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选择
过了信郡王的“头七”,舒舒一家就搬到畅春园了。
九阿哥这里,之前在户部没有露音信,就是每日里都怏怏的,午膳也不怎么动筷子。
四阿哥见状,没有觉得他惫懒,反而担心他受不了城里暑热,就主动催到去海淀避暑。
九阿哥也没有再做戏,却是将手上的差事都巡看了一遍,也安排好人手,才往海淀去了。
到了海淀,水脉纵横,没有了城里的酷热。
几个孩子立时就欢实起来了。
另外就是舒舒叫人做了一个可拆卸的木头水池,中间垫上油纸。
白日里倒是一池子水,下午日头弱了以后,里面的水就热乎乎的,几个孩子都十分欢喜。
等到五福晋跟十福晋见了,就也将孩子送过来。
傍晚时分,就是几个孩子玩水的时候,闹的沸反盈天。
妯娌们凑到一起,少不得说几句眼下最热门的话题,那就是信郡王府爵位归属。
听说八旗都有人私下里开局,赌这爵位归属。
这爵位是袭自多罗豫通郡王,豫通亲王的儿孙,成丁者二十多人,既有其他嫡子的儿孙,还有侧福晋所出侧室子在世。
不过二代王是信宣和郡王,是豫通郡王嫡长子,也有儿子在世。
京中就出现两种说法,一种是在鄂扎的兄弟、侄儿里择嗣王,一种就是在其他房头里择嗣子。
各有各的道理。
在这之前,各王公府邸,爵位有转支的,多是因过转支;若是信郡王府转支,也算是开了先河。
如此一来,往后老牌子王府若是无嗣,争夺的人选就要从一房扩展到一门。
舒舒几个提了一嘴,也就放下,实在是跟那一门的宗室不熟。
日子倒是过的飞快。
没几日,就是信郡王的“二七”,就不用夫妻两个前往了,九阿哥自己回城祭了一回。
这日不用守夜,九阿哥就跟舒舒说好了,中午之前回来,下午带孩子们去庄子里钓鱼。
结果到了下午,人没回来,何玉柱回来了。
“福晋,显亲王薨了,主子去显亲王府吊唁去了,打发奴才回来禀告主子……”
舒舒抚额。
这白事真是连上了。
不过倒不算太意外,因为显亲王从年前就告病不出了。
他三十多岁,正值盛年,也不是年老体衰,是真的病了。
今年夏天又异常的热,熬不过去也寻常。
这也是旗主王爷,是镶白旗的旗主。
舒舒吩咐何玉柱往头所跟六所去报信。
今日初祭,都要露面的。
舒舒这里,也吩咐人预备马车,准备素服。
等到得了消息,晓得头所跟六所的马车也预备得了,她就跟伯夫人说了一声,出了阿哥所。
路远无聊,妯娌三个就上了一辆马车。
眼下就她们三个妯娌在这边,大阿哥被派去保定巡河工了,不在京城,大福晋就没有搬过来。
三阿哥刚接了修书的差事,正忙,也没有搬过来。
九格格也不在,她端午节后搬来了几日,结果后头公府夫人病了。
九格格这个公主儿媳妇虽不用侍疾,可也不好在海淀躲清闲,就先回京了。
十福晋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拿着帕子,脸上汗津津的,道:“这……每年不是腊月才白事多么?这是真的热死人了?”
五福晋面上则带出担忧来。
太后有春秋了,她娘家祖父母也年过花甲。
如今这样天气,是叫人心下难安。
舒舒也摇着扇子,想的却是九格格的婆婆。
不会是也亡在这个夏天吧?
要是那样的话,九格格在孝中,是不是就不用去热河避暑了?
被舒舒带着的,九格格不是早先那种孱弱的体态了,不过赶路疲惫,就说不好了。
这生死关是暑热,也是路途劳乏。
要是不出京的话,会不会躲过一劫?
等到马车到了显亲王府,各旗王公都来得差不多了,城里的皇子福晋们也差不多都到了。
时间就差不到半月,可是眼下跟情景跟信郡王府的情形完全不同。
显亲王府也没有成年阿哥,显亲王总共有十三子,只站下三个,庶子一人十五岁,侧室所出两人,一个十二,一个十一。
兄弟三人都已经成服。
虽有堂亲叔伯在,可是这一府的爵位不会旁落。
因为按照八旗惯例,侧室子等同于嫡子,有继承权。
依旧是宗人府宗令安郡王去畅春园,带回来的恩旨却是跟半月前的天差地别。
御前遣大学士马齐带侍卫十人,往奠茶酒,命五贝勒、七贝勒及领侍卫内大臣侯巴浑德、内务府总管都统马思喀料理丧事,赐鞍马二匹、弓矢撒袋一副,银一万两。
王府的三位阿哥为首,接了恩典。
这才是旗主王爷治丧的气派。
等到下午,舒舒就跟九阿哥一起回海淀。
马车上,九阿哥很是庆幸道:“幸好信郡王不受待见,要不然就是爷跟老八领头治丧了……”
舒舒道:“显亲王府六阿哥是经了御前的?”
年岁不大,可是今日治丧,三兄弟中,已经是以他为首。
这是王府内部,关于嗣王人选,已经有分晓。
九阿哥点头道:“显亲王年前就递过折子,提及身后事,汗阿玛也传过六阿哥陛见……”
只是六阿哥年岁不大,没有办法请封亲王世子,不过既在御前过了眼,就不会轻易更迭。
舒舒道:“又是一个娃娃亲王……”
宗室里的老一辈王爷,就只剩下庄亲王、裕亲王、恭亲王跟安郡王这辈分高的了,剩下都是小辈了。
好像就几年的功夫,换了半茬亲王、郡王。
九阿哥道:“六阿哥生母、嫡母都在,不缺人教养,要不然也会随平郡王例接到宫里抚育。”
虽说不是本旗宗室,可是“接三”跟“头七”两人也要去走过场的。
尤其是“头七”跟信郡王府的“三七”撞上,夫妻两人折腾了一天。
等到回海淀的时候,夫妻两人也是无语。
早知如此,还不如晚搬几日了。
*
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坐在炕上,看着眼前的折子,上面是宗人府报上来的豫通郡王的后裔子孙。
鄂扎有亲生子,康熙并不准备给他择嗣子袭爵。
其他年轻的宗室……
康熙闭上眼睛,也是想着下五旗诸王。
同辈的堂兄弟、族兄弟相继凋零。
老一辈的宗亲,健在的不多了。
下一个,轮到谁呢?
康熙睁开眼睛,有了主意,拿了御笔,圈了一个名字,下头注了一行批注……
*
天气这样异常,京城的丧事就接二连三。
三福晋的婶子,舒舒的堂伯母,在月底的时候,也因暑热没了。
舒舒少不得又过去奔丧。
没几日,庄亲王福晋又告病。
她年岁也不轻了,太后也惦记着这位表妹,就让舒舒与十福晋过去探看了一回。
还好福晋虚惊一场,只是腹泻,已经止了泻,在好好休养了。
如此,就到了六月初。
圣驾要奉太后避暑塞外,点了太子、直郡王、四贝勒、九贝勒、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随扈,诚郡王、五贝勒、七贝勒、敦郡王入值南书房。
九阿哥听到这人选,不由傻眼,直接去找了十阿哥道:“这……这汗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的时候,不是杜绝十阿哥沾染权柄么?
如今怎么又点了十阿哥?
十阿哥却很是镇定,道:“凑数罢了,九哥不必担心我……”
九阿哥心里难安,道:“这是好凑数的么?小心让太子将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十阿哥道:“您想多了,我只凑数,又不总揽,太子的忌惮的人还有好几个,且轮不到我。”
九阿哥生出不满来,道:“就算要凑四个人,怎么不叫老八?”
那一位这一个来月各种吊唁守夜的,可显出好人缘了。
十阿哥道:“谁晓得呢。”
九阿哥摸着下巴道:“怎么觉得,汗阿玛就是故意的,从万寿节开始,没有人解老八的禁足,老八自己就出来了,也巴巴地去御前告罪了,结果就是不给他差事……”
十阿哥却想着前几日的祭地,是太子代天子主祭。
当时太子那杏黄色的吉服褂,远远地看着跟龙袍相差无几。
朝廷里的“太子党”还以为皇上会恢复太子监国的旧例,结果这次圣驾去热河,依旧是带上了太子。
汗阿玛对太子,已经防范至此……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准备
北五所,后院。
看着孩子们光溜溜地玩水,舒舒皱着眉头。
伯夫人见状,拍了她一下,道:“别想着闹夭……”
舒舒搂着伯夫人的胳膊,道:“阿牟,我后悔了,正月里给他们种痘好了。”
那样的话,就能带着一起出门。
没种痘之前,小孩子连外客都不怎么见,更别说出远门了。
如今这样,九阿哥被点了去热河,舒舒就陷入两难。
她要是跟九阿哥去,不放心孩子们;要是不跟去,总不能让九阿哥一个人孤零零地热河待几个月,身边没有人照顾。
那样的话,皇上跟宜妃不会干看着。
“皇上是不是故意的?平日出巡都想不起九爷来,今年倒是想起了!”
舒舒闷声道。
正月底去五台山礼佛,不带女眷是情理之中;眼下出门,一去几个月,却不好不带女眷了。
如果舒舒不跟着,就算不安排格格跟着,也要安排婢女服侍起居。
伯夫人看着她道:“自五月初,九阿哥告病了好几回,这脉案指定要经了御前的,皇上这是疼儿子,你跟着去就是了,别不放心家里,到时候让你额涅过来,我们两个守着孩子。”
舒舒握着帕子,陷入纠结。
之前她笑话三福晋只盯着丈夫,不好好照顾孩子,如今自己也要步后尘了?
这还真是两难的选择。
不管选择随九阿哥出门,还是不出门,都有不足之处,少不得被人说嘴,心里也难受。
伯夫人看着舒舒,带了无奈,道:“前年冬天,眼巴巴地出去玩,眼下得了机会,又犹豫什么……”
舒舒讪笑。
当时是坐月子太久憋闷了,还有就是当娘的时间短,没有那么多情分。
眼下每日里陪着三个孩子一个时辰,孩子们习惯了,她也习惯了。
不单单她习惯每天照顾孩子们,孩子们也到了知好歹的时候,每日里也招她这个额涅。
真要几个月不见面,孩子们估计要记仇了。
伯夫人叹了口气,对舒舒正色道:“你自己琢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你在皇上跟宜妃跟前,将三个孩子看的比九阿哥重,因为照顾孩子无暇照顾九阿哥,那他们不会委屈了九阿哥,自然就有其他人照顾。”
舒舒也晓得这个道理。
她所有的体面都因九阿哥而来。
她忍不住跟伯夫人低声道:“阿牟,还是宗女好……”
宗女只要自己立起来,日子就惬意的多,可以不用看公婆的脸色。
伯夫人道:“行了,已经够享福了,这世上谁能真的随心所欲……”
不管舒舒随不随九阿哥出门,圣驾在出门之前要奉太后先回宫,从宫里出发。
住在阿哥所的几家皇子,也要跟着搬回城里去。
五福晋已经先一步回城了。
因前阵子显亲王治丧,镶白旗的王公贝勒,也都要陪着,她跟五阿哥就提前回城。
这一日,就是舒舒跟十福晋两人同车。
十福晋已经知晓九阿哥要随扈去热河避暑之事,道:“嫂子放心,我们爷说了,到时候将丰生跟阿克丹接到我们府照看,跟前年一样……”
舒舒摇头道:“不用接过去,你得空多跑两趟看看就是了。”
十阿哥要在南书房当值,十福晋一个人,还有个更年幼的孩子需要照顾。
十福晋道:“怎么着都行,就是您别惦记家里。”
她性子天真淳朴,可是毕竟当了额涅,也晓得这额涅的都放心不下孩子……
等回了城,进了屋子,舒舒就感觉到了清凉。
屋里用了冰盆。
城里的冰窖开始卖冰了。
舒舒简单擦洗了,就去了宁安堂。
宁安堂的西稍间,也放了冰盆。
只是不像正屋用的多,正适合老幼用。
眼见着尼固珠淘气,围着装冰的瓷缸打转转,舒舒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尼固珠的舌头就伸出来了。
京城的冰窖,冰块都有固定规格,官冰是一尺半见方,私冰是三尺长、两尺半宽。
眼下贝勒府这里,用的就是私冰。
冰块硕大,放在瓷缸里,跟尼固珠的身量差不多。
眼见着就要舔上,舒舒忙伸手拉着小胖丫头离开。
“额涅……”
尼固珠有些意外,回头道:“冰粉……”
原来是夏天天热,之前在北五所膳房时就常做各种凉粉跟冰粉。
舒舒道:“这不是冰粉,是河里捞出来的冰,不干净,吃了拉肚子……”
尼固珠立时捧着小胖肚子。
前几日她贪吃西瓜,拉了一回肚子,还记忆犹新。
等到尼固珠乖乖地远离了冰盆,舒舒看着她叹了口气。
还在襁褓时最乖,不过也最叫人担心,怕小儿难养。
如今满地跑了,又怕一个不开眼,没有关注到……
*
户部值房。
几个拜唐阿来跟九阿哥交代差事。
新仓都建的七七八八,已经开始晾晒。
因为今年天气热,原本需要晾晒二十天,现下一旬就干得差不多。
“九爷,水泥防火防水,也防老鼠,地砖上抹了水泥,这老鼠再想打洞,可就不能了……”
伊都立带了几分兴奋说道。
四个人中,一人负责京仓修建,一人负责通州仓修建,伊都立负责跟工部衙门打交道,安排水泥跟匠人。
原本看着白白嫩嫩的少年,眼下老跑西山,脸也糙了,嗓门也大了。
九阿哥听了,挑眉道:“那可要标注清楚,哪个仓用的是水泥地面,回头账册上再用鼠食虫蛀折损耗,这些孙子就要掂量着来了。”
伊都立听了直乐。
跟仓场衙门打了两月交道,他们也看出来了,各仓的监督,就没有几个手脚干净的。
就是贪多贪少罢了。
户部油水足,仓场衙门更上一层。
不过他们是当差的,不是御史,也不去理会那许多。
只要这次差事,下头的人老老实实不伸手,也没有人会管闲事。
至于有不老实,想要糊弄的,也落不下好。
谁敢将九阿哥当成脾气好的?
阿古拉前头跟着九阿哥巡看各京仓工地,后头天热了,九阿哥歇了,就让他代表九阿哥通州跟京城两处跑。
是个性子憨直的,差事也完成的用心。
九阿哥看着,就有些迟疑。
自己要是去热河,要不要带人呢?
圣驾去热河避暑,要好几个月才回京,各部院也要安排人手跟着。
九阿哥决定问问四阿哥再说。
四阿哥也去。
他又望向胖了一圈的姜杰,道:“席可以吃,差事不能耽搁,眼下新仓修建完,就要开始修葺旧仓,可不许随了之前的旧例,就面子光,你将爷的话带给那些监督,旧仓修葺之后五年之内再出现破损,那就让他们自己罚银子凑修缮款,若是五年之内,坚固如新,那爷给你记一功……”
姜杰恭敬道:“九爷放心,奴才不敢懈怠。”
从第一次吃请,他就跟九阿哥报备过了,收到了钱封也都记了册子。
九阿哥见没有出格的,告诫了一番,就没有再理会。
对下头的仓监督来说,九阿哥亲自派出去的几个笔帖式,也算是“钦差”,自然要奉承着。
水至清则无鱼。
官场之上,自有章程,九阿哥也不会要求每个人都清廉如水,那不合时宜。
九阿哥又望向负责京仓的田通,道:“你也一样,不管是新仓,还是老仓,都是五年为期,爷会记上一笔……到时候,是赏是罚,你们自己担待……”
田通也恭敬应了。
等到四个人下去,九阿哥就去了东屋。
“四哥,去热河,用带衙门的人手么?”
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四阿哥也晓得方才九阿哥见了几个拜唐阿。
他沉吟了一下,道:“带个听吩咐也好,就带那个蒙古的,到时候跑腿听差也方便……”
九阿哥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四哥,伊都立是不好在御前露脸么?”
九阿哥素来护短,这是十三阿哥的连襟,看在十三阿哥的面上,他也乐意提挈一二。
再说伊都立读书争气,跟寻常的八旗子弟不同,肚子里有些东西,九阿哥也爱才。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答非所问道:“拜唐阿不是品官,本就是闲差,带一个人听吩咐就够了。”
九阿哥就不再多问了。
那就是确实不方便带伊都立。
看来索额图就算死了,也被皇父深深厌恶,才会连带着亲戚都碍眼。
四阿哥想着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了,就在几日后,问九阿哥道:“要带的人都安排好了?”
九阿哥摇头道:“还没安排呢,侍卫多带几个,曹顺留京,其他人到时候再看。”
四阿哥原本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点点头道:“新分的旗属人口子弟,记得也用用……”
不能只用包衣跟老人,得施恩于下。
九阿哥点头道:“嗯,嗯,都看着呢,就是没有出色的人家,哎,要是出来一个一品、二品大员多好,一年孝敬也能得些银子……”
这种没有主子的公中佐领,多是后头人口孳生后扩编的,多是寻常人家,偶有官员,也都品级不高。
这些人口的前程,就都在九阿哥这个主子手里……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探望
等到回府,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此事,道:“赫舍里家的人都压了,别说领侍卫内大臣,连内大臣都没了,因厌恶索额图,连带着外孙都不待见,那太子呢?汗阿玛瞧见太子,心里能舒坦?索额图结党营私、插手宫中事,这根子还是在太子身上……”
舒舒看着九阿哥,能想到这些,这还真是开窍了。
说完这些,九阿哥幸灾乐祸道:“所以你说的对,还真不能惯孩子,惯到最后好不了……”
要是儿子十几岁,发现惯坏了,还能管教一番;可是三十来岁,还怎么改?
只会看着不顺眼。
这父子缘分,也有深有浅。
尤其是他们这位汗阿玛,明显是重小轻大。
“对小儿子真宽容,十四那么混蛋,也没怎么真正惩处,这回还有十四;对年长的儿子们也够苛严,不说旁人,只说老八,这回又丢人了……”
九阿哥想到这个名单,只有为十二阿哥不平的。
“贵人是不是当时有什么错处?要不怎么会无视到这个地步,上一个这样被对待的阿哥还是七哥小时候……”九阿哥生出好奇来。
舒舒道:“爷别胡乱打听,仔细犯了忌讳,现下不带十二阿哥出远门,或许只是因为顾念苏麻嬷嬷年岁大的缘故……”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晓得,就是在你跟前念叨一句,苏麻嬷嬷确实高寿,回头爷跟十二打听打听,看看苏麻嬷嬷的食谱能不能抄一份,等咱们上了年岁,也跟着学着些……”
等到次日,舒舒就吩咐小椿跟小棠整理行李,自己带白果出门了。
她是去温宪公主府,昨儿叫人递了帖子过去。
眼见着就要出门,这次出行的名单上,没有九格格。
即便如此,舒舒也不能完全放心。
因为怕公夫人病愈后九格格单独出发。
那样的话,更叫人放心不下。
随着大部队出发,因有太后跟圣驾的缘故,行程会放慢,随行太医与药物也预备的齐全。
如果九格格单独前往,反而容易因着急赶路的缘故中暑。
她这个年岁,也不是出行就要带太医或大夫的年岁。
等到舒舒的马车到了,门房就往里通传。
等到进了大门的时候,九格格已经迎了出来。
“九嫂……”
九格格带了几分欢喜,快走几步,拉了舒舒的手。
眼见着九格格下巴都尖了,眼下也发青,舒舒不由蹙眉:“即便侍疾,你也当爱惜己身为要……”
如今尊崇儒教,公主是不好跋扈,可是也没有必要真的充贤良做小媳妇。
那么多下人在,哪里就真的需要公主亲自去服侍起居?
九格格没有立时回答,脸上带了苦意。
舒舒见状,就晓得这其中有内情。
“怎么回事儿?”
等姑嫂两个进屋,宾主入座,舒舒问道:“是公夫人又为难你了?”
九格格吐了一口气,道:“我跟额驸成亲已经三年了……”
舒舒并不意外,九格格毕竟是公主,不是寻常的儿媳妇,婆婆想要刁难她只有从子嗣上说话。
这又是老话重提。
过年的时候,公夫人就跟九格格旁敲侧击过。
她蹙眉道:“这好几个月了,还念叨这个,你是不是显得脾气太好了?”
九格格苦笑道:“前阵子夫人病得厉害,吓到了,拉着我的手,说不放心额驸……”
“自我下降,她从没有拿大过,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念叨着子嗣,也没有高声,这回应该也是怕了,不单单是怕死,还怕二老爷那边有什么大错,牵连到公府这边,想着我要是生下孩子,下一代的传承就稳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二老爷二月底上了遗折,提及爵位传承,汗阿玛没批,夫人应该是晓得了,怕那边真有大罪,牵连到公府……”
舒舒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算了算时间,这都好几个月了。
这佟国维还在坚持。
怪不得隔房的鄂伦岱夫妇都担心佟家以后了,康熙这回可真是狠心。
佟国维是亲舅舅,又是遗折,结果也不让其如愿。
只是牵连整个佟家,那不能。
佟家除了国公这一房,其他房头人才济济,朝廷跟地方身居高位的数十人。
舒舒就对九格格道:“她犯糊涂,你别搭理就是,不用为难愧疚,让额驸就应付,且看他的选择,不必委曲求全。”
如今公主府,只有小两口两人,并无其他人。
九额驸之前的两个婢子还有宫里指下来的“试婚格格”都让九额驸发嫁了。
没有道理,九额驸做个情深义重的样子,在太后跟皇家面前得了好印象,随后再由公夫人扮红脸,逼迫九格格主动纳妾。
“妹妹的脉案,齐齐全全的,若有不妥当的地方,太医院早下方子调养,既是妹妹的身体无碍,那就是缘分未到,下回公夫人再念叨这些,你就跟她说请太医给额驸请脉……”
舒舒不想怀疑九额驸,可依旧对九额驸不满。
这样的唠叨话,本就该九额驸拦在前头。
正月里就跟九格格提及,这才几个月功夫,又是提这个,九额驸当真丝毫不晓得?
舒舒并不是多嘴的人,可是姑嫂情分比其他人深厚,也不愿意九格格因此事郁郁寡欢,伤了身体。
九格格听了舒舒的话心动,道:“是了,我真是嘴笨,怎么没想着提这个……”
若是之前,九格格可能会觉得不怀孕是自己的问题,可是这几年也长了见识,晓得自己八哥子嗣不顺,自家九哥也曾经被诊断为子嗣艰难。
舒舒道:“这生孩子本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到时候你跟九额驸身体都好好的,就更不用担心子嗣了,就是缘分早晚罢了,额驸才十八,又不是二十八,谁家这个年岁操心子嗣,简直是笑话!”
九格格点头,身上的郁气散了不少。
但凡公夫人是个恶婆婆,或是直接给额驸安排通房、侍婢,她都不至于纠结至此。
偏偏公夫人没有那个胆子。
九格格的郁闷,一半因公夫人,一半也是因为额驸。
她敏感多思,少不得也会猜测公夫人这一番折腾,是否有额驸的意思在里头。
舒舒今天话多了,就不再提额驸跟佟家事,只对九格格道:“明儿圣驾就要奉太后往热河去了,今年又是闰六月,要是过了重阳节回来,就是四个月,若是公夫人病愈,说不得皇祖母会出传你去热河避暑……”
说到这里,她就带了几分认真,看着九格格,道:“瞧瞧你眼下的小身板,哪里适合长途跋涉?今年又热的邪乎,我只要想想,就心里不安,你可要上心些,到时候真要独自前往热河,一不可太快赶路,二要预备好避暑解暑的药物,也要带上大夫随行,要是因赶路身上害了病,那不仅伤身,还是不孝……”
舒舒说得认真,九格格脸上也带了郑重。
她有自知之明。
因宫里养孩子,饿的时候多,她的身子本就不是很结实。
后头被舒舒拉着,开始练习八段锦,她身子才比原来强些。
可是这半年,额驸跑了两次盛京,公夫人时常来公主府,她心情就跟着坏了,就有些饮食不调,还有夜不寐的症状。
开春的时候,她病了两回。。
她带了感激道:“是我不好,让嫂子跟着担心了……”
舒舒道:“你不嫌我啰嗦就好,我也是跟着你九哥出过几次远门的,晓得出门在外,吃不好睡不好,人乏的厉害,就想到了你,怕你到时候疏忽了……”
九格格眼圈发红,道:“早在我大婚之前,九嫂就再三提点我,我却依旧将日子过的稀里糊涂……”
舒舒摇头道:“不怪妹妹,妹妹不过是因额驸贴心,想着投桃报李罢了,只是报错了地方,往后妹妹的体贴尊重放在额驸身上,对其他人还是面上客气就行了,不必坠了公主威严……”
九格格点头道:“是啊,为什么她前年不敢念叨这个,去年不敢念叨这个,那是因为心里有畏惧,如今相处多了,晓得我性子绵软,也给她体面,说到底,还是我自作自受,惯得她胆子大了。”
舒舒拍了拍九格格的手,道:“昨儿我还跟阿牟说羡慕宗女呢,只要自己立起来,只有让旁人不痛快的,行事不需要顾虑那许多……”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教子
从公主府回来,舒舒就放下一桩心事。
太医院的防暑药都是现成的,有仁丹,有藿香正气散,还有几个其他的方剂。
她固然想要避免九格格病逝的命运,也没有大包大揽的意思。
该提醒的提醒了,九格格也不是不知轻重的小孩子。
若是这样,都不能让九格格好好安排自己的出行之事,依旧难逃劫数,那是自作自受;要是东西带齐备了,也没有办法更改命运,那只能说命定如此。
舒舒不会因自己比旁人多知晓些什么,就将旁人的性命都背负在自己身上。
她也不会因怕历史变得不可捉摸,就盼着旁人去死。
已经尽力了,剩下的随老天安排。
想太多是病,不用内耗自己。
这会儿功夫,丰生兄弟也在宁安堂。
因外头热,几个孩子就都在西稍间,一人拿着一个硬纸板在用彩色蜡笔涂鸦。
丰生跟阿克丹都性子安静,画的东西瞧着也有些样子。
丰生画的是樱桃,早樱桃上市了,就在旁边水果盘里摆着。
丰生就是将它画大了,有小儿拳头那么大,看着像个苹果。
不过没有学过任何画技的小孩子,能画出果子的大致形状,已经不错了。
阿克丹则是画的人像,看着脸型,勉强也能跟舒舒对号入座。
这一位最粘舒舒,伯夫人看着小侄孙,思绪就飞远了。
这位长大了,娶了媳妇,指定也会跟福晋说,好好孝顺额涅。
到了尼固珠这里,就有些放飞了,画成了五彩斑斓的一团乱麻,还洋洋得意,跟着伯夫人放赖:“玛嬷、玛嬷,画完了,好看……”
伯夫人看了又看,这小家伙除了消耗蜡笔,真是没瞧着到底要画什么。
“这是什么?”伯夫人问道。
“嗯……”尼固珠有些懵圈,眼睛沽溜沽溜乱转,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饽饽,各样式儿的饽饽……”
说着,小东西口水就出来了,丢下画板抱着伯夫人道:“玛嬷,饿……”
伯夫人有什么法子?
小孩子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是上蹿下跳,半刻不安生。
等给三个孩子擦了手,饽饽也送上来了。
小米发糕、大米发糕,还有一盘豌豆黄,跟一碗鸡蛋牛奶。
饽饽每人每样一块,就一寸见方大小。
三个小的正吃着,舒舒就过来了。
三个孩子都放下调羹,站了起来。
“额涅……”
舒舒方才在正房换了外头的衣服过来的,见孩子们正在加餐,就也在桌子边坐了。
眼见着丰生跟阿克丹兄弟还在吃着,尼固珠已经嘴快吃完自己的那份,又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哥哥。
阿克丹只做未见,将自己的一块大米糕放在舒舒的碗里。
舒舒爱吃大米糕,里面不放白糖,就微甜。
丰生看着尼固珠,则不忍心了,将自己的那份豌豆黄递给尼固珠。
“谢谢大哥……”尼固珠笑着接了,一口下去,就咬下去一半。
舒舒看着,笑不起来。
小孩子嘴馋不是大毛病,丰生晓得让着妹妹这也不算坏事,可是换个想法,同样的东西,尼固珠吃了自己那一份惦记旁人的,就是贪婪;丰生自己爱吃甜饽饽,带了舍不得,还是让了出去,这性子以后容易吃亏。
她跟伯夫人都没有拦着几个小孩子的互动。
只是等到小孩子们分开后,伯夫人对尼固珠道:“你多吃了一块饽饽,哥哥就少吃了一块饽饽,这是不是不好?”
尼固珠缠着小手,仔细想了想,道:“哥哥瘦,吃得少……”
伯夫人摇头道:“那是吃饭的时候,吃饽饽的时候,一块饽饽就两口,谁都能吃得下。”
尼固珠不嘴硬了,道:“那怎么办呢?”
伯夫人道:“晚饭的绿豆糕要补给你大哥,好不好?”
尼固珠嘴巴撅着,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伯夫人道:“你额涅都看见了……”
尼固珠忙点头道:“好,好,补给大哥……”
小孩子知道趋吉避凶,她很是担心自己不补一顿的话,回头要补三天的饽饽。
伯夫人摸着尼固珠的后背道:“明儿吃饽饽,慢些吃,多嚼几口……”
这样就不用眼馋旁人的。
尼固珠小脸郁闷着,点了点头。
她吃的快了,一顿就吃了两顿,亏死了……
*
这会儿功夫,舒舒将两个儿子送到后罩楼,也在跟丰生讲道理。
“豌豆黄是你的,你又素来爱吃,不用让给妹妹……”
丰生听着,没有立时点头,而是道:“那妹妹饿……”
舒舒道:“妹妹饿了,你玛嬷会给预备其他吃的,有时候你妹妹是嘴馋,不用惯着……”
丰生望向弟弟。
阿克丹道:“要给,给你不爱吃的……”
丰生看着舒舒,瞧着那样子,是想要问问弟弟说的对不对。
舒舒看着他道:“你不爱吃的,也不用必须给,看你乐意不乐意,乐意给了就给,不乐意就不给,不用想那么多……”
都是一样大的孩子,没有必要先出生一会儿,就非要懂事的让着后头的弟弟、妹妹。
舒舒晓得,她的教育观点跟主流不相符,可是也不想从小乖巧懂事的丰生,长大了成为懂事的长子长兄。
在不违反道德底线的情况下,她宁愿每个孩子都自私些,最爱自己。
三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长大以后权衡利弊,可以在人前有各种表现,可是心里还是要晓得自己最重。
丰生还有些混沌,可也大概明白了舒舒的意思。
他就靠着舒舒道:“那,下回,不给豌豆黄……”
舒舒点头,也没有继续再说教。
这教养儿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还需言传身教。
等到午饭以后,估摸着尼固珠也午睡了,舒舒又去了宁安堂。
“阿牟,我跟九爷出门的事儿,就不先告诉他们了,明早直接走了,省得哭闹起来,都难受……”
伯夫人吐了口气,道:“好吧,九阿哥画的发财树也给他们留下了,到时候也有个盼头。”
原来夫妻两个仿造《九九消寒图》,画了一棵发财树,上面挂了一百二十个大小不一的元宝。
总共给孩子们涂鸦用的,若是他们想念父母,就告诉他们涂满了后父母会回来。
舒舒想着京城的闷热,道:“九爷买了好些冰票,阿牟多用些,要是怕着凉,就在稍间多放冰,人在次间待着……”
如今领用私冰也好,官冰也好,都不是拿银子交易,而是拿冰票去领用。
私冰的冰票是记账或是拿银钱买的,官冰则是工部分派的。
九贝勒府的冰票,都是私冰冰窖的。
九阿哥叫人一下子买了一千两银子的冰票。
贝勒府账上留了四百两的冰票,都统府那边送了一百两,剩下五百两作为福利,分给了贝勒府的僚属,每家分到十两到二十两的冰票不等。
一块私冰一百六十斤重,往年的价格是四斤大米,二十四文左右。
今年因为天气异常,冰块的价格也水涨船高,涨到了三十二文。
九阿哥一下子叫人买了这些多钱的冰块,就是防着后续买不到。
这冰窖的冰票总数,都是对着窖藏数目往外卖的。
前头不买足了,后头只能买二手的,会更贵。
伯夫人道:“放心吧,不会省着用的。”
等到九阿哥回来,也跟舒舒提及贝勒府的冰票,道:“正房不用冰,账面上的冰就富裕多了。”
这个冰票一年一卖,过期无效。
舒舒想着府里的用冰,宁安堂跟后罩房用的多些,西跨院用的少些,膳房的冰箱每日里也要用一块到两两块。
大头确实是正院。
“可以抽出来一半,给十弟或五哥分了吧……”舒舒道。
九阿哥点头道:“再加上四嫂那边,四哥说了,到时候也让四嫂来接……”
夫妻两人还没有出门,已经有好几家兄嫂惦记着接孩子过去了。
十阿哥这边不用说,五阿哥与四阿哥也先后开口了。
两家都有差不多大的孩子,接过去小住些日子也能作伴。
舒舒无语,这次随扈有四阿哥。
四阿哥出门准备带的女眷,却不是四福晋。
四福晋留着管家,虽说弘晖在上书房读书,可贝勒府还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
结果四阿哥还要给妻子找活儿。
这也算是友爱外包了。
舒舒就道:“冰票给就给了,就是四嫂一个人在家,自己还好几个孩子,哪里还有余力看着丰生他们?让四嫂得空,多过来两趟更方便。”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道:“那爷一会儿去四哥那边一趟,跟四哥说一声……”
等到晚饭之后,九阿哥就腿着去了四贝勒府,除了送上五十两银子的冰票,还说了此事。
四阿哥倒是没有固执己见,只道:“我将傅鼐留府里,回头曹顺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找傅鼐说话……”
九阿哥听了,心里掐算了一下时间,道:“那行,我嘱咐曹顺一声,小福松是端午节后从桐城返京,算下来,十天半月的也到京了……”
等到福松回来,作为贝勒府司仪长,遇到事情自己出面就能解决了。
四阿哥听到张家,脑子里将张廷瓒跟张廷玉兄弟都想了想。
张英不仅挂了十来年的詹士府詹士,早年还在上书房教书。
真要说起来的,前头几个阿哥,跟张英也有师生之谊……
*
这是昨天的更新,恶性循环了,倒一下时间。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发现
这一日,是六月初九。
舒舒跟九阿哥五更天就起了。
行李昨日就整理完毕,今早是要去神武门外,跟着出行的队伍排班。
舒舒身上是葛布衬衣,外头罩着九成新的纱衣,头上戴着半钿。
这样打扮,见客不寒酸,也没有那么拘谨郑重。
夫妻简单用了早膳,就往宁安堂来了。
伯夫人已经起了,尼固珠还在酣睡。
夫妻两个蹑手蹑脚地进来,看了大胖闺女几眼,才退了出来。
舒舒早吩咐了膳房,今天给孩子们多预备几份饽饽,有牛奶糕,有艾窝窝,有蜜蜂小馒头,还有新式的紫米糕。
都是不上火,软软糯糯的。
这主要是哄尼固珠的。
就算尼固珠找额涅,也找不了多久,见到吃的就转移注意力了。
“尼固珠心大,不会闹太久,倒是阿克丹那边,要是一时哄不好,阿牟就叫人请十弟妹过来帮忙带半天……”舒舒扶着伯夫人道。
伯夫人晓得孩子们最熟的长辈,除了家里人,就是隔壁的十阿哥夫妇,点头应了。
九阿哥道:“若是十阿哥接他们兄弟过去,就让接,到时候有十阿哥两口子陪着,也省的他们闹。”
伯夫人也点头记下。
夫妻两个出了宁安堂,又去了后罩房,看了眼丰生跟阿克丹。
在丰生的床铺边,舒舒亲手换了新香囊,是丰生最喜欢的沉香薄荷味儿。
在阿克丹这里,舒舒则是将几块新帕子放在他枕头边。
这些帕子跟舒舒的衣裳一起熏过,有舒舒身上的味道。
从后罩房出来时,舒舒带了几分担心,看着齐嬷嬷道:“往后这两、三个月就要多劳烦嬷嬷了,只是顾着小阿哥们,也别忘了多保重自己个儿,我就是嬷嬷看顾大的,还盼着往后嬷嬷看顾着丰生他们的孩子……”
齐嬷嬷道:“福晋在外,也要仔细,这样的天气少吃肉……”
要不然除了中暑,还容易坏肚子。
又是随着圣驾出巡,病了就要留在驿站或行宫养病。
舒舒点头,道:“嗯,嗯,小棠跟着,食材都用新鲜的……”
夫妻两个看了一圈孩子,准备出发。
九阿哥想着齐嬷嬷的年岁,道:“几个孩子的保母有能用的没有?大格格身边的保母,是不是要从户下人里再选两个?”
舒舒道:“丰生跟阿克丹身边的嬷嬷有能用的,包衣人口里选出来的,一直当差就是了,等到了六岁该读书了,再看着减少;大格格身边,回头仔细找找……”
现在大格格身边的保母,是府中包衣人口。
这些人口,不好阖家做陪嫁。
大格格的爵位,按照皇孙女来册封,也就是郡主,到时候嫁出去,也没有单独开府的资格。
陪嫁人口的前程,肯定比不上在贝勒府这里的前程。
九阿哥听着舒舒的话,也晓得仔细挑人的用意,觉得胸口发堵,道:“不行,回头咱们还是自己挑个额驸人选,不要勋贵长子,也不要勋贵幼子,也不用上进心强的……”
舒舒好奇道:“那爷属意的额驸人选,是什么样的?”
尼固珠这样的身份,就算求了恩典嫁到八旗,也只能是勋贵子弟里择选指婚对象。
就是不知道这宽松度能有多少。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家世别太寒碜,省得带了穷酸气儿,不过也别是什么大姓的嫡支,到时候牵扯多了,应付起来复杂……”
要知道郡主额驸,是正一品。
像九额驸那样的和硕公主额驸,直接是同超品公。
所以,九阿哥觉得可以在大姓旁支里找。
舒舒听着,想到了钮祜禄家。
上三旗的几家外戚,这家除了国戚,还有军功,屹立不倒。
随即,她又想到了富察家。
那是后头的国戚人家,而且子孙成才的多。
九阿哥说着,道:“到时候看吧,尽量不在正蓝旗里找,还是看上三旗……”
正蓝旗的老姓大族,都是那几家王府的旗属人口。
舒舒听着他嫌弃的话,这才回过神来。
还真是被绕进去了,尼固珠才三岁,想这个太早了……
这次出行,九贝勒府的马车总共用了七辆,除了两辆拉行李的之外,三辆随行下人用,还有两辆主子的马车。
不过九阿哥没有上自己的马车,自己跟舒舒同车。
等到了神武门,九阿哥才打着哈欠,跟舒舒道:“等出城了,爷再回来……”
因是奉太后出行,圣驾也走神武门出宫。
九阿哥作为随行皇子,也跟随着太子、大阿哥等人骑马随行。
舒舒点头,拿了一个荷包给九阿哥挂上,里面是杏肉,生津提神用的。
这次随行的宫妃,有德妃、和嫔、敏嫔、王贵人,还有乾清宫大答应四人。
随行的小一辈的女眷,毓庆宫来的是董鄂格格跟瓜尔佳格格,直郡王府是大福晋,四贝勒府的是李格格,九贝勒府是舒舒,另有阿哥所的十三福晋。
对舒舒来说,熟悉的妯娌一个都没来,少了说话的小伙伴。
也有好处,就是有大福晋这个长嫂在,舒舒跟着行事就是了。
黎明时分,天气已经潮湿闷热,舒舒手中摇着扇子,想着宫妃。
因十八阿哥年岁小,还有怀孕的庶妃需要照顾,这次随扈没有宜妃。
这……
这么受宠的妃子,先有陈贵人,后有高庶妃,都出自翊坤宫,这宠爱怪怪的。
换了其他主位娘娘来说,自己宫里有小妃子怀孕是好事,往后名下能多个阿哥或格格。
可是对宜妃来说,亲生儿子太多,连抚养了几年的十七阿哥都要让出去,这新阿哥与新格格怕是也留不住。
跟着出来的宫妃,就以德妃为主。
对舒舒来说,倒是省事了,小辈定省直接去太后那边就是了。
就是四贝勒府……
四阿哥居然没有让四福晋出行,还是以照顾府里的小阿哥为主,这不是显得不大孝顺?
要知道,这侍奉婆婆出行,也算上皇家儿媳妇分内之事。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也正在想这个问题,而且当着四阿哥,直接问了出来。
“既是妃母出门,您怎么不叫上四嫂出来?总不能让小嫂子是服侍妃母吧?”
九阿哥道。
四阿哥听了,嘴角抿着,道:“娘娘体恤,前几日打发人出宫,告诉你四嫂不必跟着出门,照顾孩子为要。”
九阿哥心大,道:“既是妃母吩咐的,就没事了。”
估摸着卯正,出行的队伍有了动静,从安定门出城。
刚开始队伍行进的极慢,过了半个时辰,速度才快起来。
等到马车停下修整时,已经是巳初。
九阿哥勒马过来了,上了马车。
“这天,开始热了,休整不了一会儿,就要继续赶路……”九阿哥道。
舒舒见他额头汗津津的,拿了帕子给他。
九阿哥擦了,蹙眉道:“刚问了四哥,才晓得不是直接到热河,中间要停好几站儿……”
要是直接去热河,慢走一旬也到了。
这中间要是停歇,走走停停的,什么时候到,就说不准了。
舒舒道:“过了密云就凉快了,路上也不难熬。”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走古北口……”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前年冬天之事,道:“这大夏天的熊应该不下山吧?”
那一年隆科多葬身熊腹,就是在古北口。
舒舒道:“夏天不缺吃的,应该不会往山外来……”
时间过的好快,距离隆科多谢幕,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佟家的“佟半朝”声势,也随着佟国维的离京,压下来不少。
九阿哥又想起了潮河跟白河,道:“冬天的鱼好吃,现在的河鱼就差些。”
舒舒则是想到了古北口的提督衙门,看着九阿哥直乐。
九阿哥觉得不对劲,挑眉道:“坏笑什么呢?”
舒舒莞尔,道:“给爷带了四张弓,这几年皇上爱巡营,也爱带着皇子演射……”
“啊?!”
九阿哥立时身子一瘫,不想说话了。
应该轮不到自己吧?
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舒舒却怀念前年在骑射的日子了。
可惜的是,热河没有飞龙,不过有勺鸡跟鹌鹑,这两样或炖或烤,味道也不错……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下场
夫妻两个说着话,也想起了三十七年出巡的时候。
只是那年是七月底出京,天气已经凉爽,而且那次还有东巡,走的路程更远。
“才几年时间,感觉爷都老了……”
九阿哥唏嘘道:“当时那么些人,也热闹,这回出来的人也不少,就是怪怪的……”
舒舒晓得他说的是皇子之间的关系。
上回跟着出巡的皇子不少,中间也有纷争,可总的来说,除了三阿哥之外,其他人还算是亲近友爱。
这回跟着出来的皇子八人,可是关系微妙复杂。
大阿哥、太子、四阿哥等几个年长皇子都是单蹦的。
九阿哥这里也没有了小伙伴,十三阿哥大婚了,要照顾第一次出门的十三福晋,十四阿哥也不好往年轻的嫂子身边凑,就只能跟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一拨了。
偏偏十五阿哥话少,跟十四阿哥明显没话说。
十六阿哥与十四阿哥岁数又差的多。
九阿哥不放心十阿哥,道:“瓜田李下的,回头太子不盯着他,那些太子党也得盯着他……”
到时候瞎挑毛病怎么办?
鸡蛋里挑骨头,无伤大雅,可恶心人。
舒舒道:“爷不用担心,诚郡王是兄长呢,南书房肯定也是以诚郡王为主。”
九阿哥眼珠子乱转,小声道:“老十跟三哥一样是郡王,倒是便宜三哥了,要是明年汗阿玛整寿,加恩嫔妃,恢复荣嫔母的位份就好了,那样就是三哥顶在前头……”
舒舒看着九阿哥,同样的兄弟,偏心的明明白白。
可是三阿哥明显短了心气,就刚封爵的时候牛气了半年,然后就萎了。
就算他争强好胜,也是私下里,面上绝对不敢太子对上。
九阿哥又想起了眼前这几个兄弟,道:“没人搭理十四,咱们也远着点,省得他舔着脸再黏上来……”
舒舒点头道:“嗯,只要爷避着些就行。”
至于舒舒这里,倒是不用担心。
因为随扈的宫妃有德妃,所以也不需要其他人去照顾未成丁小皇子。
被嫌弃的十四阿哥这会儿跟着十六阿哥说话,关注力却是望向十三福晋的马车。
他心中气鼓鼓的,觉得十三阿哥是故意的。
自己刚要过去跟十三阿哥说话,十三阿哥就往女眷那边去了。
福晋需要照顾,弟弟就不需要照顾了么?
不过是势利眼,看着汗阿玛不宠他了,就疏离了自己,摆起了哥哥的谱儿。
打小在兆祥所相伴长大,之前怎么不说自己是哥哥?
十四阿哥压下怨愤,面上带了笑,跟十六阿哥道:“等过两日到古北口,汗阿玛肯定要叫皇子演射,你想不想去?”
十六阿哥忙摇头道:“不想,不想,我还小呢,童弓刚瞄准,不去丢丑了。”
十四阿哥上下打量十六阿哥两眼,道:“你怎么不长个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身量比你高半头,胳膊比你长一扎……”
十六阿哥笑道:“汗阿玛说了,我这是抽条晚,九哥小时候也这样。”
十四阿哥撇撇嘴,忍不住腹诽。
宜妃跟王贵人身量都不高,十六阿哥不会是肖母吧?
他是去过江南的,江南人可比京城人矮。
他晓得宫里“子以母贵”,十六阿哥这个小弟弟的身份无法与自己相比,可是想着对方如今是“皇幼子”,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自己第一次随扈,是十二岁;到了十六阿哥,是六岁……
这怎么不叫人心里发酸?
自己要是十六阿哥这样大就好了,就算犯了错,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样尴尬的境地。
可恨的是,十三阿哥束手旁观,四阿哥也没有照顾自己这个亲弟弟的意思……
十四阿哥想着,就有些压不住,脸上带出了不满。
十六阿哥移开眼,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却忍不住望向哥哥们的马车。
十四哥真没意思,就爱抽风。
不知道这回,九哥、九嫂带什么好吃的了……
休整了半个时辰,圣驾队伍继续出发……
*
京城,紫禁城,南书房。
虽说还是四个皇子在南书房值守,可是十阿哥代替了八阿哥,三阿哥心里就犯嘀咕。
偏偏十阿哥也是多罗郡王,身份还尊贵,三阿哥权衡再三,没有说什么,却是暗搓搓地吏部、户部的题本分给自己,将礼部、工部的分给十阿哥,剩下部院的分给了五阿哥与七阿哥。
结果五阿哥看了三本,开始打瞌睡。
今早送圣驾出京,大家都起早了。
五阿哥这哈欠一出来,下首坐着十阿哥也跟着打起来。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眼泪吧擦的。
五阿哥怕十阿哥刚来强撑,道:“要熬大半天呢,也不能太累了,要不咱们先歇歇?”
十阿哥眨眨眼,点头道:“五哥疼我,眼皮都睁不开了。”
五阿哥就起身,打开旁边一个柜子,抽出来两个枕头。
一新一旧。
“正好我正要换枕头,带了新的来,咱们一人一个,省得落枕……”
说着,他将新枕头推给十阿哥,自己捞了旧的去。
十阿哥打小跟九阿哥在一处,也多受五阿哥照顾,并不客气,接了枕头,挨着五阿哥躺了。
七阿哥坐得板板正正的,斜眼看着一兄一弟偷懒。
谁不想么?
十阿哥过来凑数,这不如八阿哥来,他也能缓口气。
三阿哥见状,心里踏实几分。
不管十阿哥真懒假懒,不争权的弟弟就是好弟弟。
今儿天气好晴朗,三阿哥看题本看的更专心了。
咦?
官员上任,携带的僚属奴婢这么多么?
多的有数百人,衣食之费都是取给于所属官民。
如今有御史上折子,要求限定官员所带随从人数。
督抚限五十人,藩臬限四十人,道府限三十人,同知、通判州县限二十人,州同县丞以下限十人,所带仆妇女婢亦不得过此数。
旗员任边疆之事,非汉官可比旗下,督抚家口不得过五百名,司道以下等官视汉官所带家口准加一倍。
三阿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他晋升郡王,佐领人口也跟着回来了。
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旗属人口的前程。
郡王府的缺是有数的。
要是补京里的旗缺,要跟镶白旗的宗亲争,赢不赢先不说,容易得罪人。
大阿哥都没争旗缺,他争的话,就太扎眼了。
可是自己这个小旗主,跟旗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要是自己不能好好提挈门人,他们也没有法子给自己孝敬。
外放倒是一条出路。
还可以带这么多人口下去。
到时候自己的门人外放,自己可以安排些管事跟着,一年半载的再回来,孝敬有了,土仪也有了。
要是其中有能干的,熬成了封疆大吏,那自己脸上也光彩。
三阿哥有了打算,就不单看礼部的题本,还重点留心督察院的。
如此一来,哪里出缺,他就能第一时间掌握。
除去直隶、江南这样显眼的地方,其他州府补些小官不是是一句话的事儿……
哈哈哈,三阿哥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
这要是安排的好,往后门人的孝敬,就是几个郡王俸禄……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选择
过了几日,圣驾驻跸古北口。
舒舒已经是第三次过来,看着没有什么稀奇的。
大福晋跟十三福晋还是头一次见传说中的长城。
大福晋还好,很是稳重。
到了十三福晋这里,年岁在这里,忍不住过来行宫找舒舒。
“九嫂,这个看着不高啊,就能拦住人么?直接用大炮不就能轰了?”
舒舒道:“……”
看出是兵部尚书家的格格了,懂得还不少。
舒舒道:“有火器的时候,防守要差了,没有火器的时候,确实管用。”
再说了,这长城防守的是谁?
是草原民族,没有什么军工产业,就是骑射。
不过这修长城史也只到明朝,清朝没有修长城,以蒙古藩部为长城,疆域北延。
十三福晋马上也明白过来,看着巍峨的长城,想起了八旗入关。
是有火器的作用,可是更多是有人开了关卡。
可见再好的防守,也防不住人心。
阿哥所,只是十三阿哥的阿哥所,不是她的阿哥所。
瓜尔佳格格在,她这个皇子福晋就是另一个做法。
仿佛新婚开始时的水乳交融,跟做梦似的。
梦醒了,就是另一种寂寥。
十三福晋沉默了。
舒舒对她印象很好,可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三福晋运气说好也好,毕竟不像太子妃、五福晋、七福晋那样进门之前,就有个庶长子;说运气不好也不好,去年内务府选秀,指了个奉圣夫人家的侄孙女。
那一位是经了御前的,轻不得、重不得。
舒舒真心觉得康熙有毛病。
自己是鳏夫,也见不得儿子们日子过的太顺溜……
*
行宫中,康熙觉得鼻子发痒。
山中清凉,没有暑热之苦。
康熙想起了二十二年奉太皇太后来古北口避暑,当时大阿哥才十二岁,太子十岁,三阿哥八岁。
祖孙几代人住在行宫之中,依稀就在昨日。
一转眼,竟是二十年了。
太皇太后已故,大阿哥与太子势同水火,三阿哥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康熙想着太子,轻不得、重不得,也生无措之感。
这会儿功夫,门口就有了动静。
是九阿哥来了,在外头请见。
康熙有些纳罕,出京已经几日,九阿哥并不往御前来。
这还是有一回。
他点了点头,叫人进来。
九阿哥是提了食盒进来的。
康熙看了眼座钟,这离晚膳时间还早。
“汗阿玛,儿子发现行宫有一颗李子树有熟的了,叫人摘了些果子下来……”
说着,九阿哥打开食盒,除了一盘奶黄色的李子,还有几个调味碟子。
一个碟子是蜂蜜,一个碟子装的是辣椒面,还有一个碟子装的是褐色粉末。
康熙见状,嘴角抽了抽,就晓得这不是正经的李子。
谁家的李子蘸调料吃?!
九阿哥道:“李子不宜多吃,不过少吃几口助消化,您尝尝……”
康熙看了眼那褐色粉末。
九阿哥道:“那是梅子粉,酸甜口的。”
康熙看着他道:“旁人都去了校场,你倒是清闲……”
九阿哥笑道:“儿子这是有自知之明,就不上去露怯,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不善射就是儿子的短处,这谁能十全十美呢!”
康熙轻哼道:“你就是懒罢了!”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子这是大孝,爱惜身体,省得晒着了,还要汗阿玛惦记。”
康熙横了他一眼,倒是会说话了,脸皮也越发厚。
他看着折子,也是脖颈僵硬,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就起身下炕,道:“走,朕瞧瞧你这长短到底有多少……”
九阿哥听了,嘴巴发苦。
这李子白孝敬了?!
只是康熙吩咐,也轮不到他反对,父子两个就往行宫校场去了。
校场里,摆着一个座位,座位上的搭链用的是杏黄色。
这是太子的座位。
太子没有坐着,而是在射箭。
太子手持十力弓,靶子红心上已经有几支箭,红心外只有一支。
周边不少下值的侍卫们围观,看着太子也都带了敬佩。
这就是皇上手把手教出的太子,跟皇上一样善射。
直郡王也拿着弓,却只是七力弓,靶子上箭分布有些零散,靶子下还散落着一支。
他跟太子只差两岁,可是因留须的缘故,还因前几年在工部行走,常去巡永定河皮肤黝黑,看着像是比太子老了十来岁。
如此一来,侍卫们见了,也不免挤眉弄眼的,觉得这位以勇猛著称的皇长子似乎有些名不副实了。
十三阿哥手中也拿着七力弓,却没有射箭,看着场上的两人。
这是两人的选择……
太子还罢,早年多留京监国,鲜少在前人露面。
朝廷的部院大臣,晓得太子能力出众,监国也没有出过纰漏。
外头的人,对太子就很陌生了。
太子并不掩饰自己的文治武功。
倒是直郡王,是真因酗酒的缘故废了,还是选择废了?
可没有了直郡王在前头,总觉得怪怪的。
十四阿哥则是在弓架上,看着上面的弓,没有定夺。
又过了一年,他已经开始控弦七力弓。
要是时间久了,后劲不足,人前演射,总共就射几下,完全没有问题。
八力弓也能拉得了,就是不保准。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则是老实站在旁边,看着两位长兄射箭,四阿哥站在旁边,正跟两位小弟弟说起新弓与满洲弓的区别。
康熙坐在肩辇上,带了九阿哥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形。
大家听到静鞭声,晓得圣驾过来,也都恭迎了过来。
九阿哥见状,忙侧身几步让开。
看着九阿哥脸上不情不愿的模样,四阿哥就晓得他没有逃过一劫。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众皇子躬身道。
“起喀……”康熙下了肩辇,抬手,看到了太子的座椅,目光又移开。
“练得如何了?”
康熙望向太子。
太子看了眼手中强弓,道:“还好,没有手生……”
康熙点点头,看了眼太子的弓,还是太宗留下的宝弓,在太子二十岁生辰时,他叫人从宝库里拿出来赏赐太子。
太子每天早上都会演射,日常就是十力。
他又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脸上有些潮红,呼吸也有些沉。
康熙不由蹙眉。
大阿哥讪笑道:“儿子中午贪杯,多喝了几盅……”
康熙带了不快,哪有白天喝酒的?
不过当着这么多儿子,他也给长子留几分体面,就道:“那就别在外吹风了,早些歇着吧……”
大阿哥应着,却没有立时就走。
康熙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板着脸,看不出喜怒,脸上因烈日晒的有些泛红,只是瞧着他连马蹄袖都没翻起来,就晓得没有下场。
他穿衣服又规矩板正,不像其他皇子那些拉开了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
之前康熙也说过四阿哥,只是打小如此,改不了,年年都起痱子。
康熙也就不啰嗦这个,只心里记下,回头叫梁九功送两盒薄荷膏过去,用来给痱子止痒的。
看着四阿哥身型单薄的样子,康熙想着这个儿子去衙门最早,回家最晚,也有些心疼,道:“就算不善射,每日也当练习一二,做养生之用,否则身子虚垮,怎么当差?”
四阿哥羞愧道:“儿子遵汗阿玛吩咐。”
九阿哥在旁见状,已经后悔了。
自己不该取巧,应该就跟四阿哥似的,来校场晒一会儿,老阿玛就心疼了。
康熙又看向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语气都和蔼几分,道:“你们下午多练几回,明早随朕演射。”
两人齐声应了。
十三阿哥很是淡定,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几年随扈,每次演射,都必有他一个。
十四阿哥面上带了惊喜。
如此一来,前头的事情是不是就是翻篇了?
太子斜眼看了十四阿哥一眼,眼神有些幽暗。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都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十五阿哥不爱在人前露面,十六阿哥则是晓得自己弓力不足。
九阿哥的心也踏实下来。
不用丢脸了,真好……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茉莉粉
到了次日,康熙率皇子、侍卫演射,这跟在他后头上场的就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
毫不意外,父子几个,都是五箭皆中的。
九阿哥站在四阿哥下首,看着场上情形,心里也带了羡慕。
要是他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力气就好了。
十三阿哥不用说,看着依旧清瘦,可是十七岁,已经是大人模样,这操弓也稳,拿着七力弓别说五箭,估摸着一百箭也是稳的。
因为惜了力气。
十四阿哥这里十五岁,已经用上了八力弓,而且也都在靶心上,确实当得起夸奖。
皇子射后,又是几个侍卫射,而后都有赏赐,侍卫侍半年俸,两位皇子一人得了御弓,一人得了御马。
九阿哥看着眼热。
御马还罢了,御弓却是能传家的。
他是不行了,阿克丹喜静也不指望,就看丰生了。
这样想着,等到从校场下来,他就问四阿哥道:“四哥,弘晖的箭术练的怎么样?”
四阿哥听了,面上带了矜持,道:“弘晖随了汗阿玛,也随了他郭罗玛法,力气不错,眼力也足。”
弘晖的外祖父,是已故内大臣费扬古,侍卫出身,三朝老臣,生前以骁勇著称。
九阿哥道:“那还真不错,弟弟也盼着丰生如此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跟在旁边,听着两人说话,十三阿哥没有插嘴,十四阿哥笑道:“九哥您这就是‘望子成龙’吧?”
自己没出息,就只能指望小的。
九阿哥横了他一眼,道:“瞧这话说的,不‘望子成龙’,谁还‘望子成虫’不成?”
十四阿哥噗嗤一笑,道:“哈哈,可那不是为难孩子么?”
九阿哥上下打量十四阿哥两眼,讥诮道:“怎么的?得了汗阿玛的赏,就瞧不起爷了?”
四阿哥脸上也难看起来,看着十四阿哥,面色不善。
十四阿哥忙陪笑道:“九哥误会了,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着子肖父,或许侄儿的长处跟九哥似的,不在骑射上!”
九阿哥冷哼道:“是不是这个意思,你心里有数,既是心里瞧不起爷,那往后滚边去,少往爷跟前凑!”
同行这几日,十四阿哥也是寻了借口往九阿哥跟前来。
也就是九阿哥跟舒舒黏糊的紧,十四阿哥这个小叔子不好跟着,才撇开。
十四阿哥听了,不由着急,忙望向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瞧这样子,是盼着两人能帮着说话。
四阿哥却抿着嘴唇,没有开口的意思。
十三阿哥只是看了眼九阿哥,又看了眼十四阿哥,也没有说话。
十四阿哥心里发凉。
不该是这样的!
不管是四阿哥,还是十三阿哥,不是应该好好管教他么?
九阿哥见了十四阿哥的神态,眼睛眯了眯,明白了他的用意,胸口直恶心,真是一个字也不想说,甩袖而去。
等到回到住处,他就跟舒舒抱怨道:“气死爷了,十四这个王八蛋,拿爷当筏子试四哥跟十三呢,瞧不起爷,他也配?!往后爷也瞧不起他!”
虽说本就不大喜欢这个弟弟,可之前也没有到厌恶的地步。
直到今日,瞧着十四阿哥的小手段,九阿哥才真是厌了。
同样的兄弟,十四阿哥看其他人的脸色,却在自己面前使脸色。
舒舒听了,心里也恼,横眉竖目道:“那就不搭理他,爷比他也没大几岁,不用惯着他臭毛病!”
九阿哥气呼呼道:“幸好四哥跟十三阿哥没开口偏帮他,要不爷也不搭理他们了!”
舒舒附和道:“爷是什么人缘,十四阿哥是什么人缘?真要二选一,四爷跟十三阿哥也只会选爷亲近……”
九阿哥这才心气顺了,点头道:“那是!这么多皇子中,爷的人缘说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果然,到了晚膳的时候,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先后过来一趟,开解了九阿哥,并没有为十四阿哥说话的意思。
九阿哥也跟他们发不到脾气,只是再次表明态度,十四阿哥瞧不上他这个哥哥,他往后也不稀罕十四阿哥这个弟弟。
哼!
都是同辈的兄弟,谁还要非惯着谁不成?
过了几日,御前也瞧着儿子们不大对头。
康熙就打发人问了一遍,晓得了大概缘故,这是九阿哥跟十四阿哥斗嘴置气。
他很是无语,传了九阿哥到御帐,道:“你多大,他多大,你跟他计较?没有当哥哥的样子!”
九阿哥面上带了委屈,看着康熙,也有些烦躁,道:“汗阿玛,中间的皇子就不是皇子了?要恭敬哥哥们,有个当弟弟的样子;又要友爱弟弟,有当哥哥的样子,这算下来,怎么尽是儿子吃亏?”
康熙道:“都是家里人,计较这些做什么?就不能大度些!”
那是九阿哥自己露出来的短处,掩耳盗铃也没有意义。
九阿哥蹙眉道:“可是他得了汗阿玛的夸奖,就恃才傲物,瞧不起人,儿子还罢了,他还当着四哥的面大放厥词,那才是一点儿当弟弟的样子都没有,四哥大了他将近一轮,还是同胞哥哥……”
说着,他讲了那日的详细对话。
十四阿哥的话,本就是带了轻视。
明面上说的是九阿哥,可是还捎带了四阿哥。
康熙:“……”
他只当是两人拌嘴,没想到居然牵扯的箭术,对十四阿哥也恼了。
原本以为经过去年一年沉淀,性子老成些了,结果依旧是轻浮。
他看着九阿哥,也不想劝了,只道:“这回太妃们没有跟着出来,九格格也不在,叫你福晋多往太后处转转。”
九阿哥道:“嗯,嗯,儿子福晋每日都过去呢,跟着大嫂跟十三弟妹,陪皇祖母或是摸牌,孝顺着呢!”
康熙没有说什么,叫梁九功将杏仁茶跟藕粉拿了两匣子,赏了九阿哥,打发他回去了。
圣驾已经出关,御帐附近就是太后行帐。
九阿哥出来时,正好跟舒舒妯娌几个碰上。
有大福晋在,九阿哥上前请了安。
而后大福晋、十三福晋各自回自己行帐了,舒舒跟九阿哥相伴回去。
“离晚膳还早,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九阿哥问道。
舒舒道:“德妃娘娘去太后处了。”
九阿哥厌屋及乌,对德妃也亲近不起来,道:“没为难你吧?要是咱们娘娘随扈就好了……”
舒舒摇头道:“为难不到,是今天扎营的地方有些返潮,德妃娘娘带着人往皇祖母处送毡子去了。”
随扈的妃嫔中,德妃身份最高,也就负责管理小妃子与侍奉太后的责任。
九阿哥听着“返潮”两个字,也觉得浑身痒痒起来了。
“这时候出来,三天两头下雨,确实难受……”
舒舒见了九阿哥的反应,想着他身上的湿疹,道:“爷忌口几天,也多涂些茉莉粉……”
九阿哥点头道:“涂吧,要不难受。”
等到夫妻回了行帐,就要了热水给九阿哥沐浴。
舒舒想了想,又叫人去叫了随行太医。
太医看了九阿哥的疹子,建议跟舒舒的差不多,就是要忌口,也要防潮。
舒舒自己还罢,每日擦拭的勤快,饮食也清淡,没有起疹子,可是想着太后饮食重荤,人又富态,怕是也不能幸免,就将预备好的茉莉粉也拿了一份过去,悄悄地递给了白嬷嬷,嘱咐她要是太后起了疹子,就用来止痒。
这是她在京城时叫人制的,昨早是怕几个孩子湿屁股,后头大人也跟着用了。
既能治痱子,也能治湿疹。
没几日,这湿疹就蔓延开来。
九阿哥见状,就往御前也孝敬了一份茉莉粉。
过了两日,十三阿哥就过来,求了两份。
因敏嫔随扈,是十三福晋的婆母,十三福晋每日定省,穿得大衣裳,这婆媳两人也是痱子跟疹子一起出了。
十三阿哥就过来,求了两份,一份给十三福晋,一份给敏嫔。
没几日,十六阿哥也过来一趟,询问这个,想要帮王贵人求一份。
舒舒也预备了两份,一份是王贵人的,一份是十六阿哥跟十五阿哥留用的。
嫔妃们每次去太后处,就都闻到了这茉莉香粉的味道。
女眷衣裳多,夏天出行,多有不方便之处。
和嫔跟敏嫔关系好,晓得了茉莉粉的来处,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吩咐嬷嬷直接去寻舒舒讨要,等到御前传召的时候,才提及了此事……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距离
和嫔没有直接提茉莉粉,而是在云收雨歇之后,指着手指间隙的小水泡,提及了湿疹之事儿。
“太医院有薄荷膏子,却是不大顶用……”
不止手上,还有腋下跟私密处,也不大舒坦。
康熙听了,低头仔细看了两眼,不免心疼,道:“是帐子潮么?”
和嫔靠着康熙,柔声道:“这几日用了羊毛毡,还好,就是整日里湿乎乎的,身上起疹子不说,连带着头发里都捂出了疹子,痒痒的厉害……”
康熙听了,垂下眼,道:“朕这有几匣茉莉粉,挺不错的,用着梳头跟擦身上能使得,明儿你先拿一匣用,回头再让太医炮制。”
和嫔莞尔一笑,道:“谢皇上赏赐,皇上说好的,那指定是真好。”
康熙轻抚着她的后背,没有说什么,心里念的不是茉莉粉,而是念着“羊毛毡”。
这次出巡,带了不少羊毛毡,可那是备着返程的时候用的。
眼下,还没有到广泛使用的时候。
次日,等到和嫔出了行帐,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去问问,羊毛毡是怎么分派的?阿哥们可都有……”
梁九功安排人去打听了。
圣驾拔营,继续出发。
等到中午休整的时候,梁九功就打听的差不多了。
羊毛毡除了御前与太后处,就是德妃、和嫔、敏嫔跟王贵人处,其他人没有。
“皇上跟太后处,是德妃娘娘叫人送的,几位娘娘跟贵人处……是太子嘱咐了人送的……”
梁九功硬着头皮仔细禀告着。
康熙眯着眼睛,心中“腾”的一下,窜起了一股火!
德妃、和嫔、敏嫔跟王贵人……
和嫔素来知趣,并不是多话之人,这样在自己跟前提了一回,也是存了不安。
还真是孝顺的太子,晓得照顾庶母,眼中却没有兄弟。
其他的皇子还罢了,年岁都大了,可还有尚在稚龄的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
太子没有半点仁爱之心去照顾幼弟,自己又怎么放心将江山跟儿女托付?
和嫔二十岁……
敏嫔跟王贵人也比太子大不了几岁……
他不想多想,不想要将太子想的污秽,却晓得对男人来说,这情欲有时候不讲道理。
虽说如今移风换俗,可是这自古以来,皇家的污秽之事就没有断过。
康熙吐了口气,看着梁九功道:“过两日去行在值房传话,叫内务府那边将皇子们的羊毛毡也送过去备用。”
这回内务府跟着来的僚属有不少人,不过总管马斯喀没有过来,而是先一步往热河行宫铺陈去了。
如今随扈的,是一个新补上来的郎中。
梁九功应着,记下此事……
过了两日,九阿哥跟舒舒就分到了羊毛毡。
用来铺帐子,确实比油纸更好,隔绝潮气,帐子里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夫妻两个站在帐子前,看着外头的细雨朦胧,觉得身上都要长毛了。
偏偏因下雨的缘故,前头的官道冲毁,只能绕路,就不能在沿途行宫驻跸,多要扎行帐。
透过细密的纱门,九阿哥望向御帐方向,纳罕道:“怎么回事儿,这两天咱们的帐子好像离御帐越来越远了?”
之前的时候,皇子驻地在御帐西边,距离御帐也就是十几丈的距离,眼下远了将近一倍。
出巡队伍扎营的时候,御帐在正中,挨着的是东侧太后跟嫔妃的帐子,西侧是皇子们的。
如今皇子们的帐子跟御帐之间,空地多了,有侍卫跟护军或是站岗,或是巡逻。
舒舒眯眼眺望了一下御帐后头的帐子,那里是太后跟宫妃的帐子。
那边安排的侍卫跟护军,就没有皇子行帐驻地这边的密实。
这是在戒备太子?
“这是……”
九阿哥目光烁烁,也望向了宫妃的行帐,压低了音量道:“这是在怕成年皇子冲撞了宫妃?才将两处帐子安置的远了?”
舒舒想起了后世的家言,太子逼奸庶母,不过应该是杜撰。
罪名要是实了,就算废太子诏书中不提及,也不会有“二立太子”之事。
不过瓜田李下的,再避讳也是应该的。
帝王多疑,垂暮的帝王更多疑。
之前九阿哥管理内务府,舒舒就再三提点他避讳后宫,省得旁人用这个来攻讦造谣。
舒舒就道:“许是吧,即便在外,也不好坏了规矩。”
规矩就是,除非是皇子生母或皇子养母,否则成年皇子跟宫妃之间,轻易不得见。
九阿哥觉得不大对劲,道:“之前北巡扎帐子也没这样过啊……”
他跟着北巡过两次,对比之下,发现了这回的不同。
舒舒没有多话。
九阿哥开始动脑了,就让他自己想好了。
她望向九阿哥,九阿哥果然做思考状。
好一会儿,九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拉着舒舒回到帐子中间的榻上坐下,小声道:“爷晓得缘故了……这回多了太子爷……”
说到这里,他眼神有些古怪道:“难道宫里传出来那些闲话不是捕风捉影,是真的?太子……荤素不忌……”
舒舒没有接话,心里平静如水。
古往今来,诋毁攻讦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男女之事。
偏偏这种私密之事,还没有办法自证。
太子受到的攻讦,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这些旁边打酱油的,还是站的远些,省得沾边。
见舒舒不开口,九阿哥闭嘴了,道:“这回出来,爷瞧着太子爷跟大哥都不大对劲儿……大哥怎么想的?又开始酗酒了……”
舒舒听他絮絮叨叨,已经想着家里的三个大宝贝了。
幸好不是跟弘皙一拨的。
跟弘皙一拨大的这些皇孙,下场可都不大好。
历史上弘晖是什么时候夭折的?
做了好几年独生子的弘时什么时候出生?
帐子里安静下来,只有炭盆偶有“噼里啪啦”的爆炭声,还有花生的香气。
九阿哥起身,去炭炉旁边将花生抓了几个,递给舒舒,道:“烤好了……”
舒舒用帕子接了,拨开两个,露出几颗红灿灿的花生米,捡起两个塞到九阿哥嘴里。
九阿哥吃着,道:“刚烤出来香……”
*
不远处,太子行帐。
看着地上的羊毛毡,太子脸上有些难看。
他看着明升道:“打听清楚了,汗阿玛怎么想起羊毛毡?”
明升道:“打听清楚了,皇上早上去过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行帐,而后梁九功就找了内务府的人吩咐找了羊毛毡。”
太子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前几日内务府郎中过来请安,提及了太后处跟御前都换了羊毛毡,他想到了和嫔,就多吩咐了一句。
因还有其他妃母、嫔母在,他当时很是坦然,没有当回事儿。
如今想想,却是有不妥当之处。
只是那个内务府的新郎中……
“盯着那个郎中,孤要晓得他是谁的人……”
对于这些包衣奴才,太子本就厌恶。
这回自己行事不谨慎,有几分后悔,更多的是恼怒。
这是一个陷阱,出手的人用心不良!
明升迟疑道:“这奴才的底细,前头都清楚了,是富察家的外孙,是索大人的表侄儿……”
太子冷笑道:“是孤疏忽了,听着是叔外祖的亲戚就失了防备,孤这也不是热灶,一个拐了弯的亲戚,避着孤还差不多,怎么会巴结毓庆宫!”
明升听了,不知该如何相劝。
这是不是疑心太重了?
那人就是来投靠钻营的,一个五品郎中,还敢谋算太子不成?
明升想了想,就道:“太子爷,汉人重嫡长子,朝里的汉大学士、汉尚书都是向着太子的……”
太子看着明升,声音带了无奈:“可这朝廷是八旗的朝廷……”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得赏
因为下雨加上绕路的缘故,原本四百多里地,走了将近一个月。
到了闰六月初四,圣驾一行才抵达热河。
成年皇子的安置之处,在行宫之外西南处,紧邻着行宫。
青山碧水之中,是一个个的院子。
这些院子,都是内务府的官房,散落在行宫周围。
不过大致也分了区域,皇子宗亲一个区域,随行大学士、内大臣等在另一个一个区域。
这些院子外头,又分布着八旗行营。
难得的是,不仅气候凉爽,还因海拔高的缘故,没有那么潮湿。
“福晋,比海淀凉快……”白果扶着舒舒,下了马车。
舒舒点头。
眼前景色,跟冬日截然不同。
这个高原峡谷,确实是宜人之所。
只是官房盖的小,就算是皇子们的住处,也只有两进的院子。
当时修建行宫的时候,水泥还没有开始使用,依旧是砖木修建,因为配房就都有限。
等到舒舒进了院子,看着白果、腊月她们将屋子铺陈得差不多了,外头就有了动静。
是十三福晋过来了。
两家的院子挨着。
“九嫂,我想要问问以后定省之事……”
十三福晋道。
要去给太后定省。
这次来的三个皇子福晋中,十三福晋最看重此事,因为亲婆婆敏嫔也在,不好失了礼数,心中忐忑的很。
舒舒道:“我也没主意呢,咱们去问问大嫂……”
妯娌两个又到了东边大阿哥的院子。
皇子们都在御前伴驾,倒是无需要避讳什么。
大福晋这里,听了两个妯娌来意,也犹豫不决,道:“要不……明早去给皇祖母请安,问问皇祖母怎么吩咐。”
天天过去,肯定不方便;要是太后没有专门吩咐,或许可以跟在京城似的,逢五逢十。
舒舒与十三福晋是小的,只有跟着的份。
略坐了坐,她们两个就回了……
*
行宫里,群山围绕之下,宫殿就显得稀疏。
不过两年功夫,修建到这个地步,康熙已经心满意足。
剩下的宫殿,慢慢添置就是了。
当年畅春园,也不是直接修建成的。
他安步当车,看着周遭景色。
太子、大阿哥、四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跟在旁边。
几位没成丁的小阿哥安置去了,他们只能松快到今天,明天就要开始上课。
皇子师都随扈而来,一路上也没有懈怠功课。
九阿哥扬着脖子,看着远处的山峰,跟十三阿哥道:“那瞧着可比西山高,上面指定比行宫里还凉快……”
十三阿哥顺着他所指,眺望过去,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个简单的小亭。
他就道:“修了凉亭,倒是可以上山观日……”
九阿哥摇头道:“就算上去,远处也是山连着山,没什么看头。”
行宫所在是高原山谷中,往西南方向望下去,则有不少平川。
太子跟四阿哥都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那边距离行宫十来里地,旁边有驻军营地,还有空地,正好可以作为蒙古王公来朝的营地。
大阿哥则是在在心里盘算着热河的驻军,除了圣驾从京城带来的,还从锦州大营拨了四百人过来。
两处人马加起来,如今热河行宫这驻防总数就有将近三千人。
两黄旗大营挨着行宫,就在行宫北面。
正白旗在西南。
下五旗大营要远些,其中最远是镶蓝旗跟镶红旗大营。
除了八旗满洲,还有八旗蒙古二百余人。
圣驾出巡,随扈八旗披甲越来越多了,早年圣驾北巡的时候,所带人马只有几百、一千出头。
如今都是两千到三千人。
如此一来,这圣驾出巡的人马嚼用也跟着翻番。
也就是这几年户部库银宽裕些,否则这一年下来抛费可不少。
京城八旗那么多闲丁没有差事,不知道会不会往热河迁些人口。
康熙拿着折扇,看着四周景色,也在留心儿子们的反应。
太子跟大阿哥越来越寡言了。
四阿哥脸色紧绷着,苦大仇深的。
倒是九阿哥与十三阿哥两个小的,看着没有那么多心事。
康熙就对九阿哥道:“行宫修的不错,当赏……”
九阿哥听了,眼睛一亮,立时顺杆爬道:“汗阿玛,那要不就赏儿子几个铺子?这买卖街修建了,也不能白搁着,要不儿子就赁几个铺子,将饽饽铺子、餐馆开起来?”
在行宫大门前头,跟草原驻地中间,有一条买卖街,都是二层的商铺。
这些都是内务府造的官房,可以从内务府租赁,并不买卖。
康熙看着他道:“总共在这里住不了几个月的功夫,折腾什么?”
九阿哥道:“铺子盖好了,闲着冷清,总要有人抛砖引玉。”
再说了,又不是只今年一年,要是往后圣驾年年来呢?
这买卖街也能兴旺几个月。
康熙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望向其他几个儿子,道:“你们几个呢?要不要铺子……”
这种内务府收租的铺子,赏下来,就算自己不使,直接转租出去,中间收租子也能有个进益。
太子矜持着道:“儿臣日常供给,都在宫里,什么也不缺,就不要了,汗阿玛赏其他人吧。”
关键是紧邻着行宫,他也不好安排人过来开铺子。
可要是转租出去,几个小钱,没有什么意思。
康熙点点头,望向大阿哥。
大阿哥想到了几个女儿的嫁妆,正需要采买些好的皮毛,本打算安排人往盛京去的,如今在热河有热河的便宜。
每次蒙古王公来朝,也算是一个小型的集市。
他就道:“那儿子沾沾九阿哥的光,也求个铺子,回头收些皮草,家里人用着也方便。”
康熙听了,微微满意,幸好没说要开酒坊,总算是晓得为父之责。
他又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道:“儿臣也求一间,可以开个香烛店。”
蒙古王公上下信奉黄教,这行宫附近也营造了寺庙、道观。
到时候开一间香烛店,也算适用。
康熙不置可否,望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心里将“衣食住行”念叨了一下,笑道:“那儿子开个布庄,除了布匹绸缎,再加上羊毛呢跟羊绒呢……”
康熙见他们都有成算,心里也满意几分。
就应该如此,都是成家的人,接下来该立业了。
盛京的铺子,都在老牌子王府手中。
这热河行宫的铺子,康熙乐意贴补给儿子们。
他想了想,道:“九阿哥规划营造行宫有功,赏四间铺子收租,剩下你们兄弟一人两间铺子,找马斯喀选地方去吧!”
几位皇子齐声谢恩,去行宫值房找马斯喀去了。
眼下就剩下太子跟康熙。
康熙看着太子,想着前些日子的羊毛毡,竟是不知说什么。
当年听闻太子跟东宫属人有染,他曾经担心的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翻了不少古书,依旧是不能接受。
实不能容。
如今想起来了,虽依旧厌恶,可到底比惦记外间妇女要好些。
父子沉默。
康熙道:“一路劳乏,好好歇几日,过些日子各部王公就要到了,还有的繁琐。”
太子应着,退了下去。
康熙看着太子带了太监往行宫东南方向去。
那也是在行宫之中,却是自成体系,是给太子的落脚之处……
*
行宫值房,马斯喀迎来了几位皇子爷。
九阿哥占了便宜,铺子是兄弟们的双倍,眉开眼笑的,也没有先挑的意思。
眼见着大家都推他先挑,他就摇头道:“我那买卖好,铺子位置好赖影响不大,大哥先挑,或是十三弟先挑……”
十三阿哥还是光头皇子,大阿哥就让十三阿哥先挑。
十三阿哥就在买卖街的图纸上,选了两个中上的。
接着是九阿哥。
九阿哥就避开最好的两间铺子,选了三间连着的,这三间可以做饽饽铺子、餐馆跟茶楼,另外一间跟十三阿哥选的铺子挨着的,可以做胭脂铺子。
至于银楼,九阿哥就不惦记了。
太惹眼,没有必要。
接下来是四阿哥,眼见着他要在边角旮旯的地方圈,九阿哥忙道:“别,好不容易得了一回赏,谦让什么?这最好的两间铺子,正好您跟大哥一人一间,剩下差不多的再来一间……”
说着,他手上也没闲着,将两间铺子一间都做了标记,又将旁边挨着的一间给圈上,标记了十三阿哥的名字,算上给他调换了个位置上好的铺子。
如此一来,买卖街最好的位置,就让他们占了一半。
大阿哥与四阿哥都没有意见,马斯喀那边就看着归档了。
这样收租的铺子,要是没有皇命,可以长长久久的领用下去。
这就是赏皇子与赏公主的区别。
赏公主的收租铺子,等到公主薨后内务府就要收回来。
赏皇子的收租铺子,不仅皇子可以终生享用,也可以传给儿孙。
眼下行宫都荒凉,可是想想如今海淀镇的繁华,这铺子的收益往后会越来越高的。
兄弟几个也很高兴。
只有九阿哥,想到十二阿哥,心里有些不自在。
真要论功行赏,不该落下十二阿哥。
不过他晓得轻重,只有恩出于上的,没有恩出于兄的。
他心里就记下此事,这个不能马上找补,否则显得皇父糊涂似的。
回头等到十二阿哥出宫或有其他喜事,再想法子贴补一二……
*
没有出去,在房间里感冒了,发烧38.3,大家也多保重。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分寸
等到九阿哥回来,就将四个铺子的文书递给舒舒。
舒舒很是意外道:“爷去内务府值房了?”
对于这边的铺子,夫妻两个之前没有什么伸手的打算。
锦上添花的东西,无所谓。
九阿哥道:“没有,是跟着汗阿玛看行宫,汗阿玛夸爷来着,爷就提了一嘴……”
要不然的话,嘴上夸着太虚了。
过后黑不提白不提就过去了。
他年后才封爵,也不好提再次记功。
舒舒听了,放下心来。
要是自己伸手谋划东西,就算康熙过后允了,心里也不舒坦;这是直接跟康熙要的,又是应得之份,正好正好。
要不然功劳多了,也是负担。
她就道:“那明儿就写信往京城去,从铺子里抽人手过来。”
之前跟着圣驾,大家行进速度慢。
真要从京城调用物资跟人口的话,一旬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来朝的蒙古王公大半还没有抵达,今年铺子就能张罗起来。
就按照九阿哥计划的,饽饽铺子、餐馆、茶庄、胭脂铺子这四家,人手跟货品都可以从京城调派过来,也方便。
舒舒心里算了一下,道:“胭脂铺子跟茶庄还罢了,饽饽铺子跟餐馆就开两、三个月应该赚不到什么钱。”
九阿哥道:“先干一年看,想要调整明年再说。”
赚钱的行业多,可是在康熙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好都占上。
有上一两样,就可以了。
舒舒点头。
这边的铺子,利润在后头。
夫妻两个不差钱了,就不大在这个上面费心。
九阿哥道:“明天开始休整三日,爷带你去附近转转?”
趁着现在蒙古王公来朝的少,他们行动还自有些。
等到蒙古王公来朝,抚蒙的公主与宗女们也会过来,到时候夫妻两个就不空了。
舒舒道:“明儿上午要去给太后请安,要晚些才有空,可以就近转转。”
夫妻两个前年冬天在这里住了大半月,对附近也熟悉些。
九阿哥想了想,道:“那就去月牙沟捞鱼……”
前年冬天的时候破冰捞过,是一种手指长的小鱼,没有小刺,鱼肉稚嫩,直接红烧干炸都好吃。
九阿哥一说,舒舒也馋了,道:“一会儿歇歇,就去捞吧,正好晚上吃。”
九阿哥自是没有意见。
夫妻两个一路坐车,说乏也乏,可是也想要多动弹动弹。
午饭用的简单,饭后简单歇了歇,夫妻两个就准备出门了。
月牙沟就在行宫西南八里外,坐马车一会儿就到了。
春林、小松、何玉柱、周松等人带了渔网、木桶什么的跟着。
因为这边在一处坡地外,人迹罕至,所以溪流里不仅有小鱼,还有其他东西。
一网下去,都要带上两、三只。
颜色青灰色,长着鳌爪,小的有拇指长,大的有食指长。
九阿哥见了嫌弃,道:“这是什么?怎么大个儿……”
舒舒眼睛发亮,捡起来一只带了兴奋道:“这是?蛄,这个好,抓这个……”
十来个人一起动手,就是东西也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只抓了小半桶。
舒舒口水都要分泌下来了。
九阿哥见状,想起了之前从吃的虾爬子,也有些像??蛄,道:“这……也是虾?”
舒舒点头道:“晚上就吃这个,爷可以敬上。”
正好今日得了赏赐,孝敬一回也没有那么突兀。
有太后在,自然不能只孝敬到御前。
到了晚膳的时候,九阿哥就亲自进了一趟行宫送菜,先往御前,再往太后处。
等到跑完腿,他才回来。
至于平辈的兄弟,就没有了。
用这?蛄做的?蛄豆腐,总共就做了三碗,剩下一盘?蛄做了香辣?蛄。
不过小鱼捞的多,足有两桶,就往挨着的几家膳房都送了些。
晚膳舒舒跟九阿哥都吃撑了。
九阿哥吃的?蛄豆腐泡饭,舒舒则是干掉了一盘香辣?蛄。
这一口吃上,谁能放得下?
舒舒吃完一盘,依旧是意犹未尽。
九阿哥见她爱吃,已经打算每天打发人去月牙沟了。
趁着没人发现,多吃几顿。
等到找的人多了,想吃就不容易了……
*
行宫,御前。
康熙拿着调羹,也在吃?蛄豆腐。
跟九阿哥那没见识的不同,康熙早年东巡过的时候吃过这道菜,是在吉林乌拉吃的,没想到热河也有这道菜。
早先去木兰围场,行径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吃过这道菜。
他望向梁九功。
“九爷敬的,说是带了福晋亲自抓的……”梁九功忙解说道。
康熙想着九阿哥一路坐车,中间还请了两回太医,自己还亲自问了一回,结果今天到了地方,就开始欢实了,也是无语。
“嘴巴越来越馋,脸皮越来越厚……”
康熙点评道。
今儿夸他一句,就开始要东西了。
不过九阿哥也是给康熙提了个醒,对这些年长的儿子们,往后有功就早赏了,省得攒下来到时候高封也不好,不高封也不好,不好委屈了儿子们,也不好让他们生了怨愤。
梁九功没有接话,只眼巴巴地看着看着那碗?蛄豆腐。
闻着都鲜。
康熙见了,笑骂道:“什么好吃的没赏过你,出息!”
梁九功忙道:“奴才就是好奇,这怎么就叫豆腐呢?”
康熙叫人给他盛了一碗,道:“尝尝,你就晓得了……”
梁九功谢了恩,双手接了,尝了一口,立时鲜得说不出话来。
这口感说是像豆腐,更像是嫩嫩的鸡蛋羹。
等到膳桌撤下去,康熙也不客气,吩咐梁九功道:“去九阿哥处问问,这?蛄是从哪里抓的,再让人将菜谱抄一份送过来……”
康熙对口腹之欲只是平平,不过觉得这道菜鲜美,会更适合女眷。
太后那边不用惦记,九阿哥、九福晋孝顺,除了敬上,不会落下那边。
这次跟着来的宫妃,德妃有资历,和嫔、敏嫔跟王贵人都有宠爱……
*
梁九功亲自出面,九阿哥自然痛痛快快地说了月牙沟的位置,还让小棠抄了一份?蛄豆腐的做法。
等到梁九功离开,九阿哥将白果、腊月打发出去,就跟舒舒道:“啧啧,没想到汗阿玛还有今天……”
舒舒也觉得意外。
要知道,康熙素来不重视口腹之欲,从没有在膳食上表现过偏好。
那这样的变化,原因就叫人值得琢磨。
九阿哥心情很是复杂,道:“这也是特例了,早年额娘跟几位妃母再受宠,也没有这样体贴到饮食起居上……”
舒舒摇头道:“不一样,几位妃母有子。”
所以康熙再宠爱,想的制衡之类的,不会太扎眼,怕引起前朝猜测,影响太子的地位。
年轻又无子的宠妃,反而没有那么多顾忌。
九阿哥也就是代生母有些不平,道:“幸好咱们娘娘资历深,封妃在前头,像敏嫔母跟良嫔母她们,如今位次反而往后去了,心里能舒坦才怪。”
这说的是宫妃排位。
和嫔遇喜后,就给了妃位供应,位次也挪到嫔位之首了。
后头和嫔生女夭折,不过依旧是妃位供应。
等到下次后宫晋封,肯定有这一位。
舒舒道:“宫里的位份高低,除了子嗣,本就是圣眷为先,资历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夫妻两个说了两句,也就放下此事。
只是明天不用惦记香辣?蛄了……
*
九阿哥出入行宫时,天光大亮的,行动也在旁边眼皮子下。
所以不管是行宫里的太子与皇子们,还是行宫外的宗亲大臣们,差不多也都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今日“敬上”。
太子这里,看着满桌子的膳桌没处下筷子。
他嘴巴里起了水泡,正不思饮食,这行宫膳房送上的例菜又都是浓油赤酱的,只夹了一筷子香煎小鱼,就直接吃了茶泡饭。
听说这是九阿哥叫人送的鱼,太子有些恍然。
之前没有留心,现在才发现九阿哥往宫里的孝敬,只有御前跟太后处,在宫里的时候还有宜妃处,就没有毓庆宫。
可不管是宗室王公,还是地方大员往宫里的贡品,却是有毓庆宫一份的。
九阿哥怎么就成了例外?
随即,太子想到了九阿哥夫妇是爱送东西的,早先在海淀西花园的时候也常往讨源书屋送东西。
好像其他皇子有的,他们就有;其他皇子没有的,他们就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九阿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
行宫外,配房,大阿哥处。
大阿哥正在喝酒,已经是晚膳的第二壶。
大福晋跟他夫妻对坐,见状忙夹了一口干炸小鱼过去,道:“爷吃几口菜,这鱼是九叔叫人送来的。”
大阿哥点头,夹了吃了,看了大福晋一眼,道:“皇祖母不耐烦应酬人,不必常过去,省得扰得皇祖母不安生……”
他这个皇长子不往前碍眼,大福晋也没有必要非要去赚这个皇家长嫂的牌面。
他之前出京的时候也曾迟疑过,要不要带大福晋出门,到底还是不忍心。
否则的话,将大福晋留在王府,照顾几位格格,也是名正言顺。
大福晋垂下眼,道:“我是嫂子,要是不出面,九弟妹跟十三弟妹怕是有不方便的地方……”
大阿哥道:“过阵子几位公主还朝,皇祖母处不缺人说话,九弟妹也不怎么爱张罗,十三弟妹那里,嫔母也不会让常过去请安的……”
大福晋点点头,道:“嗯,听爷的……”
*
躺了两天,活过来了,但是鼻子还不是自己的,嗓子也不是自己的,一吞咽,耳膜一扇一扇的,大家也多保重。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行动
到了次日,舒舒跟着大福晋、十三福晋去给太后请安。
果然如大阿哥所料,太后直接跟大福晋道:“不用想着定省,好好歇阵子,等过些日子公主、格格们来朝,到时候还要你们整日陪着。”
大福晋本就不大善言,听了只有起身应的。
太后又望向舒舒道:“趁着孩子不在跟前,多跟九阿哥出去玩吧,也松散松散,不用惦记我,坐车乏得很,我正好歇几日。”
舒舒道:“那孙媳妇就不扰您了,有好吃的叫我们爷送进来。”
太后笑眯眯点头道:“好,好,我盼着……”
对十三福晋,老太太也极和蔼,道:“难得出门在外,别老闷着,让十三阿哥带你玩去……”
十三福晋也腼腆点头。
老太太掐算着日子,跟舒舒道:“过阵子小九也快从家里出来了,到时候雨停了,路上也好走了……”
舒舒听着,心里一颤。
温宪公主这个时候出来,不会是跟薨逝的日子撞上吧?
该提醒的话,她都已经说了,现下只能等着了。
她就斟酌着说道:“要是这时候准备出发,月底差不多就到了。”
太后点头道:“正好,纯禧跟荣宪那个时候也该到了。”
至于三公主,因为喀喇沁部距离近,会提前过来。
圣驾第一年移驻热河行宫,还奉了太后避暑,抚蒙的几位公主得了消息,都上了折子求来朝。
康熙也给了恩典,剩下就是因距离远近,来朝的时间也各不相同。
只有四公主,有了身孕,公主府在西边,距离又远,这次不能成行。
妯娌三个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出来。
十三福晋往敏嫔那边请安去了,舒舒跟大福晋则结伴出来。
到了皇子院落,大福晋就拉着舒舒的手,道:“沾了九叔的光,便宜了我们府白得了两个铺子,我们爷说了,回头要好好谢谢九爷。”
舒舒笑道:“那是皇上找理由贴补儿子呢,我们爷就是个幌子,您说这个,就太客气了。”
大福晋摇头道:“反正我们爷心里有数,念着九叔的好,我心里也感激。”
大阿哥直接将这边的两个铺子交给了大福晋筹备,一个就开收购皮草的铺子,一个则是开药铺,收购些好药材。
这是准备给几位格格做陪嫁的,都让大福晋这个继母插手,也是信重她的人品。
如此一来,不管是郡王府的僚属,还是外头亲朋,看大福晋也会多几分尊重。
大福晋也晓得大阿哥是长兄做派,不乐意占弟弟便宜的,昨日酒桌上也念叨了几回。
她就想着,到时候收购的皮草跟药材,也挪一份给九贝勒府。
只是眼下只是计划,她就没有多说,跟舒舒谢后就别过。
舒舒院子里,九阿哥正等着她。
今天虽不能去捞鱼摸虾,不过夫妻两个也有其他安排。
行宫西北角,是一条大河,在河边上,这几日正飞来一群野鸟。
夫妻两个打算过去看鸟,打算顺带着捡野鸭蛋,采些浆果。
等到马车预备好,正好赶上十三阿哥跟十三福晋从行宫里出来。
十三阿哥年岁在这里,就是看着沉稳了,实际上在熟人跟前还是多了几分活泼。
他跟舒舒这个嫂子也熟,少了拘谨,就拉着十三福晋上前,道:“九哥、九嫂,你们这是出去玩儿,带我们一个呗……”
眼见着小松、小棠都拎着水桶,明显是奔着食材去的。
昨天的小鱼,十三阿哥夫妇那边也送了半桶过去。
小河鱼炸的酥香,很是下饭。
十三福晋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这样打扰不好,可是既是十三阿哥开口,也没有说什么。
九阿哥摆手道:“那就跟上,不往远走,中午前就回来……”
“嗯,嗯……”
十三阿哥欢喜点头。
眼见着都预备好了,九阿哥就没有叫再加车,自己跟十三阿哥骑了马,将马车让给十三福晋。
十三福晋上了马车,就跟舒舒赔不是,道:“扰了九嫂了。”
舒舒摇头道:“不算什么,前些年我们爷是孩子王,常跟弟弟们一起玩儿的,这两年都当差了,凑到一起的时候才少了……”
马车走了两刻钟,就到了河边。
等到舒舒跟十三福晋下了马车,十三阿哥跟九阿哥已经下马,在河边站了。
河里游移的野鸟,看着有些眼熟。
“这怎么看着像鸳鸯?”
十三阿哥诧异道:“怎么多鸳鸯?”
畅春园里就养着不少水禽,其中就有鸳鸯。
这东西一对一对的,一只麻色,一只羽毛艳丽些,比其他水禽好辨认。
九阿哥见了皱眉,道:“哎,还真是鸳鸯,不是野鸭子,那还能捡到野鸭蛋么?”
十三阿哥:“……”
舒舒跟十三福晋也上前,看到了河里游弋的鸳鸯群。
九阿哥过来跟舒舒道:“这么多鸟,这河里鱼虾应该不少,就是不知道好捞不好捞……”
舒舒道:“先试试……”
不过舒舒不让九阿哥试。
这和昨天的林间山涧还不同,那个清澈见底,不过一尺半深,眼下这个是河,不知深浅,还是要远离。
由会水的侍卫在河边下渔网。
舒舒带着十三福晋一人提了一个小竹篮,去采浆果。
在山下的河道边,有几棵山葡萄树,还有一片龙葵。
舒舒带着十三福晋两样都摘了些。
山葡萄微酸有籽儿,龙葵却是甜甜的。
舒舒吃的心满意足,十三福晋也吃的舌头发黑,妯娌两个都多了几分轻快。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则是找到两棵山核桃树,如今上面已经有了青色的核桃。
虽说离成熟的时候还早些,可是青核桃也是能吃的。
九阿哥还罢了,十三阿哥则是带了两个侍卫,爬上了核桃树,去摘青核桃。
一上午的功夫,就在河边消磨。
等到正午时分,大家饥肠辘辘,准备回程的时候,已经收获满满。
除了捞到的鱼虾河蚌,小松捡到了一桶野鸭蛋,小棠则是采了不少嫩蕨菜。
只是这河边没有路,大家的鞋子也都糟蹋得差不多了,身上的衣服也刮了不少。
舒舒还看见了蘑菇,不过为了安全,没有去采。
这个还是交给专业人士。
中午这顿来不及细作,只能对付了,舒舒就要请十三阿哥夫妇晚上过来用膳,到时候正好可以开一桌山野菜。
大家都狼狈不堪,约好了晚饭见,就各自散了。
膳房里正好有鱼汤,舒舒跟九阿哥梳洗了,就吃了鱼汤面。
吃完饭后,夫妻两个就补觉。
虽说是午后时分,一天最热的时候,可是因这边凉爽,还开了北窗,穿堂风一吹,丝毫也不觉得暑热。
夫妻两个就睡了个舒坦。
行宫里,康熙传了和嫔伴驾,也上了?蛄豆腐。
这是上午叫侍卫去月牙沟捞的?蛄。
这菜看着粉粉的,口感还细滑,果然得了和嫔的喜欢,多吃了半碗饭。
随即,康熙就察觉了和嫔的异样。
和嫔双眼含泪,情难自己的模样。
“怎么了?”
康熙不解道。
好吃的东西,再是欢喜,也不至于吃哭了吧?
和嫔察觉出自己失态,忙低头拭泪道:“没想到能吃到这个,臣妾想家了……”
和嫔不是京旗出身,是驻防八旗出身,老家在宁古塔。
原来宁古塔也有?蛄,也是?蛄豆腐的吃法。
康熙没想到是这样原因,多了几分怜惜,想着宁古塔到热河的距离,两千五百多里。
要是发文过去,让和嫔父母来朝,时间也够用。
至于和嫔父母奔波千里累不累之类的,他则不用想那些。
对臣子来说,允许来朝见帝王本就是恩典。
和嫔之父阖家在宁古塔驻防,三品官身,能得这个旨意,也是恩典。
等到下午,和嫔离开,康熙也想起了随扈的儿子们,叫了人来问。
“太子爷带了董鄂格格转行宫,还叫人在膳房点了一桌燕翅席;北山有野猪下山,直郡王带了侍卫上山,打了两只豹子、一窝野猪;四贝勒跟着户部与理藩院的人,带人平整蒙古王公的驻地;九贝勒跟十三爷带了两位福晋去河边渔猎,几位小阿哥在上课……”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没想到
舒舒的悠闲日子,没过几日,喀喇沁部的王公就到了。
三公主作为第一个来朝的公主,即便不是最受宠的公主,也得到了太后跟康熙的优待。
因十阿哥的缘故,舒舒跟九阿哥对这位公主也带了几分亲近。
三公主却是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对舒舒夫妇另眼相待的意思。
舒舒见状,也就少了几分热络。
人都在成长与变化。
三十七年时相处的那个多愁善感的公主,如今不说成了木头人,变化也颇多。
若说当年对九阿哥夫妇的热情是爱屋及乌,那眼下这份热情没有了,怕是十阿哥过来当面,也少几分动容。
舒舒跟这位大姑姐本就不熟,对于这些变化也没有太大感觉。
九阿哥则是不高兴,对舒舒抱怨道:“真是的,谁对不起她不成?老十还念着她,怕是她都想不起老十了。”
十阿哥本就不是多热络的人,可是对三公主这个姐姐还是不同。
敦郡王府每年送出的节礼,也有三公主那边一份。
舒舒道:“兄弟姐妹离的远了,三五年见不着一面,关系淡了也寻常……”
就比如四公主与五阿哥、九阿哥处,实际上也是远了一分的。
九阿哥默默,只对舒舒道:“不爱跟咱们亲近,咱们也远着些,还省心呢。”
从这开始,就陆续有蒙古王公来朝,随行的宗女也相继到达。
不管是九阿哥,还是舒舒,都不得闲。
九阿哥这里,跟四阿哥一起,临时被指到理藩院,带着理藩院的人一起安置来朝的蒙古王公。
舒舒这里,则是跟大福晋与十三福晋一起去太后处凑数,陪着接见来朝的宗女与诰命。
时间过的飞快。
转眼就到了月底。
舒舒已经从太后处得了消息,晓得九格格已经从京城出发。
她心里有些不安。
眼下已经入伏,关外就算早晚凉爽,中午也闷热。
舒舒也心浮气躁,生出担心来。
她本就苦夏,吃不好、睡不好的,眼见着下巴都尖了。
这吃不好、睡不好,身上也虚虚的,精神也怏怏的。
九阿哥察觉出不对劲,以为她是想孩子们了,道:“实在想孩子的话,爷找个由子,咱们先回京?”
至于接孩子们过来,那不安全。
孩子们没有种痘,在京城都不怎么出门,怎么能跑这么远?
舒舒摇头道:“有阿牟跟额涅在,福松也回来了,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不好说出对九格格的担心,就道:“眼下中伏了,许是不小心中了暑气儿,身上才不舒坦,净净肠胃就好了。”
许是前几日胡乱吃的缘故,肠胃确实有些不舒坦。
确实容易恶心,每天都要吃些果子水压压。
九阿哥在旁,望向舒舒的肚子,道:“平安脉请了脉?太医怎么说?”
舒舒:“……”
路上没有请过平安脉,到热河后跟在京城不一样,跟着随扈的太医都是有数的。
舒舒也没有穿过太医。
九阿哥一下子跳起来,忙吩咐门外的白果道:“快让何玉柱找太医过来……”
白果吓了一跳,不敢耽搁,忙去传话。
舒舒顺着九阿哥的目光,也望向自己的肚子。
“这……这……”
她确实想着丰生兄弟几个大了,自己的身体调理的差不多,可以试着备孕。
她心里算了一下小日子的时间,是过了三、五天了。
“爷……”
舒舒的心情格外复杂,不知是欢喜多些,还是担心多些。
她陷入了纠结中。
想做贤良的皇子嫡福晋了!
想要安排人生子。
想无痛当娘!
上次生产的情景早就封印了。
九阿哥见她脸色都白了,忙握着她的手,道:“别怕,许是虚惊一场……”
舒舒看着九阿哥,心里难受了,胃里就是一阵翻滚。
她忙握了嘴巴。
正好白果传完话回来,见状忙端了痰盂上前。
舒舒呕了两口,吐了半口酸水出来。
少一时,何玉柱带了太医过来了,正是九阿哥夫妇的熟人姜太医。
之前剃掉的胡须已经重新留起来,看着稳重许多。
九阿哥忙让了地方,道:“快给福晋瞧瞧,福晋不思饮食,夜不寐,小日子也迟了几日……”
姜太医听了,心里松了口气,仔细看了舒舒几眼,而后又请脉。
许是日子短的缘故,滑脉有了症状,却不是很明显。
姜太医换了手摸,而后道:“确实是滑脉,只是若隐若现,福晋可以先静养几日,饮食清淡,早睡早起,等过了一旬臣再来请脉。”
九阿哥看着舒舒,不知是惊是喜了,面上也是变幻莫测。
舒舒吐了一口气,面上带了笑,看着九阿哥道:“八成是好消息了。”
对舒舒来说,这是好事。
贝勒府人口少,在世人眼中,两个儿子也是单薄。
如今还没有正式备孕,就有了动静,只能想好的。
九阿哥听了,点头道:“好,好,那估计下月初就能确定了。”
当着舒舒的面,他没有说什么,却是亲自送了姜太医出去,直接问道:“福晋上回生产时多胎,伤了身体,眼下怀孕,是不是间隔的太短了?”
姜太医忙道:“福晋底子好,产后调理的时间也长,眼下妊娠,产期也在明年三月,跟上回生产隔了整三年,无碍了……”
九阿哥听了,依旧不安。
他想起了已故大福晋跟三福晋,都是接二连三的生产。
福晋早年还跟他提过,说是生产后的妇人更容易怀孕。
只能说这夫妻两个想到一块去了。
九阿哥也担心起产育伤身之事。
可他也不想说不吉利的话,只看着姜太医道:“等下月初脉案定了,我就跟汗阿玛请旨,还让你过来值府,福晋的身体,就交给你负责了。”
姜太医躬身道:“臣遵九爷吩咐。”
九阿哥点头,这才叫何玉柱预备了双倍的茶封,送走了姜太医。
皇子的院子,都挨着。
舒舒这里前头是大阿哥跟四阿哥的院子,并排的是十三阿哥的院子。
这边着急忙慌的请了太医,那几家不多时也得了消息。
四阿哥忙着差事,不在家,大阿哥与十三阿哥却是在的。
两人没想到舒舒身上,只当是九阿哥有不舒坦。
兄弟两个,不约而同地过来了。
九阿哥正在前院,还没有去后院。
听到两人过来,九阿哥就迎了过来。
大阿哥与十三阿哥打量他两眼,见他精神有些不足。
大阿哥道:“是不是这几天在外头晒多了?这中伏天气也难熬,好好歇几日。”
九阿哥也没有心思当差去了,点头道:“嗯,嗯,确实顶不住了,要好好养几日。”
十三阿哥道:“那您就别强撑着,还有大哥、四哥跟弟弟我呢……”
九阿哥看着十三阿哥点头,想起一件事,道:“若是喀尔喀的使臣到了,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四姐有身孕,我给娘娘报喜了,娘娘打发人送了些东西过来。”
十三阿哥仔细应了。
眼见着九阿哥也没有精神说话,兄弟两个嘱咐几句就走了。
九阿哥用冷水洗了脸,精神了几分,回后院去了。
舒舒漱了口,不敢喝果子水了,怕空胃恶心。
她正小口小口地喝蜂蜜水。
眼见着九阿哥回来,她看着九阿哥,多了几分探究,道:“怎么耽搁这么久?姜太医说什么了?”
九阿哥忙摇头,道:“是大哥跟十三来了,以为是爷中暑了,过来瞧瞧。”
舒舒抚额,道:“那是晓得是我请脉了?”
虽说十有八九是有身孕,可是舒舒也怕万一不是,不想这个时候惊动旁人。
九阿哥道:“爷没说,就任由他们误会了,正好好好歇几日。”
他本也不耐烦去应酬人,如今也不在内务府了,对于这些蒙古王公台吉的兴趣也少了几分。
舒舒道:“旁人还罢,怕是瞒不过御前去……皇上晓得爷传太医,会查看爷的脉案的……”
九阿哥听了,有些恍然,想起了三年前自己往御前报喜之事。
真快,一转眼,都三年了。
九阿哥道:“今儿爷不想动了,先缓缓,要是御前来人,爷再过去报喜……”
各府的皇孙这么多,不稀罕了。
上回他们家的皇孙惊动了圣驾,那是有缘故的,有父子之情在,更多的是绝处逢生的喜悦。
如今第二遭,对御前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觉醒
正如舒舒预料,当天下午,晓得九阿哥传了太医,康熙就叫人取了脉案。
有的时候,不放心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在康熙眼中,九阿哥这个儿子就是需要操心的。
结果看到脉案,晓得不豫的是舒舒,还有了滑脉,他不由怔住。
实没有想到董鄂氏会再有动静。
本以为九贝勒府只有丰生兄弟三人。
眼下见了这个脉案,康熙心下一动,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太子跟八阿哥。
或许可以将这几年九阿哥调理身体的方子都归拢归拢,叫太医好好看看。
他是晓得董鄂氏博览群书,就爱弄些养生方子的。
九贝勒府里传出来的茶方、药膳方子,康熙也亲身体会过。
梁九功在旁,瞧着康熙的神情,有些摸不着底儿。
这是欢喜呢,还是不欢喜呢,怎么神情这样复杂?
康熙的神色先是心动,随后想到什么,带了犹豫,最后竟是生出几分厌恶来。
原来他想到了太子给嫔妃送东西,也想到了八阿哥对安郡王兄弟的亲近……
等到第二天,九阿哥亲自到御前来“报喜”的时候,康熙也少了几分欢喜模样,只对九阿哥挑剔道:“是你福晋有身孕,你请什么假?总共才勤快两天,就又想着偷懒……”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儿子这是防患于未然,这身体乏旁人不晓得自己晓得,并不强撑,儿子也是当阿玛的人,当然得好好爱惜身体,做妻儿的靠山,也省得汗阿玛跟娘娘惦记。”
康熙横了他一眼,道:“训斥你还来不及,惦记你什么?”
九阿哥道:“您就别嘴硬了,这天下最疼儿子的阿玛,就是汗阿玛,就是有时候忒偏心,爱偏着大的,还爱偏着小的,儿子这样中不溜的,就老吃亏……”
康熙笑骂道:“不是感激朕赏铺子的时候了,还要跟小弟弟争宠不成?”
九阿哥道:“还是要争争的,谁叫儿子排在前头呢,这父子情分,也讲究个先来后到……”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丰生兄妹三个,道:“往后有了小的,在儿子眼中,也比不过丰生跟尼固珠他们,我们爷们的情分长……”
康熙听了,想到了大阿哥与太子,也想到了夭折的头生子跟头生女。
他看着九阿哥,见他脸上没肉,身形看着也消瘦,道:“既是想歇就好好歇几日,等过几日蒙古王公都来了,可不许再偷懒,人前总要有个样子。”
九阿哥欢喜道:“那是自然,儿子就是休养生息,到时候就活蹦乱跳了!”
等九阿哥下去,康熙叹了口气,跟梁九功道:“都二十了,就是看着像大人罢了,行事还随心……”
到了户部也小半年了,除了轮上的督造新仓的差事,其他的事情也不插手,日子过的悠闲自在。
在最忙的衙门里,成了最闲的人。
皇子有不爱权的?!
康熙想相信,又忍不住生疑。
梁九功将话在肚子里滚了滚,道:“奴才瞧着,九爷的喜好始终如一,就是爱开源,跟开源不牵扯的,就没兴致了。”
康熙轻哼一声,道:“这是拿人手短,就说好听话,直接说他贪财就是了。”
梁九功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寻思,九爷这是招财,许是天上财神爷托生的,才有敛财的本事……”
康熙想到了九阿哥跟蒙古王公打的几次交道,若有所思。
上回东巡,九阿哥咋咋呼呼,恨不得跟蒙古王公台吉称兄道弟,那是有所图;如今没有所图了,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
年轻人,怎么能这样没有上进心?!
过了这几日,等九阿哥养养精神,还要提提官烧锅之事。
得让他再琢磨琢磨类似的事儿。
蒙古富裕。
就算不将烧酒卖遍蒙古,作为朝廷赏赐,也是一举两得……
既在御前报备过了,九阿哥就开始“休养”。
四阿哥这里,也亲自过去探看了一回,见没有大碍才放心,不过心里隐隐有些愧疚,误会是自己前阵子老来找九阿哥在外累到他了,告诫自己以后少使唤九阿哥。
有九阿哥陪着,舒舒也没有那么无聊了,夫妻两个就安心养胎。
被怀孕打岔,舒舒也想不起九格格的事了,不知不觉就到了月底……
*
离热河行宫一百八十里,喀喇和屯行宫。
九格格躺在炕上,喝了一碗黑黢黢的汤药,恶心的苦味引起一阵阵恶心,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九额驸见了,忙端着茶水给她漱口。
“公主……”
九额驸带了担心,道:“往行宫去信,请太医过来吧?”
九格格本眯着眼睛,听了这话,睁开眼睛,道:“不用,就是中暑罢了,预备的药物齐全,也有大夫跟着,折腾太医过来做什么?到时候还要扰得皇祖母挂心……”
这一路上,九格格夫妇行进的速度不快,可到底是在伏天中。
九格格体虚,走到一半就中暑了。
如今在行宫滞留了三日。
幸好带的药物充足,有成药还有各种药材,下方子极时,才没有出大事儿。
九额驸道:“那路上耽搁了,是不是也要上折子说一声?”
他担心九格格着急赶路,养不好身体。
九格格沉默。
她的性子,最是不爱给旁人添麻烦,也最是孝顺太后,早先生怕因自己的缘故,让太后操心。
要是放在之前,只剩下一百八十里的路程,快走就两日,她会叫人赶路。
可是她想起了舒舒再三叮嘱的话。
什么也比不过她的身体,就算抵达热河的日子迟几日,也比拖着病体赶路为好。
或许人生病了就小性,九格格眼下心烦意乱,也没有了平日的温柔与耐心,抬起头,看着丈夫道:“这半年来夫人告病,我这做儿媳妇的也跟着熬着,实在熬不住了……”
若不是这个缘故,太后也不会专门叫她出京避暑,就是想要让她避开“侍疾”。
朝廷推崇孝道,皇家公主也不能例外。
早先九格格觉得都是小事儿,不用计较,跟那些抚蒙的公主相比,她能够留京,已经是大福气。
这世上哪里有处处圆满的事呢?
她代表的是皇家体面,自然要贤良淑德,做个旁人挑不出毛病的公主。
可是眼下,想着那些疼爱她的人,她不想再受这委屈了。
为了一个贤惠的名声,损耗自己的身体,让亲人惦记,值得么?
“夫人想要儿媳妇侍疾,我怕是不能再陪着,额驸给夫人挑庶媳吧……”
九格格的声音冰冷,看着丈夫,眼神也失了温度,道:“额驸搬回公府吧……”
九额驸本坐着,听着这话,“腾”的起身,带了急色,道:“公主……”
九格格神色很是平静,看着九额驸,道:“是啊,我是公主,不是公府的大奶奶,是我不好,混淆了身份,让大家都不自在,往后还是各守本分吧……”
公主开府,额驸本就不同住的。
九格格的温宪公主府算是例外了。
因为公主府是用佟家的老宅修改的,小夫妻之前感情也好,九额驸就搬到了公主府。
公夫人之所以闹腾,并不是想要九格格在公主府给丈夫纳妾,而是想要在公府给九额驸安排人。
九格格冷笑,自己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成么?
公夫人想要孙子,就让他们去张罗。
难道还要自己出面给他们张罗?
和硕额驸,等同于镇国公品级,这样的前程,面子有了,又想要里子?
真当自己这个公主是面团?
九格格看着九额驸,有些心灰。
男人算什么?
跟自己的身体相比,男人似乎也没有什么重要的。
她敏感多思不假,可感情也淡,心中对于男女之情也并不看得浓烈。
之前对公夫人的容忍,更多的是在乎人言跟体面,只有几分是看在夫妻之情上。
九额驸带了恳求道:“是我不好,没有拦住额涅,已经跟额捏说了,不许她再提子嗣之事,真没有下一回了,公主您别连我都迁怒上……”
他没有装糊涂,直接揭开了事情关键。
他比公主还小两岁,今年才十八岁,对于子嗣真没有什么执念。
对于公夫人装病,他早就私下里劝过,可是没有劝住。
外加上去年跟今年他老往盛京去,也让公夫人钻了空子。
九格格看着他道:“京城的额驸,娶侧室纳妾的大有人在,额驸想要齐人之福,我并不拦着……”
只要不续弦,就永远都享受额驸待遇。
续弦后,就要革了额驸身份。
九额驸额头的汗都出来了,恨不得赌咒发誓,道:“从娶了公主那一日起,我就没想过有二妻,但凡有那个心思,只叫我短折而死,血脉断绝!”
九格格没有拦着他这话,听了也动容,红着眼圈,丧丧道:“本想要顾念着额驸的情分,跟夫人多亲近几分,如今身心俱疲,不管额驸是不是做孝子,我初心已改……”
九额驸握着她的手,道:“是我不好,让公主受委屈了,让额涅?嗦到公主跟前,往后再出远门的差事,让二弟去,我陪着公主,咱们也算分家出来,往后跟公府逢年过节走动一二就是了,平日里不必亲近……”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捡漏(求保底月票)
九格格看着丈夫,没有再说什么。
这回得了教训,是她的贪心,也是额驸的贪心。
只是彼此试探着,没有到最后一步罢了。
怪不得说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轻轻颔首,垂下眼皮,心里却空落落的。
果然,这世界上相敬如宾的夫妻多,恩爱夫妻少。
像九哥、九嫂那样的夫妻,百中无一。
她不再强求了……
*
热河行宫。
来朝的蒙古王公越来越多了。
九阿哥已经歇过来,开始跟着招待蒙古王公了。
舒舒这里,则是跟着大福晋与十三福晋,一起迎接巴林太妃、荣宪公主与巴林王妃。
巴林太妃不是旁人,就是十阿哥的亲姨母大钮祜禄氏。
早年康熙初年,巴林太妃曾跟上三旗其他几家勋贵之女入宫待年,曾是皇后的候选人之一。
后头元后选了几位格格中出身最低的赫舍里氏,几位高门贵女并没有同期入宫,而是出宫择嫁。
巴林太妃是遏必隆嫡长女,是颍毅亲王的外孙女,身份高贵,即便失了元后之位,也没有以庶妃身份入宫,而是被太皇太后就将巴林太妃指给了外孙子巴林世子。
这回太后来热河避暑,巴林太妃也亲自带了儿子、媳妇过来请安。
既是元后的候选人,巴林太妃的年岁比康熙还要长两岁,已经是知天命之年,看着却是如四十来许人似的。
太后见了她,拉着不放手,红了眼圈道:“上回进京,还是三十年的时候,这都十来年没见了。”
巴林太妃也是哽咽道:“早该进京给娘娘请安……”
太后道:“现下也不晚,见着就好,见着就好。”
当年这些金钗之年的小姑娘入宫待年,太后实际上比她们大不了几岁。
如今大半辈子过去了,如何能不唏嘘呢?
太后念叨着:“那时候的几个小格格,如今只剩下你了……”
明珠家的格格,嫁人没几年就没了,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最后的胜利者,元后赫舍里氏,也崩了好几十年。
巴林太妃道:“都是太皇太后庇佑,才有了我的福气。”
要不然以她的心气,落选后位,嫁到京中,成为命妇,给赫舍里氏那个庶房之女弯腰,她怕是早就呕死了。
太后听了,拍了拍巴林太妃的手。
是福气么?
三十来岁就守寡,幸好养了三个儿子,长子袭了郡王,次子求娶了荣宪公主这位实际上的皇长女,三子也得了恩典留京,娶了钮祜禄公府的大格格。
巴林部跟朝廷的亲密,仅次于科尔沁部。
要是想开了,也是福气。
太后又望向巴林王妃。
巴林王妃也是宗女,是饶余亲王的孙女、已故贝子彰泰之女,封的是县主。
跟巴林太妃、荣宪公主相比,县主虽是王妃,却少了几分底气。
她没有儿子,连庶子也没有。
她不过是比荣宪公主年长几岁,看着像是差了一代人。
娘家那边,如今袭爵的是她的兄弟,只是国公府了,又远了一层。
不是每个抚蒙的宗女日子都顺心如意。
像巴林王妃这样的宗女,或许才是常态。
巴林部,十几年前还有一位宗女嫁了过去,是庄亲王府的大格格,结果已经香消玉损了。
对女子来说,远嫁难。
太后带了悲悯,对巴林王妃道:“你兄弟这回也随扈,姐弟可以好好聚聚。”
巴林王妃动容道:“都是皇上恩典,准了奴才来朝,骨肉才有团聚之日。”
至于荣宪公主,自家骨肉,这几年又是回京过两次,反倒没有那么多话说。
舒舒作为小辈,就是凑数的。
不过她再次请脉,确诊了滑脉,也给太后报了喜。
就算是过来陪客,也都早早地得了座位。
她穿着平底旗鞋,女眷们见了,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巴林太妃跟巴林王妃与她初见,也不熟。
荣宪公主看在眼中,等在太后处散了,就专门过来探望舒舒。
这是大姑姐,舒舒都恭敬几分,亲自迎了出来。
荣宪公主拉了她的手,笑着说道:“九弟好福气,给九弟妹道喜了。”
舒舒腼腆一笑,道:“谢谢二姐,没想到这个时候上身。”
幸好这次是在热河行宫避暑,否则按照往年的例,圣驾一直在蒙古行进,那她就要在半路留下养胎了。
关于九阿哥的身体状况,荣宪公主早有耳闻。
不过对于董鄂家格格“宜子”的说法,她也有印象。
三福晋也好,舒舒也好,在皇子福晋中都是产育多的。
她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今年四岁了。
到时候,她也是打算“亲上加亲”的。
年岁合适的,就有诚郡王府的两位格格,七贝勒府的三格格、还有九贝勒府的大格格。
不过长女到底不一样,说不得会求了恩典留京。
荣宪公主想要结亲,也不是要结仇,不由望向舒舒的肚子。
如此舒舒这一胎是女儿,年岁倒是也合适。
她见过三阿哥的假聪明,也见过三福晋的糊涂,对于那边的侄女,有些不大放心。
这样想着,她对舒舒更亲近了,道:“出门在外,也没有旁的给你,正好带了些蜂蜜,你别嫌简薄……”
舒舒忙道:“巴林蜂蜜,是出了名的,早闻大名了……”
荣宪公主笑道:“这几年日子缓起来了,前些年老闹白灾,草原上的花花草草许多都冻死了,要不然前两次回京,就该带这个。”
舒舒道:“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上回巴林部的白灾,朝廷跟皇家都出了力。
那是大长公主的体面,也是荣宪公主的体面。
两人都是聪明人,说话彼此也能接得上。
舒舒这里,就主要说些诚郡王府小阿哥、小格格之事,再提两句三台吉的话。
至于荣嫔,反而不好说了。
倒是荣宪公主这里,并无什么避讳,道:“三阿哥他们的日子,随他们过去,都是三十来岁的人了,总不能一直糊涂着,倒是我们娘娘那里,这几年多受九弟照顾了……”
舒舒忙道:“我们爷就是个听差的,尤其是长辈们,哪里敢自专呢?”
所以即便有恩典,也是御前的恩典。
荣宪公主听出她的话中之意,道:“恩典是恩典,照顾是照顾,九弟是实诚人,又素来重情分,换了其他人,不说踩低捧高,也要避之不及了。”
舒舒笑着听着。
只能说康熙的身上,比寻常帝王多了几分情分味儿。
念旧。
所以对于这些生育子嗣多的妃嫔,就算是恩宠不再,也会顾全体面。
要不是御前默认,荣嫔的供应也不会一直都是妃位。
就是御前,康熙每次赏赐,钟粹宫的赏赐,也依旧是跟惠妃、宜妃等同例。
这就是一种默认。
内务府的包衣看在眼中,就晓得怎么对那位封宫的主子了。
荣宪公主没有久坐,今晚还有接风宴,还要回去准备。
舒舒亲自送出去。
前后脚的功夫,九阿哥回来了。
听说荣宪公主过来了,他若有所思道:“这人的境遇真是没法说……”
舒舒听着这话,道:“巴林郡王瞧着不好?”
这次巴林部来朝的众人中,自然少不了巴林郡王这位巴林之主。
巴林部跟其他蒙古部落不一样,虽也分了左右旗,可是只有一位巴林郡王,剩下一位是贝子爵位传承。
第一代巴林郡王,就是巴林太妃的公公,已故大长公主的丈夫。
第二代巴林郡王是巴林太妃的丈夫。
眼下在位的是第三代巴林郡王,是巴林太妃的长子,荣宪公主的大伯哥。
九阿哥点头道:“都瘦成人干了,这回来朝,也是来求医的,不过瞧着不像长寿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面上带了几分心虚。
舒舒见了不解。
巴林部跟自家还有什么干系不成?
九阿哥自己忍不住说出来,道:“爷跟公主府长史打听了一嘴,好像这位郡王前些年身体还康健,没有糟蹋成这个样子,从三十八年开始,每年都叫入京轮班的王公台吉买‘衍子丸’,而后还添了十来个妾婢,就为了求子,结果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人都熬废了……”
舒舒目瞪口呆,实没有想到因果在这里。
怪不得巴林太妃也好,巴林王妃也好,对自己这个皇子福晋都淡淡的,丝毫没有亲近的意思。
这怕是迁怒了……
九阿哥带了几分无奈道:“今早迎巴林郡王,结果王府管事就找到爷了,就是跟爷打听这药,瞧着那意思,这郡王还不死心,不放心旁人从京城捎药了,才叫人私下里跟爷说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抬出一个礼单,递给舒舒,道:“瞧瞧,太厚了,爷收着烫手,少不得一会儿还要去跟汗阿玛报备一声……”
舒舒接过来看了,上面是古董字画八件、金器八件,名义上九阿哥二十岁生日的寿礼。
要知道九阿哥的生日是八月底,距离眼下还有将近两个月。
这礼单预备的突兀。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这郡王到底怎么想的?”
九阿哥道:“谁晓得呢,看不开吧,除非他生出嫡子来,否则就算挣命求个庶子,也保不住爵位……”
巴林太妃还在呢,有资格跟朝廷请封嗣王。
庶出的孙子能与嫡次子相比?
更不要说嫡次子是公主额驸,皇上又素来看重荣宪公主这个女儿,只要不是傻子,都晓得这巴林部的爵位已定,额驸要捡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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