿礼”过来……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主意(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没有当差的小阿哥。
这收礼,并不觉得舒坦。
尤其是,都够送礼的,都是沾亲带故的人家。
就算他贪财,也不会想着从姐姐、宗女手中挖银子。
尤其是当了阿玛之后,有了怜悯之心。
九阿哥跟舒舒道:“多预备些回礼吧,等她们离开热河的时候送一份。”
舒舒点头道:“正好买卖街的铺子也要陆续有开的了,到时候从自家拿些,再采买一些。”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汗阿玛上回话里话外提了蒙古各部的经济,让爷想其他法子呢,除了羊毛,还有什么呢?”
舒舒想起了夫妻两个前几日看的番庙,道:“修庙呢,再加上佛器,佛像跟祭器,金、银、铜……”
蒙古全民信教,早先信奉长生天,如今信奉黄教。
要是每个旗建番庙,加起来也是不小的工程。
九阿哥看着舒舒,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理藩院跟工部都可以动起来……”
而且还大义凌然的,不像寻常商贾似那样赤裸裸敛财,更体面些。
他如今想的多了,除了那三瓜两枣的,也想到了番庙的影响。
出家的丁口多了,生育的新丁口就少了。
不管对于牧场固定的王公来说,还是对朝廷来说,都是好事。
否则丁口多了,牧场却没有增加,那孳生的丁口,也让人担忧。
这草原上,从来都不缺流民跟马匪。
九阿哥有些后悔了,跟舒舒道:“早知道爷这么快从内务府出来,水泥就不交出去好了,能弄出多少花样来……”
舒舒想着十三阿哥的勤快,笑着看九阿哥道:“让爷去工部行走,爷乐意?”
九阿哥想了想,忙摇头道:“不乐意,事多儿油水少,瞧着老十三才去了半年功夫,又黑又瘦的……”
不过九阿哥也理解十三阿哥,光头阿哥,正是攒功劳的时候,再勤快都是应该的。
夫妻两个提了几句,就放下此事。
京城贝勒府已经回信了,曹顺会带着几个铺子抽调的管事、人手过来,到时候再预备回礼就是了。
福松已经回来,贝勒府有人盯着,曹顺就腾出手来,正好可以来热河,将几个铺子张罗起来。
这一日,科尔沁部的纯禧公主与额驸来朝。
舒舒跟着大福晋、十三福晋、荣宪公主、三公主,去迎了纯禧公主。
科尔沁部如今有两位公主,一位是大公主纯禧公主,一位是大长公主端敏公主。
这次大长公主告病没有来。
路途遥远,她年岁也不轻了,上回见太后时母女相处的也不融洽,就算是见面,也是相看两厌。
舒舒见到纯禧公主,面上欢喜着,心里却有几分伤感。
她的姑姥姥,嫁到科尔沁的那位老县主六月薨了。
只有一面之缘,可是对于这位姑姥姥,她也存着几分敬意。
能记得家仇,并且干净利索出手报仇的烈性女子。
老县主是觉罗氏的姑母,年过花甲,这个时候不算短寿了。
舒舒也就掩下伤感,陪着纯禧公主去见太后。
跟稳重的荣宪公主、安静的三公主相比,纯禧公主性子开朗热络,在妹妹面前有长姐之风,对舒舒这个见过的弟媳妇也亲近,对于初次见面的大福晋跟十三福晋也没有冷落。
女眷们说说笑笑的,就簇拥着纯禧公主往太后处去了。
还没等大家从太后这里出来,九格格到了。
她不是外藩公主,没有兴师动众的,直接到了皇子院这里预留的院子安置了,才进行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着九格格,就有些移不开眼。
九格格本就苗条,中了一回暑,更是瘦的下巴都尖了,眼睛都洼陷进去。
几位抚蒙的公主,见着这位妹妹,本心情复杂,可是见了她眼下神容,也少了几分嫉妒不平。
这日子过的如何,也能看出来一二。
佟家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已经不是早年的佟家。
太后眼圈都红了,拉着九格格道:“这是病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说着,也不等九格格回答,她就吩咐白嬷嬷去请太医过来。
九格格跟姐姐、嫂子们见了,才挨着太后坐了,柔声道:“孙女没事儿,就是路上中暑,耽搁了十来天,净了净肠胃。”
太后已经后悔了,道:“本想着让你出来歇歇,倒是让你遭了大罪。”
九格格摇头道:“之前九嫂嘱咐过,出门多带解暑药,也要带大夫,正好对症,就是耽搁了路程……”
说着,她望向舒舒,带了感激,道:“早听人说中暑难受,幸好九嫂提点我,要不真要遭罪了。”
舒舒道:“你不嫌我多事儿就好,我是爱操心的,这几年越来越爱?嗦,这出门也辛苦,才不放心你。”
众人都望向舒舒,想起了九阿哥的身体。
那是“美人灯”,身体不结实,也难为舒舒不大年纪,就这样周全。
太后对舒舒道:“好孩子,得了你做福晋,是九阿哥的福气……”
舒舒道:“指给我们爷,也是孙媳妇的福气,我们爷待人体贴,心肠也好。”
大家都听笑了。
这两口子都成亲好几年了,孩子都几岁了,还黏黏糊糊的。
九格格看到舒舒的鞋子,不由一怔,随即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太后看着九格格,目光中若有深意。
九格格对太后笑了笑,释然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气。
自己是公主,还是养在皇祖母身边的公主,这就是自己的福气……
女眷多了,来朝的又都多是宗女,少不得开始准备宴饮。
大福晋再不想出头,这个时候也不好萎着了。
大阿哥就道:“那就跟九弟妹、十三弟妹说一声,看是轮流请,还是合着请。”
如此,也是对抚蒙公主与宗女的尊重,这代表着皇家对她们的亲近。
身为皇家女眷,这也是责任。
大福晋点头,并不托大,直接约了十三福晋,一起来舒舒这里。
这是晓得信了,知道舒舒有身孕,才没有惊动她。
舒舒听了大福晋的来意,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望向十三福晋,道:“十三弟妹怎么看呢?我这里合着请、轮流请都行。”
十三福晋性子爽利,并不是唯唯诺诺之人,她想了想,道:“我们爷没有封爵,我就不单请了,要么跟两位嫂子合着请,要么就跟九嫂合着请,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舒舒听了,就道:“那咱们就跟大嫂合请吧……”
她也瞧出来,大阿哥如今在躲风头。
正好,她这里也不想出风头。
三家合着请,也省事。
要不然大阿哥单请一回,她带着十三福晋单请一回的话,在外头看来就是九阿哥跟十三阿哥太亲密了。
眼下十三阿哥可是皇上给太子选的辅佐人选,算是太子的人。
若是因一顿饭,让旁人犯嘀咕、让太子不自在,那也没有必要。
九阿哥还是慎独为好。
否则不管是跟太子对上,还是划到太子一边,都没好。
大福晋忙点头道:“那就合请吧,让大公主跟五公主歇两日,在后日、大后日选个日子。”
舒舒道:“我眼下不方便,大嫂跟十三弟妹多受累,不过若是食材有什么不齐全的,只管打发人来取。”
大福晋笑道:“那我不跟你客气,有好的燕窝与鱼翅先给我用些,如今做席,燕窝、鱼翅成压桌的,没有就不成席了……”
舒舒道:“都有,还有海参跟黄鱼鲞……”
等到大福晋离开的时候,舒舒就都叫人预备各色食材,叫人跟着送过去。
她还预备了一盒燕窝,单独给十三福晋,道:“如今京城的人认这个,确实也滋阴养颜,弟妹炖着吃吧。”
舒舒如今每天也吃一盅。
她这个年岁,皮肤正好,还没有到需要保养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来。
十三福晋谢了,跟大福晋出来。
舒舒想到九格格,吩咐白果道:“再拿一盒燕窝、一盒高丽参,我去看看九格格……”
白果应着,下去预备。
舒舒正要换衣裳,九格格来了。
舒舒有些意外,道:“你才到,正劳乏着,怎么不好好歇着……”
九格格拉着她的手,屈膝下去。
舒舒忙扶住:“这是做什么,哪里就用如此了?”
九格格道:“方才在皇祖母跟前,我怕她老人家担心,说的含糊,这一回,九嫂算是救了我一条命了……”
那中暑的滋味儿,谁得谁知道。
上吐下泻,胆汁都吐出来了。
要不是预备的药齐全,真的凶险。
舒舒拉着她坐了,望向九格格就带了担心,不过想起方才在皇太后处太医请过脉,这提着的心才放下。
“路上不是慢行么?怎么还虚了,这是出门之前就不舒坦了?”
舒舒带了关切问道。
九格格素来与她交好,也没有瞒她,道:“心燥,又赶上小日子不好用冰,有几日没歇好……”
舒舒正色道:“那病了一场,也该警醒了,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儿,爱惜身体最重要……”
“嗯,嗯……”
九格格点头道:“是我糊涂,也是爱面子,盼着求全,才将好好的日子过的糟蹋了,往后不会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 打样儿(求保底月票)
舒舒心中欢喜。
这是过了生死关,改变了九格格早逝的命运。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夫妻的命运也跟着改变呢?
只是当着九格格的面,她却没有自诩为救命恩人的意思。
大恩成仇。
况且中暑,在世人眼中不算什么大毛病。
真要舒舒大喇喇的应承了这“救命之说”,反而叫人笑话。
她就岔开话,说起她们妯娌要请客之事。
九格格听了,犹豫了一下,道:“我比不得几位姐姐,算不得客……”
可是出嫁就是出嫁,她也没有资格与几位嫂子、弟妹一起做东主。
舒舒道:“姑奶奶金贵,只管做贵客就是。”
九格格点点头,道:“那我就不操心了,等着大嫂的帖子。”
说起帖子,舒舒想起了佟家那位老公爷,道:“不是说遗折都上了?怎么没有后续消息了?”
九格格讥诮道:“不死心,怕丢了爵位,不敢真死……”
若是皇上准了遗折,给了恩典,丧信早该传来了。
这求生不容易,求死有什么难的?
舒舒晓得,这是佟国维太急切了。
要是他什么也不做,鸟悄的死了,人死为大,下头的儿孙会给恩典的。
可是他怕丢了爵位,想要康熙一个保障,上遗折也有逼迫之嫌。
偏偏他摒弃了嫡长孙,选择庶幼子为承爵人,这个有猜测圣意之嫌。
因为长孙舜安颜曾为额驸候选,怕为皇家厌弃,没有选他为承爵人。
舒舒道:“多半也是因佟家失了老宅,才心里不安,怕这一等公就此没了,老爷子才想要个保证。”
九格格想了想,道:“有赫舍里家的前例在,若是汗阿玛真要留着一等公,那就不会将老宅改成公主府。”
民爵公、侯、伯府邸,也各有规制。
赫舍里家的一等承恩公,就是停封了,没有了后续。
当时既是将佟国维那一房的府邸改建了公主府,御前应该就是准备将那边的一等公降袭的。
如今似乎改了主意,能不能袭都说不准了。
佟国维才连死都不敢死。
舒舒道:“左右是隔了房的,不与你们相干,随他们去。”
九格格点头道:“额驸也说了,往后再有去盛京的差事,就让二爷去,他不去了……”
姑嫂两个说了几句家常,九格格没有提舒舒的身孕,舒舒也没有提。
白果已经将燕窝跟高丽参预备好了。
九格格就告辞离开。
舒舒起身要送,被九格格拦住,最后她站在门口,目送着九格格离去。
本是无话不说的姑嫂,随着自家过自家的日子,也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
就比如眼下,舒舒这里二胎喜事,九格格却正因无子被婆母刁难,这儿女经就不能说。
两人都晓得,彼此小心着。
舒舒吐了一口气。
强求不得。
回到屋子里,她就在炕上歪了。
一上午也没闲着,她也乏了,打了个哈欠,打算补觉。
九格格这里,额驸刚从外头打听了一圈回来。
见九格格回来,他就道:“眼下行宫有两件事,一件是皇上赏了几位皇子铺子,好像要开业了,咱们要不要预备贺礼?还有一件事儿,是几家公主跟额驸都给九贝勒送了生辰礼,咱们是不是也要送一份?”
九格格有些意外,道:“铺子?这边不是行宫么,还要开铺子?”
九额驸道:“往后圣驾来这边的日子不会少,从京城到热河这一段的官道要大修了。”
修好了官道的话,往后圣驾到木兰行围后,就会驻扎热河行宫。
蒙古王公种痘的少,生身多,不敢进京。
之前圣驾北巡,就是为了跟这些王公会盟。
往后要是固定在热河会盟,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皇上登基四十多年,眼见着就是知天命之年,已经开始老迈,也吃不得在蒙古奔波之苦。
九格格道:“那就预备贺仪吧,九哥的生辰礼也预备上。”
九额驸点头,叫人预备了,并不用九格格操心……
次日,大福晋就定下了请客的日子,给几位公主与宗女派了帖子。
这是女眷之间的家宴,分席,总共就十来人。
为了避嫌,只请了女客,额驸们没有请。
等到日子,大家也都客客气气的,席面精致,也没有扎刺的客人,走了个过场。
大福晋拘谨不善言,舒舒在人多的时候寡言,十三福晋还是新妇腼腆,三个虽说做东,可是席面上主要说话的还是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两位年长的公主。
至于三公主与九格格,都是安静的性子,并不怎么开口。
三公主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位姐姐,带了几分羡慕。
她也想要这样神采飞扬的,可是总是觉得怏怏的,欢快不起来。
九格格则是看着两位姐姐丰满的体型,早年出嫁之前,也都是苗条身材,如今有些十福晋的样子了,看着跟蒙古贵妇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经历了生产的缘故么?
九格格望向三公主与舒舒。
这两位也是生产过的,看着身形依旧纤细。
九格格从没有胖过,竟是有些想不出自己胖了会是什么模样……
小宴的细节传到御前,康熙比较满意。
大福晋只是大福晋,不是太子妃,也不宜兴师动众。
这样的规模,刚好。
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也有皇家姑奶奶的气派,都是能立起来的性子。
等到太子晓得此事,有些后悔了。
应该让太子妃过来的。
若是太子妃在热河,就能名正言顺地宴请所有来朝的蒙古王公女眷。
大福晋进门已经一年半,行事也都在大家眼中,远不如太子妃。
只是公主与宗女是皇家人,额驸们也算是皇家人。
太子想了想,就去了御前。
“汗阿玛,难得几位额驸都来了,儿臣也想要设一小宴,请几位姐夫、妹夫,到时候请大哥与弟弟们做陪客……”
康熙听了,看了太子一眼,道:“大福晋请客,除了几位公主,来朝的宗女也宴请了,你只宴请公主额驸,那其他额驸呢?”
太子闻言一愣,而后道:“既是家宴,儿臣这次只打算请公主额驸,外人就算了。”
主要是其他宗女额驸,要么是郡王,要么是国公,多是实权人物,请客有些碍眼。
康熙点头道:“也好,你自己张罗吧!”
太子应了,下去就叫跟着过来的东宫僚属预备请客之事。
没过两日,帖子也派了出去,除了四位额驸,还有大阿哥、四阿哥、九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帖子。
九阿哥拿着帖子回家,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跟舒舒念叨道:“太子爷真逗,有大嫂在前头打样儿,都不会跟着学……”
既是要设家宴,还是宴请几位额驸的,就不该给他们派帖子。
跟大福晋似的,拉着几位皇子一起做东才好看。
如今这样,额驸们是主客,皇子们是陪客,倒像是宣告太子爷是大清的未来之主。
总觉得别扭。
舒舒道:“太子爷独尊惯了,真要好兄弟似的拉着几位爷一起请客,瞧着也奇怪。”
她摒弃自己对太子的偏见,旁观者清,也看出太子如今跟困兽一般。
真是不做是错,做也是错。
九阿哥丢开帖子,撇撇嘴道:“也是,要是太子爷玩‘兄友弟恭’那一套,那也不是太子爷了……”
说到底,都是汗阿玛教歪了。
汗阿玛自己都重视手足兄弟,却将太子教的目下无人。
早年觉得是储君威严,眼下挑毛病了,就是没有骨肉亲情。
九阿哥想到这些,跟舒舒小声道:“咱们以后顶好还是不犯错,老爷子一会儿一变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找后账……”
到时候挨罚了,也冤枉。
舒舒点头。
她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时候,再小心都是应该的。
帝王垂暮,最是爱挑刺儿的时候……
*
四阿哥回到住处,已经是日暮。
十四阿哥已经等着不耐烦,连着吃了两盘子饽饽,喝了两壶茶水。
见了四阿哥回来,他来不及抱怨,先去更衣了。
等到解手出来,十四阿哥才跟四阿哥道:“太子爷什么意思?既要设家宴,为什么没有我的帖子?”
第一千六百六十七章 消息(求保底月票)
十四阿哥真是要气哭了。
他都十五了,难道还是小阿哥不成?
前几年的时候,皇子们聚餐,都有他的座位,如今反倒没有了。
太子就是故意的!
四阿哥觉得脑仁疼,看着十四阿哥道:“白日里的席,你要读书,太子请你做什么?”
十四阿哥眼睛都红了,道:“就是一顿饭,耽搁什么了?总共就这几个皇子出门,做什么撇开我?”
四阿哥见他叽叽歪歪的,不乐意哄了,蹙眉道:“撇开了,又如何?为什么不待见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儿?”
十四阿哥:“……”
四阿哥只能老一套,道:“别往太子身边凑,过个三年五载的,事情淡了就好了。”
即便他不喜欢十四阿哥,这也是同胞弟弟,在外人眼中与他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真要十四阿哥上蹿下跳,非要到太子跟前现眼,太子不会给他留脸面的。
十四阿哥喘着粗气,扳着手指头道:“可……这都过了两年了……”
四阿哥闭上嘴,不想说话了。
阿克墩是太子长子,长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又养到了十一岁,不该夭折的年岁。
十四阿哥不是罪魁祸首,也是祸根子了,被迁怒也不冤枉。
别说三五年,就是太子一辈子都不待见十四阿哥,都不意外。
十四阿哥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眼神有些阴郁。
他看着四阿哥,生出怨愤来。
太子不会将他这个小阿哥放在眼中,可是对于前头的皇子还是有些顾念的。
最前头的一拨皇子,都是皇父亲自教导长大,各有体面。
要是四阿哥早早代自己跟太子赔罪转圜,哪里到今日这个地步呢?
四阿哥是不是故意的?
十四阿哥生出阴暗的猜测。
他的不满都在脸上挂着,四阿哥见了也没好气,道:“不早了,回去好好看书吧!”
十四阿哥冷哼一声,就从四阿哥的院子里出来。
他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看了眼旁边大阿哥的院子。
除了太子,哪个哥哥上位都行!
太子必须下来,要不然他就没有前程……
可是大阿哥都三十来岁了,弘昱也没有什么资质,能入汗阿玛的眼么?
十四阿哥又望向后头九阿哥跟十三阿哥的院子。
九阿哥文不成、武不就,做个解闷的儿子还罢,不会被重用,十三阿哥是储君候选?
十四阿哥握着拳头,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不是哪个哥哥上位都行!
十三阿哥不行!
四阿哥也不行!
十四阿哥沉着脸走了,心里百转千回,寻思了很多……
……
十三阿哥院子。
十三阿哥正看着京城来信,就觉得鼻子痒痒,接二连三打了两个喷嚏。
十三福晋坐在旁边,正在编络子,听到动静,放下来,关切道:“爷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如今三伏将了,早晚有了温差,十三阿哥这阵子还跟大阿哥轮班,带人去附近山里围剿野兽,很是辛苦。
十三阿哥摇摇头,看着信的目光却是一顿,随即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来,望向十三福晋欲言又止。
十三福晋正起身给十三阿哥倒茶,看到十三阿哥没有动静,望了过去。
“福晋……”
十三阿哥面上多了纠结,压抑着欢喜,隐隐地还有几分愧疚。
十三福晋心下一紧,看了眼他手中的信。
那是头所总管太监的信。
皇子身边的总管太监,都是谙达太监,识文认字。
不过皇子既随扈在外,没有要紧事儿,也不会写信过来,因为要经南书房跟兵部,很是麻烦。
这个时候,总管太监来信……
十三福晋嘴里发苦。
十三阿哥吐了一口气,放下了信,起身拉住十三福晋的手,道:“放心……”
十三福晋红了眼圈。
如何能放心呢?
那是瓜尔佳格格,奉圣夫人的侄孙女。
真要生下十三阿哥的长子,一个侧福晋免不了的。
侧福晋所出,等同于嫡子。
夫妻志趣相投,怎么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十三阿哥将十三福晋揽在怀里,叹了口气,道:“不着急,不着急,如今规矩不比早先了,嫡子更贵重……”
十三福晋靠在丈夫怀里,不想要自怨自艾。
她吐了口气,道:“让爷笑话了,我不着急,这是爷的喜事儿……”
只看上头的皇子,就晓得这皇孙早来比晚来好。
到时候她这里,什么时候怀孕,怀上了生阿哥还是格格,就没有那么急迫了。
十三福晋这样开解自己,也看了总管的信,确实是报喜的信。
瓜尔佳格格查出喜脉,应该是十三阿哥出京前怀上的。
十三福晋虽心中酸涩,却是个周全人。
次日,她就过来舒舒这边,跟舒舒请教起女子有身孕后的照顾情况。
“家里的姐姐要么年岁差的多,要么与我年岁相仿,之前也不大晓得怎么照顾孕妇,如今既是瓜尔佳格格遇喜,少不得我也要看顾一二,一时不怎么怎么入手,就来问问九嫂……”
舒舒听了,很是无语。
这还真是合格的皇子嫡福晋。
不过眼见着十三福晋真心请教,她也能理解。
十三福晋是个明白人,晓得皇家血脉贵重。
她照顾好小妾生产,在康熙眼中是应该的;照顾不妥帖,就成了罪过。
这皇子嫡福晋,真是谁当谁晓得滋味儿。
不开解自己,这寿命长不了。
只是舒舒晓得的经验,都是自己的经验,照顾其他人的经验,多是理论,与时下通用的理论也不相符。
舒舒就斟酌着说道:“弟妹年岁在这里,难免有疏漏不周全的地方,嫔母在,跟嫔母求两个老成的人手预备着,或许更省心些。”
十三福晋听了这个建议,有些犹豫,道:“我入宫这两年,瞧着娘娘并不过问阿哥所之事,或许有不方便之处……”
舒舒道:“不一样,子嗣为重。”
况且十三福晋照顾人,轻不得重不得。
要是十三福晋不提,敏嫔自然不会多事儿。
可十三福晋求援的话,敏嫔也不会抄手不管。
就是康熙那里,也挑不出毛病来。
十三福晋自己也琢磨明白,看着舒舒感激道:“是我糊涂了,没想到这个,谢谢九嫂……”
舒舒摆手道:“算不得什么,弟妹就是一时没想到罢了。”
妯娌两个说了会儿话,吃了几块饽饽,十三福晋就告辞离开。
舒舒起身,送到正房门口,叫白果送了人出去。
等到回到屋子里,舒舒叹了口气。
瞧着十三阿哥之前盼着大婚的模样,十三福晋的性子也聪明讨喜,本以为这小两口日子过的顺顺当当的,谁会想到康熙硬是插了一杆子。
心疼年长的儿子子嗣不丰,赏上头的人就是了,偏偏十三阿哥这个新婚燕尔的,也得了赏。
还是御前挂名的身份,真是叫人无语。
由十三福晋又想起了怀孕的七福晋,舒舒心里算了下日子。
今年有闰六月,预产期就在七月底八月初,这也快了。
盼着七福晋能顺心如意……
舒舒这样想着,就看了眼供着的纯金佛像。
这是一尊大势至菩萨,是舒舒在如今流行供奉的几尊菩萨中选出来,从寺里开过光的。
这是福神。
舒舒上了三炷香,盼着神佛有灵了。
正想着,门口有了动静,是九阿哥带了曹顺过来。
曹顺到了。
九阿哥晓得舒舒惦记着京城众人,就直接带曹顺过来说话。
“阿哥爷回来了,同行的除了张家三爷跟四姑娘,还有张家六爷,张六爷荫国子监生,入国子监读书……”
舒舒听了,很是意外。
张英是正一品,他可以荫一子入国子监读书,等到学满考试合格,就可以在吏部补从五品员外郎。
可是这个荫子孙,也是有顺序的。
先荫嫡长子孙,嫡长子孙出仕或身故,则是荫嫡次子孙,无嫡次子孙,方荫庶长子孙。
张家这位六爷,是张英的庶子。
九阿哥也晓得这个,问曹顺道:“张家其他儿子读书那么好么,都指望考进士,连个余地都不留?”
曹顺道:“听阿哥爷的意思,张家分家了,张家三爷、七爷都是行举业的,张四爷身体不好,不能出仕,张六爷读书寻常,门籍还落在顺天府,张相就给张大人写了信,提了荫生之事,张大人同意了此事,就在国子监给张六爷报名了……”
九阿哥听了,跟舒舒道:“张廷瓒真是厚道人,要不然这荫生的资格留着,只会在他这一脉……”
舒舒点头道:“张大人确实宽厚……”
虽说张廷瓒如今是正三品,也有了荫子的资格,可是这一品荫生跟三品荫生还是有区别。
真要自私些,都留在长房,不分给兄弟们,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自己三个儿子,也不能保证各个都榜上有名……
“张四姑娘如今就住在张大人处,县主叫人预备了礼过去,张四姑娘也过府来给县主请过安,大格格极喜欢张四姑娘,粘着不放人,如今县主隔上两三日就请张四姑娘过来……”
“大阿哥与二阿哥先头被十爷跟十福晋接去了,后头五爷也接了一回,只是二阿哥怕生,过去待了半日就闹着回来……”
“夫人上月过来,在府里住了小半月,后被县主劝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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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大方(求保底月票)
张家的事情,舒舒听过就算,问起孩子们的消息。
“大格格瘦些没有,二阿哥在郡王府住的惯么?大阿哥呢?”
曹顺道:“奴才出来之前,专门去给县主请安,县主还交代了,说是大格格没掉分量,不过也没有增加,倒是抽条了,高了一寸;二阿哥那里,由十福晋亲自带着,没有闹着回来,大阿哥正忙着教郡王府的小阿哥说话……”
九阿哥在旁道:“小阿哥会说话了?”
敦郡王府的小阿哥还不到周岁,不过也九个月了。
曹顺摇头道:“只‘咿咿呀呀’,还不会叫人。”
九阿哥转头跟舒舒道:“那也快了,听娘娘讲,老十小时候就说话早,十来个月就会开口了……”
他的记忆中,十阿哥小时候也话多,不过自打挪宫住到阿哥所了,就不大爱说话了;等到贵妃薨了,就更是话少了。
舒舒道:“说快也快……”
曹顺又说起了从京城带来的人口跟东西。
带了几个掌柜跟伙计过来,不过带的东西是有数的,并不是很多。
来朝的蒙古王公七月底就要离开热河,圣驾也要启程返京。
这边的铺子就算开了,也不过旬月的功夫。
所以曹顺带的主要是茶叶,饽饽铺子那边带来的是各色硬糖、酥糖跟软糖,胭脂铺子带的就是化妆盒,至于酒楼,则是带了不少熬好的火锅底料。
这都是赚快钱的。
铺陈起来比较方便,收起来的时候也方便。
九阿哥道:“茶叶留下两车、胭脂铺子的化妆盒留下十套,糖留下二百斤,其他的就放在铺子里卖吧,别耽搁了,京城过来的人,辛苦些日子,除了正俸,再补一份俸,回京再折算……”
曹顺记下,下去安排了。
舒舒跟九阿哥道:“再从十三阿哥的布庄采买些,从四阿哥的香火铺子采买些,送礼就够了……”
这是给公主与宗女们之前的生辰礼预备的回礼。
九阿哥想了想,道:“再封些银子吧,公主与宗女的年俸太少了,银子比其他更方便。”
虽说在品级上,和硕公主视同多罗郡王,可是跟郡王的年俸天差地别。
嫁给蒙古的和硕公主,如纯禧公主、荣宪公主与三公主,年俸为四百两白银与十五匹绸缎。
嫁到京城的和硕公主,如九格格,年俸是三百两白银与三百斛米。
虽说她们还有其他陪嫁,与京城的收租屋子,可是一年算下来收入也是有数的。
跟皇子开府分到的家底相比,也就是其中的一成到两成。
舒舒点头道:“嗯,那每一家再添上几封银子。”
如今一封银子,通用的是五十两一封的多。
几封银子,就是二三百两。
他们这样的身份,就算要赠银,也不宜多赠。
否则瞧着不像话。
过了两日,就是太子请客的日子。
没有请女眷,自与舒舒不相干。
九阿哥出门之前,舒舒给他吃了一碗肉沫炖鸡蛋垫肚子。
到时候席面不合口,也不用饿肚子。
九阿哥又装了几个山楂丸子放在荷包中,道:“到时候少不得喝酒,爷再少喝,也得跟着喝两轮。”
蒙古人无酒不欢。
宴请的虽是四位额驸,可是谁都晓得主客是蒙古那三位,五额驸补熙就是凑数的。
舒舒听了,又叫人热了一碗牛奶给他。
九阿哥又喝了半碗牛奶,肚子里灌了个水饱出来了。
十三阿哥已经在门口等了。
“九哥要不要跟那边的太监首领吩咐一声,将酒换成水?”
十三阿哥也担心九阿哥不胜酒力了。
九阿哥道:“就跟着喝前两轮罢了,谁还能灌爷不成?”
三十七年那次,在科尔沁部就因为端敏公主的儿子非要灌九阿哥喝酒,都革了台吉,断送了前程。
十三阿哥却没有那么放心,道:“大姐夫出身科尔沁,会晓得此事,其他姐夫未必会晓得此事。”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那过去了爷先跟人交代一声,省得露怯。”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前头。
前头的两个院子,是大阿哥与四阿哥的住处。
那两位也是掐着点儿出来,正在说话。
原来大阿哥这阵子带人在行宫周边的山里围剿野兽,猎杀了不少虎豹狼豺等,得了四张虎皮,还有四副虎骨,四条虎鞭。
虎皮一张孝敬御前,一张孝敬太后,一张孝敬惠妃,一张给了大福晋。
虎鞭与虎骨则是叫随行太医炮制成了干货。
大阿哥打算送四阿哥一条虎鞭,半副虎骨。
“回京后泡酒,留着慢慢喝,总有用着的时候……”
大阿哥道。
四阿哥的年岁,现在用虎鞭还太早了。
不过身为皇子,后院妻妾不少,总有用上的时候,有备无患。
四阿哥府里收过九贝勒府给的虎骨酒,晓得是好东西。
每年秋冬时喝些,身子骨都结实不少。
至于虎鞭……
他也没有拒绝。
“谢谢大哥,正好存了些香料,往后大侄女日子定下来,弟弟给大侄女添妆……”
香料是好东西,如今贵女出嫁,陪嫁中必有药材跟香料。
大阿哥听了前头想要感谢,听到后头又觉得堵心了,道:“我们大格格还小呢,总要留到十八、九再说。”
直郡王府的大格格今年十五岁,及笄之年。
要是放在寻常人家,就要择婿选日子了,可是皇家近些年流流晚嫁,留到十八、九也常有的。
四阿哥也是慈父,想到自家的二格格,倒是明白大阿哥的不舍,道:“是啊,不着急,二十之前出门子就行了。”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即便是格格所出,也是掌上明珠。
四阿哥想着府中孩子,不是福晋所出,就是李格格所出。
他就有了打算,想要在乌拉家的子侄中给女儿择婿。
到时候妻妾之间多了这一重关系,往后孩子们之间也能更亲近些。
九阿哥跟十三阿哥过来,就见两位哥哥都神色恍然模样。
九阿哥打趣道:“您二位这是说什么呢?瞧着皱眉,抠抠搜搜舍不得,不像是去吃席的模样,倒像是要去讨债……”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道:“是抠搜,正想着好东西分不分给你呢!”
九阿哥听了,立时上心,陪笑道:“大哥分什么好东西?这见面有份啊,怎么能不分呢?我是谁啊,是您的好弟弟啊!”
大阿哥上下打量他两眼,道:“那就分给半副虎骨吧,再给你其他,虚不受补,倒是坑你了……”
九阿哥急得跳脚,道:“大哥您这是小瞧人!怎么就虚不受补了?不行,得分弟弟一支……”
他也是打过老虎的,自然晓得老虎身上最金贵的,除了虎皮,就是虎鞭,其次才是虎骨。
补不补的不说,好东西不能错过。
回去炮制了酒,四下里送人也行。
他年轻不需要这个,可还有老岳父。
还有老阿玛,偷偷孝敬了,也算是一样礼了。
要不然年年真金白银的,也受不住。
大阿哥还要再说,九阿哥已经道:“说好了,分弟弟一支,回头弟弟存起来。”
大阿哥素来大方,见九阿哥实在想要,就点头道:“给你,只是你悠着点儿,不能胡乱用,可不许逞强。”
九阿哥忙不迭点头道:“大哥放心,大哥放心……”
他洁身自好,跟福晋一心一意的,也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略有些尴尬。
他实际上很喜欢大阿哥。
大阿哥有长兄之风,为人又大方爽利。
只是如今他的处境,也不宜与大阿哥过于亲近。
大阿哥却没有落下十三阿哥,道:“你九哥都说见者有份,那剩下一份就归你了。”
十三阿哥也没有扭捏,道:“谢谢大哥了,听说您在收皮子,这阵子弟弟也存了两车,回头挑些能用的给您。”
大阿哥道:“那感情好,要是有好的野鸭子毛,也给我留些。”
“嗯,嗯……”
十三阿哥记下。
皇子院就在行宫墙外。
兄弟几个步行进了行宫,去了太子居处。
补熙已经到了,三位蒙古额驸还没有到。
太子出来了,正跟补熙说话……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规矩(求保底月票)
对着太子,补熙很是恭敬。
佟家已经今非昔比。
如今上三旗的六位领侍卫内大臣、六位内大臣,一个佟家人都没有!
此消彼长。
佟家在御前的影响力弱了,他们这些佟家子孙都受到影响。
不是没有人想着亲近毓庆宫,可是之前索额图把持着毓庆宫的外务,旁的人家亲近不上;如今,佟家人则是有了分歧。
柳编墙内老公爷那边是想要亲近太子的,前年也安排了送佟家族女进京候选之事,想要谋东宫嫔,结果给了“恩典”,直接从候选秀女名册上划下去了。
至于补熙阿玛这边,则是因乌兰布统之战的缘故,不肯亲近太子,也不肯亲近大阿哥。
补熙也想着家族之事,可是他的身份与年岁,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太子看着补熙,则是不大满意。
佟家下一辈补熙算是牵头的,可是他并不跟毓庆宫亲近,这也是鄂伦岱那一房对毓庆宫的态度。
自己是储君,佟家不顺服,佟家想要做什么?
他正想着,大阿哥几人到了。
补熙起身相迎。
太子坐得稳当,看着大阿哥几人进来,目光从大阿哥身上,挪到四阿哥身上。
佟家看好的是四阿哥么?
太子也起身了,如今不是朝廷之上,要行的是家礼。
四阿哥、九阿哥与十三阿哥两拜请安。
大阿哥面向西边站着,太子也行了礼,大阿哥立受。
接下来,是补熙给几位皇子请安。
如此一轮下来,太子这个主家才开口道:“都坐吧,今儿也没有外人。”
大家就重新落座。
九阿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太子,又看着坐在客座首位的大阿哥。
太子今儿怎么守着规矩了?
早年的时候,太子行“家礼”的时候少,跟兄弟们相见,“国礼”的时候多。
四阿哥则是眼观鼻,他察觉到太子的探究,心里狐疑不定,不明白为什么太子的关注会落到自己身上。
大阿哥则是打量着太子,心里越发通透。
自己这个皇长子难做,太子更难做。
啧啧,虽说有礼烈亲王的例在前,罢黜的皇储也有善终的,可是还有广略贝勒跟肃武亲王在前头。
前者丢了储位,被太祖处死;后者跟多尔衮争过皇位,被多尔衮构陷而死。
太子失了赫舍里家这个母族,跟石家这个妻族也不亲近,朝廷之上拥护嫡子的,多是汉臣,那些人实际上是凑数的。
太子察觉到大阿哥的视线,见他没有了往日的暴躁,看着神态平和,心里也犯嘀咕。
大阿哥……
从容多了……
再没有了之前在自己跟前的鸡头歪脸。
这是有底气了?
太子拿不准。
大阿哥已经移开眼,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弘昱跟毓庆宫的两位阿哥。
弘昱……
入了上书房两年半了,在皇孙中成绩平平。
毓庆宫的两位阿哥,二阿哥遭了皇父厌弃,从上书房清退出去,往后不会有什么前程;太子妃抚养的三阿哥,跟弘昱差不多。
皇父也没有对两家皇孙另眼相待的意思……
屋子里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
太子不开口,其他人也不好先开口。
太子醒过神来,看着坐在末座的十三阿哥,道:“听说你前几天带侍卫们打猎去了,有什么大东西没有?”
十三阿哥起身道:“野猪杀了几窝,好不容易碰上一头熊,还是待产的母熊,就叫人撵走了……”
太子摆手道:“坐着回话吧,眼见着要出伏了,过几日孤也跟你去松快轻快。”
十三阿哥坐下道:“那感情好,当地的牧民说,西山有豹子,还有猞猁,那边还没有去清缴。”
太子也想要动弹动弹筋骨了。
他还真来了兴致,望向其他几个兄弟。
大阿哥……
两人同时打猎,他自己都不放心。
至于四阿哥与九阿哥……
太子讪笑两声,不是能凑数的,就跟补熙道:“额驸到时候一起去。”
补熙恭声道:“奴才听太子爷吩咐……”
几个人说着话,门口有了动静,几位额驸到了。
大额驸跟二额驸都是一等台吉,大清公主的后裔子孙,是皇家的外孙,皇子们的表兄弟。
三额驸不是台吉,却是喀喇沁部郡王的继承人,身份并不比两位姐夫低。
既是家宴,几位皇子都起身了。
等到彼此见过,重新入了座次。
太子略过大额驸,看着二额驸跟三额驸。
前几个公主跟他们这些年长的皇子是一拨长大的,他当然晓得荣宪公主的受宠。
若是能亲上加亲,为弘皙求娶公主之女,那往后皇父看在外孙女面上,会不会给弘皙一个前程?
二额驸之女亲近,三额驸之女身份高。
二者求娶一家,都行。
八旗不流行娃娃亲,现在倒是不好提,总要孩子十三、四再说。
这满屋子,就没有能张罗的人,气氛就有些沉闷。
太子跟额驸们说了几句话,就叫人准备开席。
单人单席。
上的就是燕翅席,用的是随扈来的御膳房的人做的席面,用的也是龙盘,看着富丽堂皇。
每人席面上,都上了酒壶。
九阿哥低头看着,就没有食欲。
大热天的,黄焖鱼翅腻乎乎的,燕窝炖鸽子蛋,又是甜口的。
他望向对面的几位额驸,除了补熙,其他三人都看着席面。
他又看了眼酒壶,身边服侍席面的小太监眼生,实在是跟太子这边的人的不熟,如今席面摆上也不好再吩咐什么。
因此,等到太子举杯,九阿哥就跟着喝了一杯。
等到大阿哥举杯,他只能跟着举杯。
倒是大阿哥,指着九阿哥身后的小太监道:“九贝勒肠胃不好,吃不得酒,换了茶上来……”
那小太监听着惶恐,没有立时应声,而是望向太子。
太子看了九阿哥一眼,对那小太监点点头道:“听郡王吩咐。”
那小太监应着,将九阿哥的酒壶换成了茶水。
九阿哥如今也是场面人,欠身道:“谢谢太子爷,谢谢大哥,弟弟出门之前,福晋还不放心呢,就怕不小心吃多了酒不舒坦,弟弟就不逞强了。”
大阿哥白了他一眼,见不得他这种开口闭口将福晋挂在嘴上的做派。
谁没有福晋不成?
太子则是有些纳罕,这是照顾丈夫,还是照顾儿子?
董鄂氏是不是太?嗦了?
大额驸跟补熙还罢了,二额驸与三额驸看着九阿哥,不免打量起来。
这桌子上的酒壶,就是半斤的量。
九阿哥只喝了一盅!
就是寻常小孩子,也不会这么差的酒量。
几位蒙古额驸想的少,只晓得太子金贵,皇子也金贵。
从大额驸开始,就给太子与皇子们敬酒,偏偏他们出身不同的部落,还有不同的规矩。
科尔沁出身的大额驸还好,提了酒,从太子开始,依次敬了大家一盅。
二额驸性子跟荣宪公主相类,比较稳重,也是敬了一盅。
到了三额驸这里,则是有了几分醉意,提及了喀喇沁部的规矩,那就是头一次喝酒,要敬三盅!
在坐的几位皇子中,大阿哥、九阿哥与十三阿哥与他喝过酒,太子跟四阿哥却是第一次喝酒。
他就红着脸先敬太子,道:“太子爷是尊贵的储君,未来的博格达汗,却是能视我们为亲人,臣感激不尽,这是要向您献上臣的忠诚……”
太子是有酒量的,三额驸说的又至诚。
太子就举起了酒杯,接受了三额驸的敬酒。
等到太子喝了三盅,三额驸就略过了大阿哥,先敬头一次喝酒的四阿哥。
四阿哥绷着脸,跟着起身,并不觉得荣幸。
当着太子的面,他不好代大阿哥说什么,否则像是站队似的。
倒是九阿哥,看出了四阿哥的别扭,也察觉到三额驸的无礼,上下打量他两眼,道:“早听说额驸规矩不足,郡王这两年也狠教训了两回,怎么还四六不通?这长幼有序的规矩,额驸不晓得?”
三额驸被说的一愣,不明白九阿哥为何发难,神色有些茫然。
九阿哥冷笑道:“敬完太子爷,当敬谁,你自己心里没数?”
三额驸涨红了脸,看了眼大阿哥,道:“我跟郡王喝过酒,跟四贝勒没喝过,我们喀喇沁的规矩,这头一次喝酒……”
九阿哥道:“这不是喀喇沁,别扯你们喀喇沁的规矩……”
第一千六百七十章 态度(求保底月票)
三额驸脸色发青,捏着酒盅的手很是用力。
太子望向九阿哥,心里发沉。
早听说九贝勒府跟直郡王府往来亲近,如今看着这还真是大阿哥的好弟弟了。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行了,没喝两盅就多了,?嗦什么?”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闭上嘴巴,面上带了不忿。
自己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往后这好人不能做!
三额驸吐了口气,重新望向大阿哥,道:“是臣失礼了,混了两地的规矩,臣敬郡王……”
大阿哥却没有举杯的意思,扣了酒盅,傲然道:“爷的规矩,是喝尽兴就不喝了,今儿喝得差不多了,额驸自便!”
三额驸有些无措,没想到大阿哥是这个反应,多了忐忑,望向太子。
太子望向大阿哥,多了不满。
今天的主客是几位额驸,皇子们过来做陪客的。
如今大阿哥不给三额驸脸面,也是没有将自己这个主人当回事儿。
大阿哥看着太子,挑了挑眉,目光不避不闪。
他是不乐意跟太子对上,可是也没有落魄到是个人就能怠慢的地步。
太子轻笑道:“大哥的酒量,不是一斤半么?今儿才半壶,怎么就尽兴了?”
早在先大福晋刚薨那两年,大阿哥酗酒,一天三顿,是出了名的。
大阿哥爽朗道:“不好喧宾夺主,太子爷难得张罗席面,看来是馋酒,正好可以喝个痛快。”
太子:“……”
三额驸还站在四阿哥跟大阿哥席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补熙在额驸席的末座,跟四阿哥对视了一眼,起身,上前扶了三额驸的胳膊,道:“三姐夫这是喝醉了,先回来歇歇,吃菜压一压再接着喝……”
三额驸脸色发僵,可还是顺着补熙的搀扶,退回到席上。
方才其乐融融的局面,就有些冷凝。
太子的脸也耷拉下来。
补熙心里叹了口气,举了酒盅到太子席前,恭恭敬敬道:“今儿托太子爷的福,难得亲戚这么齐全,席面也好,奴才这里敬太子爷一杯,祝您万事胜意,平安康泰。”
太子坐在高位,左右席面都看得清楚。
补熙跟四阿哥的眉眼官司也都在他眼中。
这就是亲大舅子了,到底不一样。
不管佟家老一辈如何,补熙这个小一辈大领头人是偏着四阿哥的。
他望向补熙就带了冷淡,道:“托孤的福?不见得,说不得是孤耽搁了大家的时间,让大家难熬……”
补熙不好说什么,饮尽了杯中酒,道:“奴才干了,您随意。”
太子就真的随意,送到嘴边沾了沾嘴唇就放下,跟方才喝完三位蒙古额驸的敬酒区别很大。
补熙却神色不变,敬完太子,就回了座位,没有继续敬几位皇子。
如此一来,三额驸没有敬完酒也就不显突兀。
大阿哥扣了酒盅,九阿哥直接换了茶,四阿哥是他亲舅子,不会与他计较。
补熙就对十三阿哥欠身道:“等改日上山狩猎,再跟十三爷好好喝。”
十三阿哥道:“好说,好说……”
九阿哥看着补熙,带了打量。
这小子圆滑起来,还真像回事儿。
才十八岁的年纪,行事倒是稳重,有些荣辱不惊的样子。
太子也是欺软怕硬,真要目下无尘,对蒙古额驸耍去。
大额驸与二额驸也看出补熙是给三额驸解围,看着这个小妹夫,也多了亲近。
真要说起来,三额驸确实失礼,可是也不是什么大过。
要是三额驸下不来台,他们两个干看着也不好,少不得要出面斡旋。
那样的话,说不得就要得罪直郡王与九贝勒。
要是连襟感情好还罢,可他们跟三额驸也就是点头之交,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不过……
三额驸跟三公主生了嫌隙之事,其他人也有所耳闻。
今日几位皇子趁机发作,是不喜三额驸失礼,还是因三公主迁怒,他们也没底。
接下来的气氛,就没有热乎起来。
太子将其他几位额驸撇开,只跟三额驸说话。
“听说喀喇沁这几年雨水不错,又垦了上万亩地?”太子道。
三额驸带了几分得意道:“前几年巴林部跟科尔沁部有白灾,也从喀喇沁的粮仓借了粮食过去,我阿爸就想着有备无患,正好有多的牧场,就叫人又垦了两万三千亩地……”
跟其他蒙古部落纯放牧不一样,喀喇沁部半耕半牧,种出来的麦子跟高粱,都是运到其他部落,所以喀喇沁部比较富裕,人口也繁衍生息,比其他部落充足。
太子心里有了倾向。
荣宪公主再受宠,也是荣嫔之女。
两人没有直接的仇怨,可中间还隔着一个荣嫔。
自己硬着头皮跟她结亲,心里也不痛快。
倒是三公主这里,三额驸再不成才,也是喀喇沁部的嗣王。
只看十福晋在皇子福晋中的身份,就晓得这蒙古郡王之女在皇家的分量,比八旗贵女高。
弘皙的前程,说不得就在妻族上。
太子对三额驸越发和蔼,道:“王爷想的周全,这粮食存好了,比什么都强……”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四阿哥前两年试种新粮种跟土豆之事,看了四阿哥一眼。
只是太子不是糊涂人,也晓得朝廷对蒙古既怀柔又防备。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下半场酒席,就听到太子跟三额驸说话。
其他人百无聊赖。
九阿哥坐得屁股生疼。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已经是夜色四合。
太子身份在这里,本也不是周全人,哪里想得到要预备灯笼?
他只端茶送客,就先离席。
如今又是月初,峨眉月,有了跟没有似的。
幸好太子住所离行宫大门不远,外头也挂着灯笼。
大家才没有拐沟里去。
行宫门口,曹顺带着侍卫,举着灯笼候着。
见九阿哥等人出来,他忙迎上来,道:“福晋见爷还没有回去,打发奴才来接……”
“?,尽操心,总共才几步路?”
九阿哥嘴里抱怨着,面上却是带了得意,望向跟着出来的众人。
嘻嘻,这回跟着随扈的皇子福晋还有大福晋与十三福晋,可是她们没有送灯笼。
这夫妻恩爱,还要看他跟福晋。
他鄙视完几位兄弟,又看向几位额驸。
补熙还罢,住的院子就在皇子住处挨着,三位蒙古额驸的行帐,距离行宫门口可有四、五里地。
九阿哥不喜欢三额驸,可是对大额驸跟二额驸没有意见。
纯禧公主跟荣宪公主这两位姐姐待人也亲近友善。
他就对曹顺道:“将灯笼分出来几个给几位额驸照亮……”
曹顺应着,从侍卫手中接了灯笼,一一递了过去。
大额驸爽朗一笑道:“那谢谢贝勒爷。”
二额驸跟九阿哥的渊源更深,也笑着道谢。
三额驸没想到还有自己的,还记得酒桌上的尴尬,也僵硬地谢了一声。
而后众人就分了两路。
三位蒙古额驸往行帐驻地去了。
皇子们跟补熙则是往另一个方向过来。
九阿哥心情大好,忍不住跟大阿哥道:“大哥,虽说这原配夫妻感情最深,可是您既续了弦儿,娶了新大嫂,也别太端着,那不是欺负人么?这差着岁数呢,说句不好听的,往后您不能动那一天,还要靠大嫂照顾……”
话没说完,大阿哥已经给了他后背一巴掌,道:“闭嘴吧,什么规矩?拿着哥哥嫂子说嘴!”
九阿哥呲牙道:“您这丈夫当得寻常,这大嫂自然也热乎不起来,这不就是没灯笼么!”
大阿哥冷哼道:“行了,晓得你们两口子感情好还不成么?瞧你那出息,没个正形,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有什么好比的?”
九阿哥得意道:“这不是弟弟有福气么,娶了合心的福晋,这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儿的,就是比大家日子过得顺当,这就叫亏妻者百财不入、爱妻者风生水起!”
大阿哥手痒痒了。
四阿哥皱眉,论合心的福晋,自家的福晋也是人人夸的。
真要说起来,比起董鄂氏的小性,还是自己福晋更有嫡福晋的气度些。
十三阿哥没有插嘴,目光落在前头的灯笼上,心中微苦。
他的福晋也合心,性子朗阔,没有寻常女子的计较与小气,夫妻两个说话也能说到一起去。
可是多了一个瓜尔佳格格,到底不一样了。
只盼着瓜尔佳格格这回生的是庶女,别让自己也跟五哥、七哥似的,落个长子庶出的境地。
补熙跟在十三阿哥身边,想起了九格格中暑后性子就冷淡下来,心里不由后悔。
自己早该在额涅跟前表明态度的。
做皇家额驸不容易,在皇家眼皮子底下做额驸更不容易。
补熙尽心周全,可心中偶尔也是有不甘心的吧?
他是嫡长子,本是公府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可是因被选上额驸,阿玛跟额涅的意思就是要在老二或老三两人中选继承人。
如此一来,子一辈的三人,就有两人有高爵。
和硕额驸,视同镇国公,也是超品。
可是这只是他本身,嫁到蒙古的公主后裔,子孙可以封公主台吉;嫁到八旗的公主儿孙,爵位随着父亲的爵位来的。
补熙不能袭一等公,等到他的儿子那一辈,就算得了恩赏,最高也就是三品爵……
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满意(求保底月票)
等到九阿哥回了住处,已经带了几分亢奋。
舒舒见他身上带了酒气,就叫白果将准备好的蜂蜜水给他递过去。
九阿哥笑得越发荡漾,接过来,“咕嘟咕嘟”地喝了干净。
舒舒都能察觉到他的欢喜,跟着笑了,道:“看来今天这席面好,爷吃得欢喜……”
九阿哥挑眉道:“一等燕翅席,瞧着黏黏糊糊的,冬天还罢,现在吃着不清爽,爷瞧着几位额驸也是吃不惯的,吃惯了牛羊肉,吃这精细菜也吃不惯,大哥吃冷盘就酒来着,四哥也可着小菜跟鲜果吃,爷吃了几口烧茄子跟素鸡……”
舒舒也不大爱吃燕翅席,燕翅席上的燕菜都是咸口的,她吃不大惯。
“那爷怎么这样高兴?”舒舒好奇问道。
九阿哥忍不住笑出声,道:“哈哈,灯笼,就你想着接人了,爷就损了大哥他们一顿!”
舒舒:“……”
实不能理解九阿哥这损人不利己的做派。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夫妻两个简单梳洗,歇了下来,九阿哥才开始为大阿哥抱不平,道:“早先没发现差距,这回才瞧出来,居然有人敢怠慢大哥了!”
别扯什么喀喇沁部的规矩,三额驸三十来岁的人,还不晓得入乡随俗?
不过是奉承太子,外憨内狡罢了。
借着规矩说事儿,也是对太子的投诚。
太子行事也越发小气了,没有训斥三额驸不说,还给了对方台阶。
九阿哥觉得自己火眼金睛,看人越发看得明白了。
舒舒想着“大千岁党”,好像是都蛰伏起来了,从索额图问罪处死之后。
大阿哥前几年的消沉有丧妻的缘故,更多的也是故意借此做个姿态。
不知道拿主意的是明珠,还是大阿哥自己。
要是大阿哥自己就好了,熄了夺嫡的念头,往后也能有个善终;要是明珠拿的主意,大阿哥还不死心,那往后还不知如何。
明珠也是将近七十岁的人了。
等到明珠去世,还要看大阿哥的选择。
九阿哥对三额驸意见不小,道:“完犊子玩意儿,这是因之前被汗阿玛下令训斥,要抱太子的大腿呢!他脑子被驴踢了吧?怎么舍本求末?他是公主额驸,只要肯好好地待三姐,汗阿玛还会与他计较不成?尽想着歪门邪道,这是丝毫不将三姐放在眼中啊!”
虽说三公主这次对他们夫妻并不怎么热乎,往来也不多,可是因十阿哥的缘故,九阿哥还是盼着三公主的处境转好,省得十阿哥操心。
舒舒不好点评三公主什么,只道:“皇上是慈父,三公主的性子,幸好是指到喀喇沁部,距离京城最近,要是远了,更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想着三公主的性子也无语,道:“要说后头的公主还罢了,前头的公主跟着前头的哥哥们一起读过书的,三姐这性子也是独一份了!”
其他三位公主,纯禧公主、荣宪公主与四公主,都是标准的满洲姑奶奶脾气,当家主事能立起来。
要说出身高低,除了荣宪公主出身最高,打小受宠之外,纯禧公主是亲王府庶女出身的皇家养女,四公主生母贵人、养母是妃,说起来她们两个并不比三公主的出身高贵,结果只有三公主怯懦。
偏偏这位性子怯懦的公主,又冒天下之大不韪,跟侍卫有了瓜葛。
夫妻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全是三额驸的过错。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
夫妻两个说着几句闲话,就睡了。
次日,十三福晋过来相约,想要跟舒舒去买卖街转转。
舒舒自然没有二话。
今年的买卖街,从开业到关门,也就这一阵了。
买卖街距离皇子院有二里半。
妯娌两个叫了马车,坐着车过去。
曹顺素来能干,九阿哥名下的四个铺子已经都挂幌了,匾额也齐全。
跟其他几家相比,这四个铺子,就显得有牌面多了。
十三福晋看了一圈,道:“九嫂,你们这匾额哪里定的?怎么预备的这样快?”
他们名下的两个铺子,还在想名字。
舒舒道:“是京城铺子备用的,直接跟货物与人手一起送过来了。”
十三福晋带了羡慕,道:“怪不得我们爷说您府里有能人呢,这可预备得真周全。”
已经有蒙古王公与女眷过来,看着开门的十来家铺子。
生意最好的就是舒舒家的茶庄。
对蒙古王公来说,奶茶一日都离不开的,每天每人都要用上二两茶叶,这茶叶储备自然多多益善。
对女眷来说,则是舒舒家的胭脂铺子生意最好。
这加了人参珍珠的手霜与面霜,卖的最好。
蒙古秋冬干燥,最缺的就是这种搽脸擦手的东西。
舒舒跟十三福晋大致看了一圈,眼见着人多了,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至于给公主们预备的回礼,既是曹顺过来,就由曹顺预备了。
九贝勒府名下的铺子瞧着有模有样的,其他几位皇子名下的铺子见贤思齐,也一天比一天完善了。
过来采买的蒙古王公与女眷们,却是意犹未尽似的,每天都要来转一转,而后就在九贝勒府开的火锅店吃一顿火锅。
夏天吃火锅,配的新鲜的橘子水,谁喝谁上瘾。
那橘子水酸酸甜甜的,喝着嘴里冒气儿。
等到买卖街铺子开业的消息到了御前,还生意不错后,康熙心动。
这一日,他就叫了马斯喀跟着,微服来了买卖街。
两侧加起来总共有四十来间铺子,现在大部分都关着,只有小部分开着。
可是开着的这十家铺子,占着买卖街最好的位置。
康熙止步,拿着扇子拍了拍手心,问马斯喀道:“这铺面位置是你给阿哥们选的?”
马斯喀老实道:“是九爷选的,不单选了九爷自己的,还帮着其他三位爷调换了更好的位置。”
康熙轻哼一声,道:“除了他没有旁人,这是不占朕便宜就难受,不孝子!”
马斯喀不敢接话。
康熙仔细看了中间四个铺子的营业内容,脸上有了笑模样。
只有一家是九阿哥的铺子。
其他三个最好的位置,明显是其他人的买卖。
九阿哥占了他这个汗阿玛一回便宜,可也没有独吞好处,还晓得分润给兄弟。
寻常百姓人家的手足,也就是如此了吧?
康熙带了几分自得。
这都是他打小教导的好,儿子们虽偶有不懂事的时候,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好的。
同父异母的兄弟,能相处到这个地步,就很好了。
康熙是过来看铺子的,看完外头,就找了家铺子进去。
正是四阿哥的香火铺子,屋子里供着佛像,进来就是浓郁的檀香味。
除了各色铜鎏金的佛像,就是各色佛前器物、佛香、长短念珠等。
掌柜正跟人说话,见到有几个气质不同的客人进来,上前招呼,十分恭敬。
如今热河行宫就没有百姓在,要么是随扈的宗室大臣,要么就是来朝的蒙古王公。
他之前说话的那个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曹顺。
曹顺见过圣驾好几回,自然立时就认出了来人。
不过瞧着康熙穿着常服,身后侍卫也没有披甲,曹顺也没有多事儿,只是恭敬地退避到一旁。
康熙也认出曹顺来,见他手中拿着一个单子,招呼他上前道:“你是来采买东西?手上单子给……爷瞧瞧……”
曹顺忙上前打千道:“见过……主子,我们爷前阵子收了不少生辰礼,正预备着回礼……”
说着,他将手中单子双手奉上。
梁九功接了,转呈御前。
康熙接过来看了,见总共是八份,其中四份一等,一份减等,三份再减等。
采买的佛像是女子常供的观音,还有女用的十八子手串等。
不用询问,康熙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四份公主的回礼,一份县主的回礼,还有三位宗女的回礼。
这样周全,不是九阿哥做派。
康熙就道:“这是你家福晋拟的单子?”
曹顺躬身应道:“是。”
康熙道:“除了你们铺子里的与买卖街上现预备的,没从京城带东西过来?”
曹顺迟疑了一下,道:“还带了不少封银子过来……”
康熙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他心里对舒舒更满意几分。
不仅能和睦亲近的对待大伯子跟小叔子,对于远嫁的大姑子们与宗女也能友爱体贴,很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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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 见贤思齐(大家过年好)
那香火铺子的掌柜额头汗津津的,身子弓得更厉害了。
四贝勒府跟九贝勒府素来交好,这掌柜是跟着曹顺一起从京城到盛京的。
能被曹顺称为“主子”的,还是这个岁数,哪有旁人呢?
曹顺是上三旗包衣!
康熙因曹寅的缘故,对曹顺也有几分“爱屋及乌”,道:“好好当差,别让你大伯操心。”
这也是上过曹寅户籍的“嗣子”,也是亲自教养大的侄儿,后头因曹寅有了亲生子才归房。
康熙觉得这样反复有些不妥当,儿子哪有嫌多的?
曹顺加上曹寅的亲生子,也只有两根苗罢了。
小儿难养。
就算拉扯大的,也有养歪的。
曹顺毕竟是曹家长孙,瞧着这教养行事都是没挑,就算有了亲生子,两个一起养也不是养不起,何必伤了孩子的心?
他又想起了曹寅的人品行事,不是刻薄的。
十五阿哥的伴读,本该选曹寅的独子入宫,结果曹寅求了恩典,从侄子中择了人选。
康熙心中叹了口气。
这就是老话说的,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曹寅当差谨慎,可是这家事处理得稀里糊涂。
要是刻薄,就刻薄到底;要是宽厚,就宽厚到底。
如此反复,让占便宜的亲人得寸进尺,让养大的孩子心寒。
康熙没了闲逛的兴致,指了几盒檀香,吩咐梁九功结账。
梁九功结了账,总共是一两二钱银子,折算下来,三钱银子一盒檀香,这个价格可不便宜。
康熙看在眼中,有些意外。
不过物以稀为贵,作为行宫买卖街唯一的香火铺子,这檀香看着还精致,这个价格也能接受。
就是没想到,四阿哥看着不在钱财上计较,可心里也有数,没有一味儿迂腐。
从香火铺子出来,康熙一行想要回行宫,结果旁边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穿着常服的侍卫近前,将康熙与马车隔开。
马车帘子挑开,是荣宪公主夫妇。
二额驸跳下马车,扶了公主下来。
“阿玛”
荣宪公主带了几分欣喜,上前扶住康熙。
虽说公主来朝,早陛见过,平日里出入行宫也方便。
可是因御前还要处理政务,所以父女两个只见了一回。
康熙对这个女儿素来疼爱,见她跟寻常家女儿似的亲近自己,脸上也带了笑,道:“你们夫妻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这个时候出来?”
当年宫里的皇子皇女不停夭折,荣宪公主这个长女,在康熙心中份量就不同。
虽说荣嫔糊涂,可是荣宪公主性子不肖母,端方懂事,康熙对这个女儿依旧爱重。
已经是午初,眼见着就是饭时。
荣宪公主笑道:“这不是九弟的馆子出名了么?听说那锅子好吃,如今驻地行帐那边提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馆子,是外头没有的滋味儿,女儿就想要跟额驸去见识见识”
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道:“这味道霸道,这大老远也能闻到香味儿,要不女儿做东,阿玛也去尝尝”
满街是香辣荤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端。
康熙本不重视口舌之欲,今早也就是应付了几口,眼下闻到这味道,还真有些饿了,就点头道:“那去见识见识。”
买卖街总共就这么长,酒楼、茶庄跟饽饽铺子这几家经营吃食的都挨着,避开中间的这些铺子,也不算很偏,走了两百来步就到了。
别人还罢,曹顺站在香火铺子门口恭送圣驾,看了个正着,眼见着圣驾带了荣宪公主夫妇进了酒楼,就小跑着往皇子别院去了。
九阿哥也在,夫妻两个中午也准备吃锅子。
这出了三伏,吃得麻辣的,也能开胃。
只是九阿哥不怎么能吃辣,所以预备的是鸳鸯锅。
曹顺过来,就禀告了圣驾带着荣宪公主夫妇去酒楼用膳之事。
夫妻对视一眼。
九阿哥有些迟疑。
真不想动弹,可是他是东家,行宫左近这么点儿地方,想要装不知道也不恭敬。
还有荣宪公主在
九阿哥就对舒舒道:“那咱们两个过去瞧瞧?”
舒舒听了,也有些不放心。
事关龙体,入口的东西都要小心。
香辣火锅
对于没怎么吃过辣的人来说,肠胃受不住,也容易出事故。
到时候不是毒,也成毒了。
夫妻两个换了外出的衣裳出来,曹顺已经带人预备好马车。
两人就坐车到了买卖街。
等到夫妻两个进了酒楼,掌柜的就上来请安。
九阿哥指了指楼上道:“方才一个老爷子带了女儿、女婿过来,在哪个雅间?”
掌柜的回道:“在源字号”
二楼总共是八个包厢,四个大的叫“财源亨通”,四个中的叫“太平锦绣”。
其中“财”字号包厢预留出来,不接外客,等着九阿哥这边的吩咐。
瞧这样子,圣驾没有亮出来身份。
九阿哥问清楚,就带舒舒上了二楼。
“源”字包厢外,马武带了几个侍卫守门。
见了九阿哥跟舒舒,马武躬身道:“九爷、九福晋”
因马齐的缘故,九阿哥与富察兄弟比较熟,只是晓得避嫌,私下里没有往来。
九阿哥道:“听说阿玛跟二姐在,爷带福晋过来请安,往里通报罢”
包厢的墙壁用的都是夹了棉花的实木板,隔音效果很好。
九阿哥跟舒舒站在门口,听不到里头的动静,屋里想来也听不到外头动静。
马武应了一声,就轻声叩门两下。
梁九功就在门内候着,见状推开门,正看到九阿哥与舒舒。
屋子里父女翁婿几个本在说话,听到动静也都熄了声,往门口看过来。
梁九功转身道:“主子,九爷带九福晋来了,在门口候着。”
康熙道:“叫他们进来。”
九阿哥跟舒舒听了个正好,就进了屋子。
二额驸起身。
额驸的品级,是公主降三级,自是比不得九阿哥这个皇子贝勒爷。
荣宪公主安坐,笑眯眯地看着弟弟跟弟媳妇进来,道:“锅子刚上来,正要动筷子。”
九阿哥跟舒舒给康熙请了安,又见过荣宪公主夫妇,才得了康熙的吩咐,跟着入座。
用的不是宫里的铜锅,而是分体式的炭盆与鸳鸯锅。
九阿哥在康熙下首坐了,见状松了一口气,道:“鸳鸯锅好,要是辣锅,汗阿玛跟二姐吃不惯,别闹肚子”
荣宪公主道:“方才掌柜的仔细解说过了,辣锅用的也是微微辣,无碍的。”
康熙则是道:“御膳房如今也有了辣椒,啰嗦什么?”
九阿哥道:“汗阿玛,辣椒跟辣椒可不一样,御膳房采买的辣椒,没有什么辣滋味儿,儿子这酒楼预备的牛油香辣锅底,却是用更辣的小辣椒炒制的,没吃过这一口的,还真是肠胃受不住。”
“牛油”
康熙看着九阿哥,面上多了不善,道:“你大喇喇的用牛油?”
京城的肉牛供应都是有数的。
名正言顺吃牛肉的,只有紫禁城里的回回侍卫。
九阿哥忙道:“这是儿子岳父给儿子的牛,在口外买了一个牛群,寄养在彭春家的牧场里,都是蒙古黄牛,本就是吃肉的”
彭春是正红旗老牌子勋贵,名下有口外的正红旗牧场。
就算比不得康亲王府牧场大,可也不算小,只是公府这几年没落了,里面的牛羊也不足额。
齐锡晓得了,就买了一个牛群,花了银子,寄养在那边。
康熙听着,看了眼九阿哥下首的舒舒。
舒舒眼观鼻、鼻观心,很是娴静。
康熙觉得脸红,自己这儿子是没治了,占岳家便宜没够。
齐锡也是,是不是太惯孩子了?
这都是出嫁女了,当年花了半数家产预备嫁妆,这婚后的贴补也不断。
眼睛瞎么?
这小两口缺钱?
康熙略有些心虚。
他这个做阿玛、当公公的,好像没怎么贴补小两口,就受着小两口的孝敬了。
他看了眼荣宪公主,长女到底不同。
康熙也生出慈父之心,想着九阿哥夫妇都晓得贴补几位公主,就也心疼荣宪公主的年俸单薄了,道:“这边的铺子都空着,回头你找马斯喀选两个,放出去收租子也好,自用也好。”
荣宪公主起身,却没有直接谢恩,而是道:“汗阿玛隆恩,女儿本不该啰嗦,只是女儿远嫁,不能侍奉汗阿玛膝下,本就愧疚不安,怎么还好厚颜受了恩典?要是因女儿的缘故,引得汗阿玛受非议,就是女儿的罪过了。”
这说的是如今行宫有四位公主在,不患寡而患不均。
康熙轻哼道:“朕乐意给的,你收着就是,回头朕叫纯禧也挑两间。”
荣宪公主这才屈膝,爽朗一笑,道:“那女儿谢汗阿玛恩典,明年圣驾再来驻跸热河,女儿也开两个铺子孝敬汗阿玛”
父女两个都没有提三公主,也没有提九格格。
九格格作为留京的公主,嫁妆上还得了太后的贴补,本就比上头的姐姐们富裕。
至于三公主,错了就是错了。
三额驸不敬公主,挨训斥是应该的,可三公主作为抚蒙公主,将婚姻经营成眼下模样,也当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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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 官营(打滚求月票)
桌子中间的鸳鸯锅直径一尺半。
一个里头是红油翻滚,辣椒跟花椒的香味儿扑鼻而来;另一侧也是红色的,看着汤底醇厚,这个是用番柿酱调的番柿锅底。
围绕着鸳鸯锅的食材,除了羊身上各部位的鲜切羊肉片之外,还有百叶、毛肚跟羊血等,然后就是腐竹、粉丝、海带、木耳、玉兰片等水发菜,最后两个时蔬拼盘,上的饽饽是芝麻酱烧饼跟葱花饼。
每人前头一个调料盘,上面放着芝麻酱、韭菜花、豆腐乳等。
等到康熙动了筷子,其他四人也都开始跟着吃起来。
二额驸听着近日驻地的热闹,本不以为然,同样是羊肉,这涮着吃就比手把羊肉好吃了?
可等到裹满了芝麻酱的羊肉片,送到口中,他才察觉到不同。
康熙看着这菜单,也比较满意。
总算九阿哥晓得轻重,没有大喇喇地将牛拉过来吃肉。
要知道这回随扈的六部臣工满汉各有一半,九阿哥要是直接在热河经营涮牛肉,那不用回京,弹劾的折子就要出来了。
之前康熙跟荣宪公主点菜的时候问过掌柜,除了羊肉为主外,还预备了鸡肉片与鱼肉片等荤菜。
没有什么金贵的食材,只是底料稀奇,蘸料调和的又可口。
这又好吃又不奢靡的饮食,正是康熙推崇的。
虽说没有外人,可是有康熙这位真神在,荣宪公主与九阿哥还罢了,二额驸与舒舒还是有些拘谨。
饶是如此,桌子上的食材也吃的七七八八,满满一盘芝麻酱烧饼就剩下一个。
就连康熙,都觉得腰带有些紧了,可是当着儿媳妇跟额驸的面也不好放腰带扣。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吃的,香辣锅底里涮了一盘羊肉片、半盘羊血,番柿锅底那边涮了腐竹、粉丝、玉兰片跟白菜芯儿,芝麻酱烧饼吃了一枚,葱花饼吃了三角。
主要是这橘子水喝了可口,井里吊着的,直接饮了好几杯。
等到出了酒楼,康熙要回行宫,就跟荣宪公主跟二额驸道:“吃饱了,你们夫妻在这边溜达溜达吧”
荣宪公主中午吃的也尽兴,点头道:“那女儿就好好逛逛这边的铺子。”
二额驸站在荣宪公主身后半步,跟着点头,道:“臣陪公主”
康熙又望向舒舒,道:“太后昨儿积食,正该用些素淡的,回头你叫人预备了素锅子,给太后送过去。”
舒舒也恭敬地应了。
康熙最后望向九阿哥道:“你陪朕回去,朕有事问你。”
九阿哥眨眨眼,生出几分忐忑。
不想去。
今儿自己应付的没毛病吧?
不过他晓得没有拒绝的余地,就笑道:“正好吃撑了,惦记着汗阿玛的好茶,可要酽酽地泡一杯。”
舒舒跟荣宪公主夫妇目送着康熙一行离开。
荣宪公主拉着舒舒的手,赞道:“真是见识了一回,名不虚传,确实比寻常锅子好吃。”
舒舒道:“食材寻常,就是吃法新鲜罢了,府里人从京城带了不少香辣底料跟番柿酱,都是能存住的,回头二姐带些回去。”
荣宪公主也不跟她客气,笑得真切道:“行,那我就占弟妹便宜了。”
有二额驸在,两人也不好多说。
舒舒就跟荣宪公主夫妇别过,上了马车,回皇子院去了。
剩下荣宪公主与二额驸,则是去了旁边的茶庄。
除了蒙古常见的普洱茶饼之外,还有不少江南散茶,种类不算多,可也有七、八种。
知晓是九贝勒府的买卖,荣宪公主就要了二十件普洱茶,其他散茶价格高,数量有限,买卖也有限制,就每样拿了二斤。
一件普洱茶是五十斤左右,二十件就是一千斤,折银二百二十两。
剩下十几斤散茶,半两银子到一两半银子不等,又花了十几两银子。
实际上这个价格,跟茶商在蒙古卖的茶叶价格相差无几。
荣宪公主道:“瞧瞧九阿哥,到底是当差了几年,行事很有分寸了,在这里开茶庄,这价格高了低了都不好,比着茶商的价格来,最是省心省事儿。”
要是价格定低了,就算销量大,也要背负个“与民争利”的名声;要是价格定高了,就算过来朝见的王公蒙古给九阿哥面子,采买些茶叶,也有占便宜吃大户的嫌疑。
谁也不是傻子。
二额驸心里觉得,九阿哥这个小舅子行事不像是聪明的,否则就不会在太子的宴会上呲哒三额驸。
三额驸失礼,本不与他相干,可闹了那一出,最后三额驸埋怨的只会是九阿哥,太子心里也会记上一笔。
不过当着妻子的面,他点头附和着道:“要不是九贝勒能干,也不会管了好几年内务府”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跟在康熙后头,回了行宫主殿。
他既要了酽茶,康熙就叫人给他泡了一杯。
只是这热气腾腾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凉。
九阿哥因中午吃的有些咸了,早口干舌燥,坐在那里,不耐烦等,跟梁九功道:“有温茶水或是白开水,谙达帮我倒一杯,嗓子要冒烟了都”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梁九功看了眼康熙,见他没有开口,就过去倒了一杯温茶水。
九阿哥“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才算缓和过来。
康熙道:“那橘子水是用橘子酱做的?”
他晓得九阿哥有了一个橘园,就在苏州东山岛上,去年送了半船橘子进京。
九阿哥点头道:“就是那个,新鲜橘子不耐存,年前儿子就去信给那边管事,让都熬成橘子酱,省得糟践了可惜,前阵子福松从江南回来,就过去都带回来了。”
康熙轻咳了一声道:“若有富足的,送几瓶橘子酱到行宫膳房”
九阿哥看着康熙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了前几天的蝲蛄!
没完了是吧?
这是传说中的“老房子着火”?!
这遇到一口吃食惦记着和嫔,遇到喝的又惦记着和嫔?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地有些庆幸了。
要是和嫔生下阿哥,估计妃位都止不住了,说不定会晋贵妃。
九阿哥也是男人,自是晓得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那是放在心尖尖上,捧在手掌心中,舍不得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真要和嫔封贵妃,那宫里尴尬的就不单单是几位嫔主,还有上头几位老牌子妃主。
康熙被看得不自在,道:“没有富足的了?”
九阿哥忙道:“有有,就是橘子酱酸,用这个调橘子水要加不少白糖,之前儿子寻思着汗阿玛不大爱吃甜的,才没有敬上,一会儿回去就让曹顺送过来”
康熙看了他一眼,道:“剩下的铺子,朕打算让内务府官营几间铺面,马斯喀是武人,带兵打仗还罢了,经济事务却是不通的,内务府的铺子怎么开,经营什么,你闲时帮着琢磨琢磨。”
九阿哥晓得分寸,这宫妃宠爱本就不是皇子能质疑的,也将心思转开,想到了自己跟舒舒提及的水泥。
他就道:“别的都是小打小闹,先不说,那水泥铺子可以开一间”
接着,他就说了水泥建造番庙之事。
这个事关教化,听起来也体面。
可以由内务府、工部联合经营。
康熙听了沉吟,想的除了番庙,还有蒙古的台站跟官道。
蒙古跟大清之间,除了长城没有天险。
要是蒙古各部都官道相连,那骑兵不说呼啸而至,往来也会更便利。
只是这交通便捷,是一把双刃剑。
八旗往蒙古畅通无阻,蒙古南下也会直接到长城关卡。
偏偏本朝以蒙古为屏障,没有修长城。
前朝的长城有不少破损坍塌之处,不能做防线。
这修路的事情还是要放下,台站跟番庙可以施行。
他就道:“那就叫人在附近搜寻石灰矿,到时候在热河修水泥窑”
九阿哥赞道:“汗阿玛想得周全,儿子还寻思从海淀直接运水泥过来呢”
朝廷有禁矿条令,可是那是指金、银、铜、铁、铅等,为了防止民人作乱,石灰矿并不在其中。
九阿哥想到了巴林郡王,又道:“皇家药铺要不要开一家?只允许来朝的蒙古王公采买,也算是汗阿玛给的恩典,否则像巴林郡王一样,惦记着从内务府买药的,也不会是一家两家”
但凡沾了皇家,听着就是好东西,价格也便宜不了多少。
康熙想着内务府六库里存的人参、鹿茸等药材,因年份久远都要腐了,做了成药也好。
他就点头道:“可,其他的铺子呢?”
一时之间,九阿哥也想不出其他的,就问道:“汗阿玛打算叫内务府官营多少间?”
那买卖街的铺子,加起来总共有四十二间。
之前皇子们赏了一拨,分出去十间,今儿金口玉言又赏了荣宪公主与纯禧公主各两间,还剩下二十八间。
康熙在心里过了一遍,道:“八间到十间”
九阿哥道:“那儿子再琢磨琢磨,既要体面,还要能开源才好”
他心里想着烧酒铺子、首饰铺子、调味铺子等,只是思虑的还不周全,就没有说出来。
康熙道:“那就好好想,写了条陈递上来。”
九阿哥点头应了。
康熙想起了曹顺,道:“曹顺当差如何?看着像个样子。”
九阿哥道:“没得说,真要说儿子那府里得用的人手,曹顺排在第一个,到底是跟在曹织造跟前历练了十来年的,交给他差事儿子也放心,就是有些大材小用,等过几年岁数够了,资历也攒下,还是汗阿玛使唤吧”
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小气的汗阿玛
康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曹顺是上三旗包衣,在内务府当差是正理。
贝勒府的僚属官,品级不高,也就是个攒资历的时候。
只是曹顺用不用,如何用,康熙眼下还没有想。
他要顾及曹寅。
虽说曹家太夫人孙氏做过他的保母嬷嬷,当年照顾他也精心,可是到底不比曹寅这个哈哈珠子相伴的时间长。
从曹寅稚龄入宫,到后头补侍卫,君臣相伴将近三十年,视为心腹。
曹顺跟曹寅的嫡长子差了十几岁。
要是曹顺往后回内务府,那是比曹?更合适的织造继任人选,可是那应该不符合曹寅的打算。
康熙就放下此事,对九阿哥道:“别整日里想着提挈这个,举荐那个,到时候身边没人使唤了又跟朕要人……”
之前九阿哥打发人往御前来,不是富庆、就是额尔赫,也有帮着两人在御前露脸的意思。
康熙担心九阿哥太实诚,让下头的奴才当成了跳板。
这两人一个是大学士的儿子,一个是领侍卫内大臣的儿子,都是出身高门,怕是眼大心高,不能好好侍奉九阿哥。
九阿哥笑道:“那就再要吧,儿子府里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听使唤罢了,多谁也不多,少谁也不少……”
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道:“汗阿玛,旁人还罢了,张廷瓒再兼几年皇子府的差事吧……眼见着丰生他们几个就要开蒙,总要有个妥当的皇孙师……”
康熙不赞成地看了九阿哥一眼,道:“朕当年拨过去,是让他掌仪节,引导你规矩的,你当成老夫子使了?”
张廷瓒眼下是太常寺卿,正三品,是“小九卿”。
太常寺隶属礼部,太常寺卿升迁,就是礼部右侍郎,然后礼部尚书,最后看是否能入阁。
早年因张英的缘故,康熙安排张廷瓒御前行走。
眼下也是因张英的缘故,他没有将张廷瓒视为阁臣苗子,若是没有其他功劳,差不多就是礼部侍郎或尚书位上致仕。
饶是如此,康熙也不否认张廷瓒的才华,觉得九阿哥用来给皇孙开蒙才是“大材小用”。
九阿哥听了,道:“就是因为张廷瓒规劝过儿子,儿子晓得他品性不错才放心,真要从外头找人给孩子们开蒙,儿子还担心教歪了呢……”
说到这里,他就将曹顺提及的张家家事儿讲了一遍,道:“一品荫生,只要张廷瓒这个嫡长子不点头,就要留在嫡长一房,张廷瓒却是痛快应了,还安排人在吏部跟国子监办好了手续,厚道人。”
康熙还是头一回知晓此事,想了想摇头道:“张廷瓒没有选择的余地,张英既来信问了,意思就差不多了,张廷瓒答应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九阿哥觉得不单单是顺水推舟,道:“汗阿玛,要不是张廷瓒真的有长子长兄之风,为人厚道,张相也不会来信询问,否则面上应了,心里不乐意,往后不提挈庇护这个弟弟,那张家荫生的前程也有限。”
康熙晓得,道理是这个道理。
只是瞧着九阿哥这样看好张廷瓒,就有些不乐意,道:“你不爱读书,倒是爱亲近读书人?”
九阿哥笑道:“要分什么人,那种爱耍心眼的读书人,就算再有才华,儿子也避而远之;眼见着张廷瓒这样老实厚道的,儿子跟他往来,也能摸清楚他的脉,心里也踏实几分!”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别太自以为是了,人心隔肚皮。”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不是还有汗阿玛么?有您在,谁还敢糊弄儿子不成?”
康熙轻哼道:“怎么不说你懒,也不动脑子,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朕省心?”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那就……十七年后?到时候丰生二十,儿子就不用汗阿玛操心了,让您孙子操心去!”
康熙哭笑不得,道:“你倒是会偷懒,这是靠完老子靠儿子,就不想着自强自立!”
九阿哥笑道:“谁叫儿子有福气呢,是汗阿玛的儿子,还是皇孙的阿玛……”
康熙摆手道:“别磨牙了,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官营铺子的事儿,今年来不及了,回头条陈写完,跟马斯喀将铺面位置先敲定,剩下明年再说。”
九阿哥应着,从御前退了下来。
等到他回到皇子院,舒舒刚跟小棠说完明早素锅子的各色食材。
行宫里的膳食安排跟宫里一样,早、午两顿正餐,晚上是饽饽席。
所以舒舒要往太后处送的素锅子,是明早送过去,并不着急。
等小棠退下去,九阿哥摆摆手,将白果也打发出去,才跟舒舒道:“爷发现了,汗阿玛小气了……”
舒舒听了,有些意外,道:“不会吧?”
平时赏赐挺大方的,尤其是对儿女,今天中午一顿饭就赏出去四间铺子。
九阿哥挑眉道:“怎么不是?”
说着,他讲了父子之前的对话,道:“回来的路上,爷寻思了一下,这明年的事儿,怎么就催爷这几日出条陈呢?这关键啊,应该是叫爷去找马斯喀选位置……”
舒舒听了直乐,道:“爷想多了,皇上富有天下,还能在意几个铺子不成?别说是热河行宫的铺子,就是皇城的铺子,也不值当皇上计较一回。”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未必,爷寻思着汗阿玛不是舍不得赏儿子们,而是怕亏了后头的小儿子们,才用官营的名义,先占下十个铺子,省得明年、后年其他哥哥们随扈,继续赏下去,将位置好的铺子都赏没了。”
舒舒听了,没有再反驳,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主要是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与十九阿哥三位小阿哥,出身最低,母族无人。
至于同样年幼的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前者被淑惠太妃抚养,会有淑惠太妃的私产;后者有宜妃这个生母,还有五阿哥与九阿哥两个胞兄,都不缺人照顾。
跟他们一比,几位汉女所出的小阿哥就叫人不放心了。
舒舒就道:“若是如此,也是慈父心肠罢了,爷就当不晓得吧……”
九阿哥看着舒舒的肚子,道:“那咱们也得再支棱几年,之前攒够了丰生跟阿克丹的分家银子、尼固珠的嫁妆,这回多了小四,总不能让他分哥哥、姐姐那份,还要再预备一份……”
舒舒低下头,道:“等到太湖的珠场养几年,攒够了小四的分家银子,再敬上。”
九阿哥忙不迭点头道:“对,对,不过到时候咱们再预留一份,万一往后再来个老来子、老来女呢……”
他是不打算叫舒舒频繁生育的,可是有岳母跟自己额娘的例子在前,也要防一手。
既是御前吩咐下来,九阿哥就跟舒舒商量起官营铺子的内容。
之前他提过的水泥算一个,药铺算一个。
舒舒思量了一下,道:“衣食住行,这几样最实在,也最吸引人,曹顺也说了,眼下买卖街十来家铺子里,就数酒楼、饽饽铺子、茶庄生意最好,这几样都是入口的,可以官营个饽饽铺、再官营个仿膳酒楼……”
九阿哥听了皱眉,道:“那不是跟咱们府的铺子对上了?”
舒舒道:“四十多间铺子,能经营的种类有限,总要有重复的,跟内务府的铺子对上,总比跟其他人的铺子对上省心,不碍什么。”
内务府的人得足了教训,不会招惹九阿哥的。
蒙古王公每次来朝一两个月,总不能可着一家酒楼吃,再好吃也腻了。
九阿哥眉头舒展开了,将这两样记上,而后将他之前想的金银铺子加上。
这个才是利润的大头,正好内造办现成的师傅。
还有烧酒铺子。
然后他想了想又加了一个丝绸铺子。
内库存着的料子,也积压了不少……
夫妻两个正琢磨还有什么适合对蒙古王公的铺子,何玉柱匆匆进来禀告:“爷,福晋,大公主与二公主来了,才下马车……”
夫妻两个听了,没敢耽搁,大踏步出去迎接了。
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已经进了大门。
原来她们姊妹选好了铺子,去了御前谢了恩,出了行宫,想到这次赏赐的源头,也过来谢九阿哥了。
“沾了九弟跟二妹妹的光,得了两个铺子……”
纯禧公主满面红光地说着。
她有自知之明,不会想着跟皇子们比高低,可是却不想被其他公主比在后头。
她是大公主,不想露怯。
真要不得圣心,那往后科尔沁的日子就要难过。
荣宪公主也欢喜,往后圣驾要是经常往热河避暑,那多两个铺子,就算没有来朝,消息也灵通些。
九阿哥“哈哈”笑道:“姐姐们是该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跟汗阿玛说了如皇城的铺子例,都是内务府官房,汗阿玛也拿不出铺子赏咱们……”
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还是头一回晓得此事。
纯禧公主道:“那这个也得谢一回,不过你能想着在热河修避暑行宫,我们也谢你,往后汗阿玛皇祖母过来避暑,我们来朝,总比回京方便……”
对远嫁的公主来说,回娘家可望不可及。
像荣宪公主这样,出嫁十来年,归朝两次,都是特例。
更多的抚蒙公主,亲人生离,也跟死别相差无几……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郡王(打滚求月票)
两位公主专门来道谢,可九阿哥晓得轻重。
有些人情能领,有些就算了。
他就道:“都是汗阿玛慈心,这是想法子贴补咱们呢,居家过日子,都不容易!”
一句话,听得纯禧公主与荣宪公主都笑了。
纯禧公主笑道:“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好福晋,儿女双全的,还成了‘财神爷’,怎么就难了?”
九阿哥掐着手指头算着,道:“咱们这一辈不难,有汗阿玛想着呢,可是皇孙一代、皇曾孙一代呢,总要为他们操操心!”
纯禧公主道:“啧啧,才成人几年,就操心八辈子远去了!”
荣宪公主也在想着儿女前程,倒是能理解九阿哥的想法。
她拉着舒舒的手,小声道:“没想到九弟这样有担当,你倒是没有白夸一回。”
舒舒笑道:“都是皇上跟娘娘教的好,我们爷性子也纯良。”
两位公主没有久坐,说了一刻钟话就走了。
舒舒跟九阿哥送了出来。
正看到十三阿哥从外头回来。
见两位姐姐在,十三阿哥忙快走几步过来请安。
两位公主跟十三阿哥虽差着岁数,可是这几年十三阿哥老跟着北巡,姐弟也是见过几遭的。
纯禧公主就打趣道:“回头带你福晋过去找我们玩儿,别将人藏起来!”
十三阿哥去年腊月大婚,眼下结婚才大半年,十三福晋还是新妇。
十三阿哥笑着应了,而后望向荣宪公主,却迟疑了一下,道:“二姐,对翁牛特郡王,您跟二姐夫熟么?”
翁牛特部跟巴林部同属于昭乌达盟,部族挨着。
荣宪公主聪慧,闻言道:“这是十三格格要选额驸了?”
十三格格是十三阿哥胞妹,今年十六,到了选额驸的年岁。
十三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汗阿玛传话,让翁牛特郡王明日给皇祖母请安。”
敏嫔三十多岁,还是年轻妃嫔,不好直接传见藩部王爷,太后却是不碍的。
荣宪公主想了想,道:“就是晓得是翁牛特部第四位郡王,是英亲王府郡主的孙子,三十二年承王位,今年十四,还没有成丁,如今王府事务由太妃操持。”
至于性情什么的,荣宪公主就不晓得了,不是一个旗的,又差了年岁,没怎么打过交道。
翁牛特部早就盼着公主下降了。
昭乌达盟总共四部,其他三部都下降过公主,巴林部还先后两次下降公主,只有翁牛特部,只在太宗朝嫁过去一位郡主。
可是随着英亲王问罪夺爵除宗籍,即便没有连累到出嫁女,这位郡主也成了尴尬身份,跟朝廷往来并不亲密。
九阿哥在旁道:“这是比十三格格小好两岁,是不是给十五格格选的人?”
十五格格也是十三阿哥的胞妹,今年十二岁,跟这位郡王年岁也合适。
十三阿哥摇头道:“十五格格那里,汗阿玛想要在科尔沁部台吉中选人。”
九阿哥蹙眉,有些不明白同母的两位妹妹,怎么择婿区别这么大。
一个是郡王,一部之长,另一个只是台吉。
纯禧公主却露出羡慕来,道:“汗阿玛仁慈。”
荣宪公主则是明白了,敏嫔身份不高,可是比想象中的更受宠。
科尔沁部已经有两位公主在,并不需要公主驻守科尔沁。
十五格格额驸的候选,应该是在科尔沁部在京城当差的那些台吉子弟里择选。
如此,就算是十五格格嫁到蒙古,也能随着丈夫常住京城,跟嫁到八旗相差无二。
区别就是京城不设公主府,薨了后葬到科尔沁。
活着的时候,她就能回到京城,享受到了好处。
九阿哥还在懵懂,不过瞧着两位公主的反应,也晓得科尔沁的人选似乎不比翁牛特郡王差。
闲话了几句,两位公主上了马车,回行帐去了。
十三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郡王在热河待到月底,等他给皇祖母请了安,我想要邀他打猎,合适么?”
九阿哥道:“合适啊,这时候不看看,什么时候看?不过爷觉得汗阿玛提了这个人,指定就是之前打听好了的,出不了大褶子。”
十三阿哥听了,松了一口气,道:“只盼着如大姐夫与二姐夫的品格……”
九阿哥不知为什么,想到了庄亲王跟信郡王。
娃娃王爷,从记事起就是王爷,被王府一干人捧着的,性子跋扈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再跋扈,也跋扈不到公主头上。
选为了公主额驸,要是聪明人的话,就晓得应该跟大额驸与二额驸学习,千万不能跟三额驸似的。
舒舒在旁,听着兄弟两个说话,倒是觉得赶巧。
她明早要去太后处,今天下午就打发人过去说过了。
不知道能不能碰到那位年轻的郡王。
十三阿哥的两个胞妹,在后世各种中都提过一笔,是悲剧人物,都是薨于“一废太子”之后,十三阿哥失势的那两年。
如今敏嫔还在,就算十三阿哥失势,也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两位公主的命运不知如何。
次日一早,赶在辰初之前,舒舒就带着膳房做好的素锅子进了行宫,去了太后殿。
太后早等着了,见了舒舒,眉开眼笑,道:“就盼着这一顿,昨晚的饽饽都少吃了两块。”
舒舒听了,道:“保证不让皇祖母失望,孙媳妇也空着肚子,等着蹭这一顿呢。”
太后笑着点头道:“好好,抢着吃才香。”
等到跟着过来的小棠、白果将锅子摆过点火,太后看着稀罕道:“这锅子还现下?”
舒舒道:“旁的都是煮了的,有几样涮着吃好吃,老了就不好吃了。”
番茄锅底里,已经煮了木耳、海带、炸豆腐、腐竹、香菇、白萝卜片。
旁边没有下的,是白菜芯跟黄瓜片。
还有一份菠菜面、一份鸡蛋面备着最后下。
先喝汤,再吃菜,再吃面条。
虽说都是素菜,可是吃着鲜美异常,并不像寻常素菜那样寡淡。
太后喝了两碗汤,也吃了一碗面,道:“这个锅子现在吃好吃,冬天吃也错不了。”
舒舒豪爽道:“那皇祖母的番柿酱孙媳妇包了!”
太后笑道:“好,好,皇祖母不白吃你的,回头给你留柿霜跟柿饼,那也是柿子呢。”
祖孙说笑着,有小太监在门口给白嬷嬷低声禀告,道:“嬷嬷,储秀宫娘娘来了,在外头候着。”
白嬷嬷见太后跟舒舒都放下了筷子,就上前禀告道:“娘娘,敏嫔娘娘来了。”
太后想起了皇上昨天下午叫人传的话,跟舒舒道:“这是来看女婿来了,皇上给十三格格选额驸了……”
舒舒已经晓得此事,就起身道:“那孙媳妇就告辞吧,别耽搁了皇祖母跟嫔母的正事儿。”
太后摇头道:“不用回避,跟着看看,回头也跟十三阿哥学学,省得他不放心。”
这是晓得九阿哥跟十三阿哥关系好,给舒舒机会做人情。
舒舒就没有推辞,只起身候着敏嫔进来。
白嬷嬷叫人抬了膳桌下去,而后听着太后吩咐,出去请了敏嫔进来。
见舒舒在,敏嫔也不意外。
宫眷都住的近,她已经听说舒舒过来之事。
等给太后请了安,舒舒就给敏嫔请安。
敏嫔笑道:“你来的正好,帮着瞧瞧郡王品格如何。”
舒舒没有托大,只道:“昨儿听十三叔提了一嘴郡王过来请安之事,没想到倒是赶上了。”
太后笑着跟敏嫔道:“翁牛特部早就盼着公主下降了,康熙初年的时候,上一任郡王也跟朝廷上过请婚折子,如今这是第二回了……”
眼巴巴地求来的,也会珍之重之。
敏嫔点头道:“皇上看好的人,再没错的,又不是外人,是太祖皇帝玄外孙。”
太后道:“是太祖血脉更好了,亲上加亲,往后相处也融洽。”
太后跟敏嫔都发话,舒舒这个年轻的舅嫂子也无须回避,就跟着见了这位年轻的郡王。
真是太年轻了!
这十四虚岁,应该是小生日,明显还是孩子模样,还没有变音,身量也不是成年人身量,还不到五尺高。
太后跟敏嫔都带了意外。
小郡王看来是晓得这门亲事的重要,行事很忐忑,不敢抬头说话,脸上也泛红。
太后还在打量着人,敏嫔心中已经发沉。
再是年岁不足,也是三十二年就承了郡王,当了十年王爷,不该是这样腼腆模样。
这瞧着性子就绵软,对十三格格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好事是不会欺负十三格格,坏事是这样的孩子,上面的寡母性子或是刚性,才让孩子立不起来;或者一样绵软,母子两个处境艰难,跟朝廷求娶公主,也是震慑族众。
要是后者还好,要是前者,十三格格以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自己的女儿自己晓得,十三公主外柔内刚,也是腰子正的,到时候针尖对麦芒,还有孝道压着,怕是也会两难。
太后没想那么多,用蒙语跟小郡王说着话。
小郡王的祖母前年薨的,生前也念念不忘跟朝廷求恩典,求皇上给小郡王指婚。
舒舒在旁,并不插嘴,却想着这小郡王跟京城的关系。
阿济格本人想要发动兵变,被处死,子孙除宗籍。
阿济格的女儿……
除了翁牛特的这位老太妃,还有明珠那位被家奴杀了的夫人!
阿济格这一脉,有点儿精神病的气质,不知道那位老太妃是不是也如此?
希望这小郡王,不单单是看着老实,而是真老实……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不帮亲(打滚求月票)
等到小郡王离开,太后跟敏嫔道:“是个老实孩子,你不用担心了。”
性子没有那么刚强,就会晓得轻重,不会乱了君臣纲常。
就算上头还有个太妃,在皇家公主跟前也是奴才,只要十三格格自己立起来,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敏嫔点头道:“瞧着是性子绵和,让皇上跟娘娘费心了。”
太后看着舒舒道:“回头让九阿哥跟十三阿哥说一声,不用担心了。”
舒舒道:“是啊,瞧着说话行事,倒是跟大姐夫一样品格。”
如今的皇家五位额驸中,除了那位没有见过的四额驸已革土谢图汗,其他四位中大额驸看着最老实,对纯禧公主百依百顺,夫妻相处也融洽。
陪着太后说了几句话,舒舒就起身告辞出来,她是提着膳盒来的,走的时候里面也装得满满当当的。
奶皮子、炒米跟牛肉干,都是科尔沁王公带着孝敬太后的。
太后晓得舒舒爱这一口,就给她分了不少。
等回到皇子院,舒舒就吩咐小棠煮了蒙古锅茶。
京城的奶茶,是砖茶、牛奶加盐。
蒙古奶茶则要加奶皮子、牛肉干跟炒米。
等到香喷喷的奶茶煮好,正好九阿哥从外头回来。
他方才去找马斯喀了,将十个“官营”的铺子圈好。
至于铺子经营内容,他也想得七七八八,却没有着急往御前送。
他有心眼了,晓得不能显得那么勤快,否则下次让他写条陈留的时间该少了。
所以,他两天写完的条陈,打算再拖几日再往御前送。
“大热天的,怎么想起喝这个?”
九阿哥看着炕几上的锅茶好奇道。
舒舒道:“皇祖母给了奶皮子跟炒米什么的,就想着做一锅,爷尝尝……”
说着,她给九阿哥盛了一碗,给自己盛了一碗。
奶茶上面是浮起来泡软了的奶皮子,下头有炒米跟牛肉干碎。
除了奶香跟茶香,还有浓郁的米香。
舒舒连着喝了三碗,九阿哥也喝了将近两碗,才叫人将茶锅端下去。
九阿哥道:“看到那个郡王没有?他来朝的时候正好爷告假,也没打照面。”
舒舒道:“看到了,说是十四岁,看着跟十一、二似的,嗓子还没变音,瞧着倒是老实孩子……”
九阿哥有些意外,道:“那个太妃怎么养的儿子?蒙古那边每天吃肉,十二、三就成人是常有的。”
这说的成人,是男子出精。
因饮食的缘故,满洲跟蒙古的男孩比汉人出精更早,大婚的年龄早年也是十二、三常有的。
如今入关以后,八旗移风换俗,成亲的年龄才往后推了。
舒舒道:“郡王府邸,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许是养得精细。”
这位小郡王是次子,上头的同胞哥哥幼殇,这爵位才落到他头上,当时才三、四岁。
要是他也立不住,那爵位就要旁落,落到他叔叔身上。
太妃将他当成眼珠子似的看顾,也是情理之中。
九阿哥不大满意道:“若只有老实,没有别的长处,也就是凑合吧!”
舒舒觉得,这位小郡王应该会入康熙的眼。
康熙早年或许会喜欢聪明孩子,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聪明人,同类相吸,容易欣赏聪明能干的人。
可是如今上了年岁,动了大半辈子心眼,看到这种老实简单的孩子,他就会觉得省心了。
前头的额驸里,出来一个“白眼狼”四额驸,又出现一个愚钝骄狂的三额驸,康熙不会喜欢太有主意的人。
舒舒又说了太后跟敏嫔对小郡王的评价,九阿哥记下,等到吃完午饭,就去隔壁院子告诉十三阿哥了。
十三阿哥仔细听了,道:“谢谢九哥,九哥也代我谢谢九嫂,这我就放心了。”
自己的妹妹,自己晓得,是个刚性的,真要对方也性子强硬,那往后两口子也难以相处融洽。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你也是多余操心,有汗阿玛呢,他老人家亲自挑的人,还能差了?”
关键是还有敏嫔在呢,今天也算亲自相看了。
真要有短处,相不中的话,也不会装哑巴。
虽说皇父平日里对敏嫔的三个孩子,最看重的只有十三阿哥,对两位皇女都寻常,可是连庶妃所出的皇女指婚时都考虑周全,“爱屋及乌”的,对敏嫔所出的两位皇女也错不了。
十三阿哥道:“就是怕有什么疏漏了,往后让汗阿玛跟额娘操心。”
九阿哥听了,道:“还在这边住大半月呢,不是要打猎么?那就带他去呗,到时候也能瞧着身子骨强弱。”
等到拉弓,做不得假,就晓得身子是没长开,还是有不足之处。
十三阿哥点头,不过不着急。
太子要狩猎,先陪太子。
等陪完太子,再单独约小郡王。
否则混在一块,就不好了。
过了两日,太子就带十三阿哥、补熙去北山狩猎。
九阿哥不在其中,拿着重新抄录了一遍的条陈,前往行宫。
御前正有几位大人在,九阿哥就没叫人通传,去了值房候着。
正好四阿哥也在,也是在候着见人。
“您不是跟着理藩院的大人们负责照应那些来朝的蒙古王公么?怎么得空过来?”九阿哥问道。
“土谢图汗部的使臣到了,带了九白之贡……”
四阿哥回道。
“九白之贡”是指八匹白马加上一头白骆驼,是喀尔喀三部专属的贡品。
九阿哥听了呲牙,道:“瞧着时间,还是四额驸安排人送的,不知道年底那位新土谢图汗会不会再送一回,四额驸愚蠢,这到手的汗位都能丢了,还不到三年呢!”
四额驸润六月底因“庸劣”革土谢图汗,依旧降袭郡王,土谢图汗位由其叔叔袭替。
四额驸住在土谢图汗驻地,距离京城两千三百多里地,不过一路上都有台站,如今旨意下了有半月,朝廷的政令应该差不多到了那边。
倒是使臣,因带着牲畜,估计过了五月里就要南下,所以来的还是四额驸派出的人口。
四阿哥总觉得四额驸的汗位丢的有些奇怪。
喀尔喀蒙古跟漠南蒙古不一样,虽说也归顺朝廷,可是却不算内藩,是外藩。
朝廷插手土谢图汗的爵位传承,就有些奇怪。
而且居然没有“帮亲”!
想着恪靖公主前年来朝,四阿哥觉得这其中有因果。
他看了眼九阿哥。
九阿哥没有想那么多,还混沌着,道:“革了汗王好,四姐姐的公主府修在归化城,这年轻两口子,也不宜久别。”
四阿哥心里自然是偏着自己人的,可是也是男人,晓得对男人来说,权势比小情小爱更重要。
不过丢了汗王位,四额驸也该长教训了,晓得身为皇家额驸,好好的侍奉公主,就是权势的保障;否则的话,别说是汗王位,就是郡王位,也未必能长长久久地保住。
少一时,正殿门口有了动静。
马齐跟一个大臣先后脚出来,是礼部满尚书。
这个时候来陛见,说的应该是乡试解额之事。
今年是乡试之年,前几年圣驾南巡,曾发话,这一期乡试给江南几个省增加乡试解额。
其他省的巡抚得了消息,也都上折子求恩典。
因此,除了江南跟浙江之外,还给了山东与顺天府恩典。
九阿哥跟四阿哥道:“我那四小舅子也参加这一科顺天府乡试,不过功课比不得福松扎实,不知道这一科能不能上……”
所谓乡试分卷,“官卷”跟“民卷”,并不包括八旗。
八旗还是统一卷子,分配八旗解额。
四阿哥的旗属子弟,也有人参加这一科,就道:“八旗解额增加了四名,满洲跟蒙古三名,汉军一名,要是可上可下的成绩,还有希望……”
这次顺天府乡试总共增加解额二十四名,其中八旗四名,八府十名,国子监贡监八名、奉天一名、宣化一名。
跟江南几个省相比,顺天府的解额增加的最多。
这也是为了第一次设“官卷”,许多寄籍顺天府的官员子弟,不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差不多了。
这一科的解额,也是为了安抚这一部分人……
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 硕果仅存
四阿哥对董鄂家子弟的印象不错,家教比较好。
如今八旗风气不好,勋贵人家也好,宗室也好,最不缺的就是纨绔子弟。
他就道:“齐锡不是也有荫生名额么?”
八旗都统是正一品武职,可以荫一子入监,也可以挑侍卫。
侍卫除了平日缺额添补,基本上五年一挑。
上一次挑侍卫是三十七年,明年就是挑侍卫的年份。
就算不去国子监,也可以等着明年挑侍卫。
九阿哥道:“下头还有小五、小七呢,能自己考出来更好。”
四阿哥听了,想着九阿哥的一堆小舅子都是同母。
要是董鄂氏这一胎是阿哥,那九阿哥就三个嫡子了,是皇子中嫡子最多之人。
四阿哥决定,回去跟四福晋好好亲近亲近,嫡子到底不一样。
这会儿功夫,梁九功过来了,道:“四爷、九爷,皇上传呢……”
四阿哥与九阿哥起身,跟着梁九功出了值房,去了正殿。
康熙见两人家常妆扮,道:“不是说太子今日带了人北山狩猎,你们没跟着过去?”
四阿哥躬身道:“今日土谢图汗部的使臣到了,儿子跟理藩院的司官在蒙古驻地那边。”
九阿哥则是拿着自己写好的条陈,跟着说道:“儿子忙着官营铺子之事,既要开源,还要有皇家气派,不能露了怯,琢磨了好几天,头发都要掉了,哪儿还有心思去狩猎?”
康熙听了皱眉,这是太子没招呼两位弟弟,要是招呼,两人不会拒绝,怎么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他看着四阿哥道:“土谢图汗部的使臣先不见了,让他们进京候着。”
算一下时间,朝廷的旨意已经到了土谢图汗驻地。
新汗王也要遣使进京谢恩,到时候一起见就是了。
四阿哥躬身应了。
康熙又示意梁九功接了九阿哥的条陈,打开来看了。
上面写了十个铺子的营生。
见有酒楼、饽饽铺子跟银楼这几样,康熙有些意外,看着九阿哥道:“南街那边,不是已经有了酒楼跟饽饽铺子了么?”
买卖街在避暑行宫的南边,也称为“南街”。
九阿哥道:“每年就集中两三个月的买卖,就衣食这两样能琢磨琢磨,到时候专门做个京菜馆子跟京味儿饽饽铺子,让这些没有入关的蒙古王公也见识见识。”
康熙又看着银楼,道:“你既晓得蒙古人爱买金子,怎么自己不张罗开银楼?”
他还记得九阿哥跟董鄂氏小两口“不打不相识”之事,都闹到公堂之事了,为的就是银楼。
九阿哥坦然道:“那内造办是汗阿玛的,不是儿子的,要是儿子的,儿子就开了,烧红也好,烧蓝也好,正经能卖上几年。”
康熙又落到最后的烧酒铺子上。
九阿哥念念不忘起个官烧锅。
等到内务府的官烧锅起来,放在热河,倒是也不突兀。
康熙大致有数,就道:“那你就去找马斯喀,将铺子先圈了吧!”
他吩咐九阿哥是预备八间到十间官营铺子,九阿哥按照十间来做的计划。
今年来不及了,下一回圣驾再来热河的时候,可以张罗起来。
九阿哥应着,看了四阿哥一眼,就下去找马斯喀去了。
这是爷俩有话说?
是故意打发自己走的?
九阿哥自己也猜不着,就不猜了。
等到了内务府值房,马斯喀正好在,九阿哥说了官营铺子之事,而后道:“剩下的三十间铺子,可位置好的圈出来十间。”
马斯喀不敢自专,拿了南街地图过来,跟九阿哥商量着,将十间铺子圈了。
九阿哥出了行宫,就回了皇子院。
舒舒正给伯夫人跟福松写信。
圣驾七月底了离开热河,依旧是绕到蒙古,估计要在八月底才能回到京城。
九阿哥进来,见状道:“要不爷也写一封信,给老十……”
舒舒道:“想写就写呗!”
九阿哥就提笔给十阿哥写了一封信,提了热河生活。
天气凉爽,依山傍水,缺点是院子狭小,不如海淀的皇子所宽敞。
写到这里,九阿哥顿住,将信纸挪开,提笔重新开始写。
不能提热河,圣驾出巡,鲜少带十阿哥,自己提多了,十阿哥难受怎么办?
九阿哥就提了三公主与三额驸,三额驸“病急乱投医”,与太子很亲近;三公主露面的次数少,看着比前几年更安静,身边服侍人口也换了大半。
写到半拉,九阿哥又顿住。
三公主冷心冷肺的模样,何必让十阿哥操心呢?
九阿哥又重新起了开头,直接问起四个孩子的境况,尼固珠抽条没有?小阿哥会叫人了么?丰生跟阿克丹是不是到了淘气的时候?
九阿哥想不起他跟十阿哥小时候多大开始淘气的,反正是在六岁挪宫之前。
舒舒在旁对看着,就见九阿哥一封信写了半个时辰,最后只有薄薄的两页。
写废的信纸,倒是好几张。
见舒舒看自己,九阿哥就解释道:“走兵部,就算不存档,也不好什么都写里头。”
舒舒夸道:“我都忘了这个,?里?嗦写了好多,爷行事越来越周全了。”
九阿哥道:“你说再多也没事儿,都是家里的事儿,爷这里带出几句旁的,就不好了……”
到了下午,十三阿哥打猎回来,就送了半筐兔子跟山鸡过来,还有两只活兔。
原来是跟着上山的侍卫射杀了母兔,留下了一窝刚睁眼的小兔子。
这兔子不拿回来养的话,失了母兔喂养,也要了沦为其他野兽的口粮。
是黄色的兔子,只有前腿上有些白毛,半个手掌大,装在鸟笼子里。
舒舒见状,忙吩咐白果给小兔子预备兔子窝,又叫小棠从膳房拿了牛奶来喂兔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九阿哥问十三阿哥道:“猎到大家伙没有?”
十三阿哥点头道:“一头熊,可惜用了火枪,熊皮糟蹋了,还打了两窝野猪,叫太子爷赏侍卫了。”
九阿哥咋舌道:“你跟大哥前阵子不是都转悠半月了么?怎么还有大家伙?”
十三阿哥道:“就那边没去,今天打完,周遭十里算是清净了。”
不过山里的野兽都是占地盘的,如今地盘空出来,说不得什么时候又有其他野兽出来占据。
十三阿哥在山上待了大半天,送完东西,就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舒舒玩了一会儿小兔子,想着膳房的半筐兔子,想吃冷吃兔了,就跟小棠说了大概做法。
小棠下去预备去了……
*
行宫正殿。
早上康熙没有过问太子狩猎之事,下午晓得太子狩猎回来,就叫人去打听了一下。
晓得动用了火枪,射杀了黑熊,康熙的眼神有些幽暗。
早年太子舅父常泰管着火器营……
火器跟弓箭不一样。
至于太子将缴获,大部分都赏赐了侍卫们,康熙有些不满意。
如今热河行宫,有自己跟太后,还有皇子跟公主们。
太子没有将缴获的猎物分给亲人,却赏了侍卫,这是眼里没有骨肉亲情……
*
京城,南书房。
看着宗人府的折子,三阿哥跟泥雕木塑似的,半响没有动地方。
屋子里摆着两个冰瓮,门口的棉帘子隔绝了外头的闷热。
五阿哥睡得四仰八叉,打着小呼噜。
十阿哥见状,都忍不住打瞌睡了。
七阿哥也在看折子,察觉到三阿哥的异样,望过去。
三阿哥倒吸一口冷气,将宗人府折子递给他,道:“瞧瞧,要出大事了!”
七阿哥接过,十阿哥皱眉。
这些日子,他在南书房当值,没有去宗人府,不过没听说宗亲有什么大事。
七阿哥看着折子,原来是赫舍里家的户下人口出首,告到宗人府,告家主心裕妄杀户下人口之事。
这心裕是索额图之弟、索尼之子,太子的叔外祖父,是赫舍里家两公一伯四个爵位中,硕果仅存的承爵人。
要是杀的户下人口,一个两个,还能辩称是误杀,结果查出来杀死的户下人口三十余人,时间是三十八年二月……
别说是一等伯,就是亲王、郡王,杀了这么多人,也凉了。
讷尔苏的伯父,当年只杀了一人、伤了一人,案子揭开,就丢了郡王爵位……
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选择
怪不得三阿哥说出大事了。
七阿哥看完,将折子递给十阿哥。
十阿哥接过来看了,脸色也多了郑重。
家奴告主?
扯淡!
没有人指使才怪。
奴婢告主人,除非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否则不管告实还是告虚了,都要绞。
谁活得好好的,非要寻死?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寂无声。
三阿哥按耐住心下激动,小声问七阿哥道:“太子爷得罪谁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不要说对付皇亲国戚。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七阿哥看了眼三阿哥,不言语。
三阿哥眼睛滴溜溜乱转。
老大?!
还是其他人?
他莫名有些心虚。
不会有人怀疑他吧?
咦?
他又望向十阿哥,难道是钮祜禄家的人揭开的此事?
十阿哥入值南书房,会不会让钮祜禄家支楞起来了?
十阿哥回望过来,道:“三哥瞧我做什么?”
三阿哥讪笑道:“就是寻思心裕胆子够大啊,直接虐杀户下人口三十余人,啧啧,除了开国那阵子,八旗还没有出过这样的案子!”
十阿哥这几年在九阿哥的念叨下,也是常看《大清律》跟《八旗疏例》的。
为了国家安定,大清入关以后律法严峻,不过那是对民人而言。
对于旗人,则是往宽松来,鲜少有大罪,株连的更少。
当年讷尔苏的伯父,杀伤人口,是旗属人口,是王府侍卫。
那不是寻常奴才,是旗人,还是朝廷官员。
无故砍杀,还有蔑视朝廷的嫌疑,才会重罚。
如今心裕这个案子里涉及的,则是赫舍里家的户下人口,是家奴,不是旗人。
不管是《大清律》,还是《八旗疏例》,主人杀奴婢,都是轻罚。
官员打死奴婢,只是罚俸;旗人故杀奴婢,只枷号,比杀牛马处置的还轻。
饶是如此,像赫舍里家一下子查出来这么多条人命,也让人侧目。
三十八年二月……
索额图阖家问罪之后,这像是灭口?
一时之间,十阿哥也猜不到到底是谁揭开此事。
三阿哥还在念叨着,道:“汗阿玛这两年越来越不喜欢闹腾,见了这折子怕是要恼了……”
这事情揭开,到时候重罚,伤了太子体面,赫舍里家也再无高爵;不重罚,心裕也没有什么免罚的功劳。
七阿哥吐了口气,晓得这是要起风了……
*
八贝勒府,书房。
安郡王打发管事过来了。
八阿哥也知晓了一等伯心裕被家奴告状之事。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有人剑指太子?
还是赫舍里家内斗?
他看着那管事道:“王爷怎么说?”
那管事道:“王爷说,不知道哪边风动,估摸着是有人试探皇上……”
八阿哥心里“砰砰”直跳。
试探!
汗阿玛对太子的耐心,也差不多到头了吧?
自打三十八年之后,毓庆宫也沉寂下来。
没有了索额图上蹿下跳,外头说起太子,口碑有些逆转。
早先八旗勋贵提及太子爷,私下里都要说几句骄奢淫逸,如今却没有什么动静。
毕竟是皇上手把手教养出来的太子,真要挑大毛病,还真是挑不出来。
八阿哥就是被皇父冷待的,这几年看下来,太子的处境也比自己强不到哪里去。
储位要是不稳,大阿哥这个长子的份量,就要水涨船高……
一时之间,八阿哥生出愿景来。
皇父明年五十整寿,要知道太宗皇帝五十二就崩了……
等到郡王的管家离开,八阿哥就去了书桌后,给大阿哥写信。
信中自然不会提此事,他只是在信中问候了大阿哥近况,当成兄弟聊天。
他与大阿哥不是同胞兄弟,也跟同胞兄弟相差无几……
*
上书房里,五阿哥睡了个好觉。
等他醒过来,只觉得岁月静好。
今日的公文处理完了,几位阿哥正在喝茶,瞧瞧时间,大家也要散了。
五阿哥就道:“又是辛苦大家伙儿的一天,明天中午吃烤羊腿,卷着吃……”
三阿哥看了他一眼,羡慕他没心没肺的样子,道:“太平不了几日了……”
五阿哥好奇道:“汗阿玛叫咱们去接驾?”
这几年皇父出巡,就爱点儿子接驾。
去通州跟昌平都是好的,几十里,一天功夫;要是密云、怀柔,就要二百来里地。
三阿哥摇头,说了宗人府的案子。
五阿哥目瞪口呆,道:“三十多条人命,居然瞒了这些年……”
他是太后养大的,如今初一、十五也吃全素,听着涉及人命,对于心裕自是满心厌恶。
若是杀了一两个人,还能辩称是误杀,或者有其他缘故,这么多性命,除了残暴,再无其他理由。
“胆子太大了,汗阿玛可听不得这个……”
五阿哥继续念叨着:“就算不偿命,也没好了,这爵肯定要丢了。”
三阿哥眨眨眼道:“这爵位是索尼留下的,心裕革爵,可索尼还有其他儿孙在……”
索尼与国有功,若不是他两次拥立帝裔,皇位早就转支了。
索尼因辅国有功,在一等伯之上,又加授一等公,两个爵位一起世袭。
等到索尼薨了,一等公就幼子袭了,一等伯是五子袭了。
至于索尼的长子,则是因女儿是皇后加封承恩公。
按照八旗规矩,要是爵位是承爵人本人封的,因罪会除爵;要是爵位是父祖留下的,则是转支。
不管如何,赫舍里家要乱了。
空出来个一等伯,其他几房儿子都可以惦记惦记了……
*
京城到热河四百多里。
南书房处理好的折子,基本上一昼夜就能到热河。
因此,次日傍晚,康熙就看到了宗人府的折子。
他拿着折子看了半晌,没有批复,而是写了一个手谕,放在一个密折盒子里,上了锁,吩咐魏珠送出去。
这是写给宫里的赵昌的,命赵昌彻查此事,查的不单单是心裕虐杀下人案,还有那出首的户下人到底牵扯到哪一方。
到底是谁搅风搅雨?
会不会有人以为是他的安排?
已经到了用晚点的时候。
康熙却全无胃口。
他如今审视自己的儿子们,也担心儿子们疑心自己。
他抬头吩咐梁九功道:“传太子过来用膳。”
梁九功应声去了。
太子宫,太子刚用完晚点。
这几日北山狩猎两回,各有缴获,身上松快了,胃口也好了不少。
太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上董鄂格格消食儿,就等来了梁九功。
太子抿了嘴,跟着梁九功出来。
早年皇父也常传他一起用膳,可是没有这样到了时辰现提溜人的。
就算是临吃饭想儿子,不是也应该赏菜么?
太子察觉到不对,却毫无头绪。
这会儿功夫,康熙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太子请了安,看不出什么。
康熙叫太子在膳桌边坐了,看了眼膳桌,道:“今天有苏子饼,是你小时候爱吃的,朕想起你来……”
太子也跟着看向膳桌。
比象棋子大不了多少的苏子饼,是酥皮甜馅的。
小时候爱吃甜的,喜欢这个饽饽,现在大了,早不爱吃了。
若是早年,他就直言喜好,如今却是点头道:“倒是有阵子没吃了,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给太子夹了一枚苏子饼,自己也夹了一枚。
早不是旧日味道,别说太子觉得甜,就是康熙也觉得腻了。
晚点配的茶是大麦茶,康熙喝了大半碗,才去了口中甜腻,可是牙齿之间的饽饽渣子依旧是糊了半嘴,叫人不舒坦。
幸好膳桌上还有蒸饺跟什锦盒子两样咸饽饽,康熙接着吃了,去了之前的甜腻。
一顿饭,父子两人也就半刻钟的功夫,就放下了筷子。
等到膳桌撤下去,漱了口,康熙才将宗人府的折子,递给了太子,道:“瞧瞧……”
太子晓得这是今日这传膳的原由了,起身双手接了过来。
等到看清楚上面内容,太子讶然道:“会不会弄混了?”
心裕的弟弟,之前丢了一等公的赫舍里家六老爷法保,早年丢爵的原因就是懈怠差事,私下里骑射为乐……
康熙摇头道:“宗人府既递了折子上来,也是查有实证……”
不过朝廷问案,除了人证与物证,还是看口供。
心裕是皇亲国戚,否则也不会归宗人府管辖。
他的一等伯是超品,宗人府不能直接缉拿,需要先请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