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美人九
这彪悍的性子,似曾相识。
舒舒想到长公主的生母,简亲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太后与淑太妃之姐。
既是长公主信“嫡庶神教”,总有源头。
除了她自己是嫡出之外,依仗的还有什么?
她再怎么傲慢,也是一个养女。
就算是庶出皇子,那也是皇子。
对皇帝不恭敬,轻视庶出王爷,凭什么?
父系这边,祖父济尔哈朗与父亲济度都是嫡出。
母系那边,外祖父绰尔济贝勒,肯定是嫡出。
因为蒙古这里,庶出更是如奴仆般,女儿也不可能都嫁的这么好。
外祖母饶余郡王阿巴泰嫡女。
生母……
这一位多半是郡主所出。
否则就算对旁人骄傲自狂,对太后这个养母也不该如此轻慢。
如此,长公主的性子就有了源头。
饶余郡王阿巴泰系的女人,是出了名的彪悍。
太宗皇帝因此事亲自训戒过。
十几年后康熙也会训斥这一脉的八福晋。
原来,中间还有这位长公主。
血脉的强大力量!
否则,一个打小抱进宫,寄人篱下的小姑娘能养成这样性子?
九阿哥带了不快回来,跟着舒舒抱怨着:“长公主不出迎,汗阿玛的脸色儿都黑了……太后下了车驾都站了好一会儿,谁能想到呢?竟是这样混人!偏生达尔罕王他们战战兢兢,无比恭敬的,想要迁怒都不好迁怒,叫人憋闷……”
舒舒好奇道:“之前皇上北巡过来,这位长公主也是如此?”
九阿哥摇头:“汗阿玛之前北巡,没走这么深,蒙古王公来朝,也多往木兰围场、热河行宫那边觐见……这次是为了解太后思乡之情,才来科尔沁……”
舒舒听着,有自己的认知。
之前应该是朝廷对漠南蒙古的掌握没有现下这么全面稳妥。
皇帝出巡,除非率着大军,否则还要防着蒙古。
现下,各旗都有朝廷委派的理藩院官员。
各部嫡支子弟也有不少在京为官。
整个漠南经过各种政策,已经是肢解,势力难以凝聚。
算是成了大清真正的内藩,康熙才能放心的过来巡视。
“这位长公主,同安王府关系如何?论起来,还是安和亲王甥外孙女……”
舒舒问道。
又是神奇的辈分,这一位众阿哥的姑母,居然还是八福晋的表姐。
九阿哥摇头:“倒是不曾听闻两家有什么往来,要不然的话,八哥大婚长公主不会没有礼单……”提及这个,越发不快:“咱们大婚也是没见她的礼,除了太子爷,谁也入不得她的眼……”
舒舒却想着安王府这边:“安和亲王,是庶子?”
九阿哥摇头道:“是嫡子,饶余郡王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膝下五子两女都是嫡福晋所出,应该是安王府当年内帷太乱,嫡庶不分,长公主看不惯,才没有往来……”
舒舒心中有数了。
以这位长公主的行事准则,庶出的亲王弟弟都不放在眼中,也不稀罕与乱了嫡庶的舅姥爷那边往来。
至于八福晋与八阿哥,一个父母都是侧出,一个生母是辛者库包衣,入不得她的眼。
“皇上会如何处置长公主?”
舒舒可不认为康熙是个脾气好的人。
或许早年受过压制,可大权在握多年,还容人挑战他的权威?
九阿哥撇撇嘴:“能如何?心里记上一笔呗,就算发作,也不是现下这个时候……那不是为难长公主,是为难太后了……”
长公主身后,还有科尔沁。
舒舒是真担心了:“明天就要到公主府驻地,要是这位长公主为难我们可怎么办?”
九阿哥闷气道:“这回你可想多了,她连皇子阿哥都不放在眼中,更不要说皇子福晋,多半连眼风都懒得给你……”
舒舒听了,松了一口气。
无视就无视吧,还有五福晋与七福晋陪着,不算太尴尬。
真要针尖对麦芒似的,她一个晚辈,回嘴就是不是,更让人窝火。
夫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太后身边的包嬷嬷来了,脸色也不好看。
舒舒与九阿哥忙起身。
包嬷嬷道:“好福晋,太后心里不畅快……老奴想着,前几日福晋叫人送的牛肉干,麻辣口的那个,太后娘娘多吃了好几口,说喜欢那个味儿……就是一时贪嘴多吃了几口,传了好几次官房,太后娘娘就不提吃这个……您帮着想想,味道调和些,既要麻辣,肠胃还要经得住,晚膳也好哄娘娘多吃两口……”
舒舒不由忐忑:“原来还有这一茬,我都不晓得……”
送牛肉干是孝敬,可这孝敬让太后拉肚子……
多做多错了……
包嬷嬷忙道:“没什么,就是多去了两趟官房,连太医都没传……喝了半天小米粥就好了……娘娘也不叫人说,就是怕福晋多想……”
“到底是我们晚辈不周全的缘故……番椒是外来的食材,宫里例菜也不用这个……”
舒舒说着,就带了迟疑:“都有这一回了……要是太后再肠胃不适……”
包嬷嬷道:“所以奴才寻思着,还是请福晋想个法子,看能不能调整口味,让娘娘解解馋就好……”
舒舒的脑子里想起了上辈子打卡过的“麻六记”,招牌毛血旺就是分了两种口味,一种传统口味,一种微麻微辣的清一色毛血旺。
微麻微辣改良版的毛血旺,就是给不怎么吃辣的人吃的。
红辣椒都是稀罕物,地方供来的,青辣椒更不用想了。
不过可以参考清一色毛血旺,琢磨一道微麻微辣的新菜。
毛血旺算了,几样食材不是行在膳房常备的。
可以做水煮肉片。
关系到太后身体,舒舒也不敢大喇喇的就出一个单子,少不得仔细吩咐小棠:“你自己动手,麻椒可以多些,番椒就只要少许,不好超过半勺……先试做一遍,汤头有辣味,里面的菜微微辣正好……肉片要切得薄,底下的垫菜,木耳、玉兰片、海带、鹌鹑蛋这几样……”
这个勺,说得是调羹。
小棠都仔细记了。
包嬷嬷在旁从头听到尾,才询问道:“娘娘爱吃腐竹,那个能做配菜么……”
舒舒点头:“也行,就是腐竹比较吸辣,嬷嬷要看着太后少吃两口……”
包嬷嬷忙道:“那就算了……”
舒舒想了想道:“可以放两块豆腐,用油先煎了再放……”
小棠记下。
舒舒又取了一个小盒子,递给包嬷嬷:“这是山楂丸,助消化的,要是娘娘什么时候吃多了,吃上一丸会好些。”
包嬷嬷双手接了,带着小棠离开。
九阿哥在旁,吞咽了下口水:“这个听着就好吃啊,跟锅子似的……”
舒舒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他肚子上:“爷想也别想,太后吃了番椒肠胃都经不住,爷就经得住了?”
九阿哥带了懊恼:“这药汤子还得喝到什么时候……”
他已经开始用着太医院的方子,一日三顿的汤药。
舒舒握着他的手,鼓励道:“不是说先吃一个月么?说不得下个月就能停了……就算不停,改个方子也好……”
说到这里,舒舒又想起同仁堂的成药。
同仁堂的历史几百年来着?
后世家里常备“安宫牛黄丸”,对于同仁堂的历史,她也略有了解。
好像是康熙初年就有了,后来成药供到宫廷成为御药才为天下扬名。
那现下,寂寂无名?
否则,舒舒生活了十几年,不会从未听闻过。
看来回京后可以打发人去外城找找,看那边的成药有几种了,能不能日常备着些。
九阿哥看着舒舒:“指望他们,爷还不如指望你……你最近就想着太后那边,都没想着爷……”
舒舒马上喊冤:“怎么没想着爷?不想着爷,能叫人专门制山楂丸给爷备着……”
这些日子,有十阿哥、十三阿哥在,原本吃饭费劲的九阿哥也跟着抢食。
就是他消化不了,多吃几口晚上肚子就鼓鼓的。
舒舒就叫人做了山楂丸备着,吃多了就吃上一丸帮助消化。
九阿哥站起身来,去舒舒梳妆台前,打开一个盒子。
这是装山楂丸的,里面的丸子都用行在药房那边取来的金箔包着,金灿灿的。
“爷怎么没想到,这个东西好……”
九阿哥脸上带了激动,在地上踱来踱去的,又站在舒舒面前:“这样的方子,你还能凑出几个来?”
舒舒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摇头:“爷,这可算不得药……”
九阿哥带了不赞成:“怎么算不得?你之前不是问过太医么?太医说是对症,没有相克的地方……制好的丸子,也叫太医瞧过了……”
舒舒依旧犹豫:“可是太简单了,也容易猜出配伍,将这个当成药卖,应该不长久……”
“那就多放几样……挑药性弱的,什么豆子啊、麦麸什么的……都是食材,吃了也没事……”
九阿哥眉飞色舞,拿着一颗大金丸子兴奋道:“这个看着就好,正适合往蒙古这边贩卖……这几年理藩院的人下到旗里,也有不少商人出关……到时候打发人盯着,就是一条现成的财路……”
舒舒看着这样的九阿哥,想起他后世的各种绰号。
“财神九”,这个应该不是无的放失。
他的敛财技能,不是倚仗权势,是确实在经济上有所长。
否则,只是依仗权势就能敛财,王公贵胃早就争相效彷。
“美人九”……
这个也有点那个意思了……
都说自信的女人最美丽,这自信的男人也不错……
第一百五十一章 僭越(第三更,求月票)
僭越
舒舒目光热辣,落在九阿哥身上。
依旧是少年身形。
等调理脾胃的药吃完,好好补补,没有牛肉,还有鸡肉、鸡蛋这些高蛋白。
还有这家伙有些散懒,不大喜欢运动。
这个可不行。
还是锻炼起来好。
后世流传下来的康熙皇子画像,因为不少是早年流失海外又回来的,没有相关文字说明,许多都是对不上人。
除了几张老年像能推出来身份,中年的几个都是猜测。
大家默认其中一张画像上的大胖子是九阿哥!
不要!
九阿哥被盯着,觉得面皮发烫,嘴里响干,嗔怪道:“往哪看呢,规矩些……”说到这里,又带着别扭道:“离天黑还早着……”
舒舒笑着挑眉,视线往下移了移:“那就再等等,爷能忍得,我就能忍得,不急……”
九阿哥哪里受得了挑衅,走上前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轻哼道:“有胆子你看看爷忍得不忍得?”
舒舒帕子捂了嘴,推了他一把:“快说正经的……”
“也不知道谁先不正经……”
九阿哥滴咕了一句,反应过来,双眼如炬:“你这是被爷说服了?也觉得此事可行!”
舒舒毫不犹豫的点头。
当然可行了!
这豪富的蒙古王公,就是一茬好韭菜。
金箔一包,山楂丸都高大起来。
其他丸子,也可以效彷。
例如,黑芝麻丸。
这世上盯着三处赚钱准没错。
小孩子的嘴。
女人的脸。
男人的肾。
舒舒在心里感谢了一下张同学,让她知道了“六味地黄丸”。
这是古方!
她这辈子看医书见过,就格外留意些。
医圣张仲景收集的“崔氏八味丸”,原本是八种药材,以附子与桂枝为主药,以地黄、山药、朱萸、泽泻、牡丹皮、茯苓为辅,是补肾良方。
宋代大夫钱乙去掉药性烈的附子与桂枝,变成了六味药材,起名为“地黄丸”,主治小儿肾阴亏虚。
舒舒想着,就将“黑芝麻丸”与“六味地黄丸”说了一遍。
九阿哥一边听着一边思索,沉吟着:“黑芝麻丸这个可以与山楂丸一起研究,看往里添些什么,反正多是吃的,到时候怎么卖也没事……地黄丸这个是药,还需找个妥当太医盯着,吃不好人,也不能吃死人,咱们不赚那黑心钱……还有这名字,咱们也琢磨琢磨,不能这么直白,显得不金贵,也容易被人破解……这名字得听着厉害的,显得又贵又稀罕的,还不能太雅,太雅了他们听不懂,最好是云山雾罩的,能说明功效就好……这定价也不能便宜了,便宜了显不出金贵,不说一两金子一丸,一两银子一丸是底价!这补肾的丸子,还能再翻两倍……”
舒舒看着九阿哥,眼中难掩崇拜。
这已经有些财神的样子。
无师自通,掌握了后世商品营销的关键。
九阿哥见舒舒如此神情,不由飘飘然,大言不惭道:“别老想着养猪养羊,听着就寒碜,抠抠索索的,赚那几个小钱顶什么用?等着爷给你赚大钱……”
舒舒眉眼带笑,点头道:“爷真厉害,那我就等着了……”
专心经济吧,不要去触碰政治。
换一条路,说不得就是坦途。
“福晋,七福晋过来了……”
核桃在门口扬声禀道。
舒舒低头看了眼怀表,已经是申正,忙催促九阿哥:“差不多要提膳了,爷快走吧,省得七嫂不好意思进来……”
自从分席,九阿哥他们的膳桌就摆在十阿哥的帐子里。
舒舒这边,是她与七福晋两个。
九阿哥整了整袖子,视线也在舒舒身上转了半圈,得意道:“今晚爷等着,看看到底是谁急……”说罢,转身出去了。
舒舒嘴角翘着,跟着送出去。
就听到帐子门口九阿哥的声音:“五嫂、七嫂……”
七福晋与五福晋联袂而来。
九阿哥打了声招呼,就往旁边十阿哥帐子去了。
舒舒快走两步,出了帐子,看了眼五福晋,带了意外:“嫂子不是在太后那边?”
五福晋摇头:“皇上同娘娘过去了,皇祖母便吩咐我先回来……”说到这里,带了笑意:“倒是做了不速之客,少不得要蹭顿饭……”
七福晋则在旁道:“刚好见五嫂打那头回来,我就硬拉了来……”
妯里三个说笑着,进了帐子。
端敏长公主是尊长,也没有她们小辈点评的道理。
不过几人都是心有余季。
七福晋拍着胸口道:“连皇上同太后的面子都不顾,更不要说我们,真是担心……”说到这里,她小声道:“我想好了,左右我们爷也不在,要是这长公主真呲哒我,我就哭,反正我是小辈……总不能白挨一场骂,到时候拉着她一起丢人……”
舒舒与五福晋都望向七福晋。
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回嘴是错,不回嘴憋闷,那剩下的就是哭了。
“也不用如惊弓之鸟,我们爷说那位傲着,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说不得压根懒得搭理咱们……”
舒舒安慰道。
七福晋长吁了口气:“反正要是当面损我,或是拿我们爷说嘴,我别的做不得,哭一场倒是能的……到时候帕子上涂生姜备着……”
五福晋见她如此,也跟着紧张:“那明天的穿戴怎么办?真按照太后吩咐提前妆扮起来?那不是早上就要穿戴上?”
舒舒摇头:“不用那么郑重,还是随意就好……太后说的,应该是宴会认亲的时候……”
太后送的几样首饰里,朝珠就两串。
说不得宴会时,她们要穿皇子福晋吉服。
少一时,孙金带了人提膳回来。
除了三位的皇子福晋例菜,还是三道新菜。
一道就是定制版水煮肉片,两道是昨天送过去的单子,拔丝山药与宫保鸡丁。
都是尺盘,满满的。
舒舒意外:“爷那边没分?”
之前的膳盒,舒舒都让孙金先送十阿哥帐子。
加菜给他们分出大半,剩下才拿过来。
孙金道:“厨房那边管事听说福晋与爷分席,就预备了两份……”说着,伸手亮出个荷包来:“还跟奴才赔不是,说先头不知道,要不然早该进两份菜过来……”
舒舒点点头:“收了吧,小棠怎么没回来……”
孙金道:“小棠姐姐原同奴才一道来着,回来时遇到包嬷嬷,好像要问什么,带去太后跟前了……”
舒舒抿了抿嘴巴,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快。
今日包嬷嬷过来要新菜单,行事就有些过线。
不过因今日情形不同,她又是忠心,舒舒没有计较。
可不代表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小棠不仅是舒舒名下使女,还是她的陪嫁,没有与她打招呼就截人过去想干什么?
五福晋与七福晋对视一眼,都带了担忧。
七福晋嘴快:“不会是看上小棠那丫头了吧?真要抢人怎么办,是给还是不给?”
五福晋则蹙眉道:“要不我叫五爷去跟太后说一声……”
舒舒摇头,脸色好些:“没事,太后不会要人……我就是恼,这个包嬷嬷有些托大……”
之前看着不声不响的,太后不舒坦这些日子,倒是将她显出来。
膳桌已经摆好,几人就洗手吃饭。
四道例菜,大家都没怎么动快子。
两道甜口的菜,五福晋与七福晋都很喜欢。
水煮肉片,七福晋只夹了两枚不入味的鹌鹑蛋,五福晋则多吃了几口玉兰片。
剩下大部分水煮肉片,都让舒舒吃了。
虽然只是微麻微辣,可吃着还是挺过瘾。
眼看就是秋分,天气越发凉了。
说不得过些日子,麻辣火锅就可以来一波。
两位福晋都与舒舒吃过饭,晓得她的饭量,可今天还是有些吓到。
“三碗了,还吃?”
七福晋看着自己的碗,顾不得“食不言”的规矩,开口道:“咦?这米饭今天好像格外好吃……”
五福晋则劝道:“还是少吃些,省得不克化,晚上难受……”
舒舒笑道:“没事儿,一会儿去熘熘食儿……今天这鸡丁还有肉片都是下饭菜,才多吃了两口……”
吃饱了才有力气。
总要让人晓得,反攻没有那么容易。
两人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劝了。
只是等大家撂下快子,七福晋才带了懊恼:“怪不得我吃了满满一碗饭,之前只盛半碗的……”说着,她低头,在自己腰间抓了一把:“天呢,这腰带都要扎不住了……这得胖了多少?”
五福晋打量着七福晋的脸与身形,犹豫道:“真胖了?倒是看不出什么……”
舒舒无奈道:“那是吃饱了,胃顶的……就算吃多了长肉,也得给肉留出功夫长,总不能几天就胖了一圈,哪有那么快?”
七福晋这才心安。
两人没有久坐,用完膳说了几句就相伴离去。
这会儿功夫,小棠回来了,脸色也不好看。
舒舒见了,心往下沉。
虽说她在两位福晋面前说不担心小棠,可实际上心里也不安。
这是太后要留人?
还是康熙有什么吩咐?
舒舒懊恼,之前忘了康熙还在太后处。
要知道那一位可是大孝子。
为了嫡母多吃几口顺心的,跟儿媳妇要个陪嫁丫头,在他眼中不算什么,说不得还当是给舒舒的体面。
小棠愤愤道:“福晋,明儿不用给那个包嬷嬷好脸色……简直是莫名其妙……拦着奴婢不说,还拿太后做幌子,偏要带奴婢去太后帐子……有旁人在,奴婢没法子,只能跟她去了……结果到了太后跟前,她又跟太后说宁寿宫膳房缺人什么的,还说奴婢灶上好,忠心懂事……呸!忠心懂事也是对福晋,才不稀罕攀高枝!真要奔着她去了,那奴婢成什么了……”
说着,她从袖兜里掏出两个荷包,脸色略好些:“幸好太后娘娘是个明白人,训斥她老湖涂,还赏了荷包给奴婢……娘娘也赏了一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孝与傲
少一时,香兰来了。
“娘娘说了,行在膳房的事,福晋就放放……”
香兰过来传了宜妃的话:“说到底,还是膳房那些管事偷懒,才老也不换菜单子……娘娘方才叫他们过去训话,往后每月的例菜不许他们重复,菜式不够自己想辙去……”
舒舒迟疑道:“太后那边……”
之前已经付出了。
辛苦也辛苦了。
她可不想忙了一场再落下不是。
香兰道:“放心,娘娘与太后先说过的……”
舒舒这才点头,笑着道:“娘娘体恤,那我就听娘娘的……”
说着,她也去取了一盒山楂丸:“有十爷、十三爷陪着,我们爷这些日子饭量也大了……怕他不克化,我同太医商量着弄出了这个,消食的……这些日子吃肉吃的多,要是积食的时候,用上一丸也舒坦些……”
香兰双手接了,笑着说道:“福晋这里的,指定都是好东西,正好娘娘这几日羊肉吃多了,有些上火阳结……”
舒舒客客气气的送走了人。
小棠有些不安:“福晋,娘娘会不会生气……”
舒舒摇头道:“不用担心,下去歇着吧……”
小棠下去了。
舒舒不再想太后那边的事。
谁也不能指望谁,长辈的宠爱不可控,过日子还是要靠自己。
舒舒翻出笔墨纸砚,将她与九阿哥的“丸子计划”做了个简单计划。
除了山楂丸、黑芝麻丸、六味地黄丸,或许还可以加上一道缓解或治疗便秘的……
如今便秘是“富贵病”,主要是饮食结构的问题。
富贵人家以肉菜为主。
蒙古这种只有红食、白食,维生素摄取全靠茶叶的传统饮食习惯,更容易得这种“富贵病”。
就是后世最常见的“番泻叶”,现下应该还没有引进,那个是作为西药在清末民初才引进的。
利下功能明显的中药是“大黄”,有轻微毒性,不宜长期服用。
看来还是离不开太医……
舒舒又想到同仁堂。
不知道现在是初代掌门还是二代掌门,要是能多几个成方就好了。
可以从他家直接定制成药。
九阿哥进来,就看到舒舒安安静静地坐着写字。
他凑过来的,低头看了:“写什么呢?药……行……蒙……古……考……,这都什么呀,种类选择,成药推广,御前报备,理藩院配合,内务府行在集散,抚蒙公主、郡主礼金……”
九阿哥念着,拿起舒舒的小本子,认真起来,声音也熄了。
“爷记得你提醒的,涉藩无小事,可也只想着跟汗阿玛报备此事……没想到还要预备这么多……”
说到这里,他带了不放心:“这不是私药当成了官药卖?要是汗阿玛直接将此事交给理藩院怎么办?”
舒舒想了想道:“不会,朝廷就是朝廷,处理民生政务,维持律令,不会直接操商贾事……要防着内务府摘桃子,皇上每年都赏赐蒙古王公白金锦缎,这个要是被内务府归拢了,往后成为御药,添到对外赏赐里,也算是物美价廉……”
九阿哥摩拳擦掌:“爷倒是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爷的碗里抢食儿……”
舒舒沉默,手指往上指了指。
九阿哥:“……”
他坐不住了,身上肉眼可见的多了焦虑:“那怎么办?要是真的夺了去,赚了银子也不会分润咱们多少,大头肯定分他宝贝二儿子……”
舒舒拉着九阿哥坐下,面上也带了认真:“爷想过这其中的利润没有?”
九阿哥心里算了下:“漠南蒙古四十九个旗,每个旗里的王公台吉十几二十来户……就算卖一半人家,四十九个旗下来,也是四百左右人家……先可着之前说的三样,每样一盒,山楂丸、黑芝麻丸十两银子一盒,六味地黄丸二十两银子一盒,只买了试吃,就是一万六千两……”
九阿哥算着:“后边续上,这银子就源源不断……就算他们一月买一回,一年下来四百多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九牛一毛,可对咱们来说,那就是十九万两千两银子……”
至于成本,材料人力物力,按照三成算。
纯利润也有十三万四千四百两银子。
九阿哥呼吸都急促起来,跟着舒舒说了这个数字。
“这还只是漠南蒙古,没有算上漠北……漠北的旗,不比漠南的少……”
九阿哥嘴角咧着,忍不住补充道。
要知道皇子开府的安家费,也只有二十三万两。
这一笔钱,名为安家费,实际上也是皇室的分家费。
内务府终止供给,往后吃穿用度都是靠自己的爵俸。
“爷觉得自己能吃下这独食?”
舒舒继续问道。
九阿哥又在舒舒对面坐了,也伸着手指头往上指了指:“要是一年下来一万多两银子的利润,他不会理会;这十倍了,他不会许的,说不得找个由子就卡了……”
舒舒建议道:“那就做个孝顺儿子,孝顺孙子……将这七成利润,孝敬给皇上两成、太后一成、娘娘一成,爷自己留剩下三成,就不显眼了……”
九阿哥沉吟着:“太后不差银子,就算收了也会留给五哥,不过因为是我孝敬的,最多的可能是我同五哥均分……娘娘这里,也是如此……”
加起来他的收获就是流水的四成,也算是利润的大头。
九阿哥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他们回京就要入冬后,这个计划施行起来,也在明年开春后,倒是不着急。
亲兄弟,明算账。
这一晚,夫妻就明年的启动银子,以及股权分派略有争执。
九阿哥不想动舒舒的压箱银子,还是想要从十阿哥与五阿哥那边淘换。
这样万一有风险,也不用自己担着……
舒舒可不想再欠债,尤其是人情债,坚持自己独资。
争执不下,最后凭实力说话。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九阿哥终于答应要接受舒舒的注资,与舒舒“五五分”。
舒舒则软软的摊在榻上,觉得这人生啊,有时候也挺累。
*
次日,队伍准备再次启程。
皇子阿哥这边的队伍还不明显。
圣驾与太后车驾那边,已经摆起全套仪仗。
舒舒与七福晋正用早膳,五福晋过来传话:“我刚从太后跟前下来,太后穿了吉服,咱们也跟着换了吧……”
时间不早,她说完就离开了。
舒舒与七福晋也匆匆用完,各自换了服饰。
她刚穿戴完,九阿哥皱眉进来,抱怨道:“老大刚打发人过来,叫我们换吉服……至于么?是不是太给她脸了?”
舒舒刚才已经叫人翻出九阿哥的吉服,帮着他穿戴上了,道:“谁说礼多就是抬举?也是疏离,先头在喀喇沁,太后与皇上见了公主,就是骨肉团聚情形,谁这样大礼相待了?”
九阿哥依旧带了不乐意:“以那位的性子,说不得觉得是她该得的尊重……跟演大戏似的,还得一堆人陪着……”
队伍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出发。
肃穆端凝。
舒舒坐在马车上,也觉得累。
平时在车上可以躺着,歪着,或是趁着日头还不晒骑马。
眼下只能老老实实坐着。
倒是核桃,留心舒舒脚下,道:“之前福晋穿着这吉服要配二寸的旗鞋,否则压脚面,现下一寸就行了……”
舒舒笑着点头,那一寸不是白长的。
虽说后续没有再长高的意思,舒舒已经心满意足。
她看了眼旁边的盒子,里面装得就是绣花镶珠的三寸半高的旗鞋。
这个是到了公主府前要穿的。
队伍中间依旧小歇了一个时辰。
快到申初的时候,达尔罕王府驻地到了。
马车停下,舒舒已经换好了旗鞋,搭着核桃的手下了马车。
她望向前头,两座府邸面对门修建。
其中一座府邸前,站着乌泱泱的人。
为首一人,穿着秋色袍褂。
不用问,这就是那位和硕端敏公主。
没有亲人相聚的喜悦,整个队伍都一板一眼的。
舒舒与五福晋、七福晋集合,跟在太后与宜妃、章嫔等身边,看了一场静默好戏。
端敏公主走到面前,行的蹲礼:“见过皇额涅,皇额涅千秋万福……”
太后没有去扶,而是吩咐身边嬷嬷:“扶公主起来……”
太后身边跟着的嬷嬷已经换了一位,不是包嬷嬷,而是舒舒早先在宁寿宫见过的白嬷嬷。
白嬷嬷奉命去搀人。
端敏公主却皱眉避开,自己起了。
因为公主与宜妃是平辈,两人身份相当,应该是端敏公主主动向宜妃行颔首礼,然后宜妃也回颔首礼。
端敏公主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宜妃。
宜妃神色如常,可整个现场的气氛都凝固起来。
章嫔与端敏公主之间免礼,还能站得住。
两位贵人与答应们,按照规矩,要主动像端敏公主行礼。
其中答应们,还要行君臣大礼。
如今两位贵人交换了眼神,却是谁也没动。
答应们也都低着头,将自己当成是柱子。
端敏公主只轻蔑地看了一眼贵人答应们,便去打量太后另一侧的三位福晋。
她的目光从五福晋身上滑过,轻飘飘的不入眼;落到七福晋身上,面上带了嫌弃;最后落在舒舒身上,仔细打量了,才带了几分满意开口:“你就是灵宝的姑娘……确实有几分她的品格……”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常
灵宝,是觉罗氏的闺名。
舒舒尴尬得不行,只能点点头,做腼腆状。
实在是八旗之间都能扯上亲戚,所以除了近亲,舒舒就很少往自己身上牵扯。
都忘了这位长公主,还是额涅的近支堂亲,是从堂姑,也是舒舒的从堂姑姥姥!
神奇的关系。
舒舒都能察觉到五福晋与七福晋的诧异。
人到了跟前了,舒舒辈分又在这里,不好跟着贵人、答应似的,装着看不见。
可是前头还有五福晋、七福晋,轮不到她先见礼,只能先低头鹌鹑着。
长公主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气氛有些僵持。
论起来,舒舒妯里三个,都是头一回见长公主。
不过三人站位在这里,倒是不容易弄混。
长公主的目光就落在五福晋身上,带了轻鄙:“果然是小门小户,见了尊长,连行礼都不会了么?”
五福晋满脸通红,却守着规矩屈膝道:“侄媳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舒舒与七福晋也随着行了蹲礼。
长公主却没有叫起的意思。
除了舒舒站得还稳当,五福晋与七福晋摇摇欲坠。
尤其是七福晋,穿着四寸半高的旗鞋,腿肚子跟着打颤,额头上汗都出来。
舒舒担心,在旁看着,精神都绷紧,准备着扶一把,总不能让七福晋众目睽睽之下摔个屁股蹲。
七福晋手中拿着帕子,瞧着那样子,是要准备抬手。
太后在旁,满脸不快,指着长公主道:“为难孩子们做什么?有什么不满,你冲我这老太太来……”
长公主厉声,道:“跟你说,顶什么用?!难道我不是大清的公主,不是世祖皇帝的女儿?皇上他是什么意思?人人都配了公主长史与侍卫,大长公主有,小一辈的公主也有,就我一个没有,这是不承认我是大清的公主?!”
科尔沁左翼王公在额驸达尔罕王的带领下,先前迎候了康熙下车,现下正簇拥着康熙缓缓走来,几个皇子也跟着,再后是随扈的宗亲与文武大臣。
乌央乌央的人,就齐齐地目睹了长公主对着太后咆孝的情形。
“放肆!”
康熙怒喝道。
科尔沁诸王公都跪了。
诸皇子、诸宗亲、文武大臣也跟着跪了。
女卷这边,除了太后与长公主还站着,其他人也跟着跪了。
舒舒几个本就蹲的难受,也都跟着顺势跪下。
“怎么?我受了委屈,连问也不能问一句?问了就是放肆?”
长公主挺着脖子,脸色难掩愤怒,直接瞪着康熙问道:“这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了?还是只能等到我死了,去跟世祖皇帝道委屈?凭什么?”
康熙已经走到长公主面前,脸上挂着寒霜,眼中也是熊熊怒火:“朕在这里,是朕没有给你指公主长史……朕为什么没指,旁人不晓得,你自己想不明白?你当年出嫁,内务府陪嫁女子十名,人口十户,庄头两人……这些年,除了陪嫁女子或死或嫁,其他人要么送人要么找了不是撵走……朕怎么给你派人?奴才你想处置就处置了,想撵就撵了,有品级的长史与侍卫也等着你撵么?”
长公主哑然,好一会儿方轻哼道:“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儿,皇上这是跟我找后账?当时我年轻脾气躁,陪嫁的嬷嬷又托大,管头管尾,唠叨个没完,我要不厉害些,还由着几个奴才辖制不成?皇上偏着自己女儿就偏着了,非要给我扣个不是也就扣了,怎么还要让我心服口服不成?没得这么欺负人的!”
说到这里,她终于想起太后,过去扶了太后胳膊:“额涅,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后耷拉着脸,只做懵懂。
康熙方才呵斥的是满语,长公主回话就是满语。
太后做懵懂状,倒是也没人说什么。
只是长公主明白,老太太这是装湖涂。
这满语她是想听明白的时候就听得懂,不想听明白的就是就听不懂。
长公主皱眉,不许太后湖弄,非要她做个判官,用蒙语又说了一遍。
没想到太后听了,却是点头:“皇帝说的对,皇帝说的对……”
长公主不忿道:“您是太后,是嫡母,为什么还要看他脸色?”
太后答非所问道:“皇帝孝顺,皇帝仁爱,你要听话些……”
长公主气得脸都白了,横眉竖目道:“谁是姐姐,谁是弟弟?为什么要我听话?!”说罢,也不理会众人,转身就大踏步离去,进了公主府。
康熙脸色发黑。
太后面上都带了紧张。
皇帝已经不是当年年幼还需要科尔沁为助力的皇帝,他早已经是个真正的帝王。
科尔沁诸王公也都面带惊惧。
舒舒用眼角余光,看着公主府方向,真心觉得长公主的做派有些眼熟。
与八福晋有相似之处。
自持矜贵,目中无人,强词夺理,嘴巴还不利索。
胆子也真大啊!
舒舒瞧不上她的行事,可也莫名有些羡慕。
额驸达尔罕王,带着几个王府生的儿子,都是伏地不起,恭请圣驾移驾王府。
康熙没有立时动,等到肩辇到了,才扶太后上了肩辇。他自己步行,奉太后入了达尔罕王府。
舒舒等人,自然也跟着鱼贯而入。
之前跟在公主身后的诸王公女卷,这才敢迎了上来。
清一色的宗女。
以一位老郡主、一位老县主为首,都是年将花甲,论起来宗室辈分与夫家辈分都不低。
其中郡主是敬谨亲王尼堪之女,是康熙的从堂姐,太后的堂婶。
县主是豫亲王多铎之女,是康熙的从堂姑,太后的从堂嫂。
奇怪的辈分,乱七八糟。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
太后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感叹道:“咱们都老了……你们日子还好么……”
郡主老泪纵横,哽咽道:“好,好,儿孙满堂,孝顺懂事,全赖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恩德……”
县主也跟着默默流泪,连连点头。
蒙古这边,与满洲习俗相近。
都是敬老。
而且还是女人当家。
家里的老祖母地位最为尊崇。
郡主与县主的年岁,已经是老祖母的辈分。
“别哭,别哭,日子过得好就好……”
太后红着眼圈,笨拙地安慰着。
舒舒跟在后头,亦是戚戚然。
敬谨亲王与豫亲王都是开国功王。
前者是太祖嫡长子广略贝勒褚英的儿子,爱新觉罗家真正的嫡枝。
可惜敬谨亲王与长子都壮年而死,爵位在子辈就传了几回,中间还有党附鳌拜削爵,使得这一支沦为失势宗室,第三代门长只袭着辅国公爵位,是镶红旗的小领主。
豫亲王那一支则在顺治朝就失势,沦为正蓝旗里的小旗主。
宗女抚蒙是国策,可蒙古各部与朝廷的关系亲疏有别。
太皇太后当年将这些失势的近支宗女,嫁入与皇室关系最密切的科尔沁部,确实是恩德。
因为早在太宗时,科尔沁部与皇家互为嫁娶成了惯例。
宗女们过去,面对的夫家婆婆、嫂子,都是族亲、堂亲,不会被人欺凌。
等到分派好客房,舒舒与七福晋坐下来,面面相觑。
因是王府,腾出来接驾的地方有限,住的不如之前宽敞,众阿哥只分派了两个院子。
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一处。
剩下的几位阿哥一处。
七福晋叹气道:“都是宗女,爵位不同,境遇就差这么多……”
长公主飞扬跋扈,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还敢耍脾气。
老郡主与老县主还是长辈,都不敢托大,恭恭敬敬。
剩下的宗女,在太后面前只有磕头行国礼的,连寒暄叙亲的资格都没有。
七福晋低着头:“之前盼着早点怀上,想着男女都好,生下格格也不急,再怀就是,现在不想要格格了……”
舒舒点头:“是啊,宗女不好当……除非是独女,或者阿玛有脸面,求了恩典,许是能留在京里,要不然多是要抚蒙……”
这年代,留在京城的宗女幸福指数最高。
有个皇家血脉在身上,夫家不敢轻慢。
远嫁以后,就说不好……
按照后世数据统计,抚蒙宗女平均寿命不高,留下子嗣的也不多。
像科尔沁部这种王公台吉基本上都是公主与宗女后裔的,只有这一家。
其他蒙古部族,对于抚蒙的公主与宗女,多是带了防备忌惮的多。
像敖汉公主那样留下血脉传承的,已经是抚蒙公主中的典范。
七福晋看着自己脚下四寸高半高的旗鞋,带了不忿,小声滴咕着:“长公主那是什么眼神儿?嫌弃我个子矮?像她似的,跟门柱子似的,就好看了?”
舒舒叹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叫我额涅的小名,我能说什么?”
幸好只问这一句,没有再格外青睐,要不然就是将舒舒架到火上烤了。
七福晋露出几分期待:“那是不是晚上的进宴就省了?”
舒舒摇头:“没戏,还是要进的!”
长公主再跋扈,还有达尔罕王与诸王子、王孙呢。
她可以不将皇帝放在眼中,肆意。
她的丈夫、儿孙可不敢如此。
结果只有一个,就是长公主过来赔罪,然后进宴照旧。
过场总要走的。
科尔沁部左翼王公,可不只达尔罕王这一支,皇上是来示恩的,不是来结仇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再(求月票)
估摸到了申正,还没有晚膳的动静。
七福晋的脸色露出失望来。
看来晚上的进宴省不了,否则现下就该开始送晚膳过来。
七福晋低头看看自己:“坐了一天车,都有褶子了,晚上还穿这个……”
舒舒摇头:“不知道,估摸着娘娘那边会派人来……”
少一时,香兰果然带了个宫女来传话:“晚上长公主与额驸进宴会,娘娘说可以打扮的自在些……”
舒舒与七福晋对视一眼,明白了,可以换下身上吉服,挑着上等的衣服首饰穿戴起来。
女人凑到一起,首先就要比穿戴,比首饰。
再其次是比娘家,比婆家什么的。
就是大家都不熟,这个攀比娘家、婆家的话,也没法说。
那大家最关注的,就是各自的穿衣打扮了。
香兰没有停留,传完话就回去复命。
舒舒也起身告辞。
原本七福晋邀舒舒一起住正房。
毕竟正房三间,东西屋都能安置人。
可是舒舒还是选择了东厢房。
还有九阿哥在。
这嫂子与小叔子同院子还不算什么,同屋檐下,彼此都不自在。
就算只有一天,也是如此。
东厢房里,九阿哥已经回来了,横刀立马坐着,脸上气鼓鼓的,没有起身换衣服的意思。
见舒舒回来,九阿哥往她腿上看了眼,关切道:“没事吧?”
“没事!”
舒舒并没有火上浇油。
是蹲礼又不是跪,就算不让她们起身,两、三分钟的时间,也不会伤了哪里,更多的是颜面问题。
可是今天太后、皇帝、宜妃三大头都丢脸了,谁会在意三个小福晋?
“什么东西?这样跋扈无礼,爷还是头一回晓得,汗阿玛的脾气会这么好?那么轻飘飘赔罪,就算过去了?!待太后不敬,你呀我呀的不说,还高声咆孝?待娘娘更是失礼,一宫主位竟入不得她的眼?如此狂悖,竟然连半点责罚都没有!”
九阿哥气呼呼道。
舒舒拉他起来换衣裳:“跟个湖涂人计较什么?爷也湖涂了不成?”
“那就这样忍了?”
九阿哥依旧难平。
“这是科尔沁,几辈子老亲,当年借过力的,连皇上都不好说什么……还有太后在呢……”
舒舒轻声劝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长公主当年撵了内务府给配的陪嫁人口,到了现下,就要接受皇上不配公主长史的安排……昨日同今日的无礼在前,未来二十年,这一支的儿孙怕是在御前难有体面……”
九阿哥想了想,滴咕着:“她估摸就是傲惯了,实际上也不傻……每次回京,对太子都有重礼馈赠……这是晓得汗阿玛不待见他,不指望汗阿玛了?!”
舒舒没有接话,想起一段野史传说来。
就是说这位长公主,是个坚定的“反八爷党”。
不是因为拥护正嫡太子或是其他,而是她厌恶庶弟一支,连带着侄子也不喜欢。
她侄子是“八爷党”,这位长公主就是“反八爷党”,在一废太子后就选择投资与“八爷党”相对的四阿哥,结果大获成功,在雍正朝受尽优容。
舒舒觉得,凭这位长公主的智商同傲慢,应该不会也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精准投资。
得以善终,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活的老,是雍正朝仅存的大长公主。
只凭着这辈分与年齿,皇室加恩,昭显皇帝恩德。
尤其是雍正登基后,对兄弟们苛责,同宗室关系敏感,应该更乐意加恩外头的公主。
九阿哥只当舒舒是默认,低声道:“到时候太子真给她撑腰怎么办?她不是更瞧不起人?”
舒舒掐了他一把:“明儿就该制些苦瓜丸子给爷吃,专治口无遮拦……”
九阿哥原本就是话赶话说了,见舒舒如此,想起这句话的不妥,这“到时候”绝不是好时候,立时“呸呸”两声道:“爷方才是放屁!”
他可盼着汗阿玛长命百岁!
做皇帝的兄弟与做皇帝的儿子不一样!
只看着伯王与叔王这些年的沉寂就晓得。
荣宠都在一念之间。
时间不早了。
舒舒就服侍着九阿哥换了衣裳,看着他去对面厢房找十阿哥,就唤小榆进来给自己梳头。
她选了太后之前赏的首饰,精致的掐金丝珐琅珍珠项圈。
佩这这个项圈,头上没有满头金钗,就是两朵掐丝珍珠芯的团花。
随着这项圈赐下的,还有一双金镶玛瑙手镯……
舒舒在手上试戴了一下,手镯单看不错,可是这该死的强迫症,受不了这个。
她撂下手镯,换了一条珍珠手串在手腕上缠了几圈戴上。
珠子滚圆,是伯夫人早年淘换的,送给舒舒做了嫁妆。
舒舒想起了老郡主与老县主,她们都活到了老祖母的年岁。
要是阿牟早年没有留京,而是如其他宗女抚蒙,会不会也有一个好的结果,儿孙满堂?
不过也有可能抑郁成疾、凋零塞外,埋骨他乡。
舒舒叹口气,不再想了。
她刚要起身去找七福晋集合,九阿哥就从外头回来,脸上带了坏笑:“爷的金腰带呢?快快翻出来!”
舒舒诧异道:“这……爷之前不是说只戴一回么?这长公主目中无人,科尔沁的王公还是恭敬……”
“爷不管……”
九阿哥扬着下巴:“他们的膝盖比谁金贵不成?长公主如今这个模样,人情道理都不通,他们做额驸、做儿子的不知道规劝,就是过错!”
舒舒笑着去翻了腰带,脸色也带了欢喜,仔细给九阿哥换上:“都说科尔沁最富庶,说不得比喀喇沁时收获更多……”
喀喇沁部的王公预定了十几条的金腰带。
科尔沁的王公人数更多,就算左翼只有半数,王公人数也有喀喇沁的两倍多了。
九阿哥也想到这个,嘴角翘了翘:“反正今晚爷会盯准长公主的几个儿子,乐意不乐意的,也得给爷订一条!爷倒不信了,他们能像长公主那样傲慢无礼,不将皇子阿哥放入眼中!”
或许是舒舒整日里耳提面命的,他行事多了顾忌,得意完后,又犹豫了,询问道:“要不一会儿开席前,爷先往汗阿玛那里走一圈,看看汗阿玛什么反应?”
舒舒仔细想了想,道:“还是算了……爷直接出去,就算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有长公主无礼在前,皇上多会宽容些……实惠是肯定占了的……就算有人看着爷不对,去皇上那边说爷这个那个的,皇上也会护着……爷专门过去一趟,要是皇上说不妥当,爷还要换下来,那不是亏了……”
九阿哥点头附和:“你说得对,正是这个道理!汗阿玛心里肯定也憋着火,却只能装大度……”
说到这里,他看着舒舒,好奇道:“你是不是心里也憋着坏呢?”
舒舒轻哼道:“我倒是想呢,可是我身份在这里,行事哪里赶得上爷自在……”
儿子出格了,当爹的最多教训一顿。
儿媳妇出格了,舒舒不敢想后果。
五福晋扶着丫鬟过来,与两个妯里汇合。
她们是小辈,不好姗姗来迟。
舒舒听到院子里动静,迎了出去。
五福晋平日素雅,此刻却是满绣褂子,佩着绣花荣华,头上也插着红宝石花冠,手上带着两个金宝石镏子。
她的视线落在舒舒身上,打量了,迟疑道:“会不会太素了,要不要添两样首饰?”
舒舒伸出胳膊,露出珠串。
五福晋点点头:“这个珠子看着好……”
寻常人家这样大颗的珠子,或者是耳坠子,或者镶首饰,直接这样的珠串少见。
七福晋扶着丫头打屋里出来,就落到舒舒的手腕上,移不开眼:“没想到这素串什么都不搭,还挺好看……等回到京里,我弄串玛瑙的明年戴……”
舒舒笑着说道:“若是能弄到好沉香珠子,穿串也好……”
若隐若现的香气,连香包都不用戴了。
七福晋摇头道:“我稀罕颜色鲜亮的……”
妯里三个,低声说笑着,就跟着小太监的引领,去了太后处。
太后挨个叫到眼前看了,连舒舒的手串都看了,才点点头:“好,好,你们妯里身份在这里,正该如此妆扮起来,衬着身份金贵……”
说着,她又望向五福晋,格外满意:“就是该穿这样鲜亮的衣服才好,看着也喜庆……”
五福晋穿的是玫红色满绣旗装,旁人穿说不得要显得俗气,可她气质娴雅,皮肤白皙,倒是衬着如同画中人。
这种大红大绿是太后的审美,也是五阿哥的审美。
与五福晋平素风格不符。
人最难的,就是改变自己。
五福晋迈出这一步,实在不容易。
少一时,随扈宫妃也到了。
女卷开宴的地方,就在太后下榻的前厅。
太后一人高座,宜妃、章嫔、两位贵人、三位皇子福晋,在太后左首依次坐了。
太后右手,则是长公主、老郡主、老县主、其他宗女。
同白日里的吉服不同,大家都换了华丽服饰。
抚蒙时间久的老一辈,衣服样式就是早先的宽袍大褂为主,首饰也融合了蒙古这边流行的金饰、珊瑚、蜜蜡什么的。
单独看着没什么,同打扮得精巧细致的宫妃与几位年轻福晋比起来,就显得带了村气。
别人还好,不过是感叹着京里流行的穿着打扮日新月异。
长公主脸色难看起来,回头跟着侍立的嬷嬷低声吩咐了两句。
对面的宫妃不会主动搭理她,下首的宗女们不敢招惹她。
太后见了,也只当没看见,笑呵呵地跟着老郡主与老县主说话,全当看不见长公主的黑脸。
长公主腰板笔直,摸了摸手上的指甲套,对太后道:“额涅,几位侄媳妇算是认新亲,是不是我们该给见面礼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德(第二更求月票)
太后笑着点头,道:“晓得你是有名的财主,给少了我可不依……”
长公主“咯咯”笑道:“额涅放心,我素来大方……”
之前长公主身后的婆子听了几句吩咐,就退了出去,现下回来,身后带着两个婆子,三人一人抱着一个锦盒过来。
太后笑着对几个小妯里道:“快出来认亲,也瞧瞧你们姑母给你们预备什么了……”
妯里三个,便从座位上起身,到长公主席前重新见礼。
不过大家见识过长公主的跋扈傲慢,都提着小心,肉眼可见地认真起来。
五福晋严肃许多。
七福晋也握紧了手中帕子。
舒舒神色乖巧,却是开始暗中留心那几个抱锦盒的婆子。
不过是一尺见方的锦盒,怎么就要一个人抱着一个?
当时宜妃在行在给她们妯里头面时,也是一人一副头面,怪沉的,不是这样阵仗。
长公主看着五福晋,视线在她头上的宝石花冠上定了定,扯了扯嘴角,对太后抱怨道:“额涅偏心,好东西就想着给孙媳妇,不想着给女儿……”
太后摇头,不赞成长公主的话:“当年不是给你预备了好几副头面?镶宝石的,你嫌石头小,看着小气;珍珠的,你挑剔不是东珠;和田玉的,你又瞧不上,觉得素了……反正你如今不差钱,稀罕什么自己淘换去,我可不来讨嫌……”
两人名为养母女,实际上只差十二岁。
长公主多次产育,加上脾气暴躁,操心得多,人也瘦,看着比实际年岁要老些。
太后相反,是个心宽体胖的,慈眉善目的,脸上一点褶子都没有,比同龄人年轻。
两人这一对比,看着倒像是姐妹。
长公主被堵得不自在:“还是额涅呢,怎么也计较起这个了?当年我还小,也不是那浑身心眼子的,会巴结奉承的,哪里能事事周全?”
太后也不说旁的,只点头道:“嗯嗯,当年小,现在大了,要懂事些,周全些……”
长公主:“……”
她按捺下焦躁,挑眉看着五福晋道:“这些日子,是你服侍太后左右?能讨太后的喜欢,还真是周全孩子……听说你阿玛是笔帖式,想来你也是南蛮子的书看得多,心思学得灵巧……”
五福晋抬起头,看着长公主的眼睛,正色道:“不敢当长公主谬赞,不过是皇祖母慈爱,不爱同晚辈计较……”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即便是目不识丁,也该懂得,孝顺长辈是为人立身的根本道理……”
长公主的脸“呱唧”撂下来:“不只心思灵巧,嘴皮子也厉害,这是在给本宫讲道理?你是谁,本宫是谁?轮得着你在本宫面前耍舌头!”
五福晋忍着羞愤,不卑不亢,神色恭敬,却没有继续对答的意思。
长公主黑着脸,脸色难掩厌恶,看了看旁边嬷嬷。
那嬷嬷上前,双手抱了锦盒:“五福晋,这是长公主的赏,快接着吧……”
五福晋看了眼太后。
太后笑容已经有些勉强,还是点了点头。
五福晋这才微微欠身,双手去接。
舒舒察觉到不对,已经挪步往五福晋这边凑了凑。
五福晋接了锦盒,就生了变故。
锦盒一下子从五福晋手中脱落,往下掉下去,
舒舒已经上前一步,抢先一步接了盒子,才没有让盒子跌落。
沉甸甸的。
盒子看着不大,就是一尺见方,两、三寸高,是常见的首饰盒子大小。
只是没有三、四十斤,不会有这么压手。
怪不得一个婆子只能抱一盒。
除了金子,没有旁的!
三、四十斤,就是五、六百两!
长公主不喜地看着舒舒一眼,依旧对五福晋发难:“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身子轻,受不得重礼!既是嫌弃,那就算……”
没等说完,“哐当”一声,舒舒手中的锦盒已经跌落。
里面手掌大的金饼子,四散开来,一地金黄。
太后素来好脾气,眼下也绷着脸,带了不快。
又不是打赏下人,直接给金子算什么?
不说皇子福晋身份,只论亲戚,也是侄媳妇,还不配得她这个姑婆婆预备一份得体的见面礼?!
气氛立时尴尬起来。
五福晋也涨红了脸,带了几分茫然。
舒舒低下头,捡起两个金饼子,走到太后前,带了几分雀跃,道:“皇祖母,这是金子,长公主预备的见面礼……您之前不还念叨着草原景色虽好,但是每逢白灾牧民难过,那这些金子皇祖母就赏赐各旗,以备冬日赈济之用好不好?让草原百姓沐浴皇祖母的仁慈,也让我们几个孙媳妇跟着借借光,积积德行……”
太后脸色带了笑,眼中慈爱的不行:“好,好……是个心肠好的孩子,那皇祖母就听你的……”
长公主蹙眉,想要开口说话。
七福晋眼睛滴熘熘的,已经轻推了五福晋一下,轻快道:“五嫂,咱们该谢赏了……”
五福晋也反应过来,屈膝道:“谢长公主赏!”
七福晋紧着跟上。
长公主面如寒霜,满脸讥讽:“倒是让本宫长见识了,如今皇子福晋都是这个品格?!”
舒舒看的明白,这位长公主压根就不是大方人,割肉只是说说,走过场侮辱人。
到了眼下局面,这长公主还是不乐意,想要故技重施,不叫五福晋与七福晋起身。
舒舒带着愧疚走过来,对五福晋道:“五嫂快捡金子!都是我不好,怪压手的,一时没拿住……”
说着,她又低头捡起来空锦盒,塞到七福晋怀中:“七嫂拿着这个……”
七福晋应了一声,顺势起来。
她的旗鞋太高,蹲下福礼也好,捡东西也好,都不方便。
舒舒看着另外两个抱锦盒的婆子,笑吟吟吩咐道:“劳烦两位嬷嬷,别抱着了,怪老沉的,直接放太后的桉子上就行……”
两个婆子都去看长公主的脸色。
太后对两个婆子招手:“拿过来,拿过来,我要数数到底有多少……”
两个婆子无法,只能磨蹭着上前。
等打开两个锦盒,露出里面的金子,太后满意地点头。
这会儿功夫,舒舒与五福晋也将地上的十几块金饼子捡起来。
眼见着随着金子的放入,七福晋抱着锦盒吃力,舒舒就接过去的,将手中的金饼子都放进去,也送到太后几桉前:“皇祖母您瞧瞧,三份拢共得一千多两金子,那就能换一万多两银子……”
太后笑呵呵地望向五福晋、七福晋:“我也听听你们妯里的,这金子这么使行不行?”
五福晋满脸真挚道:“既能孝顺皇祖母,还能积攒德行,一举两得,再合适不过……”
七福晋也跟着点头附和:“是啊,皇祖母就允了吧,成全了孙媳妇的孝心……”
太后见她们说的是真心话,脸色笑意更胜:“好,好,都是好孩子,长生天会记得你们对草原的馈赠……祖母代草原上的贫寒牧民,谢谢你们……”
“哐当”一声,打断了祖孙之间的其乐融融。
长公主已经站起身来,推翻了几桉,冲着祖孙几个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一室寂静。
太后恍若未见,直接招呼老郡主,带了几分显摆:“我这几个孙媳妇好不好?一个个不仅长得灵秀,行事也可人疼,再没有见过这么孝顺懂事的孩子……”
老郡主活得久,见得多,与长公主又打了几十年交道,早已经习惯她的喜怒不定,比旁人多了镇定从容,笑着道:“都是娘娘福气大,才得了这么好的孙媳妇,叫人见了恨不得抢一个家去……”
随着说话声,她的视线柔柔的从舒舒身上扫过。
董鄂家公主所出嫡支,不仅与礼烈亲王互为嫁娶,与广略贝勒这一支宗室也是世姻。
老郡主看着舒舒,也觉得亲近。
她出嫁前,自己兄弟还小,倒是大伯家四位堂兄都已娶妻,其中两位都是出自董鄂家嫡脉,论起来是舒舒的两位姑祖母。
“哈哈哈哈!那可不给,叫你干眼气!”
太后笑着说道。
气氛缓和下来。
甚至因长公主的离席,大家少了拘谨,多了几分自在。
就是宜妃脸上笑容也多些,主动与几个年轻的宗女说话。
她作为四妃之一,与惠妃、德妃、荣妃共同打理宫务多年,也奉命召见过这些抚蒙的宗女入宫,给与赏赐。
除了老一辈的的眼生,剩下年岁相彷的或者小一辈的,多是能搭上话。
一时之间,其乐融融。
早有人悄悄出来,将地上的狼藉收了,连长公主的位次都撤下去。
老郡主为首,抚蒙中辈分高的宗女,依次与三位福晋认了新亲,送了见面礼。
多是各尽其力,也没有谁会失礼,当众打开礼盒查看。
一圈下来,舒舒几人,每人都得了七、八个匣子。
然后就是重新一轮认亲,这回是她们三个高坐,宗女们辈分低的过来见礼。
人数与身份,早已得了宜妃这边提点,准备得妥当。
谁叫太宗皇帝排行就靠后,世祖也算是老来子,诸皇子年岁不大,可在宗亲中辈分都不矮……
yyxs.la
第一百五十六章 傻(第一更求月票)
舒舒几个少年皇子福晋,跟着借光,在宗亲中都排到了叔祖母辈分。
多了一堆的族侄女,族侄孙女。
等到舒舒几个将早已备下的礼盒派下去,她们小妯里的“认亲”,就算是告一段落。
就轮到了太后。
赏赐也是早就预备好的。
每一份抚蒙的宗女,按照爵位品级不同,各有赏赐。
时间过得飞快,掌灯时宴席开始,说说笑笑的,就到了二更天。
长公主的缺席,似乎压根没人理会。
外面梆子声响起。
宴席终了。
太后站起身来,看着众宗女们,红着眼圈道:“都好好的,好好吃,好好睡,要长命百岁!什么时候儿孙出息,进京补了差事,就都跟着回娘家看看!”
众宗女都跪了。
老郡主含泪道:“借娘娘吉言,就盼着那一天……”
太后激动地点头。
宜妃是怕了,忙搀住太后:“娘娘快歇吧,孩子们起早贪黑的,都睁不开眼了……”
实在是不敢叫太后过于激动。
今日两位太妃没有出席,就是因身体有恙的缘故。
端顺太妃是前几日睡不着,出了帐子,见了夜风,犯了头疾。
淑惠太妃则是到了家乡,心情激荡,又有些“崩漏”征兆。
太后也不勉强,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就搭着宜妃的手下去了。
章嫔领着两位贵人跟在后头。
舒舒与五福晋几个,也对诸位宗女行了蹲礼告辞。
虽说按照尊卑,她们为尊,只需颔首为礼。
可是这大清稳定安荣,有这些抚蒙宗女的血泪付出,使得她们由衷敬佩。
几人福完,就跟着出去了。
一行人簇拥太后到了起居之地。
宜妃就对几个小妯里摆摆手:“这里有我,你们几个也安置去吧……”
对于五福晋与舒舒今日表现,宜妃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五福晋这个长媳,面对长公主的无礼,不卑不亢,气度够了,可是行事不算聪明……
跟湖涂人哪有道理可讲?!
一句一句的,倒是两人都成了笑话!
也就是舒舒给她解围,否则谁晓得长公主后面还要说出什么难听的!
舒舒这里,也太莽了。
性情过于义气。
就算五福晋是她亲嫂子,这也不是值得称赞之举。
皇室里想要太平无事,明哲保身这一条是根本道理。
不过宜妃也晓得自己过于苛求。
她心里滴咕两声,面上还是带了欣慰。
回去的路上,妯里几个都沉默了。
五福晋紧紧地握住舒舒的手。
舒舒察觉到她的颤抖,低声安抚道:“嫂子不用气,反正咱们明天就走了,往后轻易也不会打交道,全当不相干的人就是……”
长公主是要发泄对太后与皇帝的不满,才会挑着这个五福晋这个软柿子捏,开口闭口挑剔五福晋的出身。
五福晋红了眼圈:“我不是气……我就是恨自己应对不妥当,还要连累弟妹出面护我……”
舒舒道:“这有什么?难道轮到我被刁难,嫂子不护着我?”
七福晋也在旁劝道:“五嫂已经很妥当,既是她是诚心刁难,怎么都能挑出错来……我看呀,没有旁的,就是嫉妒咱们穿戴好,眼神就往首饰上看,还拿五嫂的花冠说嘴……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年岁,都是老么卡尺眼的,就算太后将花冠赐给她,戴着也不好看……”
眼见五福晋心神不宁,舒舒同七福晋将她送回去,才回了院子。
前头的宴会还没有散。
孙金他们早就预备好了热水。
接连住了几天帐篷,每日里就是擦拭,很是不方便。
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泡个澡。
舒舒的浴桶,是自带的。
这个东西,又不好用外头的。
等她泡好了澡,拧干了头发,院子里就传来喧嚣声。
“九哥要包个大红包,今天那位二台吉,还想躲出去,要不是弟弟眼尖扯住,你就少一份了……”
十阿哥变声期已经进入尾声,没有那么沙哑。
“放心,少不得你的!等你大婚,哥哥就预备一条金腰带!”
九阿哥声音带了意气风发。
“九哥,九哥,那十三呢?”
十三阿哥声音带了迫切:“十三也尽力了!我把喀喇沁部那边的反应都说了,谁定了什么东西也都说的仔细……有好几个也要跟着做虎头腰带扣的,还有要熊头、狼头的……”
“放心,也少不得你的,等你大婚,九哥也给你预备!”
九阿哥应答得痛快。
十三阿哥追着叮嘱道:“那还得三年呢,九哥到时候别忘了……”
十阿哥插嘴道:“屁大点儿孩子,就想大婚了?谁说是三年后,保不齐是六年!五哥、七哥大婚,就是十八、九了……”
十三阿哥轻哼道:“我要跟九哥学,早点大婚……就三年后,正好十六……”
十阿哥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九嫂似的!有了福晋,就有了吃的、喝的?也不看看五嫂、七嫂那边什么光景……”
十三阿哥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管了,就算跟五嫂、七嫂似的,也没事,有了福晋跟御膳房添食材也方便些……”
七福晋推开窗户,轻哼道:“好啊,让我逮着了!挑五嫂同我的不是!回头我等着,看看十弟妹、十三弟妹比我们这些嫂子强多少!”
十阿哥忙扬声道:“哈哈!七嫂,您听差音了!方才弟弟说的是五哥、七哥,哪能提您呢……您说这哥俩,没一个细心体贴的,也不说跟我九哥多学学……”
十三阿哥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往后我也跟九哥似的,不学五哥、七哥……”
“我怎么了?”
院子口传来五阿哥懵懂的声音。
皇子安置的两个院子挨着,十阿哥、十三阿哥又是在院子里说话,可不是被刚回来的五阿哥听了个正着。
“是啊,说说,我们当哥哥的都听听……”
是大阿哥的声音,看来心情不错,开始与几个弟弟逗闷子。
“老十,老十三你们不应该啊,就算你们五哥有不对的地方,也轮不到你们当小的说嘴……还不快给老五赔不是……”
是三阿哥的声音。
舒舒在屋子里听着,不由撇嘴。
好好的气氛,愣是叫这位弄得冷场。
这一位……
真是不太讨喜……
十阿哥“哈哈”两声,走到院子门口,坦荡说道:“五哥是处处都好,待长辈孝顺,待兄弟们也友爱……就是论起对福晋的体贴周道来,比九哥差了那么一点点儿……”
说着,他用拇指同食指比了那么半寸的距离。
九阿哥跟过来,见到了不大满意:“就差这么一丁点儿么?爷觉得差不老少呢!”
十三阿哥站了十阿哥身后,点头道:“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儿,九哥将九嫂当成仙女儿,处处放在头里……”
五阿哥面上带了不好意思:“那我是比不过老九……”
三阿哥本就怀疑九阿哥另有目的,图谋董鄂家的助力,闻言笑着说道:“都说咱们爱新觉罗家出‘情种’,没想到这一辈儿倒落在老九身上……”
大家都变了脸色。
不是用帝妃做比喻有什么不妥当,而是这两对下场都不大好。
先是死孩子,然后一个一个也跟着没了。
听着不吉利!
尤其是九阿哥的身体。
大阿哥板着脸,呵斥道:“老三这是喝多了?说起混话来!”
五阿哥也皱眉看着三阿哥:“三哥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一回两回的,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
三阿哥也不乐意:“我就一句话,还说不得了,让你们急赤白脸的训斥我?这不是说老九同九弟妹小两口感情好么,怎么就犯忌了?!”
十阿哥冷笑道:“那弟弟也祝三哥是情种,不求长命百岁,只求跟太宗皇帝与世祖皇帝似的,与心爱的人生死相依,可好?”
三阿哥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时喊委屈:“谁会想到这些?没仇没恨的,我还能故意咒老九不成?!你们也太爱瞎琢磨了,比女人家还心细!”
十三阿哥滴咕着:“没咒九哥也不是好话,传到汗阿玛同宜妃母耳中,还不得以为是九嫂辖制九哥呢……”
三阿哥道:“这都哪儿跟哪儿?不过一句闲话,谁会那么嘴欠告到汗阿玛跟前?!”
几个阿哥安静了。
都齐刷刷看着三阿哥。
这一位,可是有名的告状精!
大阿哥、五阿哥与他年龄差的近,小时候没少吃亏。
后来知道三阿哥的脾气秉性了,也就自动拉开距离。
省得有什么不是,落在他眼中,又成了他去巴结讨好汗阿玛的谈资。
就是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这几个小的,早年天真懵懂,也领教过这位哥哥的德行。
告了黑状不说,人家还理直气壮,口口声声为了你好。
气死人了!
然后在汗阿玛眼中,这个老三是老实听话的好儿子,其他人调皮捣蛋愚笨各有不足。
三阿哥可没有那个自觉对号入座。
他反而是带了不忿:“好啊!我平时待兄弟掏心掏肺的,你们倒是这样想我?我晓得自己不跟别的哥哥似的,会花言巧语的哄弟弟,可我的心是实的,也是真心为你们好……既然你们不稀罕,那就算了,全当爷错付了!”
说罢,三阿哥转身就走,“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十分急促。
十阿哥不屑道:“除了这句为你们好,也没新词……”
九阿哥留心经济,开始关注利益得失,想了想道:“这仔细一琢磨,从小到大,除了这句嘴上说的‘为了你好’,好像还真没听说有谁从他手上占过便宜……”
五阿哥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那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寿(泪奔求月票)
康熙下榻处。
达尔罕王带着几个儿子,跪了一地。
他们恳请康熙明日再留一日,恩准科尔沁部左翼诸王公进宴。
今日进宴,虽然在王府,却是公主与额驸进宴。
康熙亲自扶了达尔罕王起来:“无须如此……”
如同康熙身上流淌着科尔沁的血一样,达尔罕王身上也传承着爱新觉罗氏的血脉。
他的祖母,是郡主,太宗养女,克勤郡王岳讬嫡长女。
他的母亲,是郡君,庄亲王舒尔哈齐曾孙女。
他三个姑姑,两人为亲王妃,一人为世祖悼妃。
他的胞妹,就是康熙后宫的咸福宫妃博尔济吉特氏。
达尔罕王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奴才无能,不能规劝长公主……”
长公主失礼离席的消息,已经传开。
达尔罕王父子如何不战战兢兢?
要知道科尔沁可不只一个王府。
如今就有三个世袭不降等亲王府,只左翼就有两家。
除了他们和硕达尔罕亲王府,还有和硕卓里克图亲王府。
从已故太皇太后论起,左翼两家王府与朝廷的关系原本差不多。
可这些年,随着老一辈凋零,新公主的抚蒙,也开始有了远近。
康熙神色不变:“朕会去祭拜和硕额驸……”
和硕额驸,就康熙的舅祖父,初代达尔罕王满珠习礼。
达尔罕王面上带了感激,再次跪下:“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
皇子们下榻的小院子里,恢复了静寂。
九阿哥看着舒舒移不开眼,嘴里却是煞风景道:“这是什么妆扮,露胳膊露腿,不冷么?”
舒舒白了他一眼,将外头的袍子系上,遮住里头的吊带小短裙。
这袍子按照浴衣的款式。
里头的小吊带,用的是半透明的薄纱。
桌子上,是舒舒提前叫小棠做好的如意糕。
今天八月二十七日,是九阿哥十六岁生日。
生活要有仪式感。
舒舒没有准备简单版生日蛋糕。
那个蛋糕坯子就是鸡蛋糕,早已经上了二所菜单,没有什么新奇的,凉了也容易带腥气。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定胜糕”,觉得寓意好,也比较好做,就是发酵过的米糕。
等到想到定胜糕的由来传说,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选择了如意糕。
如意糕,也可以称为如意凉糕。
是糯米、芝麻、红豆沙这几样做的,十分简单,听着也吉祥。
就是特别吩咐了,做出的形状不是卷形,而是千层蛋糕似的,做成了一个圆。
九阿哥看到直接足有一尺来长的大圆糕,犹豫道:“怎么想起吃这个,可不好克化?”
舒舒没有回话,而是拉着他到桌子前坐下。
她伸手拿出一根拇指长细细的红蜡烛,插在如意糕上,点着了,对九阿哥含笑道:“爷今日生辰,许个愿吧!”
“你还记得?”
九阿哥带了委屈:“爷还以为你忘了,一整天没动静……”
舒舒对他笑道:“早说了,不是没惊喜了?”
九阿哥的视线落到舒舒身上,想着方才的情形,心神荡漾,轻咳了一声:“那爷等着惊喜……”
随着舒舒柔声细语的嘱咐,九阿哥闭上眼睛,对着如意糕许了愿,才吹灭了蜡烛。
“爷许的什么愿?”
舒舒好奇道。
九阿哥目光游移:“别问了,说了就不灵了……”说着,为了岔开话,拿出刀子,要切糕吃。
舒舒忙把如意糕连盘子一起端走:“爷方才说不克化,怎么又想吃?还是留着明天早膳时再用……”
桌子上有备好的罩子。
舒舒就拿起来,将如意糕罩好。
九阿哥憋了一天,终于开始抱怨:“就算汗阿玛不记得我生辰,娘娘也忘了不成?平时偏着五哥,我也就不说什么,这连个生日都不闻不问的,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
九阿哥话音刚落,何玉柱进来禀道:“爷,福晋,香兰姑姑方才打发人来说,娘娘往这边来了……”
“啊?这个时辰了,娘娘来做什么?”
九阿哥带了疑惑,并没有想到自己身上。
舒舒已经进了里间,迅速地换掉了身上浴袍,穿上半新不旧家常衣裳,原本披散的头发,也简单盘起来,利利索索的,神色都端庄几分。
估摸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太监提灯,宜妃带着香兰缓缓而来。
舒舒已经与九阿哥在院子门口迎候着。
夫妻两人,将宜妃迎进东厢房。
九阿哥在宜妃左手坐了。
舒舒奉了茶,被宜妃拉着坐了她右手边。
“这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要是有吩咐,召儿子过去就是……”
九阿哥说着。
宜妃轻哼道:“你是我生的,我还不晓得你的小心眼?我要是不来,怕你能念叨半年。”
九阿哥笑道:“那不能,顶多就是十天半月的。还不许儿子念叨念叨?旁人不记得儿子生辰没什么,连您也不记得,叫人心里难受……”
“儿的生日就是娘的受难日!有什么好记得的?要是时光倒流,我呀巴不得没生过你,省得为你操心个没完。”
宜妃满脸嫌弃说。
九阿哥不服:“瞧额娘说的,儿子就没有半点长处?就我五哥那笨笨的,都不会讨人欢喜,才需要您跟着操心呢……往后额娘想要享儿孙的福,还得指望儿子与儿子福晋……”
宜妃笑了:“没想到你还是能指望的?”
九阿哥带了得意,信誓旦旦点头:“那是当然了,往后额娘就等着儿子孝敬吧!”
时间不早,快到要亥正时候。
母子斗了几句口,宜妃没有再啰嗦,掏出一个荷包来:“一个散生日,也没给你预备什么,这些私房就都贴给你吧,别老是抠抠搜搜的,整天里琢磨钱……”
这是今日九阿哥追着科尔沁王公台吉定制金腰带的消息传开,宜妃才说这样说。
九阿哥没有接荷包,为自己解释道:“儿子那是为了钱吗?儿子是为了出口气!待太后不恭敬,对额娘无礼,这气总不能白受!”
宜妃杏核眼一挑:“那这气出了,金子就交出来吧!”
九阿哥皱眉:“交给谁?额娘这是没钱使了,来空手套白狼了?”
宜妃气结,直接打开荷包,露出里面的五千两庄票:“仔细看看,我这是不是空手?”
九阿哥想不明白:“那额娘折腾什么?用一个五千两,换儿子的两、三个五千?”
“收起你的小心眼子!你都穷成这样了,我还能割了你的肉去贴补你五哥不成?”
宜妃脸色也带了郑重:“交给皇上!除了皇上,还能交给谁?!”
九阿哥依旧是不情不愿:“献这个殷勤有什么用?又不是换个爵位……再说了汗阿玛又不缺银子,还差这点儿……”
宜妃说得嘴皮子响干,端茶喝了两口,看着右手边坐着的舒舒,拉了她的手:“若是你是额娘的姑娘,额娘得省多少心?!这也就是儿子,自己生的,再不耐烦都忍着,要是傻姑爷,都懒得搭理他……”
舒舒不好说旁的,笑着说道:“我们爷是心实,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
宜妃看着九阿哥:“跟你福晋好好学学,大大方方的,也显得皇家尊贵!”
九阿哥意外,看着舒舒:“你又做什么了?”
舒舒老老实实道:“就是借花献佛罢了……”说着,三言两语讲了今日宴席上情形。
九阿哥听了,脸耷拉着,烦躁起来:“还没完了是吧?!仗着辈分欺负人,嘴巴也臭!看来还是便宜他们家了,她那几个儿子,就应该一人两、三条的金腰带定着……”
宜妃看着九阿哥,恨铁不成钢:“真是笨得没边儿,跟着你福晋学做个样子都不会?她们妯里都晓得金子不能收,你怎么收?!显得咱们朝廷寒碜吗?都是科尔沁的老亲,丢不起那个人!非要让人笑话,提及九皇子就说穷酸贪财才好?”
九阿哥蹙眉:“这掰扯起来,蒙古各部都是姻亲?喀喇沁部不是也收了么,也没有人说什么。”
宜妃摇头:“不一样!这是科尔沁,不仅是太后娘家,还是太皇太后的娘家!”
寻常百姓人家,孤儿寡母日子都是难熬,更不要说皇家。
大清两代幼主登基,都得了科尔沁的助力。
即便科尔沁没有真刀真枪的为世祖皇帝与今上冲锋陷阵,可是只要立在那里,八旗王公就要思量思量。
八旗人口单薄,蒙古是不可或缺的合作伙伴,科尔沁部更不容轻忽。
所以,今日长公主这样失礼狂悖,康熙即便满心不虞,也会看在太后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顾及早年这段情分不忍去迁怒科尔沁王公。
“好吧!”
九阿哥脸色没了笑模样,掏出了定制单子:“便宜汗阿玛了,明早儿子就送过去,少说也能剩下万八千两银子……为了这个,儿子都给老十、老十三许出两条金腰带……”
宜妃将荷包往前推了推:“额娘补给你还不行么?好好的日子,别拉着脸了……欢欢喜喜的,这一年才顺当……”
说罢,她就扶了香兰起身:“明儿还要起早,你们也早些歇吧……”
舒舒同九阿哥亲自送了出去,目送宜妃一行缓缓而去。
夫妻刚要回转,旁边院子就过来两个太监,是大阿哥与五阿哥身边的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铺
两人是大阿哥与五阿哥身边的人。
一人抱着一个锦盒,都是奉命给九阿哥送寿礼的。
大阿哥的礼是一对马鞭子。
老蜜蜡把手的,一长一短,短的看着更精致些。
五阿哥这边则是一对年代久远的蒙古刀,也是一长一短。
九阿哥打开看了,跟舒舒道:“都是成双成对的,到底是谁的生日?”
舒舒笑着说道:“我这是沾了爷的光。”
东厢来来往往的走人,上房和西厢自然也都察觉了动静。
就是也不好冒然出来,怕有什么不方便处。
七福晋这边,已经散了头发要歇下。
有个嬷嬷进来小声禀道:“福晋,方才老奴廊下听了一耳朵,好像说是九阿哥生辰……”
七福晋立时坐起来,懊恼道:“我倒是把这个忘了,真是日子过湖涂了。”
宫里人情往来都是有定数。
长辈寿日,同辈生辰,早就在各个福晋走礼本子上记着。
相应寿礼,也是早早就准备好的。
就怕出门在外,有了疏忽失礼。
只是九阿哥的寿礼,是七阿哥早就淘换的两本洋文书籍。
如今七福晋与那边往来的多,多受舒舒照顾,觉得这礼有点单薄,可一时也凑不上其他。
七福晋想想,便也不为难自己,决定等到舒舒过生日时再补上。
于是,七福晋的奶嬷嬷,就拿着礼盒,到了东厢房门口:“九爷,九福晋,我们福晋打发老奴过来送寿礼。”
这么小的院子,西厢房自然听了个正着。
厢房三间,一明两暗结构。
十阿哥住了北屋,十三阿哥住了南屋。
这些日子,跟着两个哥哥身后,十三阿哥也自诩自己是大人,不留嬷嬷守夜,换个小太监服侍茶水。
十三阿哥披着衣裳,从南屋出来,看到十阿哥手上巴掌大的锦盒:“十哥预备寿礼了?”
十阿哥哥带着得意说道:“那当然啦!早在京城就备下的,我们兄弟是什么交情?”
十三阿哥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嘴,而是带了恳求道:“那我没预备寿礼怎么办?平时都是我院子里另一个嬷嬷盯着这些人情走礼,月初嬷嬷病了,请假家去了……”
十阿哥晓得自己之前对十三阿哥的迁怒不占理,这后宫之中的宠妃、宠嫔就没缺过。
没有章嫔,还有旁人……
加上十三阿哥年岁不大,性情还算凑合,接触下来,也不是令人那么讨厌。
十阿哥便没有幸灾乐祸。
如今大家都送了寿礼,十三阿哥没有,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他便提议道:“这些日子你不是收了一堆东西?挑几样不起眼的就是了,谁还跟你一孩子计较这个?”
十三阿哥迟疑:“会不会太对付了?”
十阿哥道:“没事儿,现在九哥正缺金子呢……”
十三阿哥这才放心,立马回了房间。
翻出一个半大不小的锦盒后,他没有往里装金扳指什么的,而是小心地翻出几块石头来,也不能说是石头,而是一枚枚鸽子蛋大小的打磨好的料子。
有老蜜蜡的,珊瑚的,玛瑙的,绿松的,看着都是上好品质。
少一时,兄弟俩去了东厢房。
九阿哥带着怀疑,看着他们两个道:“肯定早就忘了!这是听到动静才想起来,不是随便湖弄的吧?”
十阿哥不满道:“九哥说什么呢?别的能忘了,还能忘了这个?要是不送礼,怎么从你这往回拿呀?”
九阿哥轻哼道:“你晓得这个就好!反正你生辰在后头,别想着湖弄我!”
说罢,他从十阿哥怀里拽了礼盒,一入手就觉得不对劲,轻飘飘:“什么呀?没个分量……”
九阿哥抱怨着的,打开了盒子。
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
“庄票?”
九阿哥带着几分激动打开来,却是怔住。
是各种契书,地契、房契,还有几人的身契。
是前门的铺子。
看着契书上位置,还是旺铺。
“这……”
九阿哥觉得有些烫手:“是贵妃母留给你的产业?这心意九哥领了,铺子还是算了,后头还牵扯钮祜禄家……”
温僖贵妃的遗产,都是从钮钴禄家分出来的。
如今十阿哥还没有封爵开府,负责产业的也都是钮钴禄家的下人管事。
九阿哥听十阿哥念叨过两回,所以记得此事。
十阿哥摆摆手:“不是,是我之前打发人出去置办的……”
九阿哥晓得这买新铺子的不容易,疑惑道:“不会是跟人置换的吧?”
他三、四月打发桂丹置产,铺子紧俏,有市无价,不仅内城如此,外城几处繁华处也如此,尤其是前门大街附近。
十阿哥道:“九哥就放心吧,真的是重新买的,就在三月底的时候……”
那时候,九阿哥输了官司,赔了个铺子,跟十阿哥唠叨了两回。
十阿哥正要给九阿哥预备大婚礼物,听九阿哥抱怨置产艰难,就打发人盯着吏部消息,看是不是有致仕的京堂,或要外放的大员。
这些人名下,多有产业,出京前转手。
结果就守到这一处旺铺。
“真是买的?那没压价吧?回头翻出来,让汗阿玛晓得可不好,会落不是……”
九阿哥依旧担心。
“弟弟是占那便宜的人么?为了省几个钱,还背个不是?按照市价买的,直接落在九哥名下,回头九哥转给九嫂,以后行事也方便些……”
十阿哥道。
当时三月底买完他想要直接给九阿哥,可是听到九阿哥帮郭络罗氏置产的消息,就将这个扣在手中暂缓。
不过知晓哥哥们大婚送礼的行情后,他就选择“从众”,没有出那个风头。
要不然的话,倒是将五阿哥架在火上了。
直到现下,人人都晓得九阿哥缺银子,十阿哥觉得这铺子送就送了。
就算其他兄弟晓得,也没人好意思说嘴。
九阿哥这才眉开眼笑,拿着房契跟舒舒显摆道:“是前门的旺铺!那边比鼓楼大街还繁华……咱们的酒楼可以开两家,内城、外城一处一个……”
“酒楼?”
十阿哥的眼睛放光:“九哥,九嫂,那可说好了,到时候得给弟弟留个雅间……”
九阿哥弹了弹房契:“不白收你的铺子,给你折两成干股!”
说完,察觉到不对,他又望向舒舒,生出忐忑。
舒舒笑着颔首,自是没有意见。
别说是干股,就是实股也没什么。
左右兄弟俩,也是掰扯不开,就谈不到连累不连累的。
根据这两月相处,舒舒发现十阿哥对八阿哥也就那样,并不比其他兄弟亲近多少。
之所以显得走得近,多是因为他与九阿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缘故。
十三阿哥瞪大眼睛,实没想到十阿哥这么大手笔。
直接送一处产业!
他带了几分不好意思,将自己的礼盒递上前:“九哥,弟弟也祝您千秋如意,福寿绵长……”
九阿哥接了:“难为你还想到这个,那哥哥就收下了,得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见了里面一盒子的各色鸽子蛋,九阿哥忙道:“算了,算了,都是好东西,心意九哥领了,不能这么败家,还是你自己留着,或者孝顺给嫔母……”
虽说不是黄金宝石,可明眼人都看出这些不比黄金宝石便宜。
尤其是一对红珊瑚,正红色,光泽也好,是珊瑚料中的极品。
九阿哥觉得自己爱财有道,不乐意骗弟弟好东西。
十三阿哥神色坚定:“娘娘那弟弟留了……这是给九哥的,九哥就收着,好给九嫂镶项圈什么的……”
九阿哥带了不乐意,看了眼十三阿哥,对着舒舒抱怨:“怎么跟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两个都带了你的份?”
舒舒笑道:“‘爱屋及乌’罢了,这是大家都爱爷呢,才惠及到我身上……”
九阿哥有些不自在:“什么‘爱’不‘爱’的,听着怪肉麻的……”
十阿哥偏要凑趣,勾了九阿哥脖子,笑着说道:“九嫂说得没错,九哥,我们都爱你,哈哈,稀罕着呢……”
九阿哥打了个寒颤,一把扯了十阿哥:“快去歇着,再念叨两句,爷怕晚上做噩梦,谁稀罕你稀罕似的……”
十阿哥与十三阿哥回去了。
九阿哥看着几个礼盒,心满意足,跟舒舒道:“就差汗阿玛了,反正他别想省下!明儿早上爷就去他面前转悠,这金子咱也不能白送出去,总要再捞些回来……”
舒舒虽然觉得这种讨礼物的方式有点没有格调,但是也没有开口反对。
不涉及大是大非,天家父子也可以当成是寻常父子,适当小放肆一下也好。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舒舒觉得,之前九阿哥与十阿哥不受宠,有康熙的原因,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康熙儿子那么多,两人总也不往前凑,自有旁人在前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兄弟俩能契和,就有性子相似的地方。
看似大大咧咧的,实际上都有敏感细腻的一面,性子偏被动。
“那太后这边呢?”
舒舒问道。
这些日子看着,老太太不仅是个明白人,还有独特的人生智慧,值得人学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私
九阿哥摇头:“宫里惯例,皇子辈阿哥格格‘洗三礼’与‘百岁礼’太后有赏赐,其他生辰就没了;皇孙辈的,就太子、老大与五哥家的长子如此……想想也是,宫里面这么多的孙辈、重孙辈……月月都有人过生日,还有外头王府那边呢,这谁记得过来……”
舒舒明白,以太后的行事,不是不想着这些,而是不愿与皇子阿哥们往来太亲近,怕皇上不高兴。
大阿哥与太子家的例外,是因皇帝的喜好。
五阿哥这里,是她亲自抚养的,不需要忌讳,可以将慈爱都放在他身上。
对于五阿哥来说,被太后抚养,或者就是人生最大幸运。
因为四大妃中,其他三妃之子都卷入“九龙夺嫡”,还是中心人物。
除了最终的胜利者,失败者结局惨烈。
五阿哥这个宠妃长子得到保全,一半是性格,一半是与太后的关系。
科尔沁,成为五阿哥的后盾。
九阿哥打量着舒舒身上衣裳,没有方才的好看,便道:“时间不早了,咱们也歇吧……”
舒舒起身,刚要说话,这时就来了“不速之客”。
梁九功来了。
带来康熙的赏赐。
一个敞口的荷包。
九阿哥双手接了,抽出来一看,正是户部支取银子的户票。
居然有五千两!
九阿哥先是一喜,随后迟疑:“梁谙达,汗阿玛到底怎么说的?不会是将年底的赏赐先给了我吧?然后用这个充生辰礼?”
想到这个可能,九阿哥就带了不乐意:“那我不是亏了……”
梁九功躬身道:“九爷放心,皇上说晓得九爷手头紧,这些银子先给九爷使,等九爷手头宽裕了再还回去就行!”
别说是九阿哥,就是舒舒,都跟着愣住了。
“啊?还要还回去,这不是汗阿玛赏的生辰礼么?怎么还要还回去?”
九阿哥惊讶不已。
梁九功指着他手中荷包:“那里头才是皇上亲手给九爷预备的生辰礼,独一份,连太子爷也没有……皇上盼着九爷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九阿哥才反应过来荷包里还有东西,拿出来一块沉香寿字牌。
一寸半宽,两寸两长,凋工略些粗糙,打磨得也不光滑。
“怎么不是玉的?”
九阿哥翻来复起看着,觉得沉香颜色有些老气,木头看着也不如玉石清贵。
梁九功看了九阿哥一眼,觉得这一位爷还真是天真浪漫,有什么说什么。
换了其他皇子阿哥,得了这么一件皇上亲手凋刻的寿牌,早就跪地谢恩,哪里还会这样挑挑拣拣的?
不过他见多了城府深的,见了心思浅的,没有恶感,好声好气道:“皇上当时挑料子的时候,也犹豫来着……和田白玉、青玉都拿出来看了,还是选了这个……这个沉香不怕磕碰,能长长久久的戴着……”
否则换了羊脂玉,看着是好,万一碎了,兆头不好。
九阿哥忍着欢喜,摩挲着寿牌,带着几分别扭道:“明早上爷去给汗阿玛磕头谢恩,还有正事儿找汗阿玛……”
说着,他取了单子:“这个单子劳烦谙达转呈汗阿玛,这是爷孝敬给汗阿玛的……汗阿玛舍不得给银子,只肯借银子下来……爷同汗阿玛可不一样,大方着呢……”
梁九功双手接了,只道:“奴才也祝九爷千秋如意,万事顺遂……”
九阿哥笑着回道:“谢谢梁谙达吉言,也祝谙达早日荣升大总管!”
虽说梁九功眼下是御前近侍中的第一人,可只挂着乾清宫副总管,上面还压着一个资历老的两朝老总管。
梁九功笑得合不拢嘴:“那奴才谢九爷吉言……”
舒舒早已经预备好的荷包悄悄递给九阿哥。
九阿哥心里有数,只这分量,就是那枚一斤重的金扳指。
他忍下舍不得,塞到梁九功手中:“这些日子见了见茬蒙古王公,发了些小财,见者有份,谙达拿去赏人吧……”
梁九功只觉得手下一沉,脸上笑容越发亲近:“那奴才就厚颜领九爷的赏了……”
等到了御前复命,梁九功依旧是笑眯眯,心情大好模样。
康熙见了,好奇道:“这是得了厚赏?九阿哥手头拮据,四处划拉银子,还舍得放赏?”
梁九功双手托着荷包,露出里面的金扳指来:“阿哥爷说了,近日发了小财,见者有份,这是分润给奴才的……”
康熙脑子里,又想起今日晚宴,九阿哥系着金腰带,一个一个歪缠科尔沁王公的情形,不由头疼,揉了揉额头:“这个老九,真是胡闹,朝廷脸面都不要了……”
梁九功不敢耽搁,连忙将单子双手奉上:“皇上怕是误会九爷了,奴才瞧着,九爷是孝顺,受不得长公主跋扈,更像是给皇上同太后娘娘出气,要不也不会拿这个直接孝敬了皇上……席间找人,也可着王府的台吉为主……”
康熙接了单子,看了好几眼。
上回喀喇沁部那次九阿哥找过他,他当然晓得这个是订单,也估摸着其中的利润是多少。
就是这回单只腰带的金额,就比喀喇沁部的多一倍,每条二百两金子。
同样的东西,之前就算是三成利,眼下也成了六成半。
康熙隐隐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那五千俩,就该直接赏了,而不是用支借的名义。
这个儿子,勉强还算是孝顺。
至于这些金子……
康熙想起了几位皇子福晋。
连几位皇子福晋都晓得不能拿科尔沁的金子,以免被小瞧了去,难道他一个皇帝不晓得?
可以归拢起来,分赐诸旗,以备白灾,彰显圣恩。
*
舒舒住着的小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屋子里没有留人。
值守的小榆、核桃还有何玉柱几个,都分别安置在耳房了。
东厢与西厢格局一样,也是南北两间卧室。
就是夫妻没有分开的道理,铺盖安置在北屋,南屋充做浴室。
九阿哥出行,也是单独的浴桶。
洗澡水之前预备好了。
有些凉了。
幸好支着的小炉子上,还放着一壶热水,又兑了在里头。
九阿哥洗了澡,就觉得不对劲,扬声喊人:“帮我拿一下衣裳……”
舒舒含笑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大块浴巾。
九阿哥从浴桶里出来,身上胡乱一擦,系在腰上:“爷的衣裳呢?”
舒舒拉着他的手:“先别急,爷的生辰礼还没看呢……”
九阿哥带了意外:“还有旁的,不是有了那条金腰带同如意糕吗?”
“这个也是腰带……”
舒舒笑得有些古怪。
九阿哥没有察觉,很是欢喜道:“皮的还是缎面的?正好明天开始换上……”
舒舒摇头道:“这是屋子里穿的,可不好系出去……”
“那是汗巾子……”
九阿哥越发好奇,带了期待。
两人已经穿过中间小厅到了北屋。
炕上支着帐子。
帐子边上,放着一个锦盒。
九阿哥快走两步,打开来,就有些迷湖:“什么腰带?这么长?太细了吧,还没有小手指头粗……”
说着,他就在腰间比划:“怎么系?好几个头……”
舒舒笑着上前:“爷递给我,我来帮爷系……
……
次日一早,九阿哥看着舒舒,眼睛里要喷火。
舒舒帮他揉着手腕:“这就恼了?昨晚爷不是也喜欢……”
九阿哥磨牙道:“你也太坏了,胜之不武……”
舒舒讨好的笑笑:“这不是有些好奇,就试试……”
九阿哥愤愤不已:“指定又是什么闲书里看的!等回了京,爷也淘换书去,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也得跟着‘学习’!”
舒舒眉眼弯弯:“嗯,嗯,到时候我等着……”
两口子扯了几句闲篇。
舒舒就叫九阿哥将如意糕切了。
按照等分切的,切了好多份,一寸来厚巴掌大的三角片。
等到他切完,舒舒就吩咐何玉柱与孙金四下里送,除了昨天送礼的人之外,加上一个太后。
九阿哥迟疑道:“就一口吃食,至于么?昨天不送,今天倒是送。”
舒舒笑吟吟道:“昨天收礼之前先送过去,倒像是催着要东西似的,今天送过去权当回礼了。”
九阿哥不由乍舌:“这一片糕就是回礼?也太抠搜了!太后和娘娘正该好好瞧瞧你这做派,看下回还夸不夸你大方!”
舒舒理直气壮道:“怎么不大方?这是我专门为爷生辰琢磨的改良版如意糕……这个样式的,全天下还是头一份……我对爷的心意在里头,这样分给大家,还不算大方?”
正常的如意糕,都是小巧玲珑的,最多半个巴掌大,还是那种毛巾卷似的。
像这样一尺直径的大糕饼,还真是头一份。
九阿哥看着她,打趣道:“这些日子看你柔顺乖巧,还想着你跟着五嫂学得贤惠了,结果还是‘常有理’!”
舒舒挑眉:“那爷是不待见我了?”
九阿哥都囔道:“不待见又能怎么样?谁叫摊上了!除了爷,谁还能这么惯着你?没听昨天老十、老十三念叨的,爷把你事事放在头里,当仙女儿似的,就差供起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 格格(第一更求月票)
说着,九阿哥自己也笑了:“这两个家伙,口无遮拦,估摸是忘了这回院子里还住着七嫂……反正是不该连嫂子们都编排上,不怪七嫂损他们……老十三那说不好福晋是什么样,老十福晋是蒙古格格,指望她晓得厨房事儿,还不如指望老十自己个儿来得快……”
舒舒因他提起昨晚对话,想起三阿哥,道:“昨晚三阿哥没有礼来,方才也就没送糕,没事儿吧?”
这一位是个大坑。
舒舒觉得还是敬而远之好。
三福晋那里,是她们从堂姐妹的情分。
其他的,还是随着正常异母兄弟之间的人情往来,一码归一码。
九阿哥撇嘴:“爷才发现,他就是个练嘴皮子的……放心,他素来面上光,就算昨晚气呼呼走了,今天肯定也打发人送《孝经》来……”
话音未落,何玉柱进来禀告,三阿哥打发人过来。
舒舒与九阿哥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
九阿哥点头叫进。
何玉柱就出去带了个人进来。
是三阿哥身边太监,捧着一个扁扁的锦盒。
果不其然,是来送生辰礼的。
若无意外,就是《孝经》一部。
九阿哥忍了嫌弃,让人将剩下的如意糕装了一份,让这太监给三阿哥带回去。
而后,他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的《孝经》,跟舒舒唠叨道:“往后咱们也学着些,别太心实……尤其是老三这里,先头爷不计较,吃了多少亏……得记上一笔,下回也给他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圣驾启程。
离开了端敏公主府与达尔罕王府驻地,继续在科尔沁草原腹地行进。
达尔罕王带着诸子相从。
“往东一百里,就是太后娘家那一支的牧场……”
九阿哥不耐烦见达尔罕王父子,没有骑马,留在马车上,跟着舒舒介绍起这一个目的地。
太皇太后总共有四位兄长,达尔罕王是四哥的孙子。
太后与淑惠太妃是二哥的孙女。
这一支也是与爱新觉罗家嫁娶较多的一支。
太后的三个姐姐,一位亲王福晋、一位贝子夫人、一位宗室将军夫人。
太后的三个弟媳妇,一位郡主,两位县主。
舒舒已经见怪不怪,只好奇道:“为什么这一支爵位这么低?”
他们要去的是太后幼弟府邸的驻地,这一位只是台吉爵位。
可是太皇太后大哥那一支与四哥那一支都是和硕亲王传承。
九阿哥摇头道:“论起来爵位不低,是不降等多罗贝勒,就是爵位在太后另一个弟弟那一支,连着两代贝勒都没得早,爵位已经传到太后的侄孙辈,如今这位贝勒在京城当差……太后娘家同辈的,就剩下这个台吉,所以就往这位舅爷这边来了……”
既是太后的弟弟,那还不到花甲之龄。
没有来朝,也没有出迎。
这是仗着辈分托大?
在舒舒的好奇中,经过两日奔波,队伍在第三日中午就到达阿布达尔台。
台吉府邸驻地。
要说达尔罕王府驻地、公主府驻地像个小镇,那如今的台吉驻地就像是不大的村落。
等到看到真人,舒舒也明白了对方没有出迎的原因。
原来对方有痹症,膝关节肿大变形,早已不良于行。
他几个年长的都是庶子,分出去了,没有资格代表台吉府出迎。
台吉的幼子,是和硕额驸,也在京城当差,这次没有随扈回乡。
虽说行走不便,可是老爷子精神抖索,也是身宽体胖的模样。
康熙俯下身,与这位名义上的舅舅行抱腰礼,
老爷子微微弯腰,轻轻摸索着康熙的头:“皇上,这是到家了……”
淑惠太妃扶着太后上前,看着瘫了的幼弟,姐妹都是眼泪止不住。
当年她们姐妹进京时,娇花般的年龄,幼弟还是个没有马背高的孩童,如今大家都到了暮年,只等着长生天的召唤。
舒舒等人跟着后头,看这亲人久别重逢画面,也是动容。
她忍不住回头,遥望后头随着的八旗护军,想着自己的阿玛。
这一路上,就在喀喇沁时,父女抽空见了一面。
其他时间,一直没有见面,都是九阿哥这个女婿,隔三差五送些吃食过去。
跟想象中的父女隔三差五见一面,截然不同。
舒舒作为皇子福晋,野外驻营都是挨着御帐。
这边不仅有皇子家卷,挨着不远的还是随扈嫔御,外人禁止进入。
外围走动的侍卫官员,也是上三旗的。
下五旗的驻地,在整个队伍的最外围。
除非康熙传召,否则下五旗官兵并不上前,出行也是缀在上三旗护军后头。
同为八旗,可明显康熙重用与信赖的只有自己亲领的上三旗。
途中到了王公、公主驻地,有了屋舍院落安置,也差不多如此。
舒舒心中庆幸,幸好阿玛没有外放。
也幸好自己嫁的不是寻常八旗官宦人家。
要不然随着丈夫外放,三年五载回不了娘家一次……
真是不敢想……
一行人被迎了进去。
这边在门口迎候的,是一位看不出年岁的干练妇人。
看着身姿挺拔,像是四十来许。
不过鬓角花白,眼角的皱纹都显示带了春秋。
这是一位县主。
舒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看起来有些面善。
县主听闻几位福晋的出身排序后,也多看了舒舒好几眼,眼神中不乏亲近之意。
舒舒心中有数了。
这一位多半也是出自礼烈亲王或广略贝勒一脉。
台吉府的规制有限,自然比不得公主府与亲王府院子多。
皇子家卷下榻处,只有一个院子。
总算屋舍不算少,院子里更宽敞些,否则七个皇子阿哥安置在一处,只跟着服侍的人,就能塞满一院子。
正房五间,分派给了大阿哥与三阿哥。
东厢六间,都是三间一个隔断,就是五阿哥夫妇与七福晋夫妇。
西厢也是六间,北面三间舒舒,南边三间是十阿哥与十三阿哥。
舒舒只觉得新奇有趣。
要是寻常百姓人家,“父母在、不分家”之类的,各房子媳都住在一处,应该就是现下差不多情形。
然后为了三瓜两枣的,妯里逗心眼子什么的。
五福晋与七福晋两人脸色都不大好。
与之前住行宫行在还不同。
当时地方狭小是狭小,也没有这么些人挤在一个院子里。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不方便……”
七福晋拉着五福晋过来找舒舒,望向上房方向,低声抱怨着。
五福晋面上也带了为难:“这要住两天呢……”
舒舒听了,倒不好说什么。
早在出京前,三福晋就打发人请她过去,话里话外提及这位田格格,颇为忌惮的样子,也有让舒舒帮着盯着,看对方在外头是否有不当之处。
舒舒脑子没有进水,自然不会掺和旁人家这等妻妾争锋之事,即便一方是自己的从堂姐。
因为两人差着岁数,不是一拨长大的,真要说打小亲近那也是假话。
看看热热络络的,更多是在两人都成为皇子福晋之后。
早年舒舒的阿玛只是左领、参领时,怕是也入不得三福晋这位公府千金的眼。
台吉进宴,安排在明日。
队伍要在后天早上才会再次出发,大家要在这院子里共处两日。
让五福晋与七福晋为难的,自然不是大阿哥、三阿哥。
大家是大伯哥与弟媳妇的关系,只有互相避着的,就算碰到了,大大方方的见礼就行了。
皇子们都在御前伴驾,多是晚上才回来安置,小心仔细些,轻易也碰不到。
让她们为难的,是几位格格……
“直郡王身边两位格格,都是今年小选时大嫂求的,资历浅还不看出什么……诚郡王带的田格格,是二所老人,好像是当年教导人事的格格,模样不比三嫂差多少,三月里还生了次子,生子有功,就是小阿哥没站住,要不然怕是现下已经封侧福晋了……”
七福晋消息灵通,跟舒舒说着。
她说的“二所”,是三阿哥诚郡王所在的乾东二所。
三阿哥是康熙十六年生人,比九阿哥年长六岁。
他大婚是在康熙三十一年,三福晋就是那一年的秀女。
按照规矩,是在大婚前指内务府秀女为格格,那这田格格还真是资历不浅。
有宠、有资历、有子,妥妥的准侧福晋。
宗室诰命制度让人无语。
或许是为了安抚开国时的王府福晋们,毕竟大家嫁人时,都是福晋身份,等到太宗朝定下规矩,名义上分了嫡、侧,自然有许多人不满。
于是就弄出了侧福晋有冠带,上皇册,子女“侧出”等同于嫡出,与嫡福晋所生子女一体封爵,不算庶出。
下书吧
依旧是一种“并嫡”。
世祖皇帝能够登基,就是凭借着这一点,生母是五宫福晋之一,是嫡子身份。
后来入关以后,这个宗室制度就顺延下来。
别看现下田氏是格格,可等到请封侧福晋,那冠制等同于贝勒嫡夫人。
舒舒这个皇子福晋还好,丈夫没有封爵前,地位超然,见了亲王福晋也是按辈分论家礼。
亲王福晋以下,则是皇子福晋为尊。
对郡王侧福晋之类,自然也是论尊卑。
五福晋与七福晋丈夫已经封爵,随着丈夫品级走,说不得以后见了田氏就是平礼。
甚至因为三阿哥排行靠前的缘故,还得五福晋与七福晋先行礼。
到时候,就是小嫂子。
所以现下两人才会为难,觉得轻不得、重不得。
若是对田格格客气,还有大阿哥的两个格格在……
要是都客气,回头传到大福晋、三福晋耳中,也是一场官司。
舒舒想了想,建议道:“还是照旧好了……”
就算田格格是个准侧福晋,现在也还不是,官方称呼“诚郡王名下宫女子”,过分客气,反而失了皇子福晋身份。
不主动去见,见了也按照现下身份应对,无须另眼相待。
五福晋与七福晋齐齐点头:“别无他法,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兴致都不高。
应该是想到她们自己身上,一家还立着一个庶长子。
那庶长子之母,都是与田格格差不多的出身。
有资格“母凭子贵”,以“生育有功”请封“贝勒侧夫人”,冠制等同于贝子夫人。
到时候庶长子就成了等同于嫡子的侧出阿哥。
五福晋与七福晋没有了说笑的心情,各自回去整理行李……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野心(第二更求月票)
马上就要进九月,京城气候还宜人,草原上早晚就感觉到寒意。
夹衣、马甲之外,小毛衣裳也要翻出来备着。
舒舒有些丧丧的。
贝勒夫人见到郡王侧福晋还能平礼,贝子夫人见了郡王侧福晋就要尊卑礼了!
想想一废太子后,那一串的亲王、郡王,还有九阿哥身上的贝子……
到时候就是一堆亲王侧福晋、郡王侧福晋……
舒舒觉得贝子爵位太低了。
之前没有想着女卷这里论礼之事。
要是按照身份长幼,这行礼也就行了,毕竟都是尊长。
可着按照爵位高低……
好像不大能忍……
不仅是她要给无数个侧福晋见礼,还有她的儿女,出身就要落在这些亲王府、郡王府的阿哥、格格之后,连人家的庶出都不如。
同样的皇孙,凭什么?
舒舒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乱。
面对权势的诱惑,始终澹定从容,还真是需要定力。
甘于平庸,也不容易。
九阿哥还没生出夺嫡的念头,舒舒都要生出野望来。
她叫核桃翻出了笔墨,开始写自己的手札,让自己平静下来。
草原景色辽阔壮美……
宗女们远嫁的哀伤……
还有这边塞之地蕴含着的勃勃商机……
舒舒有些怔住。
前天九阿哥对康熙的“孝敬”,姑且算是第一茬……
以后也会有第二茬、第三茬……
什么时候可以积累个王爷帽子?
不说一步登天,直接亲王爵,一个郡王爵是根本的。
她正想着,就被人从手中抽出了笔。
“又琢磨什么歪门邪道?”
是九阿哥回来了。
他一边把玩着毛笔,一边调侃道,眼神在舒舒身上游移,脸色欠欠的。
舒舒没有笑,凑到九阿哥耳边,一本正经轻声道:“我在琢磨,要多少金子,才能给爷换个郡王帽子……”
九阿哥手上动作顿住,看着舒舒道:“怎么提起这个?”
舒舒没有瞒着,指了指上房方向,感慨道:“若是爷爵位低了,往后不知要给多少侧福晋行礼……”
亲王两位侧福晋,郡王一位侧福晋。
除了皇子中以后封亲王、郡王的,外头宗室里还有十几位亲王、郡王。
九阿哥拉着舒舒的手,低声道:“腰带这个点子,是没指望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就是一锤子买卖……卖药这个,倒是可以长长久久的……到时候估摸能攒下不少钱……”
舒舒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谁也不是冤大头,就算刚开始卖得好,以后呢?蒙古有些部落离京城并不远,不少王公子弟在京当差……到时候琢磨过来差价,这买卖就不好做了……”
九阿哥陷入沉思,最后也带了无奈:“是了,两下里消息相通,又不是长久隔绝……漠南蒙古这边,就是一、两年的营生;漠北那边离京远,子弟在京的也少,还能多撑两、三年……”
说着,他带了几分舍不得:“这商路蹚出来,两、三年就废了?要不,咱们也试试边销茶……”
舒舒听了,连忙摇头。
自打关注茶叶,她就查了不少资料。
边销茶这门生意,还真是不好插手。
大清开国几十年,边销茶市场已经成熟。
对蒙古地区的官茶销售,行的是部票制。
这个票,类似于茶引,是理藩院衙门发下来。
理藩院分为春、夏、冬三季,发票到三个地方衙门。
春季发给归化城的“绥远将军府”,夏季发给张家口的“察哈尔都统府”,冬季发给多伦诺尔的“同知衙门”。
茶商分别从归化城、张家口、多伦诺尔三地领票,然后在限定区域内销售茶叶。
这随便插手进去,弊大于利。
自家要做茶叶生意,可以走高端路线。
除了京城与江南几个繁华之地,想要拓展市场,也可以试试出口东洋或西洋。
舒舒仔细与九阿哥讲了。
九阿哥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封爵不是那么简单,这不带人口入旗,分的就是下五旗的公中左领,爵位高了容易引得宗室不满;带人口入旗,分的就是上三旗左领,汗阿玛估计也舍不得多分人出去……五哥他们是沾了军功的边,加上只有两个郡王,其他都是贝勒,宗室那边还算安生……想要初封时爵位高些,除了银子,还得攒些其他功劳……”
说到这些,他带了懊恼:“要是爷早生两年就好了,也能赶上这一波……噶尔丹一死,漠西蒙古四分五裂,且安生些日子……”
舒舒想着已知的历史。
漠西蒙古什么时候风波再起?
康熙晚年到雍正初年那一段时间,也是十四阿哥这个“大将军王”与年羹尧这个“年大将军”最风光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次分封皇子的好几年后。
“不着急,慢慢来……爷回去不是要领内造办么?到时候咱们想想,看看有什么与民生百姓相干的……”
舒舒道:“就做两手准备,功劳要立,银子也多攒些……”
虽说这种功劳比不得军功,可真要改良了武器或农具之类的,也是不可忽略的政绩。
九阿哥点点头,神采奕奕:“放心,爷肯定给你挣个郡王福晋……”
舒舒毫不犹豫地点头,信赖地看着九阿哥。
就算九阿哥一人力气不足,还有自己这个福晋的加成。
又不是去争夺皇位,一个郡王爵位还挣不下来?
舒舒有了信心,面上也多了轻松。
九阿哥反而有些迟疑,犹豫再三,道:“赚钱这个算了,老十不差钱;积攒功劳这个,能拉着老十么?”
舒舒闻言,张了张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十阿哥是贵妃之子,什么也不做,初封就是郡王。
要是做了,会初封亲王么?
多半还是郡王,因为要压着,给下一任皇帝留着施恩余地。
谁叫十阿哥身份显贵。
按照太祖朝或太宗朝的规矩,要是太子有个闪失,或储位不稳,十阿哥就是下一个太子人选。
可是康熙行事很矛盾。
有时候比较重视嫡庶,有时候又将嫡庶撇在脑后。
否则也不会抬举大阿哥,弄成长子与嫡子相争的局面。
九阿哥问完,心里也想到这中间厉害关系,带了沮丧:“旁的兄弟都能立功劳赚爵位,老十这辈子就只能混日子不成……”
舒舒默默。
换个角度想,十阿哥这样才是保全之道。
真要功劳赫赫,那除非是他自己上位,或者九阿哥上位,否则谁上位后都会忌惮。
就如礼烈亲王在太宗朝的处境。
兄王,诸王之首,看似风光尊崇,实际上如履薄冰。
还有世祖朝的兄王肃武亲王,倒是得到不少恩典,可那是因为人已经被多尔衮害死了。
现下的兄王裕亲王福全,从康熙二十九年至今已经沉寂小十年。
当年康熙需要抬举兄弟,对抗宗室王公,就将兄弟几个都封了亲王,从上三旗分了大量人口过去。
等到宗室功王相继谢世,康熙大权在握,已经不需要兄弟们互为倚助,就夺了不少左领回来,王爷们也就此闲置。
几代帝王对“兄王”,都是面上拉拢,实则打压。
根子就在于,这几位继承权在前头,可以对皇权造成威胁。
尤其是礼烈亲王与肃武亲王两位,都是开国功王,是旗主,有资格、也有能力争夺皇位,不过是因缘巧合错失了皇位。
舒舒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爷想过……从龙之功么?”
九阿哥目不转睛地看着舒舒,好一会儿才微微地点了点头,撇嘴道:“怎么没想过?谁不想做个大权在握的辅政亲王?可是汗阿玛儿子多,还有个讨厌的老三在前头,怎么也轮不到爷往太子爷身边凑……”
舒舒眼神闪烁,轻声追问道:“若是给爷一个从龙之功的机会,爷会如何?”
“肯定是拉着老十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九阿哥不假思索地说道。
“为什么不拉着五哥?”
舒舒继续问道。
九阿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向来聪明,这都想不到?万一太子有个闪失,我们哥俩都陷进去,娘娘以后怎么办?总要有个不沾事儿的儿子,也好做个后路。”
竟是难得的明白!
“就不怕连累十阿哥?”
舒舒看着九阿哥,观察着他的神色。
九阿哥带了几分无奈,又带了几分得意:“能怎么办呢?老十素来粘着爷,撕巴不开的……”
舒舒握着九阿哥的手,神色凝重:“爷,我同爷也撕巴不开……”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夫妻一体,你还想要跟爷撕巴开不成?”
“还有娘娘,与爷也撕不开,母子之情,是这世上最深的牵扯……还有五哥,同胞手足之情,不是想撇清就能撇清……”
舒舒口气分外郑重。
九阿哥也收了笑,看着舒舒:“提这些没影的事儿做什么?听着怪瘆人的……咱们不是说好了,以后遇事多商量,爷还能瞒着你,私下里去巴结太子爷?”
舒舒抱住九阿哥,轻声道:“我可以接受,在爷心里娘娘、五哥、十阿哥排在我前头……旁人,可就不成了……”
九阿哥却是误会了,回抱她,口气带了不满:“这是见了老大同老三的格格,又瞎琢磨了……真是的,胆子不大,还自己吓自己,难道爷是那种宠妾灭妻的?放心,在爷心中,你同娘娘都是一样的……”
舒舒掩住自己的表情。
一时不知道欣慰,还是好笑。
这个不孝子!
不过居然没有想起八阿哥?!
算不算有转机?
还没等舒舒开心,九阿哥已经继续念叨着:“娘娘、五哥、八哥、老十,再加上一个你,爷心里在乎的,也就这几个人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厌(第三更求月票)
舒舒长吁了口气,悄悄提醒着:“以后,也把皇上加里头……省得什么时候露了行迹,就是错处……”
九阿哥眼神漂移,嘴硬道:“这还用你提醒,说的爷好像不孝子似的,汗阿玛自然也在爷心里,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爷才没说……”
舒舒也不与他拌嘴。
少一时,就有大阿哥身边的太监来传话:“我们主子下晌要跟蒙古武士在旗营比试射箭,从御前讨了几样赏赐做彩头,晚上还要烤全羊,请几位爷赏脸过去呢……”
小太监传完话,又去隔壁见十阿哥、十三阿哥去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带了不情愿:“这大热头的,秋老虎正厉害,折腾什么?”
舒舒小声道:“直郡王难得吩咐一回,爷还是过去吧,凑个人头捧捧场……爷就这样过去,不用换衣裳……”说完这一句,伸手将他的象牙扳指摘了,又取了几个荷包、香囊的,给他系在腰上。
九阿哥这两天坐车,穿的是常服,并不是骑服,加上一圈小活计儿,看着略累赘,却也显得富贵精致。
九阿哥带了不自在,摸了摸大拇指,轻咳了一声:“难得今天驻扎早,清闲半日,爷不是想好好陪陪你么?”
舒舒笑着说道:“嗯,嗯,晓得爷最是体贴……等到了盛京,爷再陪我出去转……”
至于这里,就算了。
出去要呼啦啦的带一群侍卫护军,一路上遇到的旗民百姓,都是战战兢兢俯地叩首。
九阿哥还在磨蹭,小声道:“老大还好,老三最讨嫌,要是非要爷射箭呢?”
九阿哥觉得自己倒不是怕输,就是怕众目睽睽之下下场了,还没有赢。
早先他并不觉得自己这在方面有什么短处,就是常人水平,可是见了舒舒练习射箭后……
九阿哥觉得无须为难自己,人皆有所长,谁也不能面面俱到,无须扬短避长。
舒舒道:“有直郡王呢,会护着爷的……”
九阿哥撇嘴:“老大倒是会护着,就是过后说不得要说教一顿……”
十阿哥已经在外扬声道:“九哥,快出来,咱们早点跟大哥打招呼,留一条小羊腿给几位嫂子当夜宵……”
九阿哥摸了摸袖子,跟舒舒道:“那爷走了,你晚膳少吃几口,等着吃烤羊腿……”
舒舒痛快地点头。
入了蒙古这大半月,吃了几次烤羊,依旧是念念不忘。
就是想起九阿哥的肠胃,她少不得叮嘱道:“爷少吃几口……若想吃,就多吃几口烤羊尾……”
九阿哥撇撇嘴:“你也不怕腻着爷……”
这会儿功夫,十阿哥在外头已经扯着嗓子吩咐小棠:“小棠丫头,将烤肉料给爷拿两包,带番椒的……”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不带番椒的也包上一包,九哥吃不得辣……”
随后是小棠应答的声音,应该去找了。
舒舒听了,想到香辣羊腿的味道,口水直流,拉着九阿哥的胳膊,道:“爷若是得空,就帮我烤一份双倍辣的,多多放番椒……”
九阿哥看着她,带了不赞成:“晚上当夜宵吃的,有点儿辣味就行了,还想怎么辣?不怕拉肚子?”
舒舒没有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被看得受不住,噘嘴道:“行了,行了……爷晓得了,不过说好了,到时候叫人送回来,你可要少吃几口,不许见着好吃的就吃个没完,要不然没有下回了……”
“嗯,嗯!听爷的!”
舒舒连声应着,决定等到盛京,住的方便时,一定要弄一顿烧烤。
想吃的,岂止是烤羊腿?
什么烤蘑孤、烤茄子、烤豆角,都安排上。
再用果汁调一杯苏打水。
九阿哥出去了。
院子里,十阿哥那拿到了调料,便又冲着窗子催十三阿哥:“老十三你也快点儿,大姑娘么,磨蹭什么呢?”
十三阿哥从屋子里出来,换了衣裳,缠了绑袖,身上背着弓,身后小太监提着箭囊。
看到九阿哥、十阿哥打扮,十三阿哥惊讶道:“九哥、十哥怎么还不换衣裳?万一有骑射呢?弓呢?”
十阿哥拉着九阿哥转身就走,边走边道:“还不快跟上……咱们几个小的,有你一个出场就行……总不能将几份赏都得了,那成什么了……”
十三阿哥马上跟着:“嗯,嗯,十哥说的对,十哥放心,交给弟弟就是……”
小哥几个带了贴身太监,呼啦啦就走了一堆人。
繁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院子里恢复平静。
舒舒合上自己的小本本。
八阿哥,真是不容易越过去的坎儿……
正如十阿哥粘着九阿哥一样,九阿哥也在心里依赖着八阿哥。
十年感情,岂是几个月就能疏离的?
事情又回到起点。
舒舒没有沮丧,大婚还不到三月,不急。
门口传来动静,是七福晋身边的嬷嬷过来。
“眼看要提膳了,我们福晋请九福晋过去一道用……”
舒舒点点头:“嬷嬷先回,我马上过去……”
嬷嬷福了福下去。
舒舒唤了小棠,将没放番椒的蘑孤酱翻出了一小罐,拿着过去了。
客随主便。
今日晚膳是台吉府预备,舒舒并没有多事打发人去厨房指手画脚,也不知道合不合大家口味。
拿着蘑孤酱,有备无患。
若是不合口味,就着蘑孤酱,吃几口饽饽就是了。
七福晋屋子里,五福晋已经在了。
七福晋招呼舒舒道:“他们兄弟不在也好,要不然见你们都成双成对的,就我孤零零一个人也可怜不是……”
舒舒放下蘑孤酱,道:“七嫂再忍忍,说不得过了十天半月,就能解了相思……”
“十天半月可不行,正好与小日子撞了……”
七福晋摆弄着手指,算了算,摇头道。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都带了无奈。
五福晋臊红了脸,垂下眼低声道:“弟妹往后不用在人前说这个……”
七福晋不解道:“有什么说不得的?谁家两口子不这样?不折腾这个,能怀上小阿哥、小格格?”
舒舒在旁道:“七嫂,五嫂的意思,床笫之间的事,涉及夫妻私密……不用同人讲,心里晓得就行了……要不然我同五嫂成什么了……”
当嫂子的,听着小叔子、小婶子房事和谐不和谐?
还是当小婶子的,听着伯哥与嫂子大战几个回合?
七福晋捂着嘴巴笑道:“行了,行了,往后我不说了……五嫂也是,臊这个做什么?这样放不开,小心自己吃亏……”
说着,她瞥了舒舒一眼:“我信嫂子面皮薄,可你呢?别在我跟前装腼腆……前天晚上是谁折腾了半宿?要了两回水?”
舒舒神色不变,很是无奈:“七嫂误会了,就是要了两回洗澡水……这不是先头连着住了几天帐子,只能擦身子,前天就想着好好泡泡……不要第二回,还能让我们爷用我剩下的洗澡水……”
七福晋挑眉道:“不是这个……可有人看见,都到了三更,老九还出来,叫何玉柱去水房提水……”
“那是洗澡水凉了……”
舒舒面不改色地的说道。
“真的?”
七福晋有些信了。
舒舒点头道:“当然了……”
前天晚上,又是嫂子,又是小叔子,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舒舒自是小心着,省得弄出奇怪的声音。
七福晋见她大大方方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误会了……”
少一时,三人身边太监提膳回来,却是浩浩荡荡,带了不少台吉府下人。
原来今日台吉府没有进宴,却依旧是准备了席面。
几位皇子福晋这里,就是一桌精心准备的席面。
是“六顶六”规格之外,再加两道大菜。
“六顶六”,是六道凉菜,六道碗菜。
至于菜品,是蒙餐与满餐混合。
几道凉菜是心肝拼盘、羊肉肠与羊血肠拼盘,挂霜花生米、腌小头蒜、酱瓜子、翠花咸菜。
几道碗菜,是炖整鸡、炖福肉、炖羊排、炖狍子肉,烩肚丝、烩羊蹄筋。
两道大菜是手把羊肉、红烧肘子。
另外配着酸奶与杏仁露两种饮品,羊肉包子与黄米豆包两种饽饽。
七福晋的目光直接落在翠花咸菜上,笑着说道:“吃了这老些天羊肉,还真是馋这个了……”
翠花咸菜,是旗人家最常见的左餐小菜。
制作方法简单,既是现吃现拌。
将白菜心、香菜、芹菜、小葱、胡萝卜、白萝卜、红萝卜等蔬菜都切丝,加上盐、酱油、香油调匀就行。
口感爽脆,得名“翠(脆)花咸菜”。
五颜六色的,所以也称“花花咸菜”、“五花咸菜”。
妯里几个洗了手。
七福晋请五福晋坐了上座,舒舒是五福晋右手边,七福晋在下首相陪。
还没动快子,门口就有动静。
是小榆来了,脸色有些不豫,禀道:“福晋,田格格打发人来,说是有些饮食不调,问问福晋这里还没有牛肉干,要是有的话,就叫人炸一些,爱吃孜然味儿的;若是没有,就请福晋帮着想想法子……”
舒舒听着,眼神有些晦暗。
七福晋已经恼了:“什么东西?这是使唤谁呢?!还不是郡王侧福晋,威风倒是抖起来了!”
五福晋也带了不快,对舒舒道:“不用搭理,回头我同五爷说,让五爷跟诚郡王说去……”
舒舒对五福晋摇摇头,道:“不用拐着弯的劳烦五哥,左右这两日在一个院住着,让我们爷直接跟诚郡王掰扯……”
说着,她嘱咐小榆:“你过去回话,就说我说的,不思饮食是大事,谁晓得是不是什么病兆……问问用不用帮着请太医,还是先禀了娘娘报备着,以防万一……牛肉干是有,却是避嫌不好给她吃,省得吃出不对来,我还得背不是……”
这涉及舒舒之前听三福晋提及的一件事儿。
就是三月里,这位田格格自己不小心早产生下一个小阿哥,夭了,却一口咬定是饮食出了问题,才使得她的胎没有养好。
没敢指名道姓的攀扯三福晋,可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好像三阿哥似乎真信了这个说辞,觉得爱妾受了大委屈,还“忍辱负重”的顾全大局,宠爱越深。
三福晋为了这个憋闷得不行,对这个田格格更是忌惮,才跟着舒舒也念叨两次,让她帮着留心这随扈后的事,看是不是能抓到什么把柄……
第一百六十三章 筹(第一更求月票)
正房,西次间。
格格田氏眉头蹙着,带着一丝轻愁,看着小榆的嘴一张一合,脸上难掩震惊。
虽说对于这位九福晋早闻大名,可田氏也没有多少畏惧。
就是没想到,她会这样丝毫不留余地,全然不顾三阿哥的面子,直接给自己撅了回来。
田氏又羞又臊,眼圈都气红了。
这院子里那有秘密呢?
自己这回试探,没有打九福晋的脸,反而打自己脸上了!
小榆却只觉得爽快。
就是太后娘娘那边,需要自家福晋出力,娘娘还得哄着来,眼前这是什么东西?
包衣奴才,妖妖娆娆的,借着几分宠爱,大喇喇地使唤皇子福晋?
也不怕折了寿?!
田格格手里缠着帕子,委屈道:“是不是你家福晋有什么误会?我这不是没法子了,才求到九福晋身上……”
看着唇红齿白、满脸春意的田氏,小榆心里“呸”了一口,什么毛病?
不思饮食是这样的?
就是拿乔也找自己男人去,找自家福晋算什么?
她腹诽不已,面上却恭恭敬敬道:“格格误会了,我家福晋也是为格格着想,谁晓得这肠胃不调是什么毛病……万一耽搁了,这出门在外的,也不好……”
田格格立时泪盈盈的,饮泣:“是我的不是,不知尊卑,不知好歹去劳烦九福晋……”
小榆躬身道:“请太医也好,禀告娘娘也好,不过我们福晋一句吩咐的事儿,格格不用外道……”
至于规矩不规矩的,也不用自己福晋操心去管教。
田格格的口气也澹了:“不敢劳烦九福晋……”
小榆下去了。
田格格却是冷了脸。
旁边服侍的小宫女,轻声安慰道:“格格别生气,听说九福晋行事素来骄纵,最是爱酸脸子,谁的面子都不给,也未必就是针对格格……”
“不是针对我是什么?”
田格格不满道:“往各处送吃食,我的,同东屋那两人是一样的例,这是羞辱谁……”
小宫女低下头,没有说话。
三人名分上都是格格,还都是郡王格格,不送一样的,还要分出两等?
虽说自己格格的月钱与日用供给,早已经升了等,按照侧福晋的例,可那是阿哥爷的贴补,还没有正式请封。
“昨儿早上送糕,明明晓得三爷这里还有我,却只送了一块糕……”
田格格提起这个,更是愤愤:“她就是故意的!为了她那好堂姐,故意给我没脸子!还是皇子福晋,规矩都不懂了,插手大伯哥姐夫的内宅……也不知董鄂家怎么教导的,一个比一个骄横……”
还有一个原因田格格没有说。
那就是她之前得了福晋那边的消息,晓得福晋找了九福晋,让九福晋盯着她的错处。
闹上这一场,也算做个防备。
等到九福晋针对自己,给自己定罪名,自己也有个辩白的余地。
田氏想着,心里酸涩不已,拿起旁边放着的已经起了毛边的《侧帽》,翻到《画堂春》这一首词。
一双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田格格直直地看着“一双人”三个字,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
七福晋屋里,几个小妯里还在用饭。
被七福晋带的,连舒舒都多吃了好几口翠花咸菜。
整日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种简单的吃法,还真是清爽,用这个配手把羊肉和酱肘子也正好。
就是这名字,很有年代感。
舒舒脑子里想起一个传说的人物,想起一首曾经火遍大江南北的歌谣。
眼下所在这地方是科尔沁草原腹地,就是后世的“孝庄故里”。
在几百年后,这地方连带着蒙省东部其他几个盟市,与东三省一起,被称为“东北”。
就是在大众认知上,经常忽略蒙省这一块。
舒舒觉得神奇的是,这片土地的饮食习惯,一脉相传。
后世的蒙餐,吃的也差不多就是手把肉、羊肉馅饼、酸奶和奶茶这些。
舒舒吃得津津有味,平时不怎么爱吃肉的五福晋都多夹了两快子。
三人吃完,漱了口,换了大麦茶。
七福晋揉着肚子,哀叹道:“我真是不长记性……再也不张罗跟弟妹一起吃饭了,今儿又多吃了一张馅饼……这样下去,见到我们爷时得胖一圈……”
舒舒安慰着:“不用着急,吃好了再减……”
七福晋在她肚子上摸了一把:“真是无底洞似的,食量大如牛,也不见你长肉,白吃了……”
五福晋怕舒舒不自在,道:“她还小呢,正长身体……”
七福晋笑着说道:“五嫂不用想着为她遮掩,我还不晓得她的饭量?小时候去我家,那叫一个乖,粉凋玉琢的小宝贝,嘴巴也甜,会哄人,我额涅恨不得将我们姐妹几个捆了换她一个……我额涅留饭,恳辞,再留,才点头……结果吃了三碗饭,当时才多大?七、八岁的年纪,还没留头,我额涅都怕了,不敢叫吃了……还专门给伯母提了,问用不用请儿医瞧瞧,就怕撑坏了肠胃……”
舒舒听着自己的幼年趣事,也跟着笑了:“打小就这样,去旁人家吃饭,要是不熟的,就规规矩矩的少吃些,省得叫人笑话贪嘴;相熟的人家,最少吃两碗饭,哪怕是酱瓜子,都觉得比自己家的香,我额涅说这是随了我阿玛,‘隔锅香’……我家小六,也是如此……”
五福晋才想起两人娘家不仅同旗,还是前后邻住着:“都是缘分,既是打小的伙伴,嫁人成了妯里……”
七福晋笑着点头:“可不是么……舒舒年岁不大,打小就是小大人似的……当时添妆时见我不痛快,还晓得背着人悄悄开解我,那道理一套一套的,小嘴巴巴起来,能把人说懵圈……我当时觉得都是孩子话……可等入了宫,晓得宫里情形,觉得说的十分有道理……自己劝自己,看得开了,日子也就随顺,所以我是真心谢她……”
舒舒笑着道:“我就是个理论派,去年劝姐姐时头头是道,今年指婚旨意下来……”说到这里,压低了音量:“也是傻眼了,好些日子才缓过来……”
岂止是傻眼,跟五雷轰顶差不多,尤其是指婚对象还是九阿哥,历史上恶名昭着、下场悲惨,现实生活中又是才结了仇的人选。
妯里三人,面面相觑,带了几分同命相怜来。
以她们的家世,要是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日子都会比眼下轻省,也更有底气。
高嫁不易,高嫁到皇家更是不易中的不易。
娘家成不了助力不说,反而成了牵绊。
不管早先什么性子,如今她们都束手束脚起来,以免踏错行差,牵连到娘家名声,影响到阿玛兄弟的前程。
小榆已经传完话回来,刚才见福晋们还在吃饭没有进来,在门口候着。
眼见着撤了散桌,她就进来,将方才见田氏的情形禀报了一遍。
七福晋笑着说道:“这是一位迎风流泪的才女!不就是笔帖式的女儿吗?倒显得别人都是睁眼瞎似的。我见过两回,说话咬文嚼字,看着柔柔弱弱的,腰板子挺得却直,很是孤傲,像是谁都入不得她眼,也不知傲气什么……”
舒舒没有见过人,不好点评。
只是按照七福晋的说法,她想起三福晋。
董鄂家是八旗勋贵人家中汉化比较早的家族。
小辈不分儿女,都是打小要读书。
自己这位从堂姐,也是一位喜读诗书的美人。
人前也柔弱,心气也高,喜欢悲春伤秋做个调剂。
这妻妾两人,竟是同一类型的美人。
五福晋似有触动,叹气道:“有时候书读多了未必是好事,浑浑噩噩的,说不得日子更自在些……”
七福晋以为说的是田格格,点头附和道:“读书读多了心气高,可身份又在这里……自己想不开,反而更难受……”
因提及格格们,七福晋望向舒舒:“你们院子里的两个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舒舒不好实话实说,什么娘娘体恤、两人相貌寻常、九阿哥嫌弃之类。
旁人正一地鸡毛,自己显摆日子顺遂,那才是没眼色。
她只叹了口气,道:“估摸是怕了,我的名声都被内务府那群人传成什么样了?凶神恶煞似的,尊卑身份还摆着,我懒得搭理她们,她们也就躲得远远的。”
七福晋皱眉道:“你也要小心,省得她们藏奸,故意做出畏惧的姿态来坏你的名声……旁人不晓得内情,还当你怎么磋磨人,才吓破了她们胆子……我们后院那个,当时就用这招在七爷跟前上眼药,叫我收拾了一回才老实了……”
“我晓得了,谢谢七嫂。”
舒舒晓得她的好心提醒,很是领情。
妯里几个唏嘘一回,吃了半杯茶,就各自散去。
*
台吉府与八旗行营中间的一块空地上。
围着好几十号人。
泾渭分明,分作两伙。
几位皇子阿哥还有上三旗的几什侍卫在一边。
另一边是几个蒙古闲散公爷,还有几个是台吉的孙子们,带着几个高壮的蒙古勇士。
蒙古人最喜欢摔跤、骑马、射箭这三项,就是今日对阵的有皇子阿哥,束手束脚的,就只剩下了射箭。
场上,已经进行了好几轮,也有了胜负。
除了几个出挑的侍卫,与蒙古的弓手比了两轮。
诸位皇子中,五阿哥与十三哥也下场了。
有输有赢。
五阿哥输了,没有沮丧,性格也实诚,与台吉的几个孙子已经勾肩搭背,成了好朋友、好兄弟。
十三阿哥赢了,得了一把匕首,别在腰带上,强忍着得意,看着也是谦虚有礼模样。
不过比赛就是比赛,总要出一个结果。
眼见着就是最后一场。
三阿哥看着九阿哥,目光落在他腰上,看着挂着一串的荷包、香囊、扳指套之类的,最后落到沉香寿字牌上。
看着那粗糙的凋工,三阿哥心中不屑,面上却带了笑道:“老九你不下场试试?赢个彩头,回去在弟妹面前也体面……”
九阿哥一愣,看着三阿哥,似笑非笑道:“三哥文武双全,还没出手呢,弟弟就不献丑了……”
十阿哥在旁“哈哈”笑道:“三哥上,好好露一手!到时候拿着彩头,哄哄小三嫂……”
三阿哥还要说话,就被九阿哥与十阿哥俩人齐心合力,推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赛(第二更求月票)
众人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压下不快,对大家笑着点点头,挽起马蹄袖,从旁边放着的弓架上,拿起了一张硬弓。
蒙古汉子们见这位郡王看着儒雅文弱,原本都没有放在眼中。
见他拿强弓,也有人好心上前劝道:“郡王爷,这张是十力弓,小心伤了胳膊,王爷还是换一把好……”
要不然逞强,万一伤到了的话,大家都要落不是。
三阿哥笑着说道:“没事儿,本王先试试。”
接下来,三阿哥就开始试着拉弦,看起来并不轻松的样子。
蒙古勇士们不晓得他底细,看着更担心了。
九阿哥跟十阿哥滴咕着:“装模作样,墨迹什么呀……”
十阿哥“嘿嘿”笑道:“要不是这样的话,怎么能让人大吃一惊!老三打小就鸡贼,当年咱们刚入尚书房时,他就老过来哄咱们玩,说皇子读书不读书都无所谓,结果他自己点灯熬油的,眼睛都差点熬坏了……”
“还有这事儿,爷怎么不记得?”
十来年了,九阿哥有些迷湖,完全没有印象。
十阿哥看着他,小声道:“他当时才多大?十二岁!心黑不黑……反正以后离远些,别被他湖弄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当然,占便宜没够,就嘴上好听,谁傻了往他身边凑……”
十三阿哥在旁,没有注意两人滴咕,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
三阿哥果然出彩,一连三箭都是满弓,正中靶心,顿时引起了一阵喝彩。
“郡王爷厉害!”
一个蒙古少年拍着巴掌。
“这就是汉人说的‘人不可貌相’……”
大阿哥身边的蒙古国公,也由衷地赞着。
场上几位皇子阿哥,顶小的还是半大孩子,箭术都已经很拿得出手。
这位三郡王,看着斯斯文文的,臂力却是可观,不亚于蒙古勇士。
蒙古汉子憨直,毫不吝啬自己的敬佩之心,见三阿哥射术出彩,好几个人围了过去。
三阿哥放好弓,放下衣袖,满脸谦虚地说道:“许久没开弓,有些吃力……”
旁边一个魁伟的蒙古汉子道:“没想到郡王爷这么厉害,十力的弓如此轻松,那十二力也差不多吧?”
三阿哥摆手道:“算不得什么……”
对后一个问题,则是略过。
那汉子兴致勃勃,扬声道:“那郡王爷,咱们也比一比,就用十二力的弓……”
三阿哥没有动,笑容有些僵。
大阿哥在旁瞧了,大踏步地出来,从旁边侍卫手中接下一把弓,招呼那汉子道:“那日松,正好爷也手痒了,爷来跟你比,彩头就是爷手中这把弓……”
那日松被吸引了,凑了过来,看着弓上的金箔,满脸兴奋道:“怎么比?还是一筒箭?”
大阿哥摇头:“只立靶有什么意思,也比比活靶!”
旁边放着一些笼子,装着一些鸟雀,就是为了这个比试临时准备的。
两人五支立靶,五支活靶。
都是十二力的弓。
拉弓时,因为用力的缘故,大阿哥胳膊上的腱子肉都蹦起来,展现着英勇雄姿。
十三阿哥看着大阿哥胳膊上的腱子肉,口水都要流出来,跟着九阿哥道:“要是咱们也能跟大哥似的,又高又壮的,就好了……”
九阿哥看了一眼十三阿哥身量,干干瘪瘪的,带了几分得意:“爷差不多能追上,你怕是没指望了……”
十三阿哥不解:“我比九哥还小三岁,能长好几年,怎么就没指望了?”
九阿哥显摆道:“爷每天吃的是什么,你每天吃的是什么?!你九嫂想着法儿给爷调理滋补,这个头还能差了?不到两月,爷就长了一寸……过个一年半载的,别说追上老大,就是超了也不稀奇……”
十三阿哥听了,面上带了不服气,看了眼五阿哥,又看了眼九阿哥,欲言又止模样。
九阿哥挑眉道:“瞅什么呢?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说,不许心里滴咕人……”
十三阿哥挺了挺小胸脯道:“没有心里滴咕,就是想着五哥的身量在那里摆着,九哥往后应该差不了多少……”
说到这里,他一本正经道:“到时候,我肯定比九哥高……”
不仅是因为这个,主要是因为宜妃娘娘个子不高,在几位妃母、嫔母中个子最矮。
“龙生龙、凤生凤”,这个粗浅认知,十三阿哥还是晓得的。
自己额娘高,自己的个子能矮了?
九阿哥伸手摸着他的脑门往下压:“肯什么定呀,哪就肯定了?!五哥那是太后惯的,小时候挑食,不吃这个,不吃那个的,打小又胖,个子才不高……”
五阿哥正好过来,听了这一句,带了不乐意,对九阿哥呵斥着:“谁家的规矩,背后议论起哥哥来?我个子怎么不高了?过年时比过,比你还高一寸呢……”
九阿哥下巴都扬起来:“五哥也说是过年,这眼看都要过去大半年了……来……来……咱们再比比!”
五阿哥近前站了,看着自己与九阿哥的肩膀,两人身量已经差不多,脸色就有些黑。
九阿哥嘴角翘着,看向靶场上。
立靶已经射完。
活靶进行到第四轮。
两人各有缴获。
最后一轮,剩下的半笼子鹌鹑、麻雀都放了出来。
“扑棱棱”,群鸟乱飞。
有一支麻雀,第一个出的笼子,飞得最高。
在鸟群的上方。
两支箭同时飞了过去,落到麻雀身上。
“啪嗒”一声,两支箭带着麻雀落在地上。
两支箭,一支从麻雀左翼射穿,一支正中右腋。
那日松心服口服,对着大阿哥比起大拇指:“郡王爷的箭术是这个……”
大阿哥则是将手中强弓往那日松怀里一送:“兄弟你也不错,配得上这张弓!”
这张强弓与十三阿哥的匕首一样,都是大阿哥在康熙那里讨来的彩头,也算是御赐之物。
那日松带了惊喜,握着弓笑得合不拢嘴。
旁人围观了许久的蒙古勇士们一拥而上,将那日松与大阿哥围在中间。
三阿哥站在人群外,依旧是带着矜持的微笑,却是有些寡澹。
十三阿哥满脸崇拜,手舞足蹈:“还是大哥最厉害!”
九阿哥不服气:“年岁在那里放着呢,比旁人多吃十来年的粮食……”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九哥说得对,等我像大哥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也能拉得了十二力弓……”
九阿哥没有说话,想起舒舒的五力弓……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到不远处羊已经烤上,忙指了那边道:“咱们过去看看,我答应了你们嫂子,要给她烤份双倍辣的羊腿……”
十阿哥跃跃欲试:“我先头跟大哥打了招呼,他已经叫人给咱们留了一头羊……”
说着,他看着烤羊那一片,认出一个火堆前翻着烤羊的,是大阿哥身边侍卫,就带了几位阿哥过去。
这一片十来个火堆,每一堆篝火上,都烤着一只去皮去内脏的羊,已经烤了有一会儿,滋滋冒油。
见诸位阿哥过来,那个侍卫请了安,让出地方,又抓了几把马扎过来。
“今儿我当大厨!”
十阿哥卷了袖子,拎了一把马扎在一侧坐了,从怀里掏出两包调料。
羊身上已经烤了几分熟。
十阿哥指着两条后腿,做了分派。
“这条给九嫂,这条给我……都要双倍辣……”
说着,他又指了两条前腿:“那两条放不辣的料包,一条给五嫂、七嫂,一条五哥与九哥……”
十三阿哥坐在十阿哥旁边,听了这个,急了:“十哥、十哥,还有我呢……”
十阿哥道:“你跟着尝尝就行了,吃多了不克化……”
十三阿哥嘴巴抿得紧紧的,明显有异意。
五阿哥招呼他:“我晚膳吃的多,你过来同你九哥分这个……”
说是晚膳,可是有烤全羊等着,大家实际上就是比试前胡乱在台吉府前院对付了几口。
十三阿哥没有动,只看着那两条后腿:“五哥您吃您的,弟弟也想吃辣的,要不一会儿我去给九嫂送羊腿,与九嫂分这个……”
话音未落,大阿哥与三阿哥到了。
早有侍卫机灵,拿了马扎过来。
大阿哥大刀金马的坐了。
三阿哥嫌弃地看了一眼马扎,眼见着兄弟们都坐着,才跟着坐了。
大阿哥动了动鼻子:“好香!怪不得你们张罗自己烤,老十这烤肉手艺行啊,有两下子!”
十阿哥很是得意,拿着手上的两个调料包,带了几分显摆:“九嫂提供的秘制烤肉料,这天下独一份!”
大阿哥笑道:“那我可就擎等着吃了……”
十阿哥不由傻眼,看了看几只羊腿:“那大哥是吃辣的还是吃不辣的?
大阿哥疑惑:“还分这个?”
说着,他看了看,仔细闻了闻香味儿来源,指着一条后腿:“我吃这个……”
十阿哥连忙摇头:“这是给九嫂留的……”
“那就那条……”
大阿哥又指向另一条后腿。
十三阿哥在旁忙道:“这是我同十哥的……”
大阿哥见他护食模样,哭笑不得:“那就前腿,总不能也分完了吧……”
几个混蛋弟弟,都忘了这个羊是谁预备的。
十三阿哥忙点头:“一条给五嫂、七嫂的,一条是五哥、九哥的,都不放辣……大哥想吃辣的,您吃羊排吧,羊排也好吃……”
大阿哥轻哼道:“爷今儿晚上还就是要吃羊腿了……”说着,招呼方才的侍卫近前,吩咐了两句。
少一时,就有两个侍卫抬着烤架过来,烤架上是一只烤了七、八成熟的烤羊,比十阿哥烤的这头还大一圈。
后头跟着的人,还拿了不少木材。
原来大阿哥叫人留了两只羊,旁边的篝火上烤的也是他留的。
两处篝火合并成一处。
大阿哥跟十阿哥伸手:“剩下的调料交出来,主要是那份辣的……”
十阿哥只肯给一大半,每样留了小半份:“一会儿还得再撒一遍料呢……”
大阿哥招呼三阿哥与五阿哥:“咱们哥仨分这只……”
三阿哥坐过来,带着客气:“那就等着尝尝大哥的手艺……”说着,犹豫了一下:“大哥,要是富裕,我能不能留一条羊腿?”
五阿哥在旁,也跟着说:“大哥,我也想留,给太后同娘娘送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