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改革(打滚求月票)
夫妻两个陪了丰生跟阿克丹一会儿,就回正房了。
那个一尺半的大金算盘,也没有叫人抱回去,直接搁在后罩房。
等看到一匣子金灿灿的吉祥钱儿,九阿哥笑道:“皇祖母给的?老太太可实诚了……”
舒舒提醒道:“这个就别对外显摆了,咱们自己晓得就行,省得旁人不平。”
“嗯嗯……”
九阿哥应着,抓了一把,道:“叫爷说,皇祖母跟咱们才叫有来有往呢,比汗阿玛那边强,咱们往乾清宫孝敬了多少东西,都没见回来什么!”
不比没什么,这一对比,就显得御前不大厚道。
之前御前疼爱太子跟大阿哥,可是没少赏东西。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爷又公私不分了,往乾清宫孝敬的大头,不是算衙门那边的孝敬么?不能算在儿女孝敬里……”
还是要学会满足。
这不满足就容易生不平,皇子生不平,日子就不消停了。
九阿哥拍了拍额头道:“爷混在一处了,是不该挑那个……”
从现下开始,一直到除夕,等着过年就行了。
衙门封印,也不用出去当差。
至于准备年菜之类的,都交代给下头人了。
百十来号人当差,要是还要他们事必躬亲,那才是亏死了。
夫妻两个得了闲暇,每日里就去后罩房,一人抱了一个,去宁安堂。
在那里陪孩子半天,陪伯夫人吃了午饭,下午才散了。
三个孩子,放在一起,有个活泼的尼固珠带的,连带着丰生跟阿克丹都活泼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尼固珠边笑边跑,追逐两个哥哥。
她爱抱人,还爱跟人贴贴。
正是长牙的时候,口水哒哒的,就是个小埋汰孩子。
阿克丹不爱跟人这样亲近,丰生爱干净,小兄弟两个跟被狗撵似的,也满炕乱跑。
尼固珠“蹬蹬蹬”的小腿倒腾的飞快,一会儿扯着丰生,一会儿拉住阿克丹的。
无良的长辈就在炕边瞅着,也不拦着。
只舒舒摸了摸炕,有些不放心,道:“阿牟,不会蹦塌炕吧?”
尼固珠一岁九个月,已经快两尺九寸高,重二十七斤。
她的两个哥哥,现在才两尺六寸,一个十八斤,一个十六斤。
只看着这身高体重,像是姐姐带着两个弟弟,压根就不像是三胞胎了。
伯夫人道:“放心吧,你跟福松都四、五岁了,都没蹦塌炕,他们才多大?”
舒舒讪笑,自己小时候也这么活泼么?
好像太遥远了,记忆不太真切了。
尼固珠这一刻不得消停的模样,随自己了?
九阿哥在旁道:“我跟老十上学后还蹦过,没事儿……”
舒舒听了,看着九阿哥笑。
这是罪魁祸首。
自己应该还是打小娴静的性子,没有这么闹腾……
悠闲的日子,转瞬而逝。
皇子府里一片祥和。
对舒舒来说,长辈健康,儿女也都好好的,夫妻两个心意相通,别无所求。
对九阿哥来说,也是松了一口气。
随着广储库人手的补充,之前茶库的官司算是告一段落。
等到年后御前指了管院大臣跟值年大臣下来,内务府的差事就更省心了。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日。
这一日是岁暮,要祭太庙,康熙在斋戒三日后,要亲自过去行礼。
陪着前往的,有当值的大学士、礼部尚书与太常寺卿。
站在太庙中,康熙就感觉到了森冷。
他身上穿着端罩,脚下也会是厚底靴子,可是依旧感觉到阵阵寒气,无孔不入。
他走路有些飘,喉咙也发痒,神色越发凝重。
在斋宫的三日,他就觉得身上发僵,也不想吃东西。
加上斋饭清淡,看着就没食欲,他也就没吃几口。
今日,就显现了后果。
乏力,头重脚轻。
等到一套繁琐的祭礼下来,康熙脸色骇白,额头都是冷汗,手指发麻。
他闭上嘴巴,调整着呼吸,强忍着才坚持下来。
等到最后祭拜完,要起身的时候,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身子一软,就要栽倒下去。
旁人看不出康熙不妥当,梁九功与魏珠却不住眼地盯着。
两人御前服侍,自是察觉到康熙的不舒坦。
见康熙不对,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上前扶住。
康熙借着两人力气,才没有跌倒,眉头蹙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皇上……”
梁九功带了颤音道:“这……”
康熙道:“先回乾清宫……”
步辇就在太庙外头候着,可是太庙里到太庙门口这一段路……
梁九功后背都是汗。
康熙看着梁九功的荷包道:“将橘子糖给朕两颗。”他眼下体虚,跟前几日的斋戒有关系。
梁九功应着,忙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糯米纸包着的橘子糖。
康熙接过来,含在嘴里,站了半盏茶的功夫,缓过精神来,才推开梁九功跟魏珠的搀扶,出了太庙。
一年到头,需要他亲自参加的祭礼太多了。
祭礼时的繁琐且不说,只祭礼之前的斋戒,就很熬人。
康熙脸上紧绷着,上了步辇。
等回了乾清宫西暖阁,他就传了太医。
风邪入体,脾胃失和。
太医开了驱寒怯湿的方子。
等到太医下去,康熙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手指尖刺麻,这是斋宫湿冷引发的痹症。
康熙叹了口气。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如果是早些年,有太子在,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直接叫太子主祭。
可是眼下,他不想让太子主祭。
太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的舅舅没有革爵之前勾连火器营官兵;索额图没有问罪之前,也在上三旗侍卫与护军中安插了人手……
早先康熙觉得不是太子的错,都是旁人离间他们父子之情;眼下,他有些保不准了。
以史为鉴,不是哪个帝王都能平安终老。
康熙也很矛盾。
他不想将太子想的太坏,可是却也无法将太子想的太好……
宫里的消息,传播的快;可是御前的消息,说遮掩也会遮的严严实实。
康熙在太庙几乎昏厥的消息,宫外无人得知。
不过康熙下午的时候,召见了大学士马齐跟礼部尚书席哈纳与太常寺卿张廷瓒。
他没有瞒着自己的的症状,说了一遍,而后道:“祀典关系重大,朕恐精力偶有不周,日后祭礼登降起立,可否有删改之处,尔等合议了禀来……”
这三人恭敬听着,神色都带了凝重。
既是圣驾不虞,那不是当好好休养么?
皇上今年四十九了,有了春秋,肯定不会像年轻时那样体力充沛。
大祭累人,也是寻常。
调整祭礼过程这是什么应对方式?
三人各有思量,面上却不显,都是恭敬应了。
今年除夕,本就是因为皇上要祭太庙,三位才在宫里当值,放在外头没有瞧出异常来。
只是出了乾清宫后,三人面面相觑。
马齐这个大学士身份最高,礼部尚书与张廷瓒就都看着马齐。
马齐稍加思量,有了定夺。
皇上下了口谕,遵从就是。
他就对两人道:“两位大人辛苦辛苦,将前朝的祭礼多查查,看看怎么去繁就简,争取早早就章程拿出来。”
礼部尚书与张廷瓒都躬身应了,本就是他们职责所在。
不过既有了差事,倒是不好立时出宫了,两人都往衙门去了。
衙门虽封印,却有轮值的司官在,查询文档也方便。
马齐这里,也没有立时就走,而是去了内阁值房去了。
等到中午,没等打发人叫膳房提膳,十二阿哥带了食盒来了。
马齐见了,忙起身道:“十二爷……”
十二阿哥侧身,只受了半礼,而后道:“听说岳父今日宫值,福晋叫膳房预备了膳食。”
马齐看了食盒一眼,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太扎眼了不好。”
就算是亲女婿,皇子也不宜与外臣往来太密切,尤其马齐还是御前的人。
十二阿哥点头道:“嗯,今儿是过年,福晋孝顺……”
他只说到富察氏身上,并不提自己,马齐神色更和缓,道:“福晋是幼女,性子若有不周全之处,还请阿哥多多教她。”
十二阿哥这回没有点头,道:“福晋很好,行事没有错处。”
马齐听着,心里更踏实了。
在宫里生活,没有错处,就是最大的保障了。
马齐想着十二阿哥在皇子围猎中第三,道:“还没有恭喜阿哥,得了二十蓝甲……”
十二阿哥道:“这银钱,我会拿给给福晋,贴补膳房与阿哥所开支。”
马齐摸了摸胡子,他这丈人提这个,不是关心银子怎么分配。
他想着康熙宁愿叫礼部跟太常寺改革祭礼,也不让太子代为主祭,就神色郑重起来,道:“除了恭喜阿哥,奴才少不得要啰嗦一句,阿哥要记得,宫里的侍卫是皇上的侍卫,宫里的护军也是皇上的护军……”
可以用侍卫与护军,本就是大内皇子的权力,可是不能固定的用一批人,不能真的当成是自己的私军。
十二阿哥这回找相熟的侍卫与护军,又酬以重赏,实际上也是犯了忌讳。
只是因他是小皇子,身份在御前排不上,才没有人在意这个。
十二阿哥看着木讷,实际上心里明白着。
听了马齐的话,就晓得自己错处哪里了。
实际上他挑的侍卫都是外班中的外班,护军也没有高门大姓子弟的。
他没有为自己辩白,老实点头道:“嗯,我记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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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美好愿景(打滚求月票)
九皇子府,正房。
九阿哥穿戴整齐,打算入宫去了。
今天下午有藩宴,皇子们照例要相陪的,要晚饭以后才能回来。
舒舒预备好手炉,也给装了一包蜂蜜糖,道:“要是爷出去敬酒,就含块糖在嘴里。”
九阿哥道:“那么多哥哥在,轮不到爷……”
等到九阿哥走了,舒舒就接了丰生跟阿克丹,往宁安堂去了。
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就补下午觉了。
倒是露出乖巧模样,躺成一排排。
舒舒就跟伯夫人换了西次间说话。
冬日昼短夜长,伯夫人上了年岁觉少,下午不歇。
“不瞒阿牟,这两年我都悬着心,现下才算是踏实了……”
舒舒跟伯夫人道。
养了将近两年,原本瘦瘦小小的丰生跟阿克丹已经养的差不多,跟单胎的孩子比起来差的不是很明显。
阿克丹也从个略自闭的孩子变得活泼许多。
伯夫人道:“你底子好,孩子就错不了,往后少杞人忧天……”
舒舒道:“现在能松口气了,等着他们几个长大就行。”
上辈子她不喜欢那些围着孩子打转转的父母,可是这或许就是母性了,总是不自觉的关注几个孩子,将注意力放在几个孩子身上。
伯夫人听着舒舒絮叨,道:“你这边日子也安稳了,可别忘了还有个兆佳格格,总这么圈着也不像话,往后各家开府的时间多了,少不得也有侧福晋跟格格出门的时候……”
那是皇子妾,总不能真的当成匠人使。
舒舒听了沉默,道:“人心贪婪,我不敢纵容……”
无人的时候,她也想过兆佳格格的安置问题。
如果舒舒跟九阿哥全无情分,那很好解决,等到正房不方便的时候,打发九阿哥去西院就是了;可是有了夫妻情分,就有了嫉妒之心。
她也想过要不要将香兰的孩子接进府,交给兆佳格格抚养,可还是那句话,不敢轻易变动。
要是兆佳格格养了孩子,想要亲生骨肉,那妻妾两人日后就无法和睦相处。
皇家讲究多子多孙,皇子置妾室才常态,没有才是另类。
舒舒这小二十年,学会了从众,也不想特立独行。
皇子府需要格格。
舒舒叹气道:“我盼着善始善终,可是我也不敢太宽和!”
伯夫人自是站在舒舒立场上的,想了想道:“那西院往后更迭人手,你就要留心了,别安排主意正、心大的过去,省得不听话挑唆,你是福晋,她是奴才,本也是她看你的脸色,不用太费心。”
舒舒点头,道:“嗯,这几年挑人的时候,都是挑着老实的入府当差,不安分的也不留。”
她跟九阿哥的排行小,在外头要行事恭敬谨慎,回到府里,可不想为这些事情堵心。
伯夫人看着舒舒,倒是有些不放心,道:“男人就那么回事儿,谁晓得十年二十年后如何,不说外头,只说你大伯,与我少年结发,谁会想到后头能做出那样的事儿来?要是自己跟我说,想要孩子了,要纳妾置婢,我会拦着不成?府上什么丫头挑不出来,偏偏摆出夫妻情深的嘴脸,结果后头连奴才的老婆都偷了,成了个笑话……”
伯夫人并不是多事的人,只是怕舒舒年轻,将这些情情爱爱的看的太重,往后真有变故,受不住,就提了自己跟伯爷的事儿。
舒舒闷声道:“阿牟放心,我心里明白着呢,晓得什么最重……真有夫妻情薄的时候,就学着做贤良福晋,四嫂、五嫂都在那里摆着,也好学……”
伯夫人道:“想到最坏处,也未必就最坏了,你是个聪明孩子,往后多学学你额涅……”
舒舒道:“额涅运气好,阿玛很是难得。”
当时本就是男高女低的身份,又是成亲数年无子,齐锡纳妾名正言顺,结果没有纳妾,反而带着妻子求神拜佛。
后头一连串的子嗣,也算是齐锡的福报。
或许在外人眼中,齐锡人才寻常,可是对胞兄有义,对发妻有情,也算是好男人了……
*
都统府。
齐锡带着珠亮,将家谱卷轴在正房西屋供上。
上面始祖是他们这一支的始祖,齐锡的嗣祖父母都类夫妇,下头是他的阿玛瑚什布,第三排是他的胞兄新达礼,新达礼下是锡柱。
关于锡柱是否上家谱,齐锡与伯夫人都犹豫过。
锡柱血脉存疑。
真要细究起来,不是董鄂家血脉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人都没了,那是伯爷生前疼爱了小二十年的儿子。
不好对外人去掰扯这些,要是不让锡柱上谱,好像是对伯爷刻薄似的。
齐锡跟伯夫人还是选择了将锡柱的名字放在伯爷名下。
齐锡将预备的供品摆好,带着珠亮上香叩首。珠亮看着家谱上孤零零的几个名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传承到了第四代,才算有了起色。
他将视线落在第四排,他们兄弟六个,往后各家再传下儿孙,这家谱看着不会这样冷清了。
齐锡起身,对珠亮道:“往后不必过继嗣子到锡柱名下,不过也要记得告诉儿孙,两房香火都要供着,咱们家从你开始,就是嫡长房祧两房……”
珠亮道:“阿玛放心,儿子都记下了。”
齐锡道:“你阿牟那里,虽是你姐姐接在身边奉养,可是你也要晓得,那不是长久之道,往后等你媳妇进门,皇子府那边孩子也大些,少不得要接你阿牟回府养老!”
这也是为什么齐锡吩咐听了伯夫人的话,改建了伯府东路。
那就是打算将珠亮这个继承人,往后的住处安置在那边,就近给伯夫人养老。
珠亮点头道:“儿子晓得,清如也晓得此事。”
他们这一房,承了爵位,赡养伯夫人本也是规矩所在。
隔壁,就算是伯府,祖上传下的产业,也不是他们能理直气壮去侵占的地方。
齐锡这才放心,道:“你姐姐虽孝顺,可宫里还有长辈在,咱们家也不好真的将你阿牟的赡养都交给你姐姐……”
珠亮性子本就宽厚,其实不用这样翻来覆去嘱咐,也晓得孝顺伯夫人。
不过老阿玛絮絮叨叨的,说着车轱辘话,他也不嫌啰嗦,还是认真听了。
外头传来笑闹声,随后就是凌乱的脚步声。
原来,今天是小六放假的日子,福松带着小五,去西华门接人去了。
小三、小四之前带了小七去跨院冰场滑冰,听到动静,晓得小六接回来了,也跟着回来了。
“三哥、四哥……”
小六看到两个哥哥,笑着打千。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他入宫为哈哈珠子已经整三年,他也从孩童成了一个小小少年。
当时看着少年模样的小三小四年后就成丁,成大人了。
小七坐在小三怀里,好奇地看着小六。
他才三岁,还不大记人。
小六一年到头,能出宫的日子有数的,小七已经完全不记得这个哥哥了。
小六看着小七白白净净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懊恼道:“都是一个额涅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听得众人“哈哈”直乐。
小六这黑皮子,还真是兄弟里头独一份。
他越是在意,越是没有回转过来,瞧着样子,以后也白不了。
小七不晓得大家笑什么,不过也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小乳牙。
兄弟几个进了屋子,觉罗氏就觉得挤得慌,一下子就占了半屋子。
从福松开始,一直到小五,都是大小伙子模样了。
小六略矮一些,可是身子敦敦实实的。
觉罗氏忙吩咐丫头们搬椅子,让大家坐了,省得仰着脖子说话难受。
觉罗氏跟齐锡炕上坐了,其他的人也都坐下说话。
小四凑到福松身边,拉着福松的胳膊道:“哥,您二月里真的要去南边呀?”
福松点头道:“老夫人三月中旬过寿,想要过去贺寿,也见识见识桐城风土人情……”
小四也是准备考八旗科举的,对出了三个进士的宰相门第也存了好奇,还有就是八旗子弟长在内城,轻易没有出门的机会。
他就眼巴巴地看着福松,道:“哥,我也想去,让我凑个数呗?到时候,要是您的舅子们灌你酒,也有人帮您分担……”
福松看着小四道:“这路上过去就要小一个月,等到寿辰完了,也不会马上返京,还要待到四、五月才回京,还要跟着张家人一起回来,这前后算下来,就是三、四个月,你明年不下场了?”
乡试三年一次,上次是三十八年,下次就是明年。
小四点头:“参加,不过不耽搁,闷头读书能读出什么来,跟在哥身边,您茶余饭后的提点提点弟弟,不比我一个人闭门造车强?”
福松还是没有痛快点头。
一个人过去,与两个人过去,都是叨扰张家一回。
况且不是旁人,这是弟弟。
只是行船走马三分险,小三、小四又是先天不足的双胞胎,调养多年,看着跟好人差不多了,可谁晓得经不经得住赶路劳乏?
小三在旁,听了个全程,劝小四道:“就算想要出去见识见识,也不必赶在明年,等到乡试完了,想要出门,叫人陪你出门就是了。”
小四可怜兮兮道:“不是去趟昌平、去趟通州就是出门了,哥要去江南,错过了这回,咱们也没有机会过去……”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随心所欲(打滚求月票)
见小四如此,福松倒是不忍拒绝了。
京旗子弟除非谋了外缺,否则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去外头。
他就道:“你功课都学的差不多了?国文跟蒙文平日里成绩都中上?”
小四见他松口,忙点头道:“都学的差不多了,不过如今八旗子弟专攻科举的人也多了,明年就算下场,也是在五五之数,倒是下一科,更稳妥些。”
福松点头,望向齐锡跟觉罗氏道:“阿玛,额涅,小四想要出去见见世面,那年后就让他跟儿子出去转一圈吧?”
觉罗氏听了皱眉。
低头娶媳妇,福松去一趟桐城给未来的岳母拜寿,这不算什么。
都统府这里真要有人跟着,应该是福松的亲长跟着。
毕竟福松年岁在这里,按照满人规矩是大人了,按照汉人的算法,还没有及冠。
可惜的是,齐锡是职官,自己这里还被家务事牵扯,不能出远门。
齐锡直接训斥小四,道:“你哥哥既是拜寿去的,路上时间也紧,要是因你的缘故,累的你哥哥耽搁了,你自己好意思?”
觉罗氏也看着小四道:“不是小孩子了,转年也十六,要自己负责自己个儿,非要这回出门么?这不是给你哥添麻烦!”
小四起身听了,有些拿不住主意了。
可是他也晓得,错过这回,自己想要去江南,还不知十年八年之内能不能成行。
他想了想,道:“那儿子自己个儿负责自己个儿,也从家里多带几个人过去,要是路上真的因水土不服什么的耽搁了,就在那里候着,等着哥哥返程再汇合……”
家里的孩子中,双胞胎与小五排在中间,平时也言语的少。
好不容易开了一次口,福松也好,齐锡夫妇也好,到底是点头应了。
换了个顽皮的孩子肯定不会惯着,可是打小规矩懂事的,就可人疼了。
小四欢喜不已。
小二跟小三也带了羡慕。
小五见了,对江南也生出向往来。
江南有不少旗营,等他以后出仕,可以谋外缺,到时候别说兄弟们,就是阿玛、额涅都可以去江南见识一回。
小六却对江南兴趣不大,他想要去西北。
如今大清境内,就西北陈兵最多,大清跟准格尔之间,说不得什么时候还要再起战端。
身为八旗子弟,谁不想去战场建功立业呢?
他虽日后有更平稳的前程,可以等到十五阿哥开府,直接为皇子府侍卫,可是在那之前,还是想要去西北转一圈。
只盼着西北战端迟些年,等他从上书房出来再说……
都统府的儿子们初立志,不拘在京城一地,要见识见识外头的广袤世界。
宫里的皇子们,也参加完了藩宴,各自家去。
九阿哥没有立时就走,而是带着十阿哥去了一趟内务府。
今晚乾清宫还有“宫妃宴”,宁寿宫也有守岁宴。
九阿哥问了一遍当值的主事,晓得两处宴席所需桌椅碗碟都叫人清点出来送过去,晚上需要的酒也出库,就放下心来,出宫去了。
到了马车上,九阿哥道:“瞧瞧,这乾清宫夜宴,连庶妃都有资格入座,可是咱们当儿女的,却不在其中!”
开府的成丁皇子也罢了,可是他们年幼的时候也没有参加过。
可见紫禁城只是皇父的紫禁城,他们这些皇子也好,还有养在宁寿宫的皇女也好,都是过客。
十阿哥道:“好好的,九哥提这个做什么?”
九阿哥轻哼道:“下午的藩宴,汗阿玛出来跟众人吃了两盅酒就离席了,爷还担心是不是他老人家身子不舒坦,结果好么?乾清宫的夜宴照旧,养精蓄锐,就为了陪妃嫔守岁……”
十阿哥晓得他心软孝顺,道:“九哥放心吧,汗阿玛真要身体不豫,不会强撑着的,藩宴年复一年的,都成了过场,汗阿玛早年也有先离席的时候。”
“是么?这几年都是最少到半场的……”
九阿哥只参加过这几年的,倒是没有留心早年的。
十阿哥点头道:“是的,我听七哥提过。”
今晚他正好与七阿哥同席,看到圣驾提前离开的时候也关注了一下,七阿哥就说了两句。
九阿哥听了讪讪,道:“那是爷见识短了,不晓得这个……”
原来有前例,他这担心是多余的……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趴在炕上,赤裸着上身,旁边是个花白头发的太医,正在给御体上行艾灸。
艾灸能驱寒气,通经络,养阳气,延年益寿。
这两年秋冬,皇上都会行艾灸。
许是今年冬日出门的日子多,体内寒气也比往年重,在斋宫那几日就勾出来痹症,今儿才发作出来。
梁九功跟魏珠两个在旁,视线都在老太医身上。
老太医头发都花白了,眼睛看着也浑浊,胳膊看着虚弱无力。
两人不得不担心,都不敢离远了,生怕老太医手不稳,烫伤了龙体。
康熙闭着眼睛,感受着后背穴位上的热气。
不知是艾灸起了作用,还是心理原因,他觉得原本僵硬的身体松弛下来,也有些暖意。
一套艾灸下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康熙整理了衣服,盘腿坐起来,听着太医下医嘱。
三个时辰之内不能洗澡,两个时辰内不能见冷风,等等。
都是康熙早就听惯了的。
换了其他太医,也不敢在御前这样一次次的啰嗦。
可是这位老太医岁数太大了,年过古稀的人,记性有些不好,虽说每个月都被传召过来,可是每次都要絮叨一遍。
康熙宽和,也不恼。
只是看着老太医年迈糊涂的样子,他心里也多有感触。
这就是人老了的样子,可怜可厌。
等到老太医下去,走路都颤颤悠悠的,康熙心生不忍,对梁九功,道:“下回再行艾灸,换旁人吧!”
梁九功躬身应了。
早该换人了!
真要烫伤龙体,算谁的?
只是太医院的太医虽多,可有资格亲自给御前看病的御医却是有数的。
皇上又念旧,除非太医们真有错处,否则并不轻易换人。
今儿的老太医就是在御前听差四十来年了,可是因御前一直用着,也没有致仕,还是太医院挂值。
眼见着康熙情绪低沉,兴致不高的样子,梁九功道:“皇上,侍膳总管拿了今晚的座位图来,等着呈皇上定夺呢……”
宫妃的座次,本应该是固定的。
帝妃家宴,就算有些宠妃宠嫔得了恩典,也没有提前挪位置的,多是赏菜罢了。
侍膳总管之所以前来请旨,不是多此一举,而是拿不准和嫔跟王贵人的位置。
要知道,后宫妃嫔,什么身份,享用什么等级的膳桌陈设,都有定制,不容混淆。
妃是黄地绿龙盘,嫔是蓝地黄龙盘,贵人绿地紫龙盘,常在五彩红龙盘,答应只能用各色瓷盘。
和嫔如今享受妃的份例,可是并没有谕封为妃;王贵人也是如此,享受嫔的日用,却是也没有口谕封嫔。
早年礼制不全,后宫晋升,谕封跟册封是一样的。
就像咸福宫妃,一直是口谕封,没有正式册封过。
还有敏嫔跟良嫔,在册封十年前,就分了半个内管领,谕封为嫔。
和嫔与王贵人,一个有宠,一个有功,都是享受的更高一级的日用。
可是跟咸福宫妃、敏嫔与良嫔还不同,和嫔还是半个内管领人口,王贵人没有分内管领。
康熙点头,示意侍膳总管进来,也看了座位图。
眼下的位次不用说,都是按照宫妃身份,请安入座的次序来的。
康熙的目光落在和嫔跟王贵人两人名字上。
和嫔居于四嫔之末,王贵人已经居于贵人之首。
早在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先后入上书房时,王贵人的座次就从贵人之末挪到贵人之首。
换做以往,康熙会选择位子不动。
给有子的妃嫔体面,也是给儿子们体面。
眼下,康熙却生出几分逆反之心来。
这是他的紫禁城,他是唯一的主人,不需要去理会皇子们的看法。
他们要是真的因为些许小事,对他这个汗阿玛心生不满,那就是不孝。
他倒是要看看,儿子里有几个孝顺的,有几个不孝顺的。
康熙就道:“王贵人座次不变,和嫔位次挪到咸福宫妃之后……”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僖嫔位置挪到敏嫔之后……”
原本四嫔排位,是僖嫔、良嫔、敏嫔跟和嫔。
如此一动,就成了和嫔、良嫔、敏嫔跟僖嫔。
这动得不单单是今晚帝妃宴的位置,还有以后宁寿宫的排位。
侍膳总管应了,接了座位图下去准备。
梁九功在旁,想到了良嫔。
今晚良嫔娘娘怕是吃不好了。
虽然都是四嫔里的第二位,可是上头压着一个老牌子嫔主跟一个年轻的宠嫔,这滋味儿可不一样。
还有僖嫔,这几年行事越发歪了,性子也古怪,不敢去招惹上头的妃主,可是对下头的嫔、贵人说话很是尖酸无礼,对启祥宫的贵人庶妃也常有苛待。
皇上就是懒得收拾,这回赶上了,就一并收拾了。
等到入更之前,各宫的妃嫔就都盛装而来,齐聚乾清宫。
要知道,宫里主位与庶妃数量不菲,受宠的还罢,每个月都能有见圣驾的机会,不受宠嫔妃,一年到头也只有今日能见到圣驾一回。
跟往年夜宴的热闹不同,今日开席之前,却是一片寂静。
依旧是双人席,东边首席是惠妃跟德妃,西边首席是宜妃跟咸福宫妃。
东边的次席是佟妃跟良嫔,西边的次席是和嫔跟敏嫔!
宫妃的位次都有人引位,自然不会引错。
和嫔挪了位置,居于佟妃之后,这是谕封为妃了?
别说贵人庶妃们震惊,连带着几个年长的妃主都面面相觑。
早在和嫔产女之前,又是挪承乾宫正殿,又是按妃例供应日用,有封妃的架势。
可是生下的是皇女,皇女还殇了,“生子有功”这一条站不住了。
封妃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这都小半年过去了,又要封了?
良嫔嘴角笑着,手中的帕子捏得死死的。
不封妃,也可以提为嫔之首。
真要和嫔封位,自己就要往后挪一位,而不是现在这样依旧排在第七位。
良嫔还能保持镇定,僖嫔已经身子打晃。
她从嫔之首,沦为嫔之末位,跟贵人同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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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各不同(打滚求月票)
这会儿功夫,前头的几位妃子也发现变了位置的除了和嫔,还有僖嫔。
这回大家更惊讶了。
要知道,这比和嫔挪了位置更稀奇。
皇上素来念旧情,对后宫的妃嫔向来只有升的,没有降的。
可以有人后来居上,但是也会保证前面人的体面。
僖嫔这一次直接从四嫔之首沦为了四嫔之末。
这在宫里还是头一份了。
虽说宫里宠爱很重要,但是资历也很重要,就比如咸福宫妃虽然没有任何宠爱,但是因为谕封为妃的时间在前面,所以位次就在佟妃前头。
佟妃出身再显贵,佟家当时也体面,可是除非她晋贵妃,否则位次还是在咸福宫妃后头。
惠妃和宜妃对视了一眼,就不再看后面的位次。
皇上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她们两个人都各自警醒。
旁人看不出皇上的变化,她们这些老人,却能明显的感觉到皇上越来越喜怒不定,行事也矛盾。
有时候极念旧情,待人宽和;有时候又显得无情,行事刻薄。
就算真要抬举和嫔,何苦这样大过年的叫旁人不自在?
宜妃同席的是咸福宫妃,是个直性子,见了位次的变化,用蒙语小声问宜妃道:“娘娘,以后见了和嫔,怎么行礼?是换了平礼,还是按照以前的?”
宜妃提点道:“若是口谕封为妃,年后会有消息;要是没有消息,还跟之前一样就是了。”
咸福宫妃点头,不再问了。
见咸福宫妃开口,对面德妃也跟惠妃道:“这……是不是要预备给承乾宫的贺礼了?”
惠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道:“谁晓得,等御前消息就是。”
德妃手中拿着蜜蜡十八子,想到的跟那两人不一样。
和嫔今日升为四嫔之首,以后会如何呢?
若是生下皇子,指定要晋位的。
和嫔现下已经压过宜妃跟王贵人,成为翻牌子最多的嫔御。
今日这样座次更迭,开了不好的先河。
那就是和嫔封妃后,未必在妃之末位。
作为老牌子的宫妃,德妃觉得憋闷。
早先她安枕无忧,觉得自己虽不能升贵妃,可是妃也是稳稳当当的,也能庇护幼子,眼下却是拿不准了。
敏嫔正好与和嫔同席,坐在和嫔下首。
对于眼下变故,她心中也是惊讶不已。
不过等看到对面的德妃跟王贵人,还有西面首席的宜妃,敏嫔觉得和嫔今日荣宠也不算特例。
宜妃当年入宫时,就准携带家下女子入宫,这是嫔主才有的恩典。
德妃单独封嫔,王贵人也从贵人末位,早就挪到了首位。
只是这三人都有“生子有功”的幌子在,特殊待遇也就不显眼了。
毕竟,皇家子嗣为重。
如今和嫔没有功劳,也开了特例,格外因人侧目。
敏嫔晓得,这就是宫廷,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宠妃就是这样一波一波的。
妃主、嫔主留心的都是和嫔,贵人们更好奇的是僖嫔。
她们很想要知道,只是位次的调整,还是份位也跟着调整?
僖嫔过去没少欺负人,尊卑有别,大家只能忍着,要是有能回报的机会,大家也乐意“报答”一二。
要是目光如刀,眼下僖嫔已经被凌迟了。
僖嫔手撑着膳桌,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满堂嫔御,比她资历老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其中位份高的,只有惠妃一人。
如今她却承受这样的侮辱,何其不公!
若是只让和嫔一人上位,她还能说一句有人狐媚了皇上,可如今这样,她晓得自己得了皇上厌弃。
到底为什么啊?
僖嫔茫然,摸不着头绪。
偏偏她没有依仗,还不敢露出怨愤来。
少一时,宴席开始,康熙从暖阁出来入座。
屋子里都是浓烈的胭脂香气,小贵人、庶妃们也换上艳丽的旗装。
康熙环视众人,视线在和嫔跟僖嫔身上顿了顿。
和嫔笑颜如花,面上带了信赖与感激。
今日这般体面,她本是受宠若惊,可是也晓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僖嫔这里,笑容有些僵硬,不敢直视圣颜。
康熙又看了眼跟她同席的王贵人。
王贵人生了三个皇子,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也站住了。
只是王贵人出身太低,江南汉女,不好冒然升高位,否则是祸非福。
不过德妃有“劣迹”在前,康熙也不放心德妃教养小皇子。
他之前就想过将王贵人迁出永和宫,只是往哪里安置,之前还没有想过。
宜妃与惠妃性子好,可是不适宜再牵扯其他皇子。
剩下其他宫室,也各有不足。
康熙看出僖嫔的尴尬不自在,却是毫不怜惜。
等到僖嫔晓得教训了,老实了,他想要将王贵人挪到启祥宫后殿。
东西十二宫,如今都宫室都占着,没有空宫室了……
*
皇子府里,舒舒跟九阿哥带了孩子们在宁安堂守岁。
祖孙三代,六口人,不多不少,可是因为有个尼固珠在,像有十来个人似的。炕几上摆着好几份守岁盘。
其中,宁寿宫赏的是守岁盘是鲜果盘,有苹果、柑子、佛手跟龙眼。
伯夫人正用满语,教几个孩子水果的名字。
舒舒则是趴在炕上,守着一个一尺半长、一尺宽的金托盘,上面是一套小金人。
是小和尚式样,有的打拳,有的耍棒子,有的拉弓,有的拿着长枪,总共是十八个小和尚。
这是舒舒让银楼做出来的。
有两个儿子,舒舒想要让他们多一些阳刚之气。
不为了别的,只为了锻炼身体也是好的。
从小耳濡目染的,等到兄弟两个大了,也好文武兼修。
结果丰生跟阿克丹还老实看着,尼固珠已经一把抓起那个拉弓的小和尚,道:“额涅,额涅……”
这是记住了舒舒射箭时的样子。
舒舒囧的不行,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自己跟这个两头身的小和尚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么?
尼固珠说完,就将小和尚往嘴里送。
舒舒忙伸手拦住,别崩了牙。
现在崩牙,可就要豁牙子到七、八岁了。
尼固珠只当她想要,倒是不小气,直接将小金人放在舒舒手中,咧嘴笑着:“额涅……”
舒舒接了,将小金人托在自己手中,指了指小金人,又指了指自己道:“到底哪个是额涅?”
尼固珠指了指小金人手中的弓道:“额涅的……”
舒舒见她这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
不大聪明的样子,傻乎乎的招人疼。
“咯咯咯咯……”
尼固珠笑得小肥肉乱颤,用着胖乎乎的小胳膊,搂着舒舒的脖子,指着外头。
这是屋子里待够了,又惦记着外头放风了。
丰生跟阿克丹安静地坐在伯夫人跟前,见状也往窗口方向瞅。
舒舒见状迟疑,这都入更了,外头正冷。
九阿哥是个慈父,道:“趁着旁人没放鞭炮,咱们放呲花去,省得一会儿放炮的多了呛鼻子!”
今年皇子府买了半车的炮仗,花炮多,响炮少。
还有不少小孩子可以玩儿的小呲花。
伯夫人听了,道:“那可得给孩子穿好了,帽子手套也都带齐全了。”
舒舒点头应着,吩咐保母们拿了几个孩子的棉衣裳,给几个孩子套上。
宁安堂前,就是空地。
不止一家五口出来了,连带着伯夫人也出来了。
人老了爱操心,伯夫人不放心舒舒与九阿哥带孩子。
白果手中拿了灯笼,腊月手中拿了点着的香,这都是等着放烟火使的。
因是除夕过年的缘故,皇子府各处都挂着灯笼,灯火通明。
跟皇子府相比,东边的贝勒府就显得幽暗。
九阿哥将一把呲花点着了,分了半把给三个被保母抱着的孩子,让他们拿着玩;剩下的一半,他给了舒舒些,还递到伯夫人跟前几支,道:“您也一起乐呵乐呵……”
伯夫人接了,看着星星点点的小呲花,脸上多了怀念之色,道:“这么些年了,小孩子能玩的花炮,还是就这几样。”
舒舒手中摇着呲花,道:“是啊,我记得小时候,阿玛每年买一筐呲花,还有那种提着转的,不过那个火星子容易蹦身上,有一年珠亮的荷包上用了长穗子,直接点着了,怪吓人的,额涅就不让阿玛买那种提着转的了……”
九阿哥听了,笑道:“我跟老十小时候不爱花炮,就惦记响炮,打发人从内务府讨要响炮,结果没要来不说,还被告到御前,挨了一顿训斥!”
当时他还记仇来着,想着是内务府哪个当差的多嘴,他要记一笔,回头教训过来,不过等到过完年,就忘了此事了。
等到放完两把呲花,九阿哥又叫人点了两盘花炮。
一盘是喷的是火树银花,一盘喷的是各色彩珠。
皇子府这里买的花炮,一盘都有两尺见方,放起来也很是壮观。
皇子府附近的人家,有在户外的,就看看到了这边在放烟火,都眺望过来。
隔壁的贝勒府,八阿哥正从东跨院北房出来。
今晚除夕,家家都要守岁,八贝勒这里也不例外。
只是女主人“病着”,今晚守岁家宴就设在东跨院。
除了富察氏,还有几位格格跟侍妾。
清一色的宫女子,都是宫里赏下的人。
富察氏不是喧嚣的人,八阿哥跟这些格格妾室也没有话说。
只能说这几年贝勒府内宅格局变来变去,留下的人都长了记性,一个个跟鹌鹑似的老实。
就算男主子就在眼前摆着,也没有人敢多看几眼。
先头折了一个海棠格格,后头又处置了一个周格格,还有个小产伤身挪出去的王格格。
这贝勒府剩下的女眷,如何能不心惊呢?
从上到下,冷冷清清,没有过年的热乎气儿。
八阿哥心里不自在,借口更衣出来透口气。
刚挑帘子出来,他就看到西边的烟火绽放。
等到西边烟花散尽,东边的四贝勒府也有烟花腾空而起。
原来四贝勒府那边,有人看到九皇子府的烟花,禀告到主子跟前。
四贝勒府的主子们,都在正院守岁。
二格格带了弘晖出来看烟花,眼见着西边放完了,姊弟两个还意犹未尽的模样。
四阿哥是个宠孩子的,就叫人将府里买的烟花抬出一筐来,给孩子们放着玩儿。
四福晋裹着一口钟,带了两位格格跟几个妾室站在廊下,也抬头看着这漫天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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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朕做了一个梦(打滚求月票)
康熙四十一年的开年,就跟往年不一样。
这几年,圣驾多是初三、初四就奉太后往畅春园去了,今年例外。
正月初三这一日,从宫里前往畅春园的除了圣驾,只有宜妃、和嫔、敏嫔、王贵人等人。
太后没有过去,皇子们也分作了两拨,有的这个时候跟过去,有的不用这个时候过去。
舒舒跟九阿哥这里,是跟过去的一拨。
夫妻两个有自知之明,他们在宫里依仗的从来不是太后,而是康熙。
跟他们一样,迁往海淀的还有大阿哥夫妇、三阿哥夫妇、四阿哥夫妇、七阿哥夫妇与十三阿哥夫妇。
五阿哥很是不安,带了五福晋专门入宫请了一回安。
昨天他们才得了消息,晓得太后今日不去海淀,只是当时晚了,要不然昨儿就过来探望了。
太后有了春秋,这过年也劳乏,五阿哥担心太后身体。
“我没事儿,是太妃有些不舒坦,我等她几日,再一起过去……”
眼见着五阿哥夫妇担心,太后就直接说了缘故:“早上九阿哥打发小太监过来问来着,我让他告诉你们一声,这应该是两岔去了。”
五阿哥听了,这才放心。
宫里有两位太妃,端顺太妃与淑惠太妃。
太后直接略过封号的,以太妃相称的,应就是淑惠太妃了。
那位是太后的亲妹妹,早年也常带着五阿哥的。
五阿哥带出忧色,道:“太医怎么说,那孙儿过去看看太妃吧?”
太后摆手道:“大年下的,别跟着添乱,太医说了,没有大碍,就是外感风邪,又有些积食,净净肠胃就好了,小十七昨儿都送到你额娘那了,就是怕过了病气儿!”
五阿哥这才不坚持了,只道:“眼见着立春了,可是这个时候也容易生病,皇祖母您要小心些。”
太后点头道:“我晓得,你们也好好的,别急着往海淀去,等到二月里天暖了再过去。”
五阿哥道:“我们也想要早些过去,朝鲁会叫人了,孙儿想要抱过去给皇祖母请安。”
朝鲁是五福晋所出的嫡子,太后给起了小名。
朝鲁,是蒙语石头的意思。
太后盼着这个重孙儿能像石头似的坚硬。
太后上回见时,还是去年夏天。
听五阿哥一说,倒是也想了,她还是坚持道:“那也不着急,冬日屋子潮,大人受得住,小孩子受不住,等叫人将屋子烧上,烘几天屋子,你们再过去。”
五阿哥道:“那到时候孙儿先过去,等屋子烘干了,再打发人接福晋跟朝鲁……”
*
畅春园,圣驾一行到了。
九阿哥打着哈欠,下了马车。
他前天下午去马齐府上拜年,知晓了一件事,马齐的内务府总管要卸任了。
堂堂大学士,没有首辅之名,却有首辅之实,马齐多少朝廷大事忙着,自是没有时间再兼理内务府。
这个内务府总管,他在年初就辞过一回,只是当时御前没准;到了年底,马齐又辞了一回。
眼下,有了准信。
内务府会再补个总管,不是旁人,正是马齐的大哥马斯喀。
这一位早年也做过内务府总管,不过是兼差,是领侍卫内大臣兼内务府总管。
后来随参加平准之战,三十五年立功,到了三十六年因追缴不力夺官。
至今算下来,马斯喀已经闲赋五年。
这次起复,马斯喀是授镶白旗蒙古都统,兼内务府总管。
九阿哥心里窃喜,这位可是做过七、八年内务府总管。
这样的话,就是熟手了,自己也好,十二阿哥也好,都不必拴在内务府衙门,可以适当的腾出手来做些别的。
御辇在队伍的最前头,直接驾车到了小东门。
随从的宫妃,则是从大西门进。
晓得自己额娘在,可是九阿哥也不好跟过去,只能在大宫门门口,候着宜妃的马车,打算请了安。
宜妃的马车前头,坐着翊坤宫的首领太监。
他见到九阿哥在,忙叫停了马车,跳了下来,道:“奴才请九爷安……”
九阿哥虚扶了一把,看向马车。
宜妃听到动静,掀开了马车帘。
里面除了宜妃,还有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
“九哥……”
十七阿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十八阿哥跟着学舌,也叫了一声,眼睛却落在九阿哥的荷包上。
每次见到弟弟们,九阿哥都掏荷包,小家伙儿记下了,晓得里头有好吃的。
九阿哥见状,就拿出荷包,将里面的油纸包递给十七阿哥,道:“你们俩分着吃吧!”
这回换了零嘴,是蜂蜜山楂丸。
过年吃席多,这个是消食儿的。
宜妃看着九阿哥道:“如今外头也冷,跟你福晋说,不必急着带孩子过来请安,在这里住着的日子还久着的,等下个月暖和了再入园请安也不迟。”
九阿哥点头应了,看着两位小阿哥道:“等过了这两日,安顿好了,儿子接小十七、小十八过去阿哥所待一天……”
十七阿哥听了,眼睛亮亮的。
他今年五岁,已经开始记事了,记得太后跟太妃的话,晓得哥哥家有几个祥瑞侄儿、侄女。十八阿哥还混沌着,听到自己的排行,歪头看着九阿哥。
宜妃道:“嗯,回头你们安顿好了再说。”
后头还有宫妃的马车,马车不好多停留。
跟着生母跟弟弟们打了个招呼,九阿哥就退到一旁,目送着马车离开。
妃与嫔的马车,规制上不同。
宜妃的马车后,就是和嫔的马车。
九阿哥见状,又退了几步。
要是敏嫔,差着年岁,还是十三阿哥的生母,他还能打个招呼;和嫔与他年岁相仿,就要多避讳了。
外头天光大亮,马车走动之间,马车帘有了缝隙。
和嫔望向外头,看到躬身的九阿哥。
和嫔想到了九福晋,想到了三十七年春天,留宫的日子。
当时那一批秀女中,最出挑的就是钮祜禄家大格格。
勋贵之后,凤巢之女。
九福晋反而不显,也不在秀女中争风。
如今四年过去了。
和嫔生出些许沧桑来。
她不羡慕九福晋为皇子嫡福晋,却羡慕对方生了三个孩子。
和嫔的眼睛湿了。
她也想要养个小阿哥。
宫里什么时候会有二十阿哥呢?
至于十八阿哥与十九阿哥,都不是她能妄想的。
她年岁在这里,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可胜在是一宫主位,有资格抚养庶妃所出皇子,要是乾清宫的大答应有了动静,那为了孩子抬身份,将孩子安置在承乾宫也有先例……
*
等到宫嫔的马车过去,九阿哥才进了畅春园,往内务府值房去了。
等到见了当值的司官,九阿哥就吩咐道:“将阿哥所的炭火跟供给都预备足了,空出的院子也扫洒了。”
北六所南边的格格所,去年已经建好。
只是九阿哥心里盘算了一下,今年能跟着住到海淀的皇子阿哥应该没有那么多。
南五所跟北六所足够住了。
十二阿哥有内务府的差事,不会住到这边来。
十三阿哥就算住过来,也不会太久,他要是随扈的话,不好留女眷单独住在宫外,还是宫里更方便些。
十阿哥孩子小,今年春不会跟着住过来。
八贝勒府的“禁足”遥遥无期,还没有叫人出来的意思。
他想到了十七阿哥,又嘱咐了一句,道:“十七阿哥在回春墅,他的日用先拨在那边……”
那司官都仔细记了。
门口有了动静,魏珠来了。
“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跟着出来,道:“方才不是传了几个大学士么?安郡王跟雅尔江阿也候着了,都见完了?”
魏珠道:“安郡王跟简亲王世子陛见完了,张大人也陛见完,马大人还在御前。”
张大人就是去年张英致仕后召回的服阙文华殿大学士张玉书,如今还兼着户部尚书。
在几个汉大学士中,张玉书跟马齐一样,不是排在第一位,却是正当用的。
至于雅尔江阿,应该是为袭爵之事。
虽然八旗汉化,服开始重了,可是八旗王公勋贵丁忧这里,依旧是“百日起复”。
如此一来,简亲王世子袭爵之事,宗人府那边就开始列入日程。
九阿哥想着雅尔江阿的傲慢脾气,俨然就是年轻版鄂伦岱。
就是不知道,等他承了爵位,跟太子对上,又是什么情形。
九阿哥暗搓搓地想着。
等到了清溪书屋,康熙就指了马齐对面的凳子,让九阿哥坐了。
他看了九阿哥几眼,见其脸色红润,气血充盈的样子,道:“瞧着你的样子,补的不错啊?”
九阿哥笑道:“儿子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不是年前得了大便宜么?”
心情好,每天又是各式样的鹿肉菜肴吃着,还有养生汤,补的他面色红润,手脚都不觉得冷。
康熙沉吟,道:“朕昨日,做了一个梦,梦到世祖皇帝了,朕打算月底去五台山,这路上行宫多有荒废,你从内务府安排两个人手,前往前途行宫以做准备,到时候,你随朕同去……”
到了月底,已经快要出九,没有那么冷了,赶路也不辛苦。
要是腊月里出巡,康熙还真不放心带九阿哥。
九阿哥听了,却是一愣。
梦到世祖皇帝,为什么要去五台山?
难道早年那个说法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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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医院,白天没更新了,大家等晚上看。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帝王之心(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的脸色有些古怪。他小时候听过世祖皇帝独宠孝献皇后的故事,只是小孩子不爱听这些,没有太放在心上。
等到大了,他想起所谓
“独宠”不独宠的,就觉得像是笑话。独宠?要知道被称为
“第一子”的荣亲王还没有满月,后头就跟着生了一个恭亲王。恭亲王后头,还有三个皇子。
这独宠的水份也太大了。所以,所谓世祖皇帝哀于孝献皇后之死,弃了皇位在五台山出家什么的,很是扯淡。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真要有个遁世的
“先皇”在,朝廷日子能这样安生?康熙见他神满脸纠结模样的,皱眉道:“怎么,不想去?”男人立世,就当开阔眼界,怎么能只想着混日子?
九阿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这是汗阿玛给的恩典,儿子欢喜还来不及呢,儿子是想着到时候怎么供灯……”他也不傻,怎么会问五台山有没有什么替身僧人之类的?
只能可着自己的差事说话了。要是圣驾用其他借口去幸五台山还罢,结果用的是世祖皇帝托梦……世祖皇帝生祭是正月三十,死祭是正月初七,圣驾打算月底出发,到了五台山二月初。
汗阿玛对世祖皇帝有点孝顺,但是不多……康熙倒是听进去了。他熟通三教,也晓得供灯的美好愿景。
三十八年南巡的时候,太后带着众女眷,一路供灯。给活着的人点灯,是祈福;给逝者点灯,是尊重与悼念。
他就道:“回头吩咐内造办,叫铜作匠人赶制一百零八盏莲花灯,朕要在五台山供灯。”九阿哥记下了,打算下午就打发人回宫传话。
要是等到元宵节后衙门开印,时间就太仓促了。康熙看着九阿哥道:“这两年你府里折腾暖房菜,正经有几样新菜,只是洞子菜违天时,既是种菜,还是当春种夏收,回头御膳房这里的时蔬供应,你也记得叫人调整一二,别叫人老是糊弄着。”这说的是辣椒跟番柿、花生这几样。
九皇子府早先敬了一回花生芽,吃着比黄豆芽、绿豆芽爽口。九阿哥老实点头。
其实他心里不服气!谁老糊弄着来了?明明是他主动添补过春菜跟冬菜,结果不说夸一句,反而倒打一耙!
他觉得这就是前车之鉴,往后他对儿女只有夸的,绝对不能这样没有好话,只有训斥。
康熙想到了除夕祭祖时的难受,想到了乐凤鸣这个收集古方的吏目。他决定找机会传召一下乐凤鸣,看看到底收集整理了多少方子,其中关于痹症的方子有多少。
今日传召九阿哥,就是为了幸五台山之事,既是说完了,康熙就让九阿哥跪安。
马齐全程静默,有些明白皇上的用意。内务府马上要有新总管,皇上好像开始将九阿哥从内务府挪开。
瞧这样子,不像是对九阿哥不满意的。那就是另有其用?户部?户部眼下两个皇子行走,可是前朝规矩,皇子要在部院轮换的,四阿哥也在户部好几年了……*等到出了清溪书屋,九阿哥就出了畅春园,回了北六所。
等到路过北花园东门的时候,他的脚步放慢下来。太后今日没过来,要是过来,他肯定要去请个安,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儿。
舒舒一家,依旧住在北五所。这是住熟了的,从新院子开始就没有住过旁人,收拾得也干净。
九阿哥回来时,舒舒正在拉弓射箭。过年大鱼大肉的,她腰身粗一圈,不想老闷在屋子里,可是也不好乱窜,就将弓箭翻出来,跟小松一起练箭。
小松则惦记着砸冰捞鱼之事,就跟着过来。她也晓得自己的婚期在年底,到时候就要出去,什么时候再回福晋身边当差都不好说。
就像小椿这样,将近两年回来当差的,算是早的。要是像核桃那样,可能就不能再回福晋身边当差。
小松六岁就在舒舒身边,真要说起来,主仆相处的时间,比跟家里人还多些。
这么近的距离,舒舒的准头自是没话说。小松赞的却不是舒舒的准头,而是舒舒手上的扳指。
舒舒手上带的新扳指,是小松亲自做的象牙扳指,一面刻着
“福”,一面刻着
“寿”,取福寿绵长之意,是小松给预备的年礼。舒舒很喜欢,用起来也觉得正合适。
小松美滋滋道:“往后奴才每一年给福晋预备一个扳指,福晋日常用着,全当奴才在旁边了。”舒舒白了她一眼道:“说的好像要远别似的,前后院,抬脚就到了。”小松却觉得不大一样。
有小椿的例子在前头,出去了就是出去了,再进来时就是逢年过节、请安问好罢了。
舒舒哭笑不得,道:“年底才出去,现下就难受是不是早了些?”小松听着鼻子发酸,眼睛湿乎乎地道:“可奴才舍不得福晋……”舒舒道:“我也舍不得你,等到丰生他们几个三、四岁了,我还指望你进来做武师傅呢!”小松听了,立时精神起来,道:“小阿哥跟小格格们三岁了,明年就四岁,几岁开蒙呢?”舒舒想了想自己小时候,五、六岁才拿小弓。
她没有外行指导内行,只道:“回头你问问黑叔,问问他多大给孩子们开蒙好。”真要说起来,这皇子府的护卫与护军,春林的武力值能排在第一。
不管是骑马,还是射箭,春林都很能拿得出手了。这其中就有名师出高徒的缘故。
黑山虽不在皇子府当差了,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舒舒也惦记着。小松仔细记下了。
九阿哥在旁看个全程,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看着小松,带了不善。
一年一个扳指?!呸!都收起来!都二十来岁的丫头,还是小孩子么,就晓得在福晋跟前黏糊?
舒舒跟小松主仆被惊动,这才发现九阿哥回来了。小松侧后两步,站在了舒舒的身后。
舒舒笑道:“爷回来了,见着娘娘没有?”九阿哥点头道:“见着了,娘娘说正月冷,不急着过去请安,让你下个月过去……”夫妻说着话,就回了正房。
等到九阿哥脱下端罩,接了舒舒递过来的帕子擦手,才反应过来被打岔了。
他板着脸道:“春林不错,要不爷给他谋个下旗的差事?”到时候连带着黑丫头一起滚边去。
舒舒在他脑袋上指了一下,道:“爷不打算出门了?身后没个当用的,爷就放心?”九阿哥轻哼道:“不是还有曹顺跟额尔赫他们么?”白果送上奶茶,舒舒给他倒上一碗,也不搭理他。
九阿哥自己觉得没意思起来。他也晓得自己占了便宜,借着福晋的光,得了春林这个侍卫。
额尔赫跟富庆都是勋贵子弟,在皇子府就是混资历的,自家真正能长久使唤的人,除了曹顺跟桂元这两个包衣,就是春林了。
舒舒见他脸色舒缓了,看着九阿哥道:“爷是不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了?”九阿哥喝了半碗奶茶,道:“有么?爷怎么不晓得?”舒舒道:“爷待身边的人也亲厚着,我说过什么了,还不都是跟着爷一起赏,给爷长体面;到了我的丫头跟前,爷就没好脸,爷说自己是不是不厚道……”九阿哥听着,也觉得自己不厚道。
他辩解道:“可爷对奴才的亲厚,跟你对奴才的亲厚不一样,爷瞧着你对几个丫头倒是纵的多,不像是待奴才……”舒舒道:“都是几岁就在我身边当差,十几年的情分下来,要是待她们还跟待寻常丫头似的,那得是多铁石心肠的人……”实际上九阿哥的感觉正确。
舒舒确实对几个丫头很纵容。虽说除了小松,小椿跟小棠比她还大一岁,可是她看这几个人,也是跟看孩子似的,乐意做她们的靠山,让她们日子过的更松快舒心些。
女子不易。她日子顺心,也乐意身边人也过的好。九阿哥听着,叹了口气,道:“爷不如你,你打小身边四个丫头,除了一个不服顺的,剩下三个都忠心耿耿,爷身边八个伴读、四个小太监,如今除了何玉柱,其他人也寻常。”舒舒道:“爷这话说的,我都替孙金、李银喊冤,回头这话可别当着他们跟前说……”这两个哈哈珠子太监,一个是跟在九阿哥身边,给九阿哥跑腿;一个在府里,以后就是内管家。
前者伶俐,消息也灵通;后者会做账,如今管着前头账房与书房。九阿哥带了几分得意,道:“小李子的算盘还是爷教的,凑合事使罢了……”说完身边人,他想起正事,提了今日陛见之事。
舒舒听说圣驾月底幸五台山,也生出好奇来,道:“圣驾老去五台山么?”九阿哥想了想,道:“爷记得三十六年去了一次,那不是朝廷大胜么,就是祭祀祈福去了,听说早年还奉太皇太后去过五台山,好像是在收复台湾之后……”舒舒听了,也想起那个顺治出家传言来。
圣驾幸五台山,还师出有名。因为五台山是藏传佛教的圣地,人间帝王还被藏传佛家那边的高僧尊称为
“文殊菩萨”。为了拉拢与安抚西藏与蒙古,康熙在大战之后幸五台山就是一种姿态,并不是朝廷轻起战端,也向往和平。
可是奉太皇太后去五台山?这只是孙子的孝顺么?朝廷收复台湾是康熙二十二年,当时太皇太后已经七十二岁高龄……对于古稀老人来说,只是拜佛祈福,就往返一千多里地去五台山?
怪不得外人生出各种猜测,这确实显得有些古怪……*确诊糖尿病,肝肾血脂血压指数不大好,后天开始住院排查,尽量保持二更。
大家要保持运动,少点外卖,别熬夜,小九就是前车之鉴,眼泪哗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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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世人皆苦(打滚求月票)
见舒舒不说话了,九阿哥笑了。
“是不是将外头那个传言当真了?什么皇家出情圣,都是假的……”九阿哥道。
舒舒道:“就是觉得奉太皇太后去五台山略有些奇怪,太皇太后当时都七十多了。”九阿哥想了想,道:“爷记得那几年汗阿玛奉太皇太后去了不少地方,还在古北口避暑大阅来着,未必就有其他缘故,那一年太皇太后七十二了,老太太信了一辈子的佛,许是就想要五台山祈福呢?”民间有句老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对于上了岁数的人来说,都比较忌讳这两个岁数,会提前做准备。舒舒道:“爷说的也有道理,外头的许是捕风捉影,真正的秘密,就没有能传出来的,大家能挂在嘴里说的,要么不是秘密,要么就是编的……”九阿哥点头道:“是啊,真要涉及皇家秘事,就算有人察觉到蛛丝马迹,也只会当自己是哑巴,巴不得什么都不知道,哪里敢跟旁人说呢……”舒舒身为董鄂家的女儿,早年也听觉罗氏跟伯夫人提及孝献皇后。
外头说什么太皇太后不喜、世祖皇帝独宠之类,其实并不实。太皇太后不喜是真的,因为太皇太后允许蒙古后妃入宫,本意是想要跟太宗朝似的,继续满蒙联姻。
可是当时八旗已经入关,八旗才是平定天下的主力。世祖皇帝当时想要压制蒙古后妃,想要以妻礼迎娶董鄂氏入宫。
当时就有风声传出来,说还要册东西宫皇妃。董鄂氏只是西宫皇妃,还有一个东宫皇妃孔四贞,位次在董鄂氏之上。
这位孔四贞,是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在定南王殉国之后,孔四贞被太皇太后接进宫里。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孔四贞没有成为东宫皇妃,而是成了太皇太后的养女,封为和硕格格,嫁给了她父亲的旧部,回到南边。
三藩之乱时,她丈夫儿子都没了,她自己也被吴三桂软禁在桂林。等到平定三藩之乱后,她才回到京城养老,郡主宅邸就在西华门外的皇城官宅。
九阿哥也想起这位老郡主,道:“功勋之女,也是可怜,年将古稀,也没有儿孙后人,一个人孤零零住在皇城里,如今供给,都是内务府这里支用……”舒舒想到了后世某位阿姨的两本大作。
一本是弯月格格,一本是小麻雀格格。其中的女主设定,都有这位太皇太后义女的影子。
当年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现在晓得老郡主的生平,舒舒也想要
“呸”一口了。家言,果然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北四所,眼下安置的是十三阿哥夫妇。
搬家虽不用主子亲力亲为,可是也耗费精力。十三福晋还是新妇,恨不得事必躬亲,也有些乏了。
等到十三阿哥回来的时候,十三福晋正侧卧着,闭目养精神。十三阿哥在炕边坐了。
十三福晋有些察觉,睁开眼睛,见是他回来了,抿嘴一笑,坐了起来。
“起大早乏了?那就补个觉,也没有旁人在,怎么自在怎么来……”十三阿哥道。
十三福晋摇摇头道:“还好,已经过了困劲儿了。”今早跟过来的皇子是六家,大阿哥、三阿哥与四阿哥都住了南五所;七阿哥、十三阿哥与九阿哥在北六所。
还有一个单蹦的十四阿哥,这回依旧在南五所。那边离读书的地方近。
十三福晋道:“咱们过来了,我什么时候去拜会两位嫂子?”三家都在这边的排院住着,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们是小的,自然要礼数周全了。
十三阿哥道:“不着急,下午打发人问问看看嫂子们明日有空没有,七嫂性子开朗,九嫂宽和体贴,两位嫂子都是极好打交道的。”十三福晋想着空着的三所与六所,道:“这皇子来海淀,这院子到底是怎么个分派法?六所是十爷的,那三所是十二爷他们的,还是八贝勒的?”十三阿哥摇头道:“没有规定哪个院子就给了哪家,不过这里离北花园近,五哥、五嫂肯定要住这边的,十嫂为了方便给太妃请安,也会住这边;九哥跟十哥孟不离焦的,也就是这边了;七嫂跟五嫂与九嫂关系都好,也乐意住这边……”这就固定了四家。
今年十三阿哥没有在南五所住,而是选择带福晋过来,就是因为那边的嫂子都年长,这边的嫂子更好亲近。
否则的话,按照年初的例,十三阿哥应该是住在南四所。十三福晋听了,迟疑道:“我瞧着圣驾挪到海淀,皇子们都跟着来了,怎么只有十二爷不动,这其中有什么缘故没有?”不是十三福晋无聊,非要操心旁人家的事儿。
在阿哥所时,她跟十二福晋打过几次交道了,两人年岁相仿,又是都留宫过,相处得也愉快。
可是,今天搬海淀,只有她跟十三阿哥来了,乾西五所那边没有动静,总觉得很尴尬。
十三阿哥听了,道:“汗阿玛这几年常驻海淀,本也没有点过哪个儿子跟过来,哪个儿子不许跟过来,都是凭着大家自愿,可是十二哥出了上书房后,可以做主了,就一次也没有跟过来,九哥也劝过,十二哥说留在宫里去衙门方便……”皇父虽没说,可是也是盼着儿子们跟着住过来的,否则就不会修了南五所,又添了北六所。
如今公主所也都修建好了。只是十二阿哥的不从众,不是一回两回了。
十三阿哥做弟弟的,也不好过去啰嗦,否则倒像是教哥哥做事似的。十三福晋道:“十二爷方便也就方便了,可是十二嫂怎么办?到时候旁人去给皇祖母请安的时候,她是来还是不来?若是来的话,要一个人从宫里赶过来,要是不来的话,也太显眼了些……”十三阿哥道:“这回太子妃没有来海淀,后续如何请安,还是看太子妃那边好了……”反正他们是排行靠后的,跟着前头的哥哥嫂子行事来,准错不了。
十三福晋点头道:“只能如此了……”*北二所,正房。七福晋陪了三格格一会儿,才打发保母抱了三格格去西厢安置。
三格格已经四岁,看着跟寻常孩子似的,就是格外安静些。只有身边人晓得,三格格反应有些迟缓,说话慢,反应也慢。
这样的孩子,就算长大嫁人了,怕是也无法叫人安心。七福晋脸上没了笑模样,嘴角也耷拉着,带了几分丧气。
奶嬷嬷见状劝道:“福晋还年轻……”七福晋苦笑道:“这府里越来越热闹了……”她去年忙着求子,还催着七阿哥去了一趟红螺寺,结果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反而是后院两个格格都有了动静,其中那拉格格已经是第五胎。
那拉格格自己都吓到了,可怜巴巴的,旁人怀孕都胖了,那拉格格倒瘦了。
之前五年生四胎,还没有调养好,这次又怀上,不怕才怪。另外一个格格也不安,府里谁都晓得嫡福晋在求子,结果她们抢在福晋前头,别说张狂了,到了七福晋跟前大气都不敢喘。
七福晋觉得没意思,年前就盼着搬出来了。眼下没有旁人,她才跟奶嬷嬷道:“要是我真的不能再生了,三格格可怎么办?我跟爷会走在她前头……”奶嬷嬷最是忠心,可是也晓得不能胡乱出主意。
七福晋处境看似稳如磐石,可是没有儿子,这就说不好。男人即便尊重嫡妻,可是跟血脉相比呢?
若是福晋没有阿哥,那为了抬举弘曙阿哥的身份,贝勒爷肯定要请封侧福晋的。
到了那个时候,处境为难的就是福晋。其实最好的法子,是效仿太子妃,教养后头的庶子。
等到以后找机会,将庶长子压下去,将教养的庶子抬起来,那贝勒府就是另一个格局。
可是那样的话,就是跟贝勒爷对着干了。自己福晋聪慧,哪里不晓得那是最好的方式?
不过是顾着夫妻情分,不乐意那样做罢了。七福晋说完,带了几分沮丧。
弘曙现下看着,是个老实孩子,可那是因为他是庶子,自己是嫡母。真要是弘曙以后成了府邸继承人呢……不看旁人,只看裕亲王府的格局,就晓得了。
有生母侧福晋在,嫡福晋就成了管家了。等到爵位更迭的时候,嫡福晋这个管家也就要挪开,往后日子是好是坏,全凭庶子良心。
七福晋这样想着,也感伤起来,道:“若是我真的没有嫡子,就让我走在爷前头吧……”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
到时候一了百了,也不用担忧三格格的以后,也不用想着自己的晚景凄凉。
奶嬷嬷见状,忙道:“福晋才二十一,怎么就想这些,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如今都搬过来,有九福晋在呢,都统夫人生长子的时候,都要小三十了……”
“呜呜……”七福晋还是难受,想着日后凄凉的景象,爱热闹又好强的她就有些受不了。
做了几年贝勒府的当家主母,她人前又好强伶俐,除了生三格格之后,她还没有这样软弱过。
她真的嫉妒那拉格格了!女子都有嫉妒之心,她也不例外。她不嫉妒那拉格格别的,就嫉妒这那拉格格那易生养的身体。
那拉格格这两年在吃药养身体,七阿哥去年过去的次数屈指可数,要水的时候更是只有一次。
结果只有那么一次,那拉格格就又怀上了第五胎,如今四个月多月,已经胎稳了。
“我对福晋跟贵人恭敬孝顺,侍候爷尽心,对格格侍室们也宽和,对小阿哥、小格格也没有苛待过,为什么佛祖保佑了大家,却没有保佑我……呜呜……”七福晋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忍不住大哭。
奶嬷嬷看着她这样子,眼泪也出来了,恨不得一起骂菩萨。都是皇子福晋,怎么旁人能从红螺寺求得皇孙,就自己福晋没有呢?
七福晋哭着,脸色越来越白,
“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奶嬷嬷吓了一跳,忙道:“福晋,福晋您这是怎么了?”七福晋觉得身子发软,眼前也是一阵阵发黑。
奶嬷嬷忙大喊道:“快来人啊,福晋病了……”在西次间整理屋子的丫头们听到动静,都过来了。
奶嬷嬷见七福晋状况不对,忍着慌乱,吩咐道:“打发人去请太医,再打发人往园子里传话找贝勒爷回来,去一个人到五所请九福晋……”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如愿(打滚求月票)
等到七贝勒府的人过来五所,不仅舒舒出来了,九阿哥也跟着出来了。
叔嫂有别,他当然不是去看七福晋的,是打算进园子帮着找七阿哥的。
否则只七阿哥这边的人在门口传话,还要托人去找,不知道什么时候。
“既是不舒坦,还跟着过来做什么?”九阿哥跟舒舒低声抱怨道。这海淀也不是养病的地方,这不是给旁人添乱么?
皇子们阖家过来,是彰显孝顺的,这带了病体,不是孝顺,反而犯忌讳。
舒舒横了他一眼,想要堵住他的嘴,这还用问么?肯定是什么急症,是突发意外。
这人还真是,出力气帮人,嘴上还不老实,费力不讨好。到了二所门口,舒舒就跟着这边的丫头,匆匆进去,九阿哥则是往畅春园去了。
二房正房,七福晋已经吐完了一回,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奶嬷嬷在旁,也手足无措,脸上且喜且忧。
这两人终于想起来了,小日子过了几日没来,喜的是或许有了好消息,忧的是怕白欢喜一场。
七福晋的心里算着日子,冬月腊月的时候,七阿哥都在她屋里,夫妻两人还吃了不少鹿肉、鹿血酒也喝了。
舒舒挑着帘子进来,就是扑鼻而来的酸臭味儿,强忍着才没有变脸色。
七福晋神色有些怔然,看到舒舒进来,也有些反应迟缓的样子。舒舒见她脸色泛白,眼里含泪,也是吓了一跳。
七福晋不像十福晋那样整日里笑个不停,可也是开朗乐观的性子,眼下带着几分无助可怜来。
“这是哪里不舒坦?”舒舒近前问道。七福晋伸出胳膊,拉住舒舒的手,道:“我……我有点害怕……”舒舒听着,只觉得没头没脑。
有病治病,有什么好怕的?涉及不到生死。皇子们的福晋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历史上的那些人,那跟大概的历史不会偏离太远吧?
按照历史发展,康熙前头的这些皇子之中,有了继福晋的,除了大阿哥,就是十阿哥。
应该没有七福晋……七福晋低头看了眼肚子道:“我有些恶心,还吐了一回,身上也乏力,算一下小日子,比照上月也迟了几日……”舒舒听了无语,在炕边坐了,道:“这有什么怕的?一会儿让太医看看脉像,现在不显,迟个一旬两旬也显了。”七福晋蹙眉道:“或许就是过年吃多了积食?有胃火?”她患得患失的模样,看着也可怜。
舒舒就道:“那就等下个月的消息吧,这边日子清净,这眼见着立春,春暖花开的,正是万物生发的时节,嫂子抓紧些,下个月就有好消息了!”七福晋被逗笑了,道:“还有这个说法?”舒舒道:“怎么没有?在宫里住着的时候,二三月的夜猫瘆人,不是几只,恨不得几十只在呼应;在园子这里到了三月,外头的蛙鸣吵得人难受,都是一样的道理。”七福晋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道:“瞧你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什么都敢说,怎么不说庄子上的牛马猪羊?”旁边的果盘里有橙子,舒舒就直接剥了一个,分了一半给七福晋,道:“话到了嘴边,又改口了呗,总觉得用那个比喻不大妥当。”七福晋接过,吃了两瓣,胸口的腻烦稍减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看着舒舒道:“让你跟着担心了,在贝勒府我心里憋闷,也不敢露出来,否则倒像是我容不下旁人生孩子似的,到了这边没有旁人,我心里难受就哭了一回,方才还有些晕眩,吓到嬷嬷了,才请你过来坐镇……”舒舒道:“您客气什么,我就在旁边,您是嫂子,还是姐姐,不叫我过来,我才要恼了。”七福晋想起没有嫁人前的日子,闺阁中的小伙伴三五成群作伴说笑,已经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她想着府里的两个孕妇,忍不住又难受起来,红着眼圈道:“妯娌之中,就我日子最不顺当……”那拉格格再老实,生育了府上大半的子嗣,别说七福晋没有嫡子,就是有嫡子,那边的功劳也够请封侧福晋了。
这么多皇子府中,许是这边会是第二个有侧福晋的。舒舒没法相劝,太子妃过去难不难?
四福晋难不难?偏偏皇家要求嫡福晋贤良,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熬着。
熬到妾室猖獗自己谢幕,或是熬到皇子们良心发现,敬重嫡妻。像八福晋那样肆意的,已经自食其果。
八福晋无父无母,牵挂也少。其他人还有娘家人需要牵挂,谁敢走错一步呢?
能做皇子嫡妻的,要娘家有娘家,要相貌有相貌,但凡嫁到外头,做个姑奶奶,那日子会底气十足。
可是成了皇家福晋,上头还有个爱挑剔、护犊子的鳏夫公公,除了装老实,没有其他应对方式。
这会儿功夫,外头有了动静。是七阿哥带了九阿哥回来了,跟着的还有太医。
七福晋听到动静,就飞快地擦干净眼泪。舒舒在旁看着,倒是觉得可惜了。
这眼泪有时候当面流,比背后流更好,不必太刚强。要知道七贝勒府的格局已经逆转,早先七福晋是嫡福晋,腰子硬,那边倒像是受气的小可怜似的;眼下那拉格格一个连着一个的生,衬得七福晋母女成了小可怜了。
就是七阿哥也该想想,怎么保障七福晋母女两个日后的权益。九阿哥没有跟进来,就在堂屋坐了。
太医也站在这里,等着里头传唤。七阿哥进了次间。舒舒从炕边起身,福了福,退到一边。
七阿哥点头回礼,望向七福晋。七福晋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道:“就是方才有些不舒坦,现在好些了……”七阿哥仔细打量她两眼,见脸色泛白,嗓子听着也有些沙哑,道:“先请脉,眼见着立春,季节交替,最容易着凉感冒。”说完,他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出去叫人。
小太监挑了帘子出去,请了太医进来给七福晋请脉。七福晋咬了咬嘴唇,伸出胳膊。
太医请脉的时间久了些,问道:“福晋脉像瞧着倒是不分明,您可还有其他症状?”七福晋垂下眼,道:“就是胸口憋闷,有些烦躁,身上也乏。”今儿来请脉的太医已经留了下须,五十往上的年岁。
这个年岁,男女不避。他就问旁边的奶嬷嬷,道:“福晋的经期迟了没有?”奶嬷嬷压着欢喜道:“过了四日了,之前吃药调理过,日子都是准了的。”太医心里有数,只是话没有说死,对七阿哥,道:“眼下看着,福晋有些多思少眠,不用吃药,晚上热水泡泡脚,早些歇下就好了,那就饮食清淡些,等到元宵节后,臣再来给福晋请脉。”七阿哥当了六回阿玛了,也晓得这多是怀上了,只是初期,脉像还不显。
过年琐事多,七福晋应该是累到,今日才有了症状。七福晋扶着胸口,有些想笑,可是又怕半个月后没有好消息,忐忑不已。
舒舒道:“恭喜七嫂,半个月很快,到时候等着您摆酒。”七福晋长吁了口气,点头道:“借你吉言,我到时候给大家预备八珍席!”燕翅席的风头还没有过去,八珍席也开始流行起来。
跟寡淡的海鲜相比,八珍席更符合八旗老少爷们的口味。舒舒点头道:“那我等着。”九阿哥在外头堂屋等着不耐烦了,盯着挂着的棉帘子,可是也不好往里去。
倒是七阿哥想起了九阿哥在堂屋,跟七福晋道:“九阿哥也来了,在堂屋……”七福晋有些不好意思,道:“怎么还将九叔惊动了?”说着,她就要下地。
舒舒忙按住她胳膊,道:“您方才还晕眩呢,好好坐着,七哥回来了,您有了主心骨,我们就先回去了,等您养好了精神,咱们再组局……”七福晋道:“好,我也盼着跟大家打牌呢。”七福晋没动,七阿哥送了舒舒出来。
太医也跟着出来。九阿哥起身道:“到底什么病?不会是风寒感冒么?”他也是才想起这个,真要是风寒,那可是会过人的。
自家那边老的老,小的小,可受不得这个。七阿哥无奈道:“放心吧,不过人!”九阿哥还要问,舒舒忙道:“爷别打听了,不方便。”九阿哥听了,闭了嘴巴。
七阿哥叫人给太医包了厚厚的茶封。九阿哥眼尖,看出的银封有分量了。
等到夫妻两个从二所出来,他小声道:“这是得了好消息,七嫂怀上了?”他倒是晓得规矩,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宣扬,否则对孕妇不利。
舒舒点头道:“脉像还浅,多半如此了。”九阿哥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七哥够厉害啊!”每个皇子府,都有太医院这里过去人请平安脉。
七贝勒府内宅有两个格格有身孕待产的消息,也不是秘密。就是皇子府这里都要记一笔的,叫人关注着,省得到时候将贺礼错过了。
两个待产的,一个怀孕初期的,今年七贝勒府最少要添三个孩子。舒舒横了九阿哥一眼,道:“爷羡慕了?爷想要七子八婿不成?”九阿哥忙摇头道:“三个祖宗都够操心了,爷可不想做长工,没完没了的为儿子赚分家银子!”舒舒嘴角微微翘起。
这种想法很好,继续保持。九阿哥小声道:“爷就是没想到腰子、肥肠的功效不错,这都要赶上那什么药了,要不今天中午,咱们也来一盘烂蒜肥肠?”现在大过年的,膳房都是年前预备好的年菜,想吃什么都是现成的,馏一遍就行了。
舒舒笑道:“那就吃呗,爷试试……”九阿哥坏笑道:“说好了的,试试就试试……”*二所传了太医,还请了九福晋过去,九阿哥还找了七阿哥回来,消息自然也传到四所。
十三福晋有些无措,望向十三阿哥道:“爷,这……是不是该过去探看了?”如果是嫂子有恙,她这个当弟妹的,也不好干等着。
十三阿哥想了想,道:“既是七哥回来了,那我先回去看看,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儿……”要是七福晋真病了,他们想要探看,也要看是否方便……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孺子牛(打滚求月票)
十三阿哥去了二所一趟,见了七阿哥。七阿哥道:“没有大碍,不用弟妹专门过来瞧,过几日你嫂子身子好了,再约弟妹过来说话。”十三阿哥见他神情并无急色,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可这一下子又支到几天后,就有些糊涂。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出来了。到了四所门口,就见五所出来人,是舒舒身边跑腿的太监周松,手中拿了一个食盒。
见了十三阿哥,周松忙上前两步,道:“奴才请十三爷安……”十三爷看了他的食盒一眼,道:“九嫂打发你去五所?”周松摇头道:“是打发奴才来三所,跟十三福晋说一声明早去南所拜访之事。”太后还没有过来北花园,她们这些皇子福晋不需要定省。
十三福晋想着主动拜会两个挨着住的妯娌,到了舒舒这里,想的就是南五所的三位嫂子。
长幼尊卑,就是规矩。到了海淀,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这礼数自然还是齐全了好。
礼多人不怪。七福晋要养着,她跟十三福晋也要过去南五所转一圈。十三阿哥听了,带了周松过去。
等到了正屋,周松就传话道:“我们福晋叫奴才过来问问,您明天上午得空不得空,若是得空,我们福晋就打发奴才去南五所说明日早上过去拜会,要是您不得空,那再看您这里什么时间得空。”十三福晋听了,松了一口气,道:“明日得空,正想过去问问嫂子呢!”周松传完话,得了准信,留下食盒,就告辞,准备回去复命。
十三福晋吩咐人放了赏,好好送出去。十三阿哥打开了食盒,是双层的,一层放了十来个橘子,都是拳头大,看着也新鲜;一层放了个四拼攒盒,装着橘子软糖、蜂蜜软糖跟牛奶软糖、玉米软糖。
十三阿哥见了,仔细看了看,拿了一枚玉米软糖送到十三福晋的嘴里。
甜甜糯糯的,还带了米香。十三福晋吃着,望向攒盒道:“这里面加了什么?好香啊……”而且不是甜香,像是米香。
十三阿哥自己也吃了一块,道:“这应该是加了玉米,这是新粮食,前两年九哥跟四哥都试种过,今年才在香河那边大规模种了些,外头还没有……”没想到,这个还能做糖。
十三阿哥在户部,晓得每个省的夏收秋收农税。大清地域辽阔,一年到头,都有大大的灾荒。
农事就是如此的,靠天吃饭。江淮年年有水患,可是直隶跟陕甘还年年有干旱。
对平民百姓来说,吃饱穿暖就是最大渴盼。玉米产量是谷子的数倍,就算现在老百姓不认,只要官府认,用这个入官仓,三五年之后,官仓满了,遇到大灾朝廷也有了缓和余地。
十三福晋赞道:“九嫂正如爷说的,待人体贴周道……”不用自己过去问,就将妯娌相处的事情想在前头。
十三阿哥点头道:“只看嫂子们都乐意跟九嫂往来交好,就晓得九嫂的行事人品没的说……”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大嫂那边,去年新嫁进来的,没有打过交道,不过想来行事也妥帖,否则汗阿玛素来疼大哥,不会指了她过去;三嫂出身高门,有些要强,不必跟她在嘴上争短长;四嫂十来岁就入宫了,性子宽和,对下头的皇子福晋也多有照顾;五嫂娴静文雅,七嫂热情爽朗,十嫂孩子小,估计要三月才过来,是个活泼爱玩的性子……”都住在海淀,以后妯娌们要打交道,十三阿哥就将知晓的都说了一遍。
十三福晋仔细听了。没有八福晋的点评。看来八福晋那边往后打不上交道了。
也没有八侧福晋。八侧福晋虽代八福晋在外行走,可到底不是皇子福晋,不过往来亲密,点头之交就好……五所正房,舒舒正跟九阿哥说冬捕之事,道:“等出了元宵节,咱们去打几网鱼?”九阿哥点头道:“想去就去呗,又不费事,正好到时候做些酥鱼做路菜,爷出门带着。”舒舒失笑道:“爷去五台山,还是虔诚两个月……”九阿哥道:“那又不单单是佛家道场,黄教道场也在那边。”舒舒道:“到时候做别的吃食,保准爷出门吃的顺心。”九阿哥听了,来了兴致道:“那咱们多制些,将汗阿玛那份也带上,做素菜、素酱,五荤也避的……”舒舒也正有此意,点头道:“那听爷的。”九阿哥小声道:“往后御前的孝敬,除了银子之外,剩下的,就挑这种礼轻情意重的,要不也没个回礼,亏了。”舒舒听了,笑得不行,道:“爷倒是计较起这个了……”九阿哥看着她道:“你可不能太实诚,汗阿玛的儿子太多了,也不能只咱们孝顺啊!”舒舒点头道:“都听爷的,咱们不吃亏。”夫妻说着话,伯夫人屋子里榛子过来了。
原来尼固珠闹腾着要出来玩冰,可是这边的院子也不像皇子府似的浇了冰场,伯夫人问他们夫妻两个怎么办。
小孩子每日习惯在一天两次去外头放风,这一不让出来,就有些闹腾。
九阿哥道:“想要玩冰还不容易,阿哥所外头好几个泡子都冻着。”正好夫妻没事儿,就去后院抱孩子去了。
现在快到午初,天气也暖和了。夫妻两个到了后院。榛子已经先一步回来传话,伯夫人有些不放心道:“外头是不是风太大了?别吹着孩子……”本身城外就比城里的气温更低些,风声听着也大。
九阿哥道:“您放心,不往远去,就是个公主所中间的过道,有各小水泡子,南北都是院子,正好避风。”伯夫人点头道:“那时间也别长了,玩上两刻钟就回吧!”九阿哥应了。
伯夫人跟齐嬷嬷给几个孩子换衣裳,几个孩子晓得可以出去玩了,都老实乖巧着。
等到抱孩子的时候,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就问两人三个孩子,怎么个抱法?
夫妻对视一眼,都有了默契。一个也没有抱。孩子们就由各自的保母嬷嬷抱着,跟在夫妻两人身边出了阿哥所。
小松、白果、何玉柱等人跟着,手中拿着冰车、冰尜什么的。虽说三个孩子去年在这里住过,可是当时还完全没有印象。
眼下三个孩子眼睛就不够使了,看什么都新奇。等到了阿哥所后头,看到冰场的时候,尼固珠立时高声喊道:“大冰!大冰!”跟宁安堂前一丈见方的小冰场相比,眼下这个有几亩地那么大。
她不肯在保母怀里老实待着,胖乎乎的小身体扭着,就要下地。保母等着舒舒与九阿哥吩咐,不敢放下。
九阿哥到冰面上转了一圈,跺跺脚,瞧着冻得严严实实的,道:“放下来吧!”三个保母才将孩子放下了。
三个孩子戴着小貂帽,穿着小貂皮褂子,看着成了个球。
“额涅……额涅……”尼固珠坐在一个冰车上,拍着旁边的冰车,对舒舒喊着。
舒舒上前道:“那两个是哥哥的冰车,额涅不坐,额涅拉着你吧!”尼固珠这才收回手,想了想,点了点头。
舒舒转过头对丰生跟阿克丹道:“我先拉妹妹,一会儿再拉你们……”丰生拉着阿克丹,大概明白了舒舒的意思,也不闹。
就有舒舒拉了尼固珠的冰车,九阿哥拉着丰生,小松拉着阿克丹。小孩子的快乐简单直接。
随着冰车滑起来,冰面上就是尼固珠清脆的笑声。丰生跟阿克丹虽斯文些,脸上也带着笑。
等到带着尼固珠的冰车转了一圈,舒舒就与小松换了。九阿哥见状,跟舒舒道:“咱们带一圈就行了,剩下让旁人带,你也留心自己,别吃了风……”舒舒的咳疾,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犯。
舒舒点头道:“爷也是。”俯首甘为孺子牛,就是这样景象。舒舒看着冰车眼巴巴的,她看着孩子们玩,也想要玩。
或许这就是带孩子的好处,可以再跟着来一次童年。夫妻两个没轮完一圈呢,冰场旁边来了人。
是七阿哥夫妇出来了,看着冰面上的一家五口玩耍。三个孩子,七福晋的目光落在尼固珠身上。
坐在冰车上,尼固珠成了个小肉球,满冰场都是她清脆的笑声。七福晋看着,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了笑。
七阿哥在旁,想着太医之前的话,七福晋
“多思少眠”。他就低声道:“放心,以后爷会求恩典,让三格格留京……”嫁到八旗的,还有丰厚的嫁妆,底气也十足。
七福晋摸着自己的肚子,点头道:“嗯,有爷这句话,我放心着呢……”她其实还想要说一句,万一以后自己因小的,疏忽了三格格,请七阿哥提醒一句,又觉得没有意思。
这个当她自己提醒自己个儿,不要将责任推给旁人。舒舒与九阿哥已经看到七阿哥夫妇了,将冰车交给旁人,两人下了冰场打招呼。
“您怎么出来了?”舒舒带了几分关切。七福晋笑道:“这不是想几个小家伙了么?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他们出来玩,就过来瞧瞧……”几人正寒暄着,十三阿哥带着十三福晋也过来了,也是奔着孩子来。
十三福晋还没有见过三胞胎,看着冰面上三个孩子,心里也纳罕。早晓得京城的市井传言,有些不靠谱的,没想到这样不靠谱。
前年春天三胞胎刚落地时,外头说什么
“龙生凤死”、
“龙死凤生”什么的,毕竟双胎都难保全,更说所三胎了。连带着舒舒这个
“祥瑞之母”也被说成是濒危垂死熬日子。结果就是这?一个大胖丫头的,外加上两个齐齐全全的小阿哥……九阿哥跟十三阿哥最是相熟的,不好使唤哥哥,还不好使唤弟弟么?
他指了冰场,对十三阿哥道:“现成的侄儿、侄女,给你练练手,带着弟妹学习学习怎么哄孩子……”十三阿哥本也想要跟侄儿、侄女们亲近,就笑着道:“那我们来的正好。”九阿哥就招呼人将几个冰车都拉过来,教三个孩子叫人。
“这是七伯、七伯母,这是十三叔、十三婶……”*入院了,但是笔记本的键盘无法静音,以后晚上十点还没更就次日早上,^_^。
今天是勤奋的小九。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三岁看老(打滚求月票)
几个小家伙乖乖叫人。七阿哥、七福晋还罢了,十三阿哥、十三福晋两个则是一本正经地跟几个孩子打招呼。
十三福晋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头一回见侄子侄女们,该给表礼的。这次过来,她也预备了不少表礼带着,只是刚才出来的匆忙,忘记带了。
这会儿,就有些失礼。十三阿哥还记得尼固珠是不怕人的,直接蹲下去要抱尼固珠。
尼固珠立时扑上来:“十三叔,肩膀,肩膀……”十三阿哥将尼固珠抱起来,望向九阿哥。
这是不明白小侄女的指令,等着九阿哥解释。九阿哥道:“要坐你肩膀上,单肩扛!”十三阿哥笑着,将尼固珠举了起来,放在自己的右肩上。
“咯咯咯咯……”尼固珠抓着十三阿哥的貂帽,笑个不停。十三福晋在旁,吓了一跳,忙伸手托住尼固珠的后腰。
丰生跟阿克丹在旁看着,眼睛里带了羡慕。九阿哥见了,就抱起丰生递给七阿哥,自己抱阿克丹去了。
丰生虽不像弟弟那样抗拒外人,可是也没有妹妹那样自来熟。他缩在七阿哥怀里,带出几分腼腆来。
七阿哥抱着个三头身的小娃娃,也是无奈了。满人讲究
“抱孙不抱子”,他府里的六个儿女,也只是抱过头生的大格格与嫡女三格格,几个小子,一个也没抱过。
不过瞧着尼固珠坐在十三阿哥右肩
“咯咯”直乐,七阿哥就也笨拙的跟着学了。七阿哥这里,手臂鼓鼓的,力气足着,不是九阿哥能比的,也不用旁人帮忙。
倒是七福晋,看着丰生这乖巧的模样,拉了拉他的小手闷子,稀罕得不行。
九阿哥这里,则是在舒舒的协助下,将阿克丹扛了起来。只是他脸色紧绷着,看来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连他自己都信不着自己个儿。
小孩子最是能感觉大人情绪。九阿哥这样绷着脸,阿克丹小脸也绷着,伸手去搂九阿哥的脖子。
本身他就是胳膊不长,又因穿貂褂的缘故,鼓鼓囊囊的,更伸的不长了,将九阿哥勒得干瞪眼。
父子两个,竟是相爱相杀局面。舒舒看着,不厚道的笑了。小松站在身后,戳了戳她的后腰,小声道:“福晋,圣驾来了……”她耳聪目明,虽说来人离这里还有不少步,但是身上的端罩用的是明黄色的绦带,除了圣驾再没有旁人。
舒舒心下一惊,往冰场东边看去,果然一行人大步而来,为首的正是康熙。
这会儿功夫,几位皇子正在逗孩子,从肩膀上已经转移到冰车上。低头的低头,弯腰的弯腰,竟是没有人发现有人过来。
舒舒也没有急着叫人,而是退到七福晋身边。倒是十三福晋,在尼固珠上冰车后,就不用护着了,回来见嫂子们,发现了来人。
这会儿功夫,圣驾已经到了冰场旁边。冰场上的几个兄弟,得了身边小太监的提醒,也望向东边。
见是圣驾来了,九阿哥直接抱了阿克丹下了冰场:“汗阿玛……”皇孙们可没有什么在御前露脸的机会,碰上了可不能错过!
七阿哥与十三阿哥见状,也只能抱着孩子跟上。圣驾今天才移驻海淀,太后还没有到,圣驾过来,总不会是过来看儿子的。
这是老爷子专门来看孙子的。如今皇孙、皇孙女加起来足有二十多人,可是
“祥瑞”只有这一份。而且既不是东宫所出,也不是直郡王府的,即便偶有关注,也不会惹人非议。
三位皇子福晋,就都做老实样,跟着过来请安。康熙上次见三个孩子,还是去年。
不过这各有不同的相貌,他也马上分辨出来。九阿哥怀里抱着这个相貌白皙秀气的,是小二阿克丹。
康熙看着九阿哥,心里有些奇怪。抱子这个还罢了。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
他当年也没少抱太子与四阿哥。只是有嫡长子在,九阿哥不抱大的,抱小的?
这是怜弱?越是双生兄弟,父母的态度越要分明,不能含糊。否则容易委屈了长子,也助长了次子的野心。
康熙有些不放心了,决定回头好教导教导九阿哥到底怎么做阿玛。要是这样长幼不分,以后都是祸患,影响父子兄弟情分。
其他众人也都见礼。九阿哥放下阿克丹,指着道:“汗阿玛,这是阿克丹……”而后,他又介绍了丰生跟尼固珠两个。
康熙点点头,低头看着三个小娃娃。妆扮的太精致了。这么丁点儿大,穿的是貂褂,戴的是貂帽。
有些奢靡。宫里的小阿哥,也要到上书房的年岁才开始制貂帽。康熙心里挑剔着,可是越看越觉得这三个小貂褂眼熟。
原来是跟九阿哥身上的衣服用的一样的石榴红色宁绸料子。只看着这穿戴,不用看相貌,就晓得是父子之人。
康熙看着,脸色柔和下来。九阿哥已经低头吩咐几个小的,这是:“这是汗玛法,阿玛教过你们请安,还记得么?快给汗玛法请安……”还不到两周岁的孩子,即便聪慧,记性也没有那么好。
丰生跟阿克丹都露出懵懂来。尼固珠直接伸着小胳膊,奔康熙去了:“汗玛法……汗玛法……”胖乎乎的小脸,笑得跟花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舒舒想要蒙住眼睛。没眼看。这小东西最是爱红,这是奔着康熙腰带上垂着的红蜜蜡牌子去了!
康熙哪里想到小孙女
“爱屋及乌”?这么热情的小肉球,谁能拒绝得了?康熙弯腰将尼固珠抱了起来。
尼固珠笑得更欢快了,因为康熙端罩里头穿着砖红色的常服,扣子是珊瑚的,这个红色比蜜蜡还正。
尼固珠搂着康熙的脖子,跟他贴贴,小胖手已经摸着珊瑚扣子了。康熙身上都是沉香味道,尼固珠闻着熟悉的味道,越发不见外了。
只是跟在伯夫人身边,小姑娘耳濡目染的,晓得行事要规矩,不能主动开口要东西。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了前天早上给长辈拜年,收了红包,马上脆生生道:“汗玛法新年好,汗玛法福寿安康!”康熙听了,立时望向九阿哥与舒舒,这是怀疑两人提前教过孩子。
九阿哥与舒舒脸上,都带出意外来。眼见着康熙反应,九阿哥忙解释道:“这是大年初一教她给县主拜年的话,倒是记性不错,晓得这个时候说这个!”尼固珠听得懂好赖话了,只当是夸自己的,美滋滋模样,歪着小脑袋看康熙,咧嘴笑,口水哒哒的。
这是在等着新年大红包呢!康熙跟小孙女并不心意相通。他想起了去年三胞胎抓周后听到的消息,尼固珠孝顺大方。
孝顺县主是孝顺,孝顺他这个汗玛法也是孝顺。康熙很是欣慰。三岁看老。
父母都是孝顺的人,这孩子的品格就错不了。康熙又望向丰生,看着没有尼固珠胖,可是也没有那么单薄,看着也很有样子了。
他又望向七福晋。七阿哥不缺儿子,可是当阿玛的还是盼着儿子能有嫡子。
这回有了动静,只盼着她能争气。看着七福晋鹌鹑似的老实,康熙移开眼。
就算有不足,可是还算贤良,是个心软的,这也是七阿哥的福气。妃嫔里出来奇奇怪怪的事后,康熙现在对儿媳妇的要求也低了。
至于后头的小儿媳妇们,只要不给儿子惹祸,安生做个贤内助,就都是好的。
十三福晋这是第二回见驾,比
“初见礼”时的宽和相比,眼下的帝王更让她紧张。目光炯炯,让人无所遁形。
只看两个嫂子屏气凝神的样子,就晓得这位平日里没有那么慈爱。康熙是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夫妇带孩子玩耍,过来转转的,结果看到兄弟其乐融融的模样。
看来年前那次行围比试,并没有影响兄弟几个的情分。康熙想着,心情略有些微妙。
他应该是欣慰的,可也忍不住多想。是不是儿子们各有私房,没有将几十个蓝甲放在眼中,才这样大方不计较?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对答(打滚求月票)
尼固珠等了半天,没有珊瑚,也没有蜜蜡,眼睛瞪着滴溜圆。小家伙不干了。
只是她晓得规矩是规矩,耍混蛋没用,还要挨训斥。她就又贴了贴康熙的脸,带了急促,道:“汗玛法,新年好,新年好!”康熙慈爱点头,道:“好,好,尼固珠也新年好……”尼固珠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哈哈……”九阿哥看到眼中,不厚道地笑了。得让尼固珠见识见识人心险恶,不是所有的长辈都像县主那样纵容宠溺她。
康熙瞪向九阿哥。讨嫌的很!九阿哥轻咳了一声,没有揭穿女儿的企图。
康熙却是顺着尼固珠的视线,看到她盯着自己的珊瑚扣子跟琥珀牌子。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就是喜欢鲜亮颜色罢了。扣子没有办法给,蜜蜡牌子他随手摘下,递给尼固珠。
尼固珠双手捧着,眼睛成了一条缝,就往嘴里送。康熙忙拦住,道:“不是吃的……”尼固珠乖乖听话,奶声奶气道:“汗玛法好,汗玛法最好了……”
“哈哈哈哈……”康熙心情大好。果然,小孩子的世界简单直接,也容易满足,还没有长出贪心。
九阿哥则是忍不住瞥了眼舒舒。这真是
“近朱者赤”了。整日里舒舒给伯夫人灌迷魂汤,尼固珠有样学样,会哄人了。
七阿哥与十三阿哥看着尼固珠,也是惊讶。不单单自来熟,胆子也大。
这随谁了?舒舒低下头,看向丰生跟阿克丹。看来在兄弟俩眼中,眼前这些人都是
“外人”,所以两人也不争宠。这要换了在家里试试,丰生不动,阿克丹也要往前来的。
如此也好。皇孙受偏爱,引人侧目,皇孙女就无碍了。九阿哥却低头看着怀表袋,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出来将近两刻钟了。九阿哥忙道:“汗阿玛,您先跟七哥、十三阿哥说话,儿子先送孩子们回去,放风时间结束了!”七阿哥与十三阿哥:“……”康熙倒是没拦着。
他也亲自照顾过太子,晓得小儿娇贵。他摆摆手,道:“回去吧,其他人也散了,十三阿哥随朕去园子。”众人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地方。
等到康熙带了十三阿哥离开,其他人才跟着走了。舒舒见了,忍不住心里吐槽。
人家十三阿哥夫妇小两口正新婚中,这个鳏夫公公是不是见不得人家成双成对?
七福晋很有嫂子的模样,牵着十三福晋的手,道:“本该今日请你们过来说话的,结果身上不舒坦,过几日咱们组局打牌……”十三福晋见她脸色泛白,道:“时间还长着,等十嫂来了,也不用三缺一。”七福晋听着,笑道:“好好,那才是财神爷,到时候一个月下来,能赚咱们一年的零花儿……”一行人回了阿哥所,各自散去。
舒舒与九阿哥也将几个孩子送到后罩房。尼固珠厚着面皮蹭来的蜜蜡牌子,也由伯夫人仔细收好。
这是御赐之物,损毁是大不敬。至于尼固珠,就跟掰苞米的猴子似的,又去跟两个哥哥抢着玩积木去了。
宝贝不宝贝的,早丢在脑后。舒舒与九阿哥回了正房。地龙正热着,屋子里温暖如春。
两人都换了薄衣裳。九阿哥若有所思道:“这时候,汗阿玛找十三做什么?难道月底去五台山之前,还要去永定河?”舒舒道:“去年永定河工事不是差不多了么?”那还去看什么?
中间还隔着一个元宵节,到时候有藩宴。九阿哥道:“是啊,那是户部其他差事?衙门还没有开印,有什么找十三的?真要有事儿,不是该找四哥?”舒舒想起了革了兵部尚书后留任的马尔汉。
当年大阿哥指了嫡福晋后,岳父就因牵扯进去索额图与明珠之间的党争,被定为
“明珠党羽”罢免了兵部尚书,而后一直到三十八年病故,再也没有起复。
十三阿哥这里,应该不会是大阿哥那样的境遇了。马尔汉是康熙提拔起来的人,之前的革职也是因下属的牵连,本人没有问题。
今日叫十三阿哥过去,不会说的就是马尔汉的起复吧?舒舒心里想着,嘴上道:“就不能说想儿子了?今儿大年初三,年还没过去呢!”九阿哥却聪明了,道:“真要只是过年想儿子呢,那汗阿玛也不会往这边溜达,早去西花园了。”舒舒这才道:“那应该就是与十三阿哥有关的事情吧?不是户部差事,就是其他相关的……”九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是不是十三阿哥要换衙门了?也不知道哥哥们怎么轮换的,部院轮换是一年为期,还是多久,是十几个衙门轮下来,还是单就在六部轮……”舒舒听了,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复杂。
要是皇子上朝都是这样的历练规矩,那为什么将九阿哥与十阿哥摈弃在外?
虽说这样一来,兄弟不会涉及夺嫡,危险变小了;也没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的,等到皇位更迭,就会成为宗室里边缘人物。
舒舒在心里唾了自己一口。这就是人心了。性命攸关之时,想得是保全性命;保全性命了,又开始惦记富贵前程……*畅春园,清溪书屋。
康熙盘腿坐着,手中端着盖碗,吃了两口茶。十三阿哥坐在凳子上,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盘芸豆卷、一盘苏子饼。
今早因要随圣驾来海淀,十三阿哥也是起了大早,眼下早饥肠辘辘。眼下得了赏赐,十三阿哥就一样吃了大半盘子。
康熙放下茶盏,看着十三阿哥,心里带了羡慕。十七岁,正是精力、体力最充沛的时候。
可惜的是,时光无法逆转。人无再少年。察觉到康熙的视线,十三阿哥迅速将嘴里的饽饽渣子吞咽殆尽,就拿了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手。
康熙这才看着十三阿哥,道:“你在户部行走,已经一年,想过下一个去什么衙门没有?”十三阿哥爽朗一笑,道:“要是儿子自己选,那除了兵部衙门,再没有别的地方,不过儿子也晓得规矩,兵部过些年再去学习也无碍,剩下其他衙门,儿子都不大熟,听汗阿玛安排……”康熙沉吟道:“那就去刑部吧,虽说你在上书房最后两年也学了《大清律》,可那都是纸上谈兵,去刑部看看案宗,也晓得什么是人心。”十三阿哥起身听了,郑重应下。
康熙摆摆手,道:“坐下说话吧,跟朕说说,到了刑部,你打算怎么学差事?”十三阿哥仔细想了想,道:“少说少做多学习?”前年八阿哥在刑部揭开
“宰白鸭”案,刑部上下不说清洗了一遍,可也牵扯进去两个侍郎、几个郎中。
这回十三阿哥过去,估计会被防备得很严,想要效仿八阿哥那样立功,怕是不能。
十三阿哥在户部当差一年,也晓得皇子在部院,并不怎么受待见,都是敬而远之。
刑部跟其他衙门还不一样,十三阿哥觉得这里事关律法与人命,当谨之慎之,没有学明白差事之前,不宜指手画脚,给人添乱。
康熙不置可否,面上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又喝了两口茶,道:“至于兵部那边……关于马尔汉的尚书职,你怎么看?”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道:“马大人年将古稀,已经到了能致仕的年岁,汗阿玛允马大人原职留任,这是给老臣恩典,不过马大人年岁在这里,兵部差事也繁琐……”所以马尔汉的尚书留还是不留,致仕还是不致仕,都并不稀奇。
十三阿哥晓得,在职的兵部尚书与致仕的兵部尚书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他是皇子阿哥,妻族是助力,也只是助力罢了,自己最大的依靠,还是皇父。
康熙看了十三阿哥一眼,没有错过他眼中的信赖与亲近。在十三阿哥眼中,马尔汉在任不在任无所谓,可在旁人眼中,怕是关系最大。
与其让旁人再钻营其他,还不如留着马尔汉……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教妻(打滚求月票)
北四所,十三福晋站在廊下,心里惦记着十三阿哥。这个时候皇上叫十三阿哥过去,十三福晋也想起圣驾出巡之事。
早在选秀之前,家里人提及十三阿哥这位皇子,就说是深受宠爱,自三十七年开始随扈,那以后圣驾所出皆从,在皇子中也算是独一份。
不过十三阿哥的排行在这里,这是宠爱的幼子待遇,跟早年看重前头的阿哥还不同。
不管十三阿哥是否有其他念头,在马尔汉家看来,十三阿哥就是未来的贤王,东宫的臂膀。
这门亲事,也是因此而来。只是十三福晋聪慧,并不在十三阿哥面前提及这些。
满洲姑奶奶金贵,也重视娘家,可是满洲的姑奶奶从不依附娘家。十三福晋是明白人,晓得自己嫁了十三阿哥,夫妻两个荣辱与共。
看到十三阿哥回来,十三福晋露出甜笑来。十三阿哥见她在外头,快走了几步,道:“大冷天,怎么在外头等?”十三福晋道:“屋里燥热,出来透透气……”夫妻两个进了屋子,十三福晋没有打听御前的事儿,只给十三阿哥倒了一杯菊花茶。
十三阿哥方才吃了不少饽饽,口正干,接过来,三口两口饮尽。他没有提马尔汉之事,只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汗阿玛告诉我一声,以后不在户部当差了,回头去刑部行走……”作为一品大员之女,十三福晋对前朝也不是一无所知。
刑部……八阿哥……真要说起来,十三福晋还没有与八阿哥打过照面,不过对那位贝勒爷也早有耳闻。
外头提及十三阿哥这几年的受宠,少不得也提提那位八贝勒。按照外头的说法,那位八贝勒本是极受宠的皇子,是受宠的
“幼子”,可是因为没有娶到好福晋,受了拖累,挨了训斥,十三阿哥才取而代之。
十三福晋不是人云亦云的性子,可是站在十三阿哥的立场,并不喜欢这种说辞,好像十三阿哥不如八阿哥,成了替补似的。
以后两个人在一个衙门……十三福晋小声道:“那爷会不会挨欺负?”十三阿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摇头道:“不会,他还在‘禁足’,等‘禁足’出来应该也换其他衙门行走了,他在刑部两、三年了……”十三福晋听了,松了一口气。
十三阿哥看着十三福晋,面带犹豫。十三福晋见状,不免忐忑,轻咬了嘴唇。
十三阿哥低声道:“往后关于皇子的话,心里晓得就行了,要是想提醒爷,就晚上说……白天带出来,要是传出去有一句半句的,就是一顿是非……”关键是皇父容不得这个。
八福晋遭了厌弃,除了性子桀骜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欺凌妯娌,影响了皇子之间的兄弟情份。
宫里哪里有秘密呢?兆佳氏是他的结发之妻,他不想她不小心犯了忌讳。
十三福晋听了,满脸涨红。这是在说她
“多舌”么?到底只有十六岁,成亲不到半月,十三福晋又是羞恼又是委屈,眼泪都出来了,竟是不知该如何应答。
十三阿哥见了,就晓得她误会了,伸手搂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解释道:“宫里的砖头都长着耳朵……汗阿玛要皇子们兄友弟恭,不喜皇子福晋们掺和兄弟之间的事儿……”十三福晋的脸更红了,耳朵滚烫。
十三阿哥继续说道:“晚上只剩下你我,值夜的人打发西屋去,就不碍了……”新婚夫妻,这样耳鬓厮磨的,女子的馨香在鼻下萦绕,这谁受得了?
十三阿哥有些意动,搂紧了胳膊,嗓子也带了喑哑。十三福晋不敢抬头了。
大白天的,提什么晚上……*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等到舒舒跟九阿哥用了早膳,四所就打发人来了。
是十三福晋来了。舒舒让九阿哥去了书房,空出地方,而后吩咐白果接了人过来。
十三福晋身后跟着两个丫头,手中捧着几个锦盒。这一位是礼数周全的,昨日见了孩子们还没有给表礼,这是来补送表礼来了。
丰生跟阿克丹的都是平安扣,丰生是白玉的,阿克丹的是碧玉的。尼固珠的是小金手镯一对。
舒舒代孩子们谢过,就和十三福晋出了阿哥所。圣驾才挪过来,人正杂,眼下也冷,舒舒早吩咐预备了马车。
要是走路过去,容易被冲撞不说,往返七、八里地,道路冰滑,也不方便。
十三福晋方才就看到了马车,心里还纳罕,眼见着舒舒让她上车,才明白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想到这个……”昨天她问过住在南五所的嫂子之前怎么来北花园请安,十三阿哥告诉,都是步行过来。
十三福晋就误会了,以为她们过南五所也要步行过去。舒舒道:“这边过去南五所,坐车更方便些,倒是嫂子们来北花园请安,要辛苦些。”就是夏天的时候,舒舒跟十福晋也坐车过去。
十三福晋玲珑心肝,明白了舒舒话中的意思。南五所的皇子福晋们过来,是给太后请安的,坐车不恭敬。
她们去南五所,都是平辈妯娌,没有那么多说法,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三里半的距离,马车半刻钟就到了。长幼有序。妯娌两个先到的就是头所。
等到两人下了马车,门房已经打发人传话。少一时,里面走出来两个身量高挑的少女,大的穿着鹅黄色旗装,鹅蛋脸,看着温柔沉静;小的穿着杏粉色旗装,相貌相仿,看着更爱笑些。
不是别人,正是直郡王府大格格与二格格。两人蹲福道:“九婶……”原来两人在张氏房里说话,听说舒舒来了,就代张氏出来迎客。
当年丧母的几个小少女,也成了大姑娘的模样。真要说起来,舒舒一年到头能见到这几个孩子的次数是有数的,不过平日里人情往来,直郡王府这里,就格外留心些,对几个没娘的孩子多有体恤。
大格格姊妹几人,除了这几年被照顾,也记得四福晋与舒舒给大福晋装殓之事,对两位婶子多有亲近。
舒舒上前,一手一个扶了起来,而后对十三福晋道:“这是大伯府上大格格跟二格格……”然后,她才对两个格格道:“这是你们十三婶……”两位格格再次请安。
十三福晋学了舒舒的样子,扶了两人起身。十三福晋是幼女,家里的外甥都有成亲的了,对着这两个大侄女倒是习以为常。
早就晓得直郡王府的几位格格是皇孙辈中最大的,可见到姊妹俩的相貌,十三福晋也为张氏捏把汗。
女儿肖母,只看这大格格与二格格的相貌行事,就晓得那位先大福晋的人才都是上上的。
结发夫妻,又是上上的品貌,张氏这个继福晋做的可不轻松。一行人进了正院。
张氏已经在门口台阶下等着,眼见着人来了,妯娌见礼,而后才带了关切,看着舒舒道:“七婶可传了太医?是有什么不舒坦么?”昨儿大家的马车是陆续到海淀的,不过哪家来了、哪家先没来,大家也打听了。
张氏这里,也晓得昨天来了六家。昨天下午北六所过来人,不是七福晋身边的人,而是舒舒身边的,就让人纳罕。
今日没有见到七福晋,张氏不免担心。舒舒不好说怀孕的事儿,就道:“七嫂是身上有些不舒坦,让我给嫂子们带话,说等过了这几日再给嫂子们请罪……”张氏听了,以为是小日子的缘故,就不再问。
十三福晋昨日失礼一回,今日随舒舒出来串门,是预备齐全了的。南头所这里,就是表礼五份。
弘昱在无逸斋上学,不在头所。除了方才见了的大格格与二格格,张氏又叫人请了三格格与四格格出来见客。
姊妹四人,年岁相差不大。大格格十五岁,二格格十四岁,三格格十二岁,四格格十一岁。
女孩子长得快,三格格与四格格也都留头了,看着是小少女的模样。这么大的小女孩该妆扮起来,十三福晋预备的表礼就是一对金累丝小花钗。
因为还要去三福晋与四福晋处,妯娌两个坐了一刻钟就起身告辞。这回是四个小格格送出来。
舒舒想着海淀这里也闷,就跟大格格道:“等过几日出了九,天气暖和了,婶子给你们额涅说一声,接你们过去溜达溜达,你们也过去瞧瞧弟弟、妹妹……”三格格、四格格听了,都带了期盼,望向大格格。
大格格没有立时点头,道:“会不会给九婶添麻烦?”舒舒摇头道:“我也闷着呢,盼着你们过去。”大格格这才点头道:“那就好,我们也想要见见尼固珠妹妹跟两位弟弟……”几位格格送到门口,看着妯娌两去了二所,才转身离开。
十三福晋看在眼中,算是明白了十三阿哥为什么说九福晋人缘好了。这不单跟妯娌关系好,跟小辈们也亲近。
三福晋这里,则少了几分客气,直接打发嬷嬷出来迎客。见没有七福晋,她挑了挑眉,带了几分了然。
等到舒舒说了七福晋告罪的话,三福晋轻哼道:“就是怀上了呗,也没有外人在,还说这糊弄话做什么?你们是亲妯娌,我就是外人不成……”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旁观(打滚求月票)
舒舒笑道:“两天没见三嫂,三嫂这是成太医了?”
三福晋轻哼了一声。
十三福晋在旁,又见识了一回。
本以为这两位嫂子是堂姊妹,关系会更亲近些,可是瞧着这称呼跟对答,瞧着可比不得七福晋与九福晋之间亲近。
三福晋正上下打量着十三福晋。
妯娌已经见了几面,只是人多,也说不上话。
眼下瞧着,十三福晋眉眼清正,还带了一对梨涡,身量虽高挑,可是看着温柔可亲的模样。
十七岁的年纪,真是水葱似的,脸嫩的能掐出水来。
三福晋直接拉了十三福晋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了,道:“她们拉帮结伙的,时间久了,你就晓得了……”
舒舒自己挑地方坐了。
她也是无语了。
三福晋可什么都敢说。
就算不是长嫂,也只是排在大福晋后头,可是连四福晋一半都不如。
这是能开玩笑的话么?
倒像是三福晋自己在调三斡四的。
十三福晋面上多了尴尬。
三福晋见状,笑出声来,道:“哈哈哈哈,放心,这没有什么听不得的,我这也没有背着人说啊……就是当着其他嫂子跟弟妹的面,我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到这里,她就用眼风瞄舒舒。
舒舒抬头,望向手边的一盆水仙。
花期正盛。
绿色的叶,奶黄色的花瓣,看着很能蒙人。
只是也要过季了。
到时候没了花,只剩下叶片,看着像蒜苗。
花似主人型?
舒舒不厚道地在心里吐槽,没有拦着三福晋胡说八道的意思。
嫁入皇家十年,儿女都四个了,三福晋是好是坏,只能代表三贝勒府的水平,代表不了董鄂家了。
三福晋见了她的反应,觉得没意思起来,跟十三福晋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跟四福晋年岁相仿,嫁进皇家的时间早,又是挨着住着,往来就多些;五福晋跟七福晋之间也是差不多的状况,至于九福晋跟十福晋,那不用说了,也是先后脚嫁进来的……”
十三福晋听了,神色才自然些。
还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辛,要不然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舒舒跟十三福晋在二所也坐了一刻钟。
全程都是三福晋在说,十三福晋在听。
舒舒则是吃了几颗松子、半个核桃,惬意的很。
三福晋的性子,就有些人来疯的意思。
越是搭理她,闹腾的越欢实;不搭理她了,会老实不少。
十三福晋是带着表礼出来的,二所这里也预备了五份表礼,是三福晋所出的四个嫡子女,还有去年添的那位庶子。
在连续折了三个庶阿哥之后,三贝勒府终于立下一个庶子。
三福晋则只让次子跟两个小格格出来了,对于那位庶子提也没提。
等出了二所,十三福晋松了一口气。
这位三嫂行事,还真是让人意外。
这性子是不是太直了?
或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才这样有底气,行事随心的很。
四福晋在三所,也跟大福晋似的,在屋门口等了。
接下来的寒暄问话,她跟大福晋也大同小异。
十三福晋看在眼中,有些明白嫂子们行事。
四福晋看出十三福晋拘谨,笑得亲近,道:“咱们满洲有‘呼嫂为姐’的旧俗,皇家虽不那样称呼,可是妯娌之间的情分也跟姊妹差不多,弟妹过后就都晓得了,大家都是极好相处的性子……”
十三福晋点头道:“我瞧嫂子们也亲切,跟姐姐们差不多……”
四福晋点头,道:“住在海淀,比宫里时规矩松散,可是定省也省不得,等过几日太后来了,弟妹随大流请安就是……”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嫔母在园子里,定省倒是不用按照逢五逢十的规矩来,等到圣驾不在园子的时候,打发人过去看看嫔母吩咐,再定下请安的时辰就是了……”
十三福晋仔细听了,带了感激道:“谢谢四嫂提点……”
四福晋摇头道:“不用外道,不算什么,今儿我不啰嗦,回头你九嫂也会提点你……”
说到这里,她看着舒舒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给妃母请安?听说圣驾后日要回宫几日。”
开春祭礼多,太后还在宫里没有移驻,圣驾回宫,过几日再奉太后过来。
舒舒道:“现在天冷,我们这边还有孩子,娘娘发话,叫下个月再开始请安……”
四福晋听了,倒是无法给十三福晋建议了。
十三福晋是新妇,与舒舒的情况还不同。
四福晋就斟酌道:“回头弟妹打发人去园子里请安,也问问嫔母的意思,园子里是圣驾听政之所,不避外臣,容易冲撞……”
十三福晋仔细应下。
四福晋要留饭,舒舒道:“下回吧,方才十三弟妹还说呢,除了三位嫂子处,也想过去看看七嫂。”
不是“探病”,而是跟今日似的,简单拜会,给孩子们补上表礼。
四福晋道:“那就不虚留你们了,日子还长着。”
四福晋亲自送了两人出来,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才扶了丫头的手回去。
马车路过西花园的时候,舒舒想起了太子妃。
因太后要延迟过来,太子妃也留在毓庆宫没有过来。
否则今日过来,她们就该从太子妃开始拜访。
随着太子到这边的,是毓庆宫的几位格格。
其中,也包括出身大二房的那位董鄂格格。
舒舒对那边的族侄女也见过几次,都是那边的老太太带了人出门做客。
她对二房老太太印象平平。
自说自话的老太太,略有些偏执,讲不通道理。
前年舒舒生下“祥瑞”,连带着董鄂家的格格也炙手可热。
大二房的格格更是被庄亲王府那边的管事打听过。
二老太太就埋怨到舒舒身上,还去都统府闹过。
说白了,就是窝里横,外加上欺软怕硬罢了。
原路返回,马车停在了北二所。
七阿哥已经去园子里了,七福晋正百无聊赖。
关心则乱。
之前没动静难受,现在有了动静,七福晋也患得患失的。
担心空欢喜一场,也担心再生个格格。
舒舒跟七福晋熟了的,问清楚七阿哥不在,就直接带十三福晋往正院来了。
等到七福晋得了消息出来,人已经到门口了。
七福晋牵了十三福晋的手进来,道:“这是去看过三位嫂子了?我这一觉起来已经好好的了,也该跟着去一趟的。”
舒舒道:“几位嫂子都问了七嫂了,瞧着不放心,估计这几日得空也会过来。”
七福晋道:“我身上没事了,倒是有些不敢见人,怕空欢喜一场。”
舒舒安慰道:“您踏踏实实的吧,连我们九爷都晓得您府上腰花、肥肠做得好,这好消息就是早晚的事儿……”
七福晋瞪了她一眼,道:“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知道害臊?”
十三福晋在旁做腼腆状。
舒舒轻咳了一声,道:“我也没说别的,就是提提嫂子府上的菜谱……”
七福晋跟十三福晋道:“瞧瞧你九嫂,打小就爱看书,什么闲书都不忌,满肚子的歪学问,一本正经地排揎人……”
舒舒喊冤道:“七嫂您真是的,好好地安慰您,倒是安慰出错了?”
七福晋轻哼道:“谁让你什么都说,我还想在十三弟妹跟前装成好嫂子……”
舒舒不说话了。
这也是双标了。
自己本来是最正经不过的人,被七福晋带的,说话都有些不规矩,罪魁祸首倒是装正经起来。
十三福晋在旁笑着听着,眼见着两位嫂子斗嘴的模样,就晓得两人亲密无间,三福晋的酸话不是无的放矢。
等到要告辞,十三福晋也是叫宫女拿出来给小辈的表礼。
这边是六份了。
七福晋只叫人抱了三格格出来,道:“除了大阿哥在西花园,其他孩子都在贝勒府,这回我偷懒,只带了三格格过来……”
三格格四岁了,看着还没有三岁的尼固珠大,也没有小孩子的灵动。
十三福晋也听过三格格先天不足之事,面上却不显,夸了一回娴静,就跟着舒舒出来。
二所跟四所就差几十步远,十三福晋就没有上马车。
舒舒也没有上车,妯娌两个溜达回来。
十三福晋迟疑了一下,道:“九嫂,我打发人去园子,是太监方便些,还是嬷嬷、宫女更方便些?”
舒舒想了想,道:“要是弟妹身边有十三弟用过的保姆、乳母,那嬷嬷过去更方便些;要是没有,官女子也行,除了太后跟园子里,往其他处跑腿传话,太监更方便些……”
十三福晋仔细记下,真挚道谢。
舒舒道:“咱们排在后头,行事从众就是了,我这里也多是随嫂子们行事。”
说话的功夫,到了四所门口,妯娌两个就别过。
到了前院,舒舒就发现了不同。
青石板的地面上漫了水,遮阴处已经开始结冰了。
等到回到正房,舒舒才晓得是九阿哥叫人泼的水,准备给孩子们做冰场。
舒舒看了眼墙悬着的“九九图”,已经是九九了,再过两、三天,就要出九。
九阿哥道:“还有倒春寒呢,外头的冰面不安全了,还是在家里溜冰吧!”
舒舒道:“尼固珠的记性,爷又不是不晓得,不惯着她,三五日也就忘了溜冰的事儿了,就是天天应着她,才全都记得……”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所谓夫妻(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道:“又不费事,何苦让咱们大格格难受……”
不是大事儿,舒舒提了一句就不啰嗦了,只道:“圣驾后日回宫,爷要去内务府么?”
九阿哥点头道:“是要去一趟,去内造办看一眼,别耽搁了御前的差事……”
这说的是那御前提过的莲花灯台。
之前传话过去,让内造办开始动工了。
圣驾要在下旬出巡,这莲花灯要在那之前完工。
舒舒道:“那就等爷回来再接十七弟跟十八弟过来。”
虽说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还在稚龄,不过辈分大,还是九阿哥先提过的,舒舒就决定先招待两个小阿哥,然后再选一日招待四个小格格。
九阿哥道:“月底之前都行……”
说着,他迟疑了一下,道:“来这边也没有什么玩的,要不要带到庄子上去?”
这边离庄子就十来里地,那边有个不高的小山,可以打鸟。
舒舒摇头道:“天冷,庄子除了牲畜家禽,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要是爷想带弟弟们过去,等到夏天时更好。”
那是皇子,还是年幼的皇子,带远了叫人不放心。
九阿哥想想也是,道:“那带他们玩什么?出来一趟,也不能就待着。”
舒舒想起小松念念不忘的砸冰捞鱼,道:“要不去御马场东边捞鱼?”
附近的海子都不大,要是大海子得往远去。
剩下中不溜的,就在畅春园、西花园、北花园里。
畅春园是御园,不是嬉闹的地方;西花园是太子的地盘,也不好折腾。
北花园这里,太后不在,更是不好去了。
小海子中,有两个连成了一片,就在御马场东北方向,离阿哥所不到一里地,那里倒是无碍的。
捞鱼的快乐,上瘾。
九阿哥立时点头道:“就这个,到时候直接吃全鱼宴……”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时间不好推得太晚。
九阿哥想了下道:“先不用告诉娘娘那边,后天圣驾回京,爷跟汗阿玛说一声,要是允了,就初七接他们出来玩一日,涉及到皇子,还是先问过汗阿玛……”
省得老爷子回头挑理。
舒舒见他想的周全,就不啰嗦,只道:“好……”
不过也不能只看砸冰捞鱼。
大人爱这个,小孩子在外头也不好玩这个。
舒舒就道:“今年李家的年礼中有一组十二生肖羊角灯,年礼中还有两、三家送的,到时候拿过来,让孩子们拿着玩。”
她不喜欢李煦,可是东西是好东西,一直放着久了变色也白瞎了。
九阿哥道:“再凑一样,单送灯也太薄了,元宵节后就不应景了……”
亲弟弟,亲侄女,九阿哥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再说了,他晓得大阿哥的脾气,不是占弟弟便宜的。
这些年自己送过去的东西,都有来有往的,甚至还多了不少好东西。
舒舒道:“小格格们这里还有西洋手镜与珐琅金扣子,十七弟跟十八弟,一人一个西洋怀表。”
九阿哥点头道:“看着差不多了……”
*
四所正房。
十三阿哥与十三福晋也在说话。
十三福晋正在说一上午的见闻,只是她性子聪慧,如实转述,并不加以点评。
十三阿哥在旁听着,给十三福晋解释着众人的关系。
“九哥跟大哥差着年岁,本没有什么往来,不过前头的大嫂薨时,是四嫂与九嫂帮着装殓的,两家就有了往来,九嫂怜弱,对几个侄女也多有照顾,侄女们跟四嫂、九嫂也比旁的长辈更亲近些……”
他没有提那温泉庄子的收益。
总不能兄弟其乐融融的,只为了银钱。
况且大阿哥开府入旗,还是皇长子,不至于为了银子如此。
“三嫂公府长女,做了十来年的皇子福晋,人前向来争强,不过其他嫂子们性格宽和,也没人跟她搭茬,外头有些不好听的,听过就算,不必尽信,真要有行事不当之处,御前早就处置了……”
十三阿哥不喜三阿哥吝啬,可是对三福晋的点评还是比较客观。
十三福晋听了,晓得这说的是三贝勒府接连夭折了三个庶子之事。
虽说其他皇子府,也有夭折的孩子,可是三贝勒府的还是令人侧目。
因为嫡子嫡女都站下了,庶子不是落地即夭,就是月子内夭了。
一直到去年的六阿哥出生,才破了这个局面。
不过这个庶子的存活,并没有给三福晋的“恶毒”洗白,反而让外头的人更有说辞。
说什么三福晋之前靠着娘家,为所欲为;现下娘家阿玛没了,承爵的弟弟不是同母兄弟,失了依仗,才让六阿哥逃过一劫。
十三福晋本也没有信这样混账话。
今天见了三福晋,她也看出三福晋没有什么城府。
“四嫂是宫里长大的,前些年大嫂没了,三嫂那边接连生孩子,多是四嫂照顾下头的妯娌……四嫂是乌拉那拉家的格格,是乌拉国主的堂亲,乌拉那拉氏与皇家联姻几代人了,九嫂的外祖母就是四嫂的姑祖母,两家能论上亲的……”
“七嫂是正红旗哈达那拉家的格格,娘家跟九嫂娘家是前后邻,两家还是姻亲,听说是打小一起玩到大的,关系也比较亲近……”
十三福晋听着,也心里有数。
在十三阿哥眼中,哥哥是好的,嫂子也都是好的。
以后如何跟嫂子们相处,十三福晋大概有数了……
*
隔壁二所,七阿哥今日回城了,中午回来就带了两盒栗子糕、两包糖炒栗子。
“昨晚上不是念叨想吃栗子么?正好看到有卖的……”
七阿哥道。
七福晋诧异道:“咦?现在就有铺子挂幌?不是正月初六买卖才开市么?”
七阿哥轻咳了一声,道:“估摸着是想要赚钱吧,这个时候开张的铺子少,营生也好。”
七福晋点头道:“说的也是,独家买卖了,指定好做……”
想着栗子的甜糯,七福晋只觉得口水哒哒的,真是馋得抓心挠肺。
她脸上带了笑,打开了包栗子糕的油纸包。
栗子的甜香味儿,立时散开。
七福晋看着,先是眉开眼笑,随即想到什么,神色凝固住,露出几分无措。
所有的食欲,都变成了恶心。
“呕呕……”
七福晋忙用帕子捂了嘴,才没有吐出来。
七阿哥见状,忙拿了痰盂给她。
七福晋没有再忍着,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的。
等到丫头拿了清水给她漱口,她耷拉着脑袋,生出几分厌弃来。
七阿哥见状,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跟九弟说了,劳烦九弟妹将给老十福晋整理的菜谱也给咱们一份,到时候什么能吃都在上头写着,不用怕……”
七福晋抬头看着七阿哥,脸上带了悔恨道:“都是我的错,三格格才……我再不长记性,还叫人么?”
七阿哥脸上带了正色,看着七福晋带了郑重,道:“你怀胎十月,全全乎乎地将她带到这世上,虽有小过,可对三格格来说更是生养大恩,这样自怨自艾,除了损伤身体,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还能有什么好处?你记得眼下对三格格的这份愧疚与慈爱,以后生下小的,记得你这几年的偏爱,也别嫌弃三格格的不足,就对得起她了……”
七福晋听了进去,收了泪,道:“若是有那一天,爷直接收了我的钥匙跟账册,就让我做个摆设,省得做个糊涂人,叫孩子心里难受。”
七阿哥看着七福晋,点了点头……
*
夫妻之中,各有相处模式。
这边的年轻夫妻是一个模样,南五所那边的“老夫老妻”又是个模式。
三阿哥这里,带了几分好奇问三福晋道:“十三福晋瞧着如何?嫁妆单薄,娘家也没有爵位,底气不足吧?”
三福晋点头道:“嗯,老实着呢,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她这样的身份这样本分也是应该的。”
三阿哥带了幸灾乐祸,道:“十三阿哥看着再受宠又如何?不过是给太子预备打下手的,亲事自然只能从跟太子亲近的那些人家挑,矬子里拔大个儿,才挑出来个兆佳氏……”
说到这里,他道:“要是十三阿哥再小几岁,或许亲事还能体面些,太子妃可有两个妹子呢……”
三福晋听了摇头道:“差好几岁呢,大的那个才十一、二,小的八、九岁……”
三阿哥听了挑眉道:“那不就是四十六年选秀了,这说起来,倒是跟十五阿哥年纪对上的。”
太子对自己不善,三阿哥也不是白挨打不还手的性子。
他已经两手准备了。
不让自己做东宫臂助,自己就“坐山观虎斗”。
等到大阿哥与太子两败俱伤,那往下不正好轮到自己么?
三福晋听了一愣,道:“不能吧?一家两个皇子福晋,哪有这样抬举的?”
董鄂家出了两个皇子福晋不假,可那都是分支了的,只是堂亲罢了。
三阿哥道:“怎么不能?下头的皇子中,扒拉出来一个十三阿哥是个太子打下手的,肯定要再预备一个,防着有个万一,十五阿哥尊敬太子妃,给他指个瓜尔佳家的福晋,亲上加亲不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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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三阿哥这个碎嘴子,四阿哥也是爱操心的,晓得十三福晋过来,也跟四福晋问了一嘴。
他是担心兆佳氏年轻,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拖累到十三阿哥身上。
要是个不晓得轻重的,为了马尔汉革职之事非要十三阿哥出面之类的,那会引得皇父不喜。
四福晋只有夸的,道:“是个妥当人,能安静听话,也能接上话,态度也从容。”
四阿哥听了,也就放下了。
如此就好,没有幼女的骄纵。
别的他也没有再问,到底是兄弟媳妇,问一句也就行了。
到了大阿哥这里,素来心宽,只是听说十三福晋预备了五份表礼,微微蹙眉,道:“他们小两口宫里住着,也不富裕,在这边的时候,记得打发人多送几回吃食,省得他们自己抛费。”
张氏记下了。
虽说人情是礼尚往来,不用想着马上找补回去,不过大阿哥发话,听着就是了……
勋贵人家还在走亲访友吃席,舒舒这里就清净了。
大年初一拜年,大年初二回娘家,然后就没有什么必须出面的应酬了。
九阿哥浇的小冰场一晚上就得了,尼固珠坐着小冰车,玩得美滋滋的。
滑冰是乐趣,跟父母哥哥们滑冰是大乐趣。
舒舒也喜欢三个孩子多相处,就算做了兄弟姐妹,可是真能作伴的时候,也就是上学前这几年。
因天气还没有转暖,孩子们放风时间卡得紧紧的。
还是两刻钟。
如此一来,孩子们也活蹦乱跳的,没有着凉感冒,习惯了海淀的生活。
就是最爱出屋子的尼固珠也不挑冰场小,乖乖地抱出来,乖乖地让抱回去,回到屋子里跟两个哥哥坐摇摇马。
一人一只马,谁也不用抢,是齐锡叫都统府的木匠做的。
这一日,到了正月初六,九阿哥跟圣驾回京去了,舒舒就在后院消磨时间。
伯夫人问道:“九阿哥要是月底随扈,让你带孩子回皇子府么?”
舒舒道:“没说呢,五台山距离京城不到六百里,往返最多一个月也回了,我不想折腾……”
太后应该会留在园子这里,十福晋元宵节后过来,到时候也有伴儿。
要是折腾回去,等到二月的时候,还要再来。
宜妃那边,可是交代了二月入园子请安的。
伯夫人听了,若有所思,道:“皇子太多了,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想起赐园……”
只这一个三进的院子,眼下还罢了,等到孩子们大些不方便。
舒舒就道:“不好越过上头的阿哥修园子,不过我跟九爷也打算将太子妃给的那个小庄改成垂钓园,以后这边住不开了时,可以往那边去……”
伯夫人道:“皇上是疼儿子,不想住的太远,要不然一人划上几十亩地就是了。”
舒舒道:“嗯,不过等到下头的皇孙大了,也就拖不得了……”
*
内务府衙门,九阿哥打着哈欠,带了十二阿哥进来。
方才十二阿哥带了人在宫门口迎驾。
九阿哥见了,就跟了他过来。
“马齐大人元宵节后卸任内务府总管,马斯喀补内务府总管,你听说了吧?”
九阿哥问道。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听说。”
“咦?”
九阿哥露出意外来,看着十二阿哥,道:“怎么回事儿?初二没归宁吗?”
“九哥,我住在宫里……”
十二阿哥道。
九阿哥想了想,三十八年正月初二,他们好像也没有归宁。
他就道:“那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也没换旁人,换了你伯丈人,这位大人早年也兼了十来年内务府总管的,指定比新来一个强。”
十二阿哥点点头,没有说旁的,说起内造办,道:“得了九哥的吩咐,那边当天就叫大师傅回宫了,初四开工,按照预计,工期差不多十五日,正月十八交工。”
九阿哥点头,道:“这日子定的还好,宽裕了几日……”
在内务府众多衙门中,九阿哥对内造办还是很有兴趣的,不过是珐琅作、琉璃作、金作、玉作、钟表作这些去的多些,铜作主要以宫廷佛器为主,他没有兴趣,还没有去过。
今日是奔着铜作来的,九阿哥吃了一盏茶,歇了口气,就带着十二阿哥往内造办来。
那边就在慈宁宫里,跟内务府衙门挨着,距离不到半里地,倒是方便。
内造办这里,有不少包衣官员在。
有一个郎中、一个员外郎,后面还跟着十来个人。
虽说是年假中,不过各衙门都安排人值守。
因这边有临时差事,还是涉及御前的,郎中跟员外郎两个不敢懈怠,过来盯着了。
听说九阿哥跟十二阿哥来了,都迎了出来。
九阿哥直接道:“铜作的库掌跟催长呢?”
几位包衣官员回头,后头上来两个小吏请安。
九阿哥道:“走吧,去铜作瞧瞧……”
两人恭敬引路,领九阿哥跟十二阿哥过去。
等到了铜作,九阿哥就察觉出不对。
几案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铜胚。
巴掌大见方的胚子,数量绝对不止一百多个。
九阿哥看了一遍,估算了一下数量,立时黑了脸,瞪着那库掌道:“你支了多少斤铜?”
那库掌道:“三百二十四斤!”
九阿哥脸色越发难看了,道:“那铜作的瑕疵之作怎么处理?”
那库掌脸色白了,吭哧道:“都是按照规矩来,报……损……”
九阿哥怒道:“铜损了就用不了了?”
两个小吏听着,也不敢辩解。
九阿哥吩咐人将那当值的郎中跟员外郎喊来,指了那几百个铜坯道:“到了御前,你们也能说铜作损耗六成是应当的?”
两人“噗通”一下跪了,都带了哆嗦。
九阿哥觉得烦躁起来。
这看不着的地方,包衣官员就这样割肉。
这些人统统罚了,估计都没有几个是冤枉的。
可是处置一茬,补上的还是包衣。
九阿哥看着那郎中道:“内造办这十四作,你带人自查,怎么报损,是几分还是几成,都要一作一定,金玉作怎么没人敢拿出三两金子,只做一两的金器?爷不听什么老例,只想晓得以后是什么例,将根据都标明白了,铜作报损六成这样可笑的比例就别拿出来糊弄来了,爷不是那锱铢必较的,三瓜两枣的还罢了,这种将皇家当傻子的,你们捞得踏实?大过年的,别逼爷去告状!”
那郎中逃出生天,恨不得诅咒发誓,道:“奴才一定好好查,重新做定损……”
九阿哥也晓得内造办的匠人不容易,工期紧,质量要求高。
他就道:“别只听管事的怎么说,要跟下头的匠人问清楚,别想着爷交代的差事就不给他们留余地,回头差事出了纰漏,工期延误耽搁,爷可是要追责的……”
那郎中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爷等你核查清楚……”
从内造办出来,九阿哥就有些烦躁。
内务府这些事儿,没有什么新鲜的,翻来覆去的,他也够够的了。
他看着十二阿哥道:“今年好像没有什么大事了,等到秋天烧锅起来,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十二阿哥道:“九哥,汤泉行宫呢?是不是该启用了?”
汤泉行宫建筑是前年就修的差不多的,这两年是彩绘跟花园果木。
九阿哥道:“今年冬天差不多了。”
等回了内务府衙门,九阿哥想着空着的北三所,道:“这次还罢,你不动就不动吧,正好内务府这里要预备圣驾幸五台山之事,下回圣驾再奉太后去海淀,你还是从众,你大婚了,不是一个人了,也得为你福晋想想……”
十二阿哥迟疑了一下,道:“可不是院子排满了么?”
九阿哥轻哼道:“不会算数了?十一个院子,十一个皇子,哪里就满了?九格格那边,有外男,也不好混在阿哥所住,以后会住公主所……”
十二阿哥点点头:“那,那下回我带福晋过去……”
九阿哥想了想,道:“别下回了,就初九跟太后一起过去,正好太子妃也是初九过去,瞧着也不惹眼……那边院子都是烧起来了,你的院子在北三所,在七哥跟十三阿哥之间……”
十二阿哥还有些迟疑。
九阿哥道:“住不长久,不爱住外头,等到月底圣驾出京,你们再搬回来……”
十二阿哥这才点了点头。
九阿哥还没有去御前,跟十二阿哥说了会儿话,就往乾清宫去了。
康熙正在见陛辞的官员,还有不少翻了牌子的官员候着。
九阿哥见状,就往太医值房去了。
他是来问十七格格与十八阿哥种痘之事的。
十七格格今年五岁,十八阿哥今年四岁,可以种痘了,年前就让钦天监择了吉日,在正月二十六。
痘苗都预备好了,痘所那边的人事排班也开始预备了。
九阿哥问了一遍,心里有数。
这其中有几分是担心十七格格与十八阿哥,剩下几分则是想着丰生他们,明后年都可以种痘,这个赶早不赶晚,年岁大了,症状只会更重……
如今丰生几个都会学说话了,到了年底也该能说清楚身上舒坦不舒坦的。
九阿哥跟舒舒商量过,打算让三个孩子年底的时候种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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