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沉默中的爆发
( )（……日本人最喜欢把被俘的**拉到老百姓面前或者被俘士兵所在的部队阵地前砍头，有时他们会在大家面前生生把被俘的战士一刀刀肢解；他们以为这样的暴行可以震慑老百姓，可以吓坏其他的部队，但他们错了，我们看完后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宁可粉身碎骨，决不当俘虏！……摘自《祖爷爷的抗战日记》）
二十九号这一天上午的战斗让租界里的老百姓看得太揪心了：不远处的四行仓全被烈焰、扬尘和烟雾笼罩着，他们看不到往日英姿飒爽的**战士还击，他们看不到那些悍不畏死的最后战士的拼搏，他们只看见日本人一味的放炮，大仓库已经危危欲坠……
日本人切断了租界和四行仓的联系后，他们忽发奇想想到了一招：你们不是让我们顾忌租界不敢开火吗？现在看你们敢不敢向租界开火！小鬼子竟然利用起了租界来，他们把两门九二式步兵炮拉到了租界边界之前离四行仓东墙一百来米的地方直射！
这就是曹小民看到东墙一边被轰得像炼狱般的原因，日本鬼子竟然在租界的警戒沙包前边列起了阵地，没有掩体的阵地！
在确认**不敢向租界开火后，接近中午的时候鬼子停止了另外三个方向的进攻，仅仅在租界这一方有一发没一发地偶然打出几炮。
也许是希望看到**会奋起反击，也许是为了见烈士们的最后一面，租界靠近四行仓一线的上海市民越来越多，竟有超过三万人之众。而此时苏州河南岸也来了数万上海市民，他们竟是被鬼子有组织押来当观众的！
“好啊！没想到我谢晋元一个团长殉国，竟有近十万人送行！”谢晋元在射击口看完东南两边的观众群，不禁大笑起来：“本来我还怕自己死不了准备了炸药准备炸了这仓库的，后来炸鬼子把炸药用光了，没想到日本人给我准备了这么多的炮弹，痛快！”
“咱们刚才就是因为不敢向租界开火所以打得那么苦？……”曹小民是在鬼子基本停火后才看到另一边的情况，发现竟有几百名鬼子毫无遮拦地站在租界防线边上，指手划脚哈哈大笑。
“有什么办法？！难道为了几百个鬼子就向租界开枪吗？就算我们不顾国际影响，还有几万老百姓在那了！”谢晋元很无奈，经过上午一战四行仓里已经没有不带伤的战士了，他自己的左肩和额角都受了枪伤，本身也危危欲坠……
“要是我当这个团长，肯定命令向租界开火……”曹小民忿忿不平，嘴里还在自言自语：“等吃过午饭，我估计鬼子会把剩下几个方向上的火炮都拉到这边来，只要一两次齐射，仓库就完了……”
他看见谢晋元竟然闭着眼睛在那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他那句“我当这个团长……”的大逆不道。谢晋元应该是撑不住了，曹小民想。他自己受过额角的枪伤，那可不是普通擦伤流点血那么简单，通常子弹的冲击波会同时对大脑造成震荡，他知道那是一种又晕又疼的感觉，明明稳住了，但只要一晃动又开始一阵阵天旋地转袭来。
谢晋元是无法指挥了，他仅仅是硬撑着个样子让士兵们放心罢了……曹小民想到这，再看看同样受伤多处已经昏睡过去的杨瑞符、邓英和唐棣……难道就没有办法可想吗？
……日本人最喜欢把被俘的**拉到老百姓面前或者被俘士兵所在的部队阵地前砍头，有时他们会在大家面前生生把被俘的战士一刀刀肢解；他们以为这样的暴行可以震慑老百姓，可以吓坏其他的部队，但他们错了，我们看完后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宁可粉身碎骨，决不当俘虏！……曹小民知道自己马上要成为祖爷爷的抗战回忆中那些被日本人拿来虐杀给同胞看以宣示淫威的对象了。很显然这次日本人是要把鼓舞着全上海、全中国的士气的四行孤军当着全上海人民的面用最残暴和凌辱性的方式杀死
日本人是要利用租界把他们一炮一炮轰倒，他们甚至强迫上海市民来看，难道就这么让他们得逞！？曹小民不甘，他虽然有着求死的念头，但他不甘被日本人这样当着同胞的面慢慢蹂躏致死！
午饭过后，一大队鬼子拖着两门120mm野战炮、两门75mm山炮和四门九二式步兵炮来了，他们一路小心翼翼通过了**可能射击的地带，却没有遭到一颗子弹的袭击。也许中国人都放弃了，也许中国人都被震死了……但这是一次向全上海市民显示大日本皇军威严的时刻，这一顿炮火表演是不能省的。
鬼子们叼着烟，夸张地说着笑，横在英军的战壕前，这次他们故意把大炮拖后了些，好让那些大炮开火时能够给租界的英军和老百姓多些震慑。因为有了上午的经验，当这些日本鬼子来到了租界的防线前根本就不担心会遭到**的射击，他们当中有不少来自各部的中低级军官，这些故意赶来助兴的鬼子不时冲租界里的人群作出恶狠狠的样子有时却又作出滑稽的动作冲着群众哈哈大笑。
悲愤的群众一个个在沉默着，一股沉默的力量在暗中凝聚，老百姓们总是和身边的人互相看看，眼神里透着一种盼望……
鬼子的大炮架好了，然后是慢悠悠地去搬炮弹，不知是因为来了很多观众这些炮兵想故意显摆还是什么原因，他们的动作就是拖泥带水的，每个人还互相开着玩笑，但军官们却不管反而经常和他们搭讪。这一刻，在租界的防线前，竟然聚集起了超过两千名鬼子，除了被刻意调过来攻打四行仓的第六师团的部队，还有被八十八师打得很惨的第一零一师团和第九师团等部属的不少军官，军衔最高的竟是一个海军代将！
天上的太阳毒热，地上却站满了人，每一个汗流颊背的中国人在看着那些小丑般的日本人的时候，神色越来越奇怪，租界里的数万人凝聚成的那股要撑破天际的无形力量忽然爆发了！
“卧倒！”随着一声大叫，千呼百应，几万人竟然在一刻间全部扑倒在地！
下令的是早前被送到租界医院里的石美豪和雷雄！而分散在人群中统筹指挥的竟是一群很年轻的中国人――杨惠敏联系来的上海中国童子军！
英国和意大利的那些官兵虽然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但他们都是军人，条件反射般就全部把头缩回了工事里……
“腾腾腾……！哒哒哒……！策策策……砰！砰！……叭?！……”忽然四行仓库里各道被炸开的裂缝、所有布置好的射击口全部如火山爆发般把一切的火力全部倾泻过来！
谁说不能向租界方向开枪！？这里是中国！
曹小民在谢晋元和杨瑞符晕睡过去后，他通过一直没被切断的可以打到上海市内的电话联系上了上海商会，找到了杨惠敏，导演了这一幕！
原本在租界医院里的石美豪和雷雄出来负责指挥，上千名童子军被发动起来负责联络号令；通知是悄悄下达的，数万被压抑得透不过气的中国老百姓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们相信同样沉默的同样压抑的四行仓里那些不死的斗士会爆发！一顿午饭的功夫全部布置好了，等的就是鬼子到齐的这一刻！！
谁说中国多汉奸？！谁说中国人不团结？！数万人如一体，没有一个泄漏消息，没有一个忍不住，都在号令下达的一刻忽然全部扑到！
集中了原来向四个方向防守的所有武器一起开火向着完全没有遮拦的两千日军横扫，雨点般密集的的子弹席卷英军战壕前的一切！两千多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的鬼子这一刻连哭爹喊娘的机会都没有，被席卷过来的弹雨打得血肉横飞！
（作者：孤军突然爆发，真意外啊！收藏和推荐会不会突然爆发呢......）
第三十一章 孤军不孤
( )（……谁都别小看那些胆小的老百姓，他们说不定会在某一刻爆发变成悍不畏死的勇士，很多说是死在游击队打击下的鬼子其实就是被老百姓自发起来反抗打死的；我就见过一个带着枪的鬼子被一群拿扁担锄头的百姓追得跳河……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租界里的群众是全部趴下了，但是苏州河南岸却有数万群众在日本人的压力下被那些亲善人士带领着，来到战场的边上见证四行孤军的覆灭；现在喜极而泣的老百姓一个个脸上挂着泪，发疯似的欢呼！
两千多日军排成横队在那被屠杀着，距离太近，在最前边的鬼子往往被机枪子弹打中都是贯穿伤，一下子并不倒下在那手舞足蹈地垂死挣扎，后边的鬼子却是直接被从前边的人透体而过的子弹打得横飞倒撞；千姿百态的挣扎姿势就像是给老百姓们表演日本舞蹈似的……整个租界边沿上，呼天抢地的鬼子被杀得尸体叠尸体；仓库里迸发的火力却毫无减弱，继续向会动的不会动的鬼子泼洒过去……
已经紧闭多时的四行仓大门再次打开了，连长邓英带着不到一个整编排的士兵人人身上挂满手榴弹忽然冲了出来向鬼子奋勇杀去！
不到一个排，是现在四行孤军中还有冲锋能力的全部人了！剩下在仓库里继续开火的全是伤员，甚至有的是已经不能爬动，只能由弟兄们放到射击口的伤员！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爱国的同胞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中**队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
把他们消灭，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伴随着邓英的二十几个人勇不可挡地冲向鬼子，忽然在苏州河的南岸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整齐的歌声；数万人陡然唱起了脍炙人口的大刀进行曲！歌声迅速在整个战区周围弥漫飘扬，到了后来，别的歌词全被忽略，租界内外的老百姓近十万人的呼声全部凝成一股，一遍遍地唱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二十几人的冲锋，二十几个看上去完全一样的人；从头到脚全是血迹混和着灰尘，除了眼睛证实他们是活人外，看上去就像一组表现军人奋不顾身杀敌的移动的浮雕！震撼的冲锋场面使苏州河上的两艘鬼子汽艇上的机枪手们一下子忘了射击，就在这很短的一刻战士们已经冲到了鬼子的死人堆里――这二十几人本来就是把自己当死人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冲上来把敌人的大炮炸掉！
两名悍不畏死的战士率先冲上了先前掩护大炮运到这里的鬼子坦克上，趁坦克兵才刚回到车舱还没来的及开火就往车舱里扔进去了两个手榴弹，坦克的爆炸迅速把鬼子的士气打了下去，唯一一辆剩下的鬼子铁王八连忙开倒车掩护幸存的鬼子后退……
邓英他们现在的位置紧紧贴着英国人的战壕，他们居然又占据了鬼子不敢射击的位置！
这二十几人原本多数是炮兵排的人，他们因为前边都在用迫击炮，参加直接面对面血战的机会少所以才保存下来了战斗力，但这一刻却刚好发挥作用――鬼子不敢打他们，但他们却可以打鬼子，不是用枪是用炮，鬼子留下的大炮！
那些原本想冲上来的肉搏的鬼子因为事发仓促没有组织好，三三两两的被仓库里的火力很快就解决了，后边的鬼子刚醒悟过来要去抢炮的时候，一门九二式步兵炮已经把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轰隆！”一声巨响那辆在之前退走的鬼子坦克率先被打中起火，其他鬼子还想冲上去却看见一门75mm山炮的炮口已经移正了方向，一门120mm野战炮正在把炮口调过来……天啊！数百名鬼子被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原本的炸炮计划变成了夺炮！二十几人就利用鬼子不敢打击的角度，把最轻便的九二式步兵炮一发发炮弹直线轰击逃散的鬼子，整条苏州河北路一线的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剩下的呼天抢地疯狂逃散。苏州河上的两艘小汽艇还没反应过来，却看见**的炮口向他们转过来了！
太阳开始西沉，苏州河上一片金黄，两艘鬼子汽艇匆忙掉头东逃；二十几个筋疲力尽的**战士艰难地推动大炮要到河边去轰击鬼子正在掉头的汽艇，他们疲乏的身体举步维艰……
“我们要去帮助他们！……是中国人的冲啊！”不知谁喊了一声，无数的老百姓冲倒了拦阻的英军和意大利军士兵、越过英军的战壕，潮水般冲上前帮助**士兵推大炮！两条汽艇刚刚好转过头来马上加大马力逃窜，后边是忘情地冲出租界帮助**战士推炮的群众黑压压的一大群推着两门75mm山炮和六门九二式步兵炮往岸边冲；苏州河对面的老百姓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对岸帮一手！
“快开炮，炸鬼子！”“开火！开火！开火！……”慢慢的群众开始齐声呐喊着开火两个字，河两岸喊杀连天汇成一股！
“轰！轰隆！”伴随着大炮开火，两岸的欢呼呐喊声扬百里――不在乎打中不，大炮只要开火了就是把鬼子打跑了！
“万岁！……”忽然群众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一发九二式步兵炮弹打中了鬼子的一艘汽艇尾部，那艘鬼子汽艇尾舵被炸烂了，无法继续逃生，鬼子士兵在汽艇旁边又被炮弹掀起两道水柱后再也不敢留在艇上纷纷跳水逃命。
欢乐的人群看见**的炮手们把那艘已经空无一人的汽艇轰沉后再次齐齐鼓掌欢呼，把气氛又推向了新的**！
无数苏州河南岸的老百姓跳进河里向北岸游去，和租界里冲出来的老百姓汇合，那几个跳进水里的鬼子正在往岸上爬却被蜂拥而上的群众淹没，无数的拳头赤脚雨点般砸过去……这些鬼子在混乱过后全部失踪……
在仓库上目睹这一切的曹小民耳边仿佛响起了祖爷爷的声音说出回忆录里的一段话：“……谁都别小看那些胆小的老百姓，他们说不定会在某一刻爆发变成悍不畏死的勇士，很多说是死在游击队打击下的鬼子其实就是被老百姓自发起来反抗打死的；我就见过一个带着枪的鬼子被一群拿扁担锄头的百姓追得跳河……”是的，这个平时看上去怯懦忍让的民族，在生存和尊严被践踏的时候，很多人又会在某一刻变成无畏的战士，就像他曹小民……
这一刻，四行仓里的孤军和租界以及苏州河南岸的联系又恢复了！水里、岸上全是人，全是中国人；中国人用他们的心、用他们的血肉把这块土地又连在了一起！
第三十二章 血十字
( )（……日本人很没人性，他们一旦遭到我们的打击又拿我们没办法的时候，就会找无辜的老百姓泄愤；他们甚至攻击过一支国际红十字会的医务队，残杀了医生把女护士全部奸杀了……而我们这些被他们拯救过的军人却只能在望远镜里看着那些禽兽施暴……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快，曹连长出去挡住老百姓，别让他们进来；除了我们的人，谁都别让进来……”因为很多热情的老百姓想进入四行仓看望那些孤胆英雄们，已经醒过来的谢晋元连忙下令制止――连着邓英冲锋的二十几人，整支孤军都没有一个完整的，这情况绝不能泄漏出去！
四行仓外的群众是欢天喜地的，但仓库内的谢晋元却依然紧锁着愁眉：活着的官兵总共八十三人，能冲锋的就只有邓英所带着的那二十几人了，这仗后边还怎么打？
“是你？”在门外负责挡住老百姓的曹小民正在耐心地劝服大家不要进去以免干扰军人们准备下一轮血战的时候，他碰见了一个执意要往里边去的人，在医院治疗过他的医生王启明，他还带着那个圆脸的护士。
王启明当然可以进去，他是医生，现在孤军当中全是伤员。
“快，看看邓连长！……”王启明刚刚走进仓库，他那医生白袍马上吸引了众人的眼睛，他被拉到一个墙角上，刚刚还神勇无比的邓英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双目微闭。
“冲锋的时候就中弹了，是强忍着的，一进来就倒下了……”谢晋元一边介绍着情况，一边焦急地看着王启明的表情，竭尽全力从那上边想找一丝希望。
子弹打进了肚子里，血已经把下身全部浸透了……“小鬼子的血！就他们能伤得了老子？……”邓英在老百姓的簇拥下说的话又在曹小民的耳边响起，还有他那张笑脸……他那个时候已经中弹了！
“不行，一定要送医院，这里没办法动手术……”王启明看了一下伤口就做了定论：“到医院有救，在这里就是等死……”
仓库里要送医院的人很多，几乎全部都要，那二十几个能冲锋的其实就是两条腿没受伤的，这里活着的八十三人几乎全部都可以归入重伤员之列！
“这里总得有人守着！”谢晋元苦笑了一下，看看周围的伤员：“谁愿意走的，举个手。”
八十三个人，他们看着团长，没有一只手举起来……
“这里我来，你们都走！”忽然传来一把粗豪的嗓音，大家一看，竟然是早前送到租界医院的石美豪和雷雄一瘸一拐回来了，他们带着六十多人！
六十多个战士，有十多个是身上缠满了纱布的，全是上次送走的伤员；另外四十多人除了一个之外全是生面孔，那一个是拉黄包车带他们到这里的蛐蛐儿。
“第二十师杨满归建！”“第一七三师李添豪归建！”……那些生面孔的军人一一自报家门。他们主要是原来的桂军和川军因为兵败失散在上海的散兵。
所谓的失散，其实说穿了就是逃兵，看到情势危急脱下了军装躲到租界的士兵。
但正是这些曾经在危难的时候害怕过、脱下了军装、卸下了自己肩上重担的军人，在这个时候却被四行孤军的英勇震撼了；军人的使命发出召唤，他们又回来了！
人都有软弱的时候，有害怕得无法自已的时候，但谁能说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六十四人不是铁铮铮的汉子！？在四行仓已经很可能顶不住下一次进攻的时候，这些曾经的逃兵回来了，带着复活的军人的心；他们这一次不会再逃，他们宁愿战死。
谢晋元走过去，缓缓地逐一和这些战士们拥抱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布置防卫了。
原来的八十三人仅仅留下了能够坚持作战的三十一人，其他的全部趁着老百姓疏散返回租界的机会一起换了衣服混进了租界――曹小民坚持认为日本人不会这么算了，他们甚至可能会报复租界里的伤员，所以这些伤兵都没有以军人的身份进入，他们将会被带过去后分散安置在王启明相熟的一些小诊所里。
“看，我们的部队越打人越多了……等着我们，我们也会回来的……”微笑着、流着眼泪代表伤员告别的是团副上官志标，他是在随同一连坚守着交通银行阵地回来汇合的一仗中中弹的，这次运到租界的伤员就由他率领。
这一刻大家的鼻子都在发酸，眼窝较浅地都躲一边流泪去了；他们在战场上都很勇敢，因为他们都有一颗肉做的心。
留下来的战士也要进行伤患处理，王启明也留了下来，他带来的那个圆脸蛋护士回租界安排那些伤员。
曹小民的伤处有些痒，没那么疼了，但是王医生把包扎解开就皱眉头：“你怎么能这样包扎伤口！？里外里几层的，还拿麻包袋包上木板夹上，这对伤口复原很不利！这不，都发炎了……”曹小民只有苦笑：如果不是这样处理伤口，他能开枪吗！？
但是他也不会分辩，因为这听起来很像是给自己表英雄，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面前，他有当英雄的资格吗？这里九成以上的人，包括那些从租界回来的人伤势都比他重，他们很多人将落下终生的残疾！
天色微亮，忙了一晚上的王启明终于把伤员们的伤口处理完了，他疲惫得站起来都已经站不稳了。和谢晋元一样，他离开前和每个坚守的战士都拥抱了一次，然后急忙掉过头，在眼泪掉下来以前匆匆出门。
战士们依依不舍地在那些炸出来的缝隙和射击口上用目光恭送着这个无畏的医生，天色依然很暗，很快王医生就成了一团白影，唯一能够看得清的是他医药箱上那个鲜红的十字……
“叭?！”一声尖锐的枪响，所有人的心都抽搐了一下，远处的王启明顿了顿，忽然跪了下来――王医生中弹了！是日本人！
底层仓库门旁的两个战士跌跌撞撞冲过去，要把他救回来……“噌噌噌！噌噌噌……”歪把子的声音连续响起来，战士们倒下了。
王医生忽然动了，他还在挣扎，向租界爬去……“叭?！”又是一枪……只要王启明在动，鬼子就开枪，王启明不动他们就在远处笑！王启明的双腿都中弹了，他艰难地继续爬，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宽宽的血印！
仓库里的守军要用大炮向鬼子轰击，却看到在那些鬼子前边是一排被绑着的老百姓！
太阳升起来了，租界里的百姓都垂着眼泪目睹了这一幕：一个一生在救死扶伤的医生，穿着血迹斑斑的白袍，带着他的医药箱却无法自救，他的手脚上都中了数枪！远处的鬼子用中国人做掩体，一枪一枪地向医生的不致命部位打……冒死冲出去救他的战士已经倒下了四个人！
战壕里的英军一个个抿紧了嘴，竭力阻拦着租界要冲出去的群众，他们也承受着很大的良心责备与压力――昨晚的民暴之后日本人已经威胁要冲进租界抓人了，谈判还在进行；他们的上头要求他们绝不能在让租界里的百姓接触到四行仓的守军……
租界里忽然一把女声尖叫起来，是那个圆脸蛋护士，她用一整晚安排好了伤员回来接王医生，却看到了鬼子兽行的一幕！几个英军拼命扯住女护士，不得不把她整个架起来才能阻挡她冲出去……
王医生的头终于拱开了医药箱，他如释重负地大叫了一声：“不要过来救我……”然后他叼出一把手术刀狠狠地割在手动脉上……
……日本人很没人性，他们一旦遭到我们的打击又拿我们没办法的时候，就会找无辜的老百姓泄愤；他们甚至攻击过一支国际红十字会的医务队，残杀了医生把女护士全部奸杀了……而我们这些被他们拯救过的军人却只能在望远镜里看着那些禽兽施暴……曹小民这一刻的心是冰冷的，祖爷爷回忆录里的一段已经反复出现在他的脑中多次，但是他几次举起的枪在瞄准了王医生的头部时都无法扣动扳机！
王医生死了，暴烈的阳光照射在那个手术箱上，红红的十字异样的怵目；这一刻，阳光是冰冷的！
第三十三章 最难的一枪
( )（……我一生开过最难开的一枪，就是曹骏的父亲被鬼子摸哨捉了去，绑在木架子上推到了战壕前边，那些禽兽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兄弟……我那一枪是闭着眼睛扣响的……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王医生生前挣扎的每一个动作都反复在曹小民的脑中放幻灯片似的来来回回重复着，那张开始涨红的脸、那张后来灰白的脸……他的血流了那么大的一片地，他那讲究的西装分头不得不浸在血泊里，他每一次的挣扎都用血画出痕迹……那个孤零零的有着红十字图案的医药箱、那一身本应是雪白的却被鲜血染成鲜红的手术袍……我为什么不能早点开枪！……曹小民总觉得他看清了王医生那滴着血的嘴紧紧咬着手术刀往右手的大动脉割下去的那一霎那……
百战的老兵可以向任何目标开枪，除了他们一起浴血的兄弟，他们太珍惜那些从地狱里带回来的感情了。王医生无疑就是他们的兄弟，他的身上手上沾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血！
仓库里的战士都不看对方的眼睛，是害怕被对方发现自己没有哭或者软弱地哭过吗？为王医生流泪的人不多，但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滴血！仓库里死一般沉寂。
远处大概一个班的鬼子忽然押着一群老百姓来到了血迹斑斑的曾经倒下了无数鬼子的那一段英军战壕前，他们开始在租界的百姓和仓库的守军面前用枪托和刺刀折磨那些被绑着的百姓。那些被绑着的百姓看衣着就可以知道他们是上海市郊的农民，日本鬼子凭什么捉他们来残害！？
“你们都听着！这些暴民、这些坏蛋，他们帮助军队掩埋尸体、他们到战场上去抬伤员，所以他们不是老百姓，他们是支那军人……但凡帮助支那军人的都可以看作是支那军人……”一个鬼子看到一路上中**人的枪都没有向他们射击，开始得意洋洋起来，他对着租界百姓和那些欧洲的军人解释道：“我们去捉拿他们的时候，他们没有抵抗，所以他们不能算是战俘，我们也没有违反不得杀害战俘的国际条约……”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这是日本式思维逻辑！？仓库里的每一个军人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但是他们的手都在抖动！跪在地上的是一群最驯良的人，最质朴的人，他们看不得路边的尸体没人埋葬、他们不能目睹着需要救援的人视而不见；他们仅仅以一个人的良心去做了他们力所能及的事，但是却被鬼子定罪了：他们是抵抗的军人，但他们不是战俘，杀他们不违约！
“喀！”伴随着一声脆响，哀号响起，一个被岁月折磨得满脸皱纹但身上的肌肉依然还很壮实的农人倒在地上打滚，他的腿被砸断了！
“嗵！”一声闷响，一下枪托狠狠敲在一个单薄弱小的的青年身上，把他打得整个向前扑倒，摔了一嘴的血！
……
每一声的哀号、每一声的打击，都像从仓库里的战士自己心里发出、像打在他们的心上！百姓两个字从来没有在他们的眼中显得如此的重，军人两个字从来没在他们心里显得如此的重！每一只扣紧扳机的手都会伴随着脸上的每一下抽搐紧一紧……
鬼子看到**的士兵真的不开枪，又玩起了新花样，他们那个会中国话的小军官扬着手向远处的鬼子嚎叫，曹小民听到他隐隐约约在喊“把她们带过来……”
又一个班的鬼子过来了，这次他们押来了一群女性！租界里的百姓开始鼓噪起来，因为昨晚的行动后英军已经不让他们太靠近边沿了，但现在人群开始向战壕这边聚拢，紧张的英国人开始向他们举起了枪……
“所有人听着！这些女人也是军人，她们到前线去护理伤员，所以皇军要好好惩罚她们！”那个会中国话的鬼子军官又喊起来了……十二个浑身血污、衣服全是胡乱披上去罩着早就衣不蔽体的披头散发的女性被押到了战壕前；她们身上的每一寸都告诉了大家她们遭到了什么厄运！
“啊！”曹小民的心里忽然惊叫一声，他看见了在被推来的人丛中有一身原本应该很纯净的蓝布、衣角上有一对被玷污的小喜鹊在挣扎――是她！
仓库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旁边伙伴压着的粗重呼吸，每一个人都有随时扣响扳机的冲动――但是在这个距离，每一颗子弹都会把人对穿！
……我一生开过最难开的一枪，就是曹骏的父亲被鬼子摸哨捉了去，绑在木架子上推到了战壕前边，那些禽兽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兄弟……我那一枪是闭着眼睛扣响的……祖爷爷的这一段回忆解释了为什么他一直抚养大了曹小民的爷爷，因为结束曹小民亲生祖爷爷生命的子弹就是从他的枪里射出去的！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奈与悲愤！曹小民浑身发抖，他又有了虚脱的感觉，手心全是冷汗的他浑身连续打了几个冷战。
日本禽兽开始了他们的野蛮表演，他们开始撕扯那些女性本来就已经破烂松垮的衣服，当众凌辱那些女性。
忽然一个高大的意大利军官跳了出来，用大家听不懂的语言对着鬼子哇哇大叫，从他的手势和表情都可以看出他是在抗议和责骂。几个鬼子拿着刺刀就冲上去对他形成半包围，这时几个英军冲了过来但不是对日本人做什么，他们把那个高大的意大利人架了回去……夹在仓库与租界之间的那群平民，那群不幸的女子又一次成了最孤立无援的人。
看到敢于干预的外国人自己怂了，鬼子兵很得意，一个早前把皮带抽下来当皮鞭用的鬼子竟然当众褪下裤子，一把从后边抱住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他要当众凌辱她！
空气凝固了，没有一丝的声音，全世界只剩下那群禽兽的鬼叫怪笑！
“叭钩！”一声三八大盖的枪声响起来，划破了凝固的空气，子弹精准的击中了那个连裆布都褪下的鬼子头部直接把他的天灵盖掀飞！
这一声枪响告诉了所有人中**人的存在！曹小民惊愕地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他看见了竟是谢晋元端着一支枪口冒烟的三八大盖！
“**的大哥们！开枪啊！”一把凄厉的女声传来，是那个“小喜鹊”！
也许是生活所逼，也许是另有隐衷，她不得不穿上那一身桃红去从事着最卑贱的职业；但是她另有一身的纯洁的蓝白，那是她的心，那是她的精神。但是这一切都被鬼子玷污了，鬼子夺去了她告诉自己依然是个好人、是个纯洁女孩的最后精神支持。她曾被无情地污辱，现在又被禽兽们在同胞面前糟蹋；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存的意志与意义，是这一声枪响给了她希望――死的希望！
“**大哥！向我开枪啊！”凄厉的女声再次响起来！租界里的上海市民都在无声啜泣……
“老总们！开枪啊！别管我们，杀光那些禽兽！……”木讷而老实的一张脸上忽然挂满泪水，被反剪双臂绑着的那个被打断腿的老农忽然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老总们！军爷们！开枪啊！……向我开枪！”越来越多的被鬼子挟持的人质开始呼喊，用他们已经不再珍惜的生命呼喊，他们宁愿要他们的自尊！鬼子们开始慌乱起来了，他们拼命地打那些被绑来的百姓，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让他们住嘴；然后把他们拖着想走了……
“还等什么！开枪啊！……”租界里忽然开始了鼓噪：“开枪！开枪！……”
没有命令，每一只扣紧扳机的的手都忽然失控了，子弹飞蝗般出膛，几个鬼子被当场击毙，另外的鬼子连忙抱住那些中国老百姓作为盾牌，嘴里叽呱鬼叫……
“叭！”曹小民开枪了，蓝布上溅起一朵小血花，“小喜鹊”连带贴在她身后的鬼子一起倒下……最后的一刻，小喜鹊的眼睛竟然现出一丝欣喜，她的眼神还远远的和曹小民有了一次交流……泪流满面的曹小民手已经发软了，他没有再开枪，只是呆呆地在震耳欲聋的重机枪声中看着一朵朵血花在那些老百姓身上爆起，看着一个个惊慌失措的鬼子倒下……
第三十四章 中国不会亡
( )（……老兵都迷信，因为见的死人太多，都冷冰冰地被遗弃在一边，太贱；害怕自己也会成了那样一堆被遗弃的无人关心的冷冷的肉，所以大家宁愿相信有来生，被自己和别人遗弃的只是一具臭皮囊……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沉默笼罩着五层仓库大的每一个**士兵，大家都没有说话的心情。远处的鬼子被**连着打了几记闷棍情绪也很低落，加上中国人有了炮，他们也躲起来了；除了偶然会用机枪向空荡荡的地方打上一梭子弹宣示着他们对仓库的封锁外，没有发起任何进攻。
“曹连长……我，我还不会打枪呢……”蛐蛐儿来到曹小民身边好一段时间了，他分到一支枪，也有子弹，但是他对于枪的最熟悉的用法大概就是抡起来砸人。
“怎么想到来投军？不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事吗？”曹小民觉得很奇怪，这个连枪都不会打的老百姓怎么敢来投军，石美豪怎么会收下他。
蛐蛐儿不是个毛头小伙子，他看上去应该有三十岁，在这个早婚的时代可以是很多个小孩的父亲了。
曹小民抽着烟，蛐蛐儿发着愣，很久很久蛐蛐儿才声音很小地回了三个字：“家没了……”然后他站起来转过了身，漫无目的地走开。
家没了可以代表很多：家人没了、房子被毁了……蛐蛐儿只说了三个字。他不想渲染，也不想说出自己的痛苦――那样会让他更痛苦。过了好一会曹小民才主动去找到蛐蛐儿教他打枪，他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中国人就是这样，只要家还在，再苦也可以撑下来；他们并不善于反抗，除非家没了。
学会了打枪的蛐蛐儿自己去练习了，曹小民再一次走到射击口去看那些留在英军战壕边上的尸体。十月底的天说变就变，忽然北风一起就变得很有几分寒意了，阴冷干燥的风不断掀起那些尸体的衣服，似乎故意暴露出人的丑陋与羞耻。
人已经死了，但这些都还在，尽管死人自己不知道。进入曹小民眼里的是满眼破碎的蓝，是在北风中挣扎的两只白色的被玷污的小喜鹊。
她本来就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她遭逢这样的命运？曹小民对着远处的女尸恍恍惚惚的……希望她下辈子会有个幸福的一生，又或者这一枪让她穿越掉……想到穿越，他的脑中又填满了岩崎佳奈。
前边的几次交锋，都有老百姓把尸体收集了，中**人的会由商会出钱埋了，立个碑成为了英雄。鬼子的尸体也会交给鬼子去处理，收尸的人会得到一些赏钱。但今天，英国人不准中国老百姓到战场上去了，因为怕他们接触到仓库里的军人；日本人自己不敢来，交战场中的尸体就那样横七竖八地叠在地上，扭曲的身体、不甘的表情都凝固了起来就那样向所有活着的人展示着生命的无价值。
“小喜鹊”的尸体僵硬地和一个鬼子的尸体叠在一起；难道她死了也摆脱不了那些禽兽的纠缠吗？曹小民呆呆地在上看着下边空地上的尸堆，浑身被一股悲伤的麻木浸透了，说不出来的难受。
等天黑，我会来救你的……曹小民远远地对着“小喜鹊”的尸体暗暗道。他从来没有这样地关心过一具尸体是否“过得”顺心，他觉得“小喜鹊”一定不喜欢呆在那个鬼子身上…...老兵都迷信，因为见的死人太多，都冷冰冰地被遗弃在一边，太贱；害怕自己也会成了那样一堆被遗弃的无人关心的冷冷的肉，所以大家宁愿相信有来生，被自己和别人遗弃的只是一具臭皮囊……祖爷爷一定也曾经和自己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对着一大堆尸体发呆？曹小民心里一边过着祖爷爷回忆录里的文字一边想象着祖爷爷年轻的样子，同样拿着一支枪，同样一身脏兮兮地在一个不能退不能进的环境中看着自己人、敌人的尸体；然后不知不觉间把自己代入进去，觉得看见自己死了……
原来战场上最难熬的并不是那些子弹横飞的时刻而是在交战的间隙，完全无所事事的间隙，可以让人思想随意放纵的间隙……这个时候杀人的罪恶感、对死亡的恐惧感、对未来的绝望感都会一起袭来；让人有一种心里空落落的、甚至感觉不到部分器官在哪里的麻木，就像自己已经死了一部分似的……也许祖爷爷说的他们这些老兵并不是迷信，而是一种幻想，对这辈子得不到的幸福的一种幻想。
“连长，擦把脸……”蛐蛐儿端着一盆水来到了这个和蔼的连长身前。
曹小民缓缓摇摇头，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一脸的泥灰和血迹，看上去就像个用泥土捏出来的人；眉毛被汗水混和着泥灰浆成了发硬的一撮撮，偏偏脱下了钢盔的头发却还保持着柔顺；滑稽？恐怖？他不知道如何形容。
他端起木盆一口气牛一样喝进去了一肚子水，也不顾身上掉到水里的泥灰，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了一下嘴边的水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洗脸吗？”他看着一脸茫然的蛐蛐儿，用手在地上捧起一把泥灰道：“这些，全部是从这座仓库脱下来的，他们本来是仓库的一部分……”然后他把泥灰往身上的衣服一扑道：“这样，你也成了仓库的一部分，鬼子就很难看见你了……我们在罗店大战的时候，弟兄们就会用麻袋盖在身上，再撒上阵地上的泥土……”
蛐蛐儿脸上带着几分崇拜，很认真地听着百战余生的连长给他讲着在战场上求生的经验；不知不觉天已经逐渐暗下来了。今天不会再打起来，曹小民有预感；他又扭过头去看着外边冰冷的但在他心目中却依然有生命的小喜鹊的尸体，估摸着能见度。
很快，再过一会，天再暗些，我就会来……他对着远远的女尸心里说道。
这时，他却看见一群英军走出了战壕，带着一群中国的民夫开始收拾那些尸体了；而领头的军官却带着两个卫兵往四行仓走来……
“我知道你们不会投降的，松井石根是在妄想……”那个英**官在听完谢晋元的严词拒绝后一点都不意外，他道：“其实我只是例行公事，而且受人所托，告诉你们一件事所以过来一趟…...有人写了一首歌，上海的童军练了一下午，今晚他们就在租界里合唱……”他递给了谢晋元一张纸，上面是一首歌的歌词。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在夜色里，已经沉寂了一天的租界忽然响起了由不知多少人一起唱起来的大合唱：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斗守战场。
四方都是炮火，四方都是豺狼，宁愿死不退让，宁愿死不投降。我们的国旗在重围中飘荡，飘荡，......八百壮士一条心，四方强敌不敢当。我们的行动伟烈，我们的气节豪壮。同胞们起来，同胞们起来，快快上战场，把八百壮士做榜样。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不会亡，不会亡，不会亡.....”
和他们战斗时大家唱起的大刀进行曲一样，没有伴奏，没有领唱，每一个人都是吼出来的：中国不会亡！
一瞬间，老兵们那些被亲手向同胞开枪带来的负疚、那些面对前途的迷茫绝望全部一扫而空！中国不会亡，这就是他们的使命！他们是军人，他们必须铁血，温情都要先压住、埋藏，等到胜利后回家再释放；现在，他们没有软弱的权利，他们只有战斗的责任！
老兵的笑在泪水中一刻间又回到了四行仓每个人的脸上！
第三十五章 老兵的归宿
( )（……“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是我在十二年牢狱生涯中最喜欢的一句诗，也是我经历了整个抗日八年后最深的感悟；对军人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在一次举世瞩目的大战中光荣地战死，因为战后不再需要老兵……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你说找蛐蛐儿大家都知道，找曲勤壮这里都不晓得的……”曹小民带着蛐蛐儿一起去接一个说是有重要情报提供的老百姓，这个老百姓叫马德健，是和蛐蛐儿在同一个车行的伙计。
“是这样的，长官，日本人在苏州河南岸占了几间民房监视你们……”马德健道出了原委，日本人因为守军有了炮，他们不敢再在苏州河上耀武扬威了。但是他们却占了几处民房偷偷布置了机枪组在那里监视，他们害怕遭到炮击，所以也不会开火打那些游水到北岸给守军送物资的市民，但他们会在那些市民回去的时候把他们捉起来……
“长官，我过来了，就回不去了；蛐蛐儿能够做壮士，阿拉马德健也行……”
做壮士？！曹小民内心一阵苦笑，八百壮士英名远播已经成为了国人的抗日英雄偶像，这个小车夫竟然要来做壮士！马德健不像蛐蛐儿那样有一定年纪还有一段被日本人毁家的历史，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会就是为了做壮士编一通谎话出来的！？
就在曹小民打算继续盘问马德健的时候，谢晋元让人把他叫走了。
“英国人要求我们撤离，委员长答应了英国人，日本人也答应可以让我们通过租界撤退和八十八师汇合……”谢晋元道：“我担心日本人玩花样，会在我们撤往租界的一段路上以最猛烈的火力打我们，你点子多，看要怎样才能撤到租界……”
谢晋元啊！你太老实了！曹小民心里狂叫，他虽然是历史盲，但在上海土生土长参加过从小到大无数次爱国教育的他却还是知道八百壮士是在被日本人骗去租界后由外国人软禁起来的！
“团长，我们可以相信英国人吗？我觉得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只要日本人一个威逼他们就不得不改变主意……”曹小民很急，他不能够把历史的真相提前告诉谢晋元他只能想别的办法，拿别的理由来说服他的团长：“团长，如果你我是日本人，会让我们全身而退吗！？”……
傍晚的时候，突围的命令已经下达了，守军的六门九二式步兵炮全部隔着苏州河瞄准了对岸马德健联络的青帮弟子指示的那三间民房，就等着一声令下马上开火。
但是今天临战的战士们当中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气氛：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敌人秘密据点，却看都不看旁边的兄弟！
敌人的秘密据点也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的民居，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但是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害怕一转过头来就会落下软弱的泪水！
经过和曹小民的探讨后，谢晋元决定了，他在电话里约见英国人到仓库里商谈，要求英国人允许他们先把几名垂危的重伤员送到租界里；然后商量撤退的安排。很快英国人就开心地拿着谢晋元关于在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一号的这天从租界撤退，途中全部向英军缴械到租界另一边边界归还的撤军程序回去复命了。
英国人被骗了！送出去的伤员中混着蛐蛐儿和诨名“妈的”的马德健，他们会伺机溜掉找到他们在青帮的兄弟。他们会在对岸指示好日本人的秘密据点位置，趁仓库中的炮火袭击时趁乱把日本人的眼线拔掉；然后在夜里突围部队将悄悄从苏州河游到那些青帮好汉准备的船上，从水路离开上海！
这个计划中有一个环节，必须有人留守！重伤无法下水的全部留下，还有就是谢晋元团长必须留下，因为他从晚上到第二天还要在电话里和英国人周旋！
除了曹小民外战士们没有人知道整个计划，他们只知道分批撤离，他们不知道敬爱的团长将留守仓库掩护大家撤离！但是重伤员无法撤走大家是知道的。
要来的一刻终于来了。“还有什么能够比在一场举世瞩目的大战中壮烈殉国更好得归宿呢？作为军人，兄弟们应该替老哥们感到高兴！”受了重伤无法撤退的弟兄一个个含着热泪，对同样无声落泪的同袍道别，生与死的道别。上百条汉子，曾经在战场上毫不畏惧和鬼子拼命的汉子，没有一个在这一刻能够忍得住眼泪。他们紧紧地拥抱着，默默流着泪；他们知道这手一松开就再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些弟兄了；他们还不敢哭出声，就像声音会传到租界或者鬼子阵地一样。
“以后多杀几个鬼子，就是给老哥哥报仇了……”“哭啥，别像个小媳妇，你见过哪家的小媳妇扛枪的……”“这下好了，兄弟我这回当民族英雄了，这抚恤金再怎样都不会被落掉了……”一声声一句句的作别，全是从死别的人口中传出来的，有机会生离的战士全部都已经说不出话来
……“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是我在十二年牢狱生涯中最喜欢的一句诗，也是我经历了整个抗日八年后最深的感悟；对军人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在一次举世瞩目的大战中光荣地战死，因为战后不再需要老兵……曹小民脑海中出现了祖爷爷很沉重的感慨，祖爷爷在这一段的讲述中讲了很多关于在战后如何拾荒、要饭硬是把曹小民的爷爷拉扯大的事情；已经忘了如何耕种也不懂别的营生的老兵放下枪后才发现所有的军功章都不值钱了，甚至还会成为被投入到牢房的证据！
也许这真的是老兵最好的归宿，在一场全国瞩目的大战中殉国，曹小民不自觉地看向谢晋元；后者拼命用眼色示意他把视线挪开，但曹小民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他没看见……
“轰隆！”“轰隆！”六门九二式步兵炮连续轰击，对面的三间民房顿时被摧枯拉朽般倒塌，冲天而起的烟雾尘土中火光闪闪……“救火啊！救火啊！……”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一大群“老百姓”提着水桶在南岸的沿岸忽然出现――接应的青帮弟子动手了！
早就悄悄从门缝里爬了出去的士兵们在南岸的轰击和救火吸引住所有人的眼球时开始悄悄向河水中滑去；那些炮兵们迅速把大炮全部拖到接下来准备好的防御位置，他们最后再和那些趴在防线上的伤兵们露出带泪的微笑，最后一批离开了。
顶的防御已经撤走，已经把旗帜落下的光秃秃的旗杆下空荡荡的高点阵地上只有谢晋元一个人；他只能躲到这里，他不能让撤退的弟兄们知道他不在任何一组撤退的士兵当中，他怕他们会拒绝撤离。
漆黑的夜色中，天地之间唯一的光明就是谢晋元手中的烟头红火；当他把手中的最后一点光明挤灭，天地人便浑然一体了……
（作者：最近超忙，工作、两本书……每天都感觉眼睛里有颗东西搁着，很多想好的情节都无法描绘好，真不好意思。太疲劳了，但没办法，要到估计十三号才能忙完，都不好意思求票了……）
第三十六章 征程
( )（……现在的电视总说我们胆小，枪声一响就抛弃自己的弟兄逃命……可很多时候是不得不走啊！你以为活着离开的人就好过吗？留守的弟兄的面孔会一次又一次在你脑中出现，跟着你一辈子……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一定要让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走到不能回到四行仓的地方……”谢晋元的声音一遍遍在曹小民的耳边响起：“只有让大家到了不能回来的地方，这些共同浴血的兄弟才不会回来送死！”曹小民不知道为什么团长选择了他，石美豪和雷雄他们都作为掩护蛐蛐儿他们混进租界的伤员送走了，也许这是唯一的原因，他是谢晋元身边的唯一连长以上军官。
十一月的第一天，夜晚已经变得很冷了，浑身湿透的官兵们挤在四条木船上发抖，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会仔细检查着浸过水的枪支、擦拭那些子弹。
一天前他们还是全国人民眼中的英雄，他们为之自豪；而在这一刻他们只是一群缩在船舱中准备悄悄撤离的败兵……
那些拼了命在弟兄们帮助下终于上了船的轻伤员很多人都是咬紧牙关死顶，包括曹小民；他解开了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有收敛的两肋伤口已经让河水泡得发白，有些地方又开始渗出血丝。幸亏青帮的兄弟想得周到，船里有干的衣服给大家更换，但是一些没受伤的士兵却一直不肯脱下军装，直到曹小民的命令下去；所有的人更换过衣服后都把自己的军装拧干，等着重新穿上的时刻。
“兄弟，不能直接送你们到八十八师了，**外围已经顶不住了，八十八师是最后一支拖住鬼子的部队；现在根本没有路通到他们那，都在打仗……”船老大一身黑绸子，腰间还上了腰封，看上去就和曹小民在另一个时空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坏分子、土匪汉奸一个样。
这里是青浦？曹小民在原来时空有个同学老家就在这里，他有一年夏天来玩过，青浦人管撒网打鱼叫“背鱼”……“好啊！你小子能耐啊，为国争光了，哪天把你那日本媳妇带回来咱们再到我家去背鱼……”原来时空的曹小民朋友不多，这个中学同学是屈指可数的一个。佳奈，我真的很想带你去背鱼的……曹小民离开了紧张的战场，思绪又开始漂浮……
“糟糕！前边过不去！”船老大忽然拧紧眉毛，曹小民抬眼看去，之间前方的河道边上有一盏灯在那画着圈，忽然那盏画圈的灯动作开始急促起来，几乎是在抡着圈！
“快，掉头！走！”船老大很着急，这时整队官兵都知道情况危急了，他们都听到了汽艇的马达声！
“叭?！”“策策策！”鬼子的枪声忽然响起来，远处的信号灯不见了。
“上岸！在水里跑不过！”船老大命令几条船靠岸，大家混乱地往岸上跳，有的人落水后便拖泥带水地爬上去，非常的狼狈。
“曹兄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记着我叫刘俊峰！”船老大站在船头一拱手：“要是有命活到打跑小鬼子，咱兄弟再喝酒！……亮灯！”
四条船竟然划到河道中间，亮起灯往相反的方向划去！昏黄朦胧的船灯渔火中，把船老大刘俊峰的身影映得顶天立地！
岸上的官兵一个个含着眼泪，看着四条船在“嗖嗖”飞过的子弹中远去……今天以前谁都不认识谁，但是在此刻船老大却能对他们以身相救！就因为他们是抗日的英雄！
大家含着泪，转身钻进岸上的灌木丛里，漫无目的地前进，只知道远离那些枪声……
“是**！”路边忽然“呼啦”一声冒出几个人，看样子都是当地的渔民。
“我们这些日子都守在这，专门等落单的**，带他们走出去……”为首的一个渔民道：“就过几拨人了，你们这拨最多……昨天有几个桂军的，都过去了……”
附近的百姓对奋勇作战死伤惨重的**将士都很拥戴，他们很多人收留那些落单的伤兵，给失散的人带路，一路上曹小民竟然碰到了四趟这样的老百姓！
天色微亮，大家在一处河湾深处的草丛中歇息，忽然有人发现了：“团长呢？怎么没见团长！？”所有人都看向曹小民：“团长呢？是不是团长根本没撤出来？……”
悲伤的曹小民无言以对，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膝间……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团长不撤退！？……你让团长给我们断后，自己逃命？！……”弟兄们的质问一阵紧过一阵，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头落下，砸在他的肩上、头脸、还有带伤的肋部……一阵阵钻心的疼却无法让他晃掉脑中谢晋元的身影……
“够了，再打要死人了……”“这种胆小鬼，这种没义气的王八蛋留着也没用……”“曹连长不是胆小鬼，他每次冲锋都在第一个……”弟兄们吵吵闹闹的声音在昏昏沉沉的曹小民耳朵里不断响起，他听到蛐蛐儿在给自己辩护……这一刻，难过得无以复加的曹小民耳朵里响起了祖爷爷回忆录里的一段话“……现在的电视总说我们胆小，枪声一响就抛弃自己的弟兄逃命……可很多时候是不得不走啊！你以为活着离开的人就好过吗？留守的弟兄的面孔会一次又一次在你脑中出现，跟着你一辈子……”
他和谢晋元认识就几天，但那张棱角分明颧骨高高眼窝深陷的面孔已经像用刀刻一样深入到了曹小民的心里；他面对必死之局坦然留下、他关爱每一个士兵却会用弟兄们的尸体去抵御敌人的子弹、他向租界开了第一枪、他让所有能走的士兵撤退自己留下……
“轰隆！轰隆！”远处传来的炮击声音忽然打断了大家的混乱――那是来自上海市区的声音，谢团长在战斗！
原来，在远处，在上海的郊外听见自己人依然在战斗的感觉是这样的；每一个人都停止了一切说话和动作，完全静止地听着炮声；那不是炮声，那是民族不屈的呐喊！
“‘一定要让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走到不能回到四行仓的地方！’这是谢团长交给我的最后任务！”曹小民忽然站直了，忍着一身伤痛大声道：“你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们有经验，你们不能就这么死！因为你们要教会蛐蛐儿，很多个蛐蛐儿怎样打仗！因为我们还有很多的老百姓会拿起枪，他们需要你们！”曹小民一边扶起因为替自己辩护被打得同样趴在地上的蛐蛐儿大声道：“你们是团长的希望！他希望这里活着出去的每一个人将来都能够带领更多的人起来反抗，因为抗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它是全民族在今后十年八年里最重要的使命！……现在，全体都有！起立！……”
曹小民忽然变了，他既不是那个软弱的新兵，也不是那个为了战死而战斗的老兵；现在，他知道他要为他的团长去继续走完那条抗战的路，他知道他要去做“虎儿”的爹；他知道只要他活着，他就会有更多的“虎儿”要照顾，因为他有那么多的兄弟！
所有的人都被曹小民震住了，他不是那个可以被他们泄愤打倒在地上的老兵了，他是他们的连长，不，现在是他们的代理团长！
（作者：昨晚就不对了，今天浑身无力高烧，眼睛一看电脑就晕，医院说是病毒性流感。带着黑眼镜把这章码出来，发现再也无法写下去了，今晚另一本VIP作品要断更……）
第三十七章 罪恶的枪贩子
( )（……我记得在淞沪、在徐州、在武汉战场上撤下来的时候，沿途都有人向我们买枪；几十上百块大洋的枪两三块大洋就卖了，他们给我们老百姓的衣服，叫我们回家。但是等鬼子追上来的时候，根本不管你穿什么衣服都开枪，很多士兵就这样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鬼子枪下……摘自《祖爷爷的抗战日记》）
“连长，咋咱们往西边走呢？主力部队不是在东边吗？”郑成钢走了半天后觉得有点奇怪，他们离枪炮声响起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曹小民当然不能说实话，他根本没打算带大家和八十八师汇合，因为一个理由：他不想去南京！虽然他的历史没学好，但那是哪一个中国人会不知道南京大屠杀！？他再蠢也不会带大家往地狱里闯！
曹小民没有对自己的士兵解释太多，他只是带着部队兜兜转转向西进发。在路上他们不断收编失散的其他部队士兵，现在人数已经超过两百人了，但枪支却很少，除了从四行仓带出来的人手一支步枪以及把守军的二十挺轻机枪全部带出来外，收编的新人几乎都是没枪的。
“连长，休息一下！他们扛不住了……”蛐蛐儿从后边跑上来报告，那些本身有伤的弟兄因为伤口不止一次地被水泡过，在北风中坚持了一夜半天，很多人已经撑不住了。
其实曹小民本身也在硬撑，他的两肋的伤还没合口，被水泡过后现在一阵阵颤抖地疼，如果他不是连长，不是心中有着对谢晋元嘱托的承担，他早就趴下了！
曹小民终于下令休息了，他自己慢慢地坐下来，连动作都在发颤，弟兄们这才想起连长本身也是伤员。
士兵们不好意思看他脸上的伤，连长脸上看得见的伤大多是他们造成的。伤员们伤口的包扎被拆开检查了一遍，大多数都有不同程度的发炎，曹小民自己的伤处还算好，除了伤口周围因为被河水泡过泛着白，但整片皮肉看上去还有些血色，就是说里头开始收敛了。如果换一个时空，有正常的医疗条件这样的伤大概半个月就连痂都脱了，但是现在伤口会不会因为周边的一些感染而溃烂都很难说。
原来在四行仓里撤出来的士兵都换上了日本人的皮鞋，浸了水之后很笨重，但好歹算是把脚护住了；那些原来只穿草鞋的士兵鞋子在过了几趟河踩了一脚的泥浆后再在荆棘草地上走了这么长的一段，看上去就像块烂泥糊在脚上似的。但是奇怪的是战士们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也确实没看到脚上有什么划伤。
“真担心你们过河的时候给什么烂碗烂碟的割破了……”曹小民逐一看完了战士们的脚，这些农民出身为主的士兵们还真有一个优点，能走，脚皮厚！
“哪有那么败家的，烂碗烂碟往河里扔啊！”原来就在桂军里当排长的李添豪笑道：“连长是大户人家出身？像我们在老家，碗碟烂了请匠人补上就是，哪舍得扔啊……就算是其它会刺破脚的东西，大家也会把它埋在树脚下不会扔进河里的……”
“是这样……嗨，我从小就在日本人开的药店里做事，这些乡下生活的细节倒也忘得七七八八了……”曹小民连忙搪塞过去，看来这个时空和原来不同的东西还不少……
“对了，你们怎么会没有枪了？难道不知道枪是士兵在战场上的唯一依凭吗？”曹小民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只是想让士兵们明白一个连他这样的半路军人都明白的真理。
那些在路上加入进来的士兵一个个很不好意思，一个长着一脸苦相，被大家一看就喊作“苦瓜”的老兵道：“也不怕长官见笑……那枪卖了……”
“卖了？还有这样的事情？谁买？多少钱？”曹小民忽然觉得很不舒服：在这个时候向士兵买枪那不是让士兵们放弃抵抗吗？！……我记得在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时候，沿途都有人向我们买枪；几十上百块大洋的枪两三块大洋就卖了，他们给我们老百姓的衣服，叫我们回家。但是等鬼子追上来的时候，他们根本不管你穿什么衣服都开枪，很多士兵就这样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鬼子枪下……祖爷爷回忆录里一段关于在大战失败后逃亡时的细节描述忽然出现在他脑海中，这些枪贩子是在谋杀中国的士兵！如果他们是中国人，那么他们就是在对国家对民族犯罪，他们就是汉奸！难道他们是日本人派出来的？那么多的人一起行动，在每条路上都有，他的眉毛在不知不觉间拧紧了。
“我那根汉阳造卖了两块大洋，老四那根德国七九卖了四块……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跟我们说，拿了钱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就能逃过日本人的追杀，可以回家了……”苦瓜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看出连长的脸色很不好看。
“你们知道一支枪要多少钱吗？……”曹小民想起在老渠集训的时候，那个从县里下来的军官对他们讲的话：“好好珍惜你们的武器，国家穷；这仗一打起来，这一根老汉阳造就要八十块大洋……”
“两块大洋、四块大洋你们就把枪给卖了！……”曹小民真想一个耳光甩过去！
“连连……连长，这这这……不怪苦瓜……”一个叫“兔子”的士兵抢着道：“部队打散了，咱们饿了一天的肚子，人家还给吃的；人家说了，他们拿枪也是打鬼子，他们要保护自己的村庄……他们也没什么钱，就是那几块大洋了，还有就是一身老百姓的衣服和烤地瓜……”
“你们都是这样把枪卖掉的吗？”曹小民用眼睛扫了大家一圈，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听着，你们被骗了，我们一路过来遇到的村庄都没有人向我们要求买枪！你们想想，这些人怎么能够有那么多，在不同的地方向你们收枪？！”曹小民很是生气：“这个时候，用各种手法骗掉你们手中的枪的，不是特务就是汉奸！往后咱们一路上要是碰上这些人，就和他们假装做生意，然后一窝端了！”
曹小民给大家分析起来：鬼子根本不用看你穿什么衣服，只要一看你的食指就知道你是个军人还是老百姓；还有谁敢保证鬼子不杀平民？在四行仓里出来的战士们是亲眼看见过鬼子杀老百姓的……也许是曹小民忽然身上发出的戾气激发了军人们的斗志，原本死去沉沉的一群人听到要打要杀倒是来精神了。大家都在那讨论收买枪支的是什么人，他们会给军队带来多大的伤害。
“对啊！我记得向我买枪的人好像是河南口音……”“不是，咋向我买枪的人讲的是四川话？”“我还以为是广东人上来买枪呢……”……大家七嘴八舌地越讲越气，到了后来都得出结论这些专骗士兵武器的枪贩子一定要见一个杀一个！
因为群情激奋，连肚子感觉也没那么饿了，大家在把分到自己手上的炒米嚼完感觉到气力回来了，准备继续上路。
这时，却看见哨兵带着两个青年人过来了：“连长，这两人说有生意要跟连长谈……”哨兵讲话声很是含糊，嘴角还沾着烤地瓜……
（作者：到了晚上精神好些了，终于码出一段，唉，上了推荐，不好意思让老编难做，玩命了……）
第三十八章 饥饿
( )（……每一次大型会战的失败，鬼子的机械化部队都会很快占领了大路，而败退的士兵只能在山地上、沼泽上走；战场上一丁点的伤在这时候说不定就会感染要了你的命，加上饥饿和各种意外，我们死在路上的人不会比战场上少……摘自《祖爷爷的抗战日记》）
“两位，这就是我们要出手的货，不过老子不是傻大兵，几块大洋能把枪卖了。”曹小民摆出一副电影电视上那些奸商的样子：“至少这个数！”他竖起一根指头。
“这……老总，这也忒贵了些，你看咱们庄稼人也掏不出那个钱……”两个枪贩子中的那个矮个子看着捷克式轻机枪，眼神放光一般，嘴里却在讨价还价。
“怎么？出不起？那就啥都别说，这枪咱扛到后方，大把的军队会要！”曹小民对那个自报家门姓孙的矮个子道：“这枪就算在太平年间怎么也得四五百，现在大炮一响，没有一千块那就别谈了，二位请……”
“啊！……一千！……”那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大概他们原来以为曹小民开价一百块大洋！
“这……”矮个子咽了口口水：“我说老总，这一千就算你把咱们卖了也不值这钱啊……”
“我说，别装啦，光棍汉眼里揉不得沙子……你兄弟我不敢说，你小子一开口就是河南的腔；你的村子在江苏？！”曹小民对那个矮子道：“我要没看错，两位就是贩枪的，这一路上便宜捡不少了？可你们见过这么好的货色吗？哼，我这枪可也是用钱收回来的，只要到得浙江、安徽，卖不出两千老子把头给你们……”
怪不得这群散兵有二十几条原装的捷克式机枪，敢情这位长官平时就是军鼠！两人恍然大悟。
“哈，既然长官好眼力，兄弟我再装下去，未免小气了……”矮子道：“如果这枪能过过得了太湖，要说能够卖到两千我信！但是现在小鬼子正在西进，这路可不好走啊……”
“要不我干吗一千卖你？”曹小民实际上根本不知道黑市的枪价，但是他相信这些通过买卖枪支暗损**的人看到二十几挺原装捷克轻机枪绝对不肯放手！现在他心里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直接叫到两千呢？如果对方什么价格都能接受，那么他们就肯定不是简单的买家枪贩子了。
“只是我们兄弟没有那么多现钱在身，如果长官有意，我们前往苏州交易如何？”矮子提出了方案。
苏州？正好顺路！曹小民原来就是打算带大家一起前往苏州，渡过太湖而不是北上南京的。
“弟兄们！大家一起去苏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咱们到了天堂把枪卖了，大家好好乐一乐！”曹小民一副军油子的腔调，手下一呼百应，大家心知肚明连长要干什么，都装得异常兴奋，一行人就往苏州方向去了。
从上海的西郊走到苏州在曹小民的概念里并不算太远，在原来时空他坐火车好像打几轮拖拉机就到了。但是这个时空没有火车，而且鬼子的追兵已经上来了，靠两条腿的**士兵只好走那些山路和荒野。路倒是好认，前边已经过去的溃军和难民已经把荒野山地硬是踩出了一条通往苏州的新路，只要顺着走就不会错。头上并没有日本人的飞机，地下却有很多的尸体，主要是平民；大多数看上去都有搏斗的伤痕，应该是被活活打死的，没有人掩埋，看来一路上的混乱抢夺不少。秋风中草木瑟瑟，不时倒毙其中的衣衫褴褛的尸体更让人心?寒意，大家走在路上一个个神情黯然，完全没有了在四行仓时虽然战火纷飞但却斗志昂扬的样子。
因为全军上下只有不到四百斤的炒米作为军粮，这还是前一晚一位乡绅连夜让家人把大米炒熟捐给他们的；为此曹小民下令每人每顿只能配给一小把，这点食物进了胃里走上不到五里路就会消化一空。肚子贴着脊梁的感觉让人会情不自禁就弯下腰，走不上十里路就会觉得非常疲劳。那么多的军队和难民经过，路上想找到野菜或者野果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大家只能在嘴里叼一根草根――不是嚼着玩，是真的嚼烂了往肚子里吞！
沿途不断会碰到很多失散的败兵和难民，有带伤奄奄一息的，也有腿脚还麻利的，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惶恐、满眼的迷茫。这些散兵的加入更加让他们的粮食捉襟见肘，但都是**，见到了落难的弟兄能不伸手拉一把吗？看到自己的同胞能不帮一帮？只是走了半天，曹小民的部队竟然达到了六百多人，而跟着他们的难民更是超过了千人！
除了身体较弱掉队的士兵，跟着他们部队的难民大多数都是妇孺老弱，好几个还是在哺乳期的妇女。这些人的加入，让他们的行进速度更慢了……也许我天生就不是个好军人！曹小民心想，但是他每次想命令战士们舍弃那些百姓的时候，又会想起上海的市民对他们的帮助和那些期待的眼神。当他看到那些还在哺乳期但是母亲却因为饥饿而没有奶水喂给小孩，小孩一路哭累了睡，饿醒了哭的情景，终于他还是决定带着他们一起走――他们至少还有那么半袋子炒米！
每到一处有水源的地方，大家就会停下来歇歇，有一次大家喝完了水之后才发现泉水上游一处水坑里竟然泡着个尸体！有的人当场就吐出来了……一行人，一行的愁云惨淡！
……每一次大型会战的失败，鬼子的机械化部队都会很快占领了大路，而败退的士兵只能在山地上、沼泽上走；战场上一丁点的伤在这时候说不定就会感染要了你的命，加上饥饿和各种意外，我们死在路上的人不会比战场上少……祖爷爷回忆录里这一段话刚刚出现在曹小民的脑海，就有士兵来报告那些伤员已经完全走不动了，过半数人在发烧！
“前边再走大概五里路，有一条小路拐进山窝里会有一处小村庄，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高个子过来对曹小民道。枪贩子们对这被难民踩出来的路竟然很熟悉，缺了他们要走到苏州还不容易！
长江中下游平原的山，其实也就是一些土丘，这些远远看去曲线温柔，缓缓起伏的小山恋走起来的时候竟然是那么的困难；曹小民计算了一下，他们走了大半天快入黑了才走了二十多里路！嘴里被草根的甘涩弄得淡淡的，倒是不口渴，但是每一下呼吸都很沉重，吸进去的空气带着和草根一样的苦味。他感觉到自己每一步脚都似乎抬不起来，鞋子几乎是拖在地面走的，等拐进了枪贩子们说的小路，更加难走，很多起伏要踩在前人踩出来的泥窝子里手脚并用才能上去。行进中不时会有人倒下，有的摔伤了还得要人抬；摔倒的大多数是伤员和那些老弱的难民。
一个个身体发软的士兵在帮助那些伤员的担架上去时，往往要六七个人站满了路两旁慢慢传递才能上下，曹小民感到身上不断在冒虚汗，汗水把伤口腌得很疼；他抹抹额上的汗珠，才发现额头上是滚烫的！
糟糕，一定是伤口发炎了！忽然一阵眩晕袭来，他几乎没摔倒；双手使劲抓住前边的泥窝子，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定着神，终于等过了那一阵眩晕；但是用力过度牵动了两肋却又让他疼得暗暗呻吟起来。
还好，没人留意到，因为每一个人在前进一步的时候喉头都会发出像呻吟一样的喘息。
他们都是军人，受过训练，那些来自桂军和川军部队的士兵更是走山路如平地；大家是饿的，因为加入了很多人，粮食已经要见底了！
“你们说那村子，啥时候能走到？”曹小民有气无力地问那些枪贩子。
矮个子苦笑了一下：“原本拐进来走半个时辰就到，但是我看你们得走到半夜……”
曹小民无语了，他们真的走得太慢了。
“大家停一下，把粮食全部分光，到了村子里再补充！”曹小民赌了！
半袋子炒米，一小撮一小撮地分到所有人的手里，包括军人和难民。军人狼吞虎咽地嚼着炒米，还没有全部嚼烂便吞到肚子里去了，难民们也一样，除了几个带着孩子的妇女。几个妇女把炒米细细地嚼烂，喂给他们的幼儿……曹小民很想把自己的一份送上前给那些妇女，但是他知道这一口炒米也许决定他是否可以走到枪贩子们说的村庄。
天已经全黑了，当整队人最后的粮食进了肚子，又休息了一阵后，大家继续在漆黑中摸索着前进；那渺茫的传说中的村子似乎永远走不到……
第三十九章 扰民者杀
( )（……现在大家好像都说**的纪律差，电影上的**好像土匪一样……在战乱时期一些归入**作战序列的地方武装当然会存在扰民现象，但我所知道的正规部队，很多纪律都非常严；像中央军的嫡系、桂军的嫡系等等，如果官兵犯了强奸杀人等扰民大罪，那是要杀头的……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一阵嘈吵传进耳朵里，曹小民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和以往一样，只要是能够在梦中见到佳奈，他都会拒绝醒来……“砰！”一声枪响让依然流连在梦境边沿的他忽然条件反射般弹了起来，完全不顾身上的痛楚顺手就抄起连着手枪的武装带以及那支刻了十五个正字的三八大盖冲了出去。
“怎么回事？！”曹小民一边把身上的武装带整理好，掏出那支他真视如生命的谢晋元临别时赠给他的M1911A勃朗宁手枪走向人群。
有军人、有难民，人群围了老大一圈，一头黄牛倒毙在当中；三个嚎啕大哭的百姓拼命摇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在拼命呼喊，看样子是不活了。
“没事，长官……”一个后来加入到队伍里的溃兵手上拿着一支盒子炮尴尬地笑笑：“兄弟这不没办法吗，咱们人多，这里粮食不够……那老头不让杀牛，还过来咬了老子一口。这这，这枪一走火……”
忽然，曹小民一抬手把枪顶在他的面前：“你说，你是谁老子？你说，是走火还是开枪！”
那个溃兵估计原来是个小头目，身后几个兵一去涌上来，但是马上被至少十几条步枪顶住，枪上的刺刀直接挑破了他们的军装――曹小民带出来的这群兵可全部是死人堆里滚过来的人，能让几个溃兵刺头嚣张？两个人冲上去就把几个溃兵连带那个开枪的枪一起给卸了，几个士兵都被踹在地上蹲着。
“兄弟……唉，兄弟，长官……还请长官高抬贵手……”那个溃兵头目怂了：“兄弟还不是看着大伙粮食不够吗……这牛是打算掏钱买的……”他看见曹小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指着他的枪没有放下的意思，脸色开始发青了。
“对！是老子开的枪！是老子要抢牛！”凶手凶巴巴地冲曹小民喊道：“有种开枪，看看这里的弟兄谁服你！老子是为了所有的弟兄！……老子再告诉你，别以为你一个中尉管得了老子，老子是少校！”他看看曹小民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便大声道：“咱们弟兄从大西北千里迢迢赶到这和小鬼子打仗，连口吃的都没有，说不说得过去！？这老头自己找死！”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在地上哭的百姓道：“咱大人有大量，也不和这几个不识好歹的计较了，大伙把牛拿去杀干净煮了，这事情就算了……”
曹小民的枪还是没放下，直直指向他眉心：“西北军的？少校？你的军官服饰呢？想逃命换上小兵的服装了？……”他的枪，他的眼神让那个号称少校的行凶者不敢再说话了，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恐惧的神色……现在大家好像都说**的纪律差，电影上的**好像土匪一样……在战乱时期一些归入**作战序列的地方武装当然会存在扰民现象，但我所知道的正规部队，很多纪律都非常严；像中央军的嫡系、桂军的嫡系等等，如果官兵犯了强奸杀人等扰民大罪，那是要杀头的……曹小民想起了祖爷爷的一段回忆，现在他就碰上了这样的事，要杀人吗？
“西北军的，我认识一个，姓程；我亲眼看见他至少杀了十几个鬼子，是条好汉！”曹小民看见那个换装逃跑的军官脸色舒缓了些，话锋一紧：“可**是个龟孙子！”
“砰！”枪响了，子弹直接在面前的人头上打了个对穿带着一蓬血从死者的后脑飞洒出去，吓得死者身后的他那几个随从倒了一地！除了很细的星星点点血星子在曹小民脸上洒了几点，死者前边竟然没什么血喷溅出来，直到尸体倒下血才忽然泉水般涌出把他的头脸附近的地面染红……
“弟兄们，大家为什么要抗日？”曹小民声音不大，但鸦雀无声的现场却人人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小鬼子不把咱们中国人当人，因为我们不打跑他们他们就要残害咱们的老百姓，残害咱们的父老乡亲……如果你们自己这样做了，你们和小鬼子有分别吗？！军令有很多，不知道大家记得哪几条，我重申一条；谁敢残害百姓，杀！”
三个死者家属一起扑到曹小民面前呼天抢地地拼命叩头。
处理完了这档事，该赔钱的赔钱，该赔礼的赔礼；曹小民亲自给老人披麻戴孝，大家把被杀的老人葬了已经是傍晚了，一天就这么虚耗了过去。
因为出了人命，老百姓们开始对这些军人有了些惧色，大家没有在路上那么亲近了。虽然他们知道曹小民是个好官，是个维护老百姓的青天老爷，但他毕竟是穿军装的；一个个神色黯淡的难民在看到给老人上过香穿着孝回来的曹小民都纷纷让开。
他们昨晚摸黑到的这里是一条很小的村落，总共就十几户人；他们确实没有更多余粮卖给这些军人和难民，大家买到的粮食顶多就够所有人喝两天粥。虽然多了一条牛，但也就是多撑个一天两天的事情。
很多的老百姓到了附近采野菜，漫山遍野都是人；因为是秋后，野菜也不多，近处的那些难民们顶多就是手上拿到几棵小小的长老了的马兰头、紫云英、野葱之类的，煮了也就是一口的份量……落入眼中的小山窝因为背风，还有不少青葱之色；一个原本宁静的与世无争的小村落却让这场战争搅得鸡犬不宁。
“曹连长是条好汉！”上来打招呼的矮子道：“我就没见过哪个**的军官会管老百姓的死活……”
“怎么说话呢！”曹小民身边的几个八十八师的官兵不满了，他们一向受到的教育都是爱国爱民的三民主义教育，从来都以军人标准自居，看矮子贬低**，神情都很不忿。
矮子连忙赔笑拱手道歉，然后过来对曹小民道：“长官，我看你们一时半会也动不了身，到苏州有点远，万一被鬼子追上更是麻烦；要不长官的部队就在这里修养几天，我们去苏州通知大掌柜的，让他来一趟？”
这当然好！曹小民正在伤脑筋怎样带着这一大群人到苏州去，他不忍心抛下那些伤员，他总会想起那些把他从罗店抬回医院的人，会想起一路上的白骨腐尸。
很快，他们就达成协议：那些枪贩子们回去把他们老大找来，三天内在这里交易，枪价降到八百元一条。
送走了军火贩子们，曹小民走回指挥部，那个唯一有瓦遮头的山神庙；沿途看见的军人和绝大多数难民都没有进民房，在北风中瑟瑟发抖，心里无限凄苦：军人也是人啊！他们有军法不得扰民，但是这些打了败仗精神上萎靡不振，身上都是那种在他们眼里不算伤的伤，在夜里会把人折磨得无法入眠的小伤的士兵就能在饥饿中扛得住深夜的山风吗！？
“晚上，让所有人到山神庙背风的一面，点篝火取暖！别管什么暴不暴露了！”曹小民下了命令。反正暴露了就是打一仗，战死也比窝囊地冷死饿死好！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很多在理论上应该如何的纪律和常识根本在实战中就是扯蛋，有时明知道不该那样做还是得做，因为有更迫切的生存需要，这就是真实的战场！
（作者：病情恶化，高烧留院观察半天，晚上才开始码字，赶出一章，算是对得起书友了……）
第四十章 伤逝
( )（……很多的士兵，就是你们说的英雄，在战场上杀过很多敌人；但他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平淡，默默无闻地就死去，平淡得让人不敢相信：那么厉害的人物就那样没了？……摘自《祖爷爷的抗战日记》）
“连长说这两人是什么来路？”远处的李添豪一路小跑上来问道：“这处小村庄是他们的秘密据点，昨晚我和杨满装睡半夜里起来，看见他们进了村口第二家院子；那户人姓梁，他们进去后老半天才出来，进出都是在后院墙跳进跳出。到了大白天，大家又看着像素不相识的样子，很诡秘啊……”
“是啊，他们对这些路也太熟悉了，你看他们离开的时候走的不是来时的路，这附近我估计对他们来说就是自己的家一样……”曹小民吩咐道：“从今晚开始一律要布暗哨，监视一切大小山路，对附近的野地也要考察一遍，熟悉每一寸地形……”
“那两个人一路上还不断刺探我们的情况呢，像隶属于什么部队，打过什么仗……弟兄们也警觉，都给他们含含糊糊的；后来他们大概也怕我们怀疑才没有追问，但还是常找弟兄们套近乎……”李添豪道：“咱们可不敢说咱们是四行孤军突围出来的，怕给谢团长丢脸。”
“这些汉奸一路上用各种方法破坏**抗日，我估计就是日本间谍，这次他们出去我已经派人跟踪了。”曹小民道：“像这样的地形，只要预先有埋伏，就算他带一个中队的鬼子过来咱们也叫他有来无回……”两人正在谈论着关于枪贩子的事情，却见到一个士兵急匆匆跑来：“报告连长……伤员们的情况……很不好……”
伤员们经过连续的行军和饥饿风寒，有一半人在休息后情况并没向好的方向去，很多人的病情加剧了，高烧的有好几个。曹小民在中午的时候就嘱咐无论如何要保证他们的营养，其他人少吃一口也要保证他们有牛肉汤下肚，但没想到还是出现死亡了。
两个人，在傍晚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在睡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曹小民看着去世的伤员，鼻子发酸：如果不是在苏州河泡水、如果不是在路上几次涉河，之后又顶着饥饿在寒冷的北风中强行军，这些伤员本应可以康复的。哪怕在条件很差的地方修养，也许过上半个月他们就会生龙活虎；但是他们现在却死了。
……那么自信，那么镇定，轻轻的把电线搭上，就把一百七十四个鬼子送上西天；那么从容，那么震撼，在上海市民面前两次把鬼子炸得哭爹叫娘；“炸药包”就这么去了……他曾经到了租界的医院，他又把头包得像粽子一样跟着石美豪回到了必死的四行仓；他是个英雄！英雄并没有壮烈的牺牲，他只是顶着一身的伤痛，爬山涉水到了一个无名的小村，在寒冷和饥饿中静静地病死在一间破庙里!
……很多的士兵，就是你们说的英雄，在战场上杀过很多敌人；但他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平淡，默默无闻地就死去，平淡得让人不敢相信：那么厉害的人物就那样没了？……祖爷爷的一段回忆出现了，已经被文艺作品熏陶得总以为英雄人物都会迈过一道道坎，要死也会壮烈死去的曹小民终于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无法忘记在那一片废墟中，包大同带着十二个伤员站成一排向他敬礼的情景，那是他的亲兄弟！
人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包括那些坚强的钢铁战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曹小民吩咐道：“大家今晚要安排好人给伤员们守夜，有什么不妥的马上报告……对了，这里的村民平常交通不便，会些偏方治疗急病、伤患也是有可能的；难民中精通医术的人也不一定没有，大家去找找，找几个医生来……”
曹小民的卧室和伤员们的住处只有一墙之隔，为了给伤员们保暖，山神庙的后堂都让给伤员了，曹小民自己只是在神龛的位置办公，就着昏暗的如豆一灯，他在奋笔疾书。因为他记得祖爷爷曾经很感叹他们有经验的基层指挥官和老兵伤亡太大，很多作战经验无法得到传递，这样使后来的抗战伤亡越来越大。
他在写总结：关于如何修筑战壕会更有效避免鬼子的迫击炮打击、关于如何在阵地上形成更有纵深和可以展开阵地游击战的地理布局、关于夜战混战接触战中的求生技能、关于和鬼子拼刺刀少吃亏的方法、关于炸坦克的方法……有的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有的是其他老兵说的、有的来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这些成不了系统、每一部分内容都独立成章的文稿在曹小民看来很重要，这是无数牺牲才换来的瑰宝！更重要的是，他明白现在自己的部队士气低落，急需要振作；他打算学习原来时空那些直销公司的方式，第二天把部队骨干都集中起来，来一次讨论学习，就以针对鬼子的战术破解为主体。这些看上去神色黯然、一个个病怏怏的战士，曹小民知道他们一旦闻到硝烟的味道、一旦被扔到战壕里就会复活；他要的是他们提前复活，恢复他们中**人的彪悍！
第二天要安排大家训练，不是那种无精打采的步操，而是战术讲解和演练；对于这支部队他了解，唯一能够让大家振作起来的只有战斗！
一个通宵过去，曹小民写得手都弯了，他缓缓伸缩了发麻的冷冰冰的手给自己恢复活力；一边从头到尾审视着自己那一大叠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简体字文稿。
外边天色已经发白，穷困的小山村经过军队和难民的进驻后已经没有打鸣的公鸡也没有狗吠，但山间各种不知名的小鸟开始陆续叽叽喳喳地吵起来了，很远，隐隐约约窜进耳朵里让人慢慢地醒来……
屋外的篝火已经熄灭，清稀的几缕残烟袅袅飘荡，在晨风中混和着树木的芬芳钻进肺腑，舒服极了！
那次和佳奈到名古屋的郊外小村去渡假，一大早所见的不过也就是这样！？大地原来很美、大自然处处都充满奇妙，如果极目远望而不看身边还卷缩在背风的土坑里的士兵和难民，如果不是人类的战争，这个世界又有那个角落不拥有自己动人之处呢！？
曹小民的多愁善感还没来得及继续弥漫到他的全身心，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
“报告连长……三个伤员估计不行了，都是伤口发炎很厉害，昨晚一直讲胡话；给他们清洗过伤口换了药，但今天早上伤口恶化得更严重，有的已经发臭了……”士兵的报告让曹小民难得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伤员间里愁云惨淡，那些陪护的和找来的半吊子医生村民们都无可奈何，对于那些打进了身体的深度创伤感染他们没有特效药，也没有治疗护理的经验……大家尽力了，但是那些本应该可以医治的创伤在河水、汗水的帮助下，还是击垮了虚弱的身体；到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又有三名伤员死去……
这一次曹小民没有再流泪，他知道那样没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这种哀伤气氛的传播。他要开始训练，他要唤回战士们的英雄本色！
（作者：早上感觉好些了，对着电脑写到中午完成了这章，开始写英雄莫问出处了，就这么一个流感去了三趟市一医院居然花了差不多两千……感冒要照CT、X光？很莫名其妙，化验有八项，还以为自己病危了。急切呼唤医改，但又怕越改越坏，就像其他的房改、税改……）
第四十一章 人质
( )（……看电影的时候，经常看到国共交战或者**和日本人交战，只要枪口往军官一指那就是大家举手投降；嘿嘿，那些导演真能编，**可是有军规的，凡是长官被挟持无法相救；下一级军官有权决定是否连人质一起打死……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一连两天的集训，六百多**官兵开始慢慢拾回了军人的面貌，也开始在身旁的弟兄身上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自信。以八十八师的伤员，那些经历过闸北血战、四行仓固守的老兵为指导，这些来自天南地北军事素质良莠不齐的散兵经过整顿后看上去至少像支军队了。
那些难民有的已经离开了小村自行离去，而留下的人平时也没事干，观看军队操练就成了大多数人打发时间的唯一选择。
那些散兵中原来班长以上的低层军官全部被集中起来进修，主讲的就是半路穿上军服的曹小民。他没上过军校，其他的课题可不敢乱讲，只是进行针对日本人的战术应对的方法，讲章就是他那些用简体字写就的内容。
训练的过程让战士们暂时忘记了战败的沮丧和身处的艰难环境，曹小民根据在后世他了解的那些很简单的军队基础动作给士兵们安排了训练，这些新元素的注入让士兵们的训练氛围活跃了很多；但是在当中曹小民也发现很多问题。比如说他根据原来时空看过的美国大兵小队前进动作给士兵们安排的第一个人枪口向前，其他人枪口向地的前进方式就让人啼笑皆非：步枪太长，枪口要向下那抓着握木的右手就得高高提着，没多久就得把人累死；置于火力的互相掩护也问题百出，单发的步枪根本无法形成火力压制；士兵们的素质更不可能做到一支枪控制一个方向，很多士兵在曹小民眼里仅仅是学会了开枪而已……半天的班排战术训练把曹小民弄得洋相百出，他臆想出来的那些根据后世的战争电影片段偷来的战术配合几乎全部成为笑柄!
不过大家在开心大笑之余倒也没有看轻这个连长：张景岳等老兵不断给曹小民的要求进行圆场。像火力压制无法达到效果他们会对士兵解释说那是因为现在机关枪太少、冲锋枪完全没有，连长传授和要求大家做的是军校的标准班排战术……各部的散兵素质本来就低，他们倒是相信连长的那些战术应该是不错的，是大家装备和训练有问题达不到要求。
但是今天的训练却也提醒了曹小民，很多原来时空的电影里的战术安排和战术动作完全是建立在后世的装备条件上的；在这个时空照搬来用说不定就是找死。
士兵们热火朝天的训练似乎也给难民们带来了更多的信心，至少在他们眼里他们还是受到军队的保护的。在五名伤员去世后，其他的伤号倒是情况稳定了下来，没有继续出现病死的情况了。
离开了战场，最平凡的生活总是充满了惊喜，哪怕是在这样的一条小村庄；一个士兵在山上发现了一片竹林子，挖了一堆竹笋回来。
“到了春天，这些竹笋会把泥土拱起来，我们在老家就顺着竹根找，看到泥土表面微微拱起有点裂的土堆那就是有竹笋了……”那个士兵道：“现在刚入秋，竹笋个头也小但还是能吃，就是太难找了……”
“你笨啊！不会顺着竹根走，一线全挖开吗！？”刘青一听能找到吃的，立马来精神了，最后决定带上几个兵，把难民组织起来，数百人一起到山上挖笋！
曹小民脑中马上就出现了一幅大大一片竹林被掘地三尺一派凋零的景象，严重毁林啊……
小村庄的生活是平静的、安逸的，也是充满情趣和平淡的惊喜的：除了竹林能挖到大批竹笋外，像什么地方挖开了田鼠的老巢找到了上百斤谷子、那些水沟里的螺蛳可以吃（现在吃螺蛳的习惯可不是那个时空的平常事，那时连武汉一带联通南北的地方居民都是连青蛙都不吃的）
正当大家都在为训练和山地上的劳作笑逐颜开，暂时忘却了山外的战争时，从川军里出身，走山路如平地的杨满满头大汗地赶过来了，他悄悄把曹小民拉到一边：“连长，刚才我暗中跟踪那个姓梁的到了后山的坟地，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到处看了一遍才放心地走开；等他走了我到了坟地上看了半宿，发现几处清朝时期的老坟看上去像平时有人维护一样，坟堆上都有除草平整。但我看那上面的姓氏，全部都不是这小村里的三个姓，我就奇怪了，后来壮着胆子把一处坟刨了几下，发现土很松，像挖过的样子；我就猜肯定是这姓梁的埋了什么宝贝金银在那，没想到挖下去……连长猜我挖到啥？我挖到了枪！全是枪，用油布包好装在木箱里的，我估计几座坟全加起来得有三四百支！”
天降喜讯啊！曹小民的部队现在缺的就是枪！
正在几个主官商量着么时候把枪起出来的时候，原来一七一师负责前出山口布暗哨的李斌已经接到山口外的消息冲了过来：“报告连长，枪贩子一行十六人八匹马从西边的山口进了山，正在赶来……”
好啊！曹小民终于等到了，在约好的时间的最后一天。
“大家按计划准备设伏，一个人都别让他们逃了！”曹小民补充道：“动手的时候把那家姓梁的也全部抓起来……”
“曹长官，幸会幸会，在下韩德禄……”枪贩子的大掌柜看上去一脸憨厚，不像个生意人，他身后的一群人也气质各异，一看就不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和曹小民手下的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兵感觉很像。
曹小民移步迎上去到了面对面要打个招呼，变故顿生！那个一脸憨厚的汉字忽然手一伸便刁住曹小民一只手，他的袖底竟然滑出一把匕首一下子就架到了曹小民的脖子上；一见面就动手，好辣、好意外！
从神龛后边哗啦一声冲出一群士兵，至少四挺机枪对准了枪贩子们。那些枪贩子们也没想到曹小民的人反应那么快，大家一时僵持当场。
“嘿嘿，曹长官可是有备而来啊，莫不是想枪也留下，钱也留下？”韩德禄竟然恶人先告状！
……看电影的时候，经常看到国共交战或者**和日本人交战，只要枪口往军官一指那就是大家举手投降；嘿嘿，那些导演真能编，**可是有军规的，凡是长官被挟持无法相救；下一级军官有权决定是否连人质一起打死……祖爷爷的回忆录里忽然跳出一段！曹小民心里狂跳，但是他脑中却忽然闪过了谢晋元的身影――如果现在是谢晋元被挟持，自己敢开枪吗！？谢晋元会怎样做？！
“我命令！开火，一个不留！”被对手挟持作为人质的曹小民忽然大喊一声，接着机枪响起，“腾腾腾！腾腾腾！四挺机枪连续几个三连发竟然把枪贩子们撂倒了几个！
韩德禄脸色大变，他绝没想到这个**连长如此硬气，绝没想到那些士兵真的敢开枪！出人命了，没法谈了！韩德禄几乎要一刀把曹小民的脑袋割下来，锋利的刀锋已经划开了曹小民的脖子！
“等等！……”韩德禄大喝一声，但是他却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谈，原本满以为擒贼先擒王这招一出就能摆平这支乱军的枪贩子们全部不知所措！
“还等什么！？开枪！”曹小民再次下令：“老子没死在四行仓，已经多活了几天了，大家打啊！”
“且慢！”韩德禄再次大喝一声然后道：“曹长官莫非是四行仓的曹小民营长？”
营长？曹小民一愣，但他无暇细想：“老子就是曹小民，怎么，你们这群汉奸也知道老子？”
“误会啊！原来是曹营长……”韩德禄忽然收起刀子，拿出一张传单递给曹小民：“曹营长和日本人血战突围，是我中华民族的英雄，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曹小民看了一下那张纸，竟是一份军政部的文件传单：原来谢晋元在他们突围后已经发了电报告知司令部，现在全军都在战场上到处找寻这支从四行仓突围的英雄部队！
曹小民竟然成了著名的全国抗日英雄！
（作者：病情反复，现在高烧变低烧了，但是眼睛充血，带着黑眼镜看电脑也晕晕乎乎的，就这么几行字码了两天……）
第四十二章 砍头
（……杀一个没有还抗能力的人和面对面搏斗中杀死敌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搏斗中杀人因为你是个战士，为了你的国家战斗；杀一个没有还抗能力的人却让你感觉自己是个凶手，那个掉了脑袋的伤口血肉模糊地会经常在你的梦中出现……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锋利的匕首已经从脖子上移开，但曹小民却还怔怔地一动不动，任由鲜血流淌下来浸透了前襟……他的双眼盯着那张传单，那上面有一幅四行仓库坍塌的照片！
“……四行仓留守的最后战士们没有一个投降、没有一个妥协，他们放弃了退入租界的机会；谢晋元团长在最后时刻发出明码通电‘中国人民抗战必胜，中华民国万岁’之后引爆了大堆的炮弹……”
曹小民忽然转过身，哽咽着对身后的战士们道：“团长殉国了……”
地上还躺着几个枪贩子的尸首，那些活着的枪贩子们也还没放下武器，但是他们却看见**官兵们忽然一个个流泪了！
每一个撤出来的人都会在梦里梦见过留守在四行仓里的弟兄，他们总在告诉自己这些弟兄也会有机会撤出来或者退到租界去……只要一天没有得到他们殉国的消息，他们都活着，至少活在这些撤退出来的兄弟心中；但是消息来了，他们真的殉国了！
死去的人很壮烈，也许是军人最好的归宿，但是活着的人却无法不去思念，无法不去悲伤！
“把他们绑起来！”曹小民忽然转身一声怒吼下命令，那些枪贩子手里的几支二十响没有开枪，在几十条机枪和步枪的压制下他们乖乖就范。
入了秋的小村庄草木枯黄，那些残存的绿意显得凄凄清清；小村庄前边的开阔地被难民们践踏得一片凋零，而这一刻那些原本散居到其他遮风挡雨的地方的难民们又聚集在一起了。他们面前的一排老榆树上绑着十四个人，十四个没死的枪贩子，有的原来就中了枪只是没断气，在那抽搐残喘……已经两天没见到死亡的百姓又在这一刻被提醒了他们还在战火当中挣扎，那些本来得到舒缓的心一下子又被抓得紧紧的，压抑得很。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同胞们，在我们**浴血奋战，舍生忘死的时候，有那么一群汉奸卖国贼，他们在背地里用钱收买我们的战士放下枪让他们回家；他们让军人不抵抗、让军人变成逃兵被追杀、让军人变成难民被屠杀……你们说，这样的汉奸卖国贼该当何罪！？”曹小民的开场白并没有赢得热烈的响应，反应是慢慢起来的。
“杀！杀死狗汉奸卖国贼！”声音不大，但是发出呼声的人很多，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这些人，这些被绑在树上的人就是那些汉奸卖国贼！他们这次来就是想要让我们放下枪，让我们不抵抗！但是他们忘了，我们是真正的军人，我们知道自己的使命！现在，这些汉奸卖国贼被抓来了，还有他们的潜伏接头人，大家说该当如何处置！？”曹小民看着那对姓梁的老夫妻，从外貌来看就是那么老实的人，如果不是当场从他们家里搜出来一支驳壳枪，还真看不出来他们会是枪贩子一伙的。
看得出那对老夫妻很平静――他们的儿子在前一个晚上恰好离开了村子，没有被抓住。
“杀了他们！”“砍了他们！”……老百姓的呼声开始强烈起来，越来越多的碎石和土块在人群中飞出来砸向那些枪贩子，被绑着的每一个人都被砸得伤痕累累，枪贩子们脸上神色开始变得惊慌起来……
曹小民一口气叫了几个士兵出列，他们是苦瓜和兔子等曾经把自己手中枪卖给了这些枪贩子然后看着鬼子追杀打死掉自己弟兄的士兵。
“这些败类曾经让你们蒙羞，曾经让你们放弃一个军人的使命；现在你们雪耻的机会到了，自己选一个，砍下他们的脑袋！”曹小民像士兵们下达了命令，他看都不看已经有一半人软下来的枪贩子们。
“不要……我们不是汉奸、我们……”有的枪贩子们开始哭叫起来，但是很奇怪，那个叫韩德禄的头领眼睛一瞪他们就住嘴了。韩德禄竟然很硬气，没有一句求饶。
六个士兵拿着砍刀走向了枪贩子们，看得出他们竟然有些手颤！
随着命令下去，一声声“喀喀”的刀砍入脖子的断裂声，一蓬蓬血雾升腾，那种带着一点点酸味的血腥弥漫了整片荒野。几个滚落到树脚的人头在血泊中恐怖地半张着眼睛，断口处白白的脂肪和红红的肌肉在收缩的筋腱拉扯下，外翻里收形成很不规则的伤口。多次在死人堆里打滚过来的曹小民忽然觉得胃部肛门都一阵抽缩，头脑一阵阵眩晕，他很想吐！
……杀一个没有还抗能力的人和面对面搏斗中杀死敌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搏斗中杀人因为你是个战士，为了你的国家战斗；杀一个没有还抗能力的人却让你感觉自己是个凶手，那个掉了脑袋的伤口血肉模糊地会经常在你的梦中出现……祖爷爷在回忆录中有一段描写在缅甸战场上奉命屠杀日本战俘的细节，老人家浴血五年可以在炸弹的爆炸中熟睡竟然在那天晚上失眠！
不行啊！曹小民内心一阵狂呼，他想起了马上就要到来的南京大屠杀，如果他、如果他的兄弟都以人的态度去面对人型野兽小鬼子，那些可以毫不手软杀掉几十万人的畜生，他们如何对抗！？
曹小民忽然一咬牙，他要亲手砍下一个人头！
“长官！让我杀一个！”就在曹小民下定决心向那些枪贩子们走去的时候，人群中竟然扑出来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我姥姥、爸妈、姐姐都被鬼子的飞机炸死了……长官，我要杀汉奸卖国贼！”
所有人的眼睛都被这个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弱小大男孩给吸引住了；那么多人被鬼子杀死过亲人，却只有这么一个孱弱的小青年想到以杀还杀！
每一个人，当他的亲属被无辜地杀害，他都有复仇的权利！曹小民同意了。
韩德禄在看到那个孱弱的青年仇恨的眼神时，嘴巴动了动，终于没说话，他只是看着走上前来的大男孩。
“你们的任务就是尽量多地把那些败兵的枪支弹药买过来，给他们路费，让他们脱下军装逃跑；总之要让他们越乱、损失越大越好……”韩德禄的耳边响起了出发前的命令。
瘦弱的身体，危危颤颤地走到了韩德禄面前，手有些发抖，但眼神很坚决；年轻人高高举起了滴血的砍刀，这一刻在场的老百姓全部鸦雀无声！
眼睛盯着眼睛，也许一辈子没欺负过人的孱弱大男孩，锐利的眼神让韩德禄最后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终于一咬牙，大男孩也闭上眼，砍刀高高落下！大文学
第四十三章 血仇
“……我带过的新兵中，有几个是亲人被鬼子杀害后起来还抗杀了鬼子投军的，这些士兵以后都特别勇敢，初上战场就比很多老兵都要狠；他们的眼神中有一股特别的杀气，似乎他们生存的意义就在于复仇，战争能把人彻底变成禽兽……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北风如割、残阳如血，大男孩的刀高高落下！
一刀爽快砍断一个人的脖子，那是武侠小说的情节；如果不是血海深仇、长年积累的恨意能够让人做到，实际上那个很难，虽然脖子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大男孩不是个杀惯人的凶徒，他只是个懦弱的百姓；他曾经有疼爱他的姥姥、父母、姐姐……他有的是恨意，对那些夺走他亲人生命的禽兽和它们的帮凶；但是他甚至不会用刀！砍刀落在了韩德禄的肩上，砍进了肩骨里，剧痛让枪贩子头领忍不住惨叫一声！
大男孩喘着气，不管喷溅到身上、脸上的鲜血，硬是摇动了几下刀柄把刀拿下来，再次高高举起！
一个高大的壮汉被捆在树上，一个满头满脸鲜血瘦弱的大男孩举着看上去有他半人高的大刀，喘着气……空气似乎凝固了，惨烈、诡异、血腥的场面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二刀大男孩还是瞄准了然后闭上眼睛砍下去！喀！一声骨响，这一刀砍到了头上！
刀锋被头骨搁偏了，大刀片子带着老大一块头皮血肉卸到了一边！
“啊~~”韩德禄张开口向天狂叫起来！他多想被一道两段啊，但是面前却站着个不会杀人的大男孩！几乎所有的枪贩子都开始哭叫惊呼，有得甚至裤裆都湿透了！
曹小民深深的呼吸着空气中的血腥，看着眼前的骇人一幕，心中却有着一丝很邪毒的想法：对付这样的汉奸卖国贼就得无所不用其极！
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大男孩劈头盖脸砍了韩德禄八刀，被砍得上身血肉模糊的大汉竟然还没被砍死！
扭动着痛苦得难以形容的身体，思想开始混乱的韩德禄很想大声喊：“我是……”但是他最后一丝理智压制了自己，因为全国统一抗战的声明才刚刚发出，因为他们收购枪支和分散**的是秘密任务，绝不能透露半点！
咔！第九刀，大男孩的第九刀砍在了老榆树上，卡住了！
浑身虚脱的大男孩忽然坐倒在地，他喘着气，晕头转向地挣扎着站了起来，要去取下被卡住的刀……
“小兄弟，我来帮你！”一个中年人忽然越众而出，他手里拿着一把斧子。
“我来！”另一个中年人拿着菜刀也走了出来。
“我来！……”“我也要杀汉奸……”越来越多的百姓被血腥和大男孩的勇敢激励，很多人冲了出来！
菜刀、剔骨刀、扁担、木棒……难民们忽然被激发了，一窝蜂冲上前，对着那十四个绑在树上的人和尸体开始用他们能找到的一切凶器疯狂地砸起来！
被扬起的鲜血如雨水般洒在穿着各种褴褛的衣饰的难民中，但是大家无所顾忌，继续着对那些早就被打死的枪贩子们的尸体蹂躏着！
半响，大家逐渐退回了原地；空地上全是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血脚印，在十四棵老榆树下是十四堆碎骨烂肉，那些站在难民前排的老百姓人人脸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或者被揩过成了一抹的血印子；大家看向曹小民的眼神都透露出了一种以前没有的坚强！
“长官，我要参军！”一个难民忽然走了过来：“我要打鬼子！”
……我带过的新兵中，有几个是亲人被鬼子杀害后起来还抗杀了鬼子投军的，这些士兵以后都特别勇敢，初上战场就比很多老兵都要狠；他们的眼神中有一股特别的杀气，似乎他们生存的意义就在于复仇，战争能把人彻底变成禽兽……祖爷爷的回忆录提醒了曹小民，他得到了一批以后最有战斗力的新兵！
一个、两个……一场狂暴的残杀之后，竟然有上百人要参军！一时间这片空地上热闹了起来，曹小民对于这些已经经过了近距离杀人“考核”的新兵当然是来者不拒；很快血腥弥漫的空气中竟然变得热烈和欢快，虽然他们没有得到军装，但新兵们似乎觉得只要参军了他们明天就能把鬼子赶跑、替自己的亲人报仇……
在不远处的小山顶上，一个隐秘的身影在不住耸动，在抽泣。他为了不让哭声发出来、为了不让自己喊出来，他把两根手指塞进了嘴里，此刻已经咬得血肉模糊！
“……梁小宽在此对天发誓，有生之年一定杀死国民党反动派曹小民给父母报仇！”那个满嘴鲜血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灌木丛中……
从山上老坟里起出来的枪支弹药不少：三百多支，有中正式、有三八式、还有德国原装的七九步枪，很多枪身上还有部队的印章和刻章，标明了这些枪的原来出处竟是来自很多个部队；主要是中央军的主力部队，真不知道这些“枪贩子“暗中祸害了多少抗日军队。
曹小民记住了祖爷爷的回忆录里的经验总结，他安排了老兵带新兵，虽然没有足够的子弹给大家训练，但还是让大家尽快去熟悉枪械使用和护理的基本方法。然后他把部队分成两个三百人的连队，分别由李添豪和杨满担任连长而那些原来从八十八师等中央军主力下来的士兵则被变成了一个教导连，由他亲自带领。
曹小民决定第二天便开拔，向苏州方向按原计划撤退。他们滞留在小山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已经胜利杀光了一群破坏抗日的枪贩子！
（作者：昨晚确诊是急性结膜炎引起的并发症流感还是流感并发了结膜炎，两只眼睛全部被包着，这一章是口述由别人打字上传的，连夜忙完，今天不会断更了，但明天真不知道情况如何……）大文学
第四十四章 埋尸
（……其实鬼子对中国百姓的大规模屠杀并不是从南京开始的，在苏州他们就这样干了，整整八年，在这些禽兽所到之处就没有停止过；后来，当自己已经见惯了那些恐怖屠杀场面后，我每次碰上这样的场面都会把新兵们带去埋尸，埋过尸的新兵以后就不会对鬼子手软了……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懒洋洋的秋日迟迟不露面，天空一片死白，寒意凝成一滴滴清冷的露珠挂在枯萎的草木上；衣衫单薄的一行人在那些看似温柔实质上却异常难走的小山梁上走着。
山地上很多砾石藏在枯草下，鞋底被磨破的布鞋和草鞋踩在上面让人非常难受，而那些枯萎但却很硬朗的贴着地表的植被在不经意间便会把行人的裤腿钩破、把人的腿脚划伤。曹小民带着的这一千多人因为害怕鬼子的部队已经扩散，所以连小路也不敢走，直接在上梁山向着西方进发。开始的时候，这些养精蓄锐的军民在还很黑的天色下行走却还走得很快，但是在翻过两个山梁后速度就开始降下来了。还好，这时因为已经离开了原来小山村的范围，大家要小心前进，每翻越一道山梁都必须派遣尖兵先行到达山顶上观察四面是否安全；所以难民们特别是妇孺老人得以在每前进一段距离都可以休息片刻。但是这一千多人的队伍还是把队形拉大到了两公里以上，缓慢凌乱而慌张。
“前面有村庄……看起来有些奇怪，远远的没看到一个行人，山坡上也没看到农人樵夫，已经派人去去查看了……”到了傍晚，大家准备找地方宿营的时候前哨的李斌所部派人回来报告了情况。
经过接近一天的行军，大家已经非常疲劳了；和士兵们不同，难民当中有半数人来自上海，这些城市居民到了山上而且没有一双好鞋是很艰难的，在等候前哨回报的时候很多难民已经脱下胶鞋或者布鞋检查着脚上的血泡了。
作为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曹小民把一切看在眼里却只能装作没看见――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个很会走山路的人，难道让他把脚上的日本皮鞋脱给那些老人或者妇孺？这里不是另一个时空的和平环境，这里每一个小小的疏忽、每一处小伤口都可能要了人的命！他没资格同情别人也不能同情别人，因为在战火中生命都同样的脆弱。
这一路上，曹小民都交带了老兵不断地把自己的作战实例结合经验总结和那些新兵们讲述，虽然这样无法代替实战，但总是会给新兵们一个脑中的概念。
那个拿大砍刀看了九刀都没把韩德禄砍死的大男孩成了曹小民的传令兵，这个孱弱的大男孩在曹小民眼里觉得他很像自己。
“……我第一次在战壕里瞄准了一个鬼子，但是要扣动扳机的时候竟然故意打偏了；是的，那时我还不敢杀人……”曹小民在一路上都在不断地给这个大男孩传授他的战场经验，经常鼓励他：“你比我要勇敢多了，虽然你闭着眼睛，但是你的刀是真的砍了下去……”
除了曹小民，其他的老兵也都在这时抓紧等待的时间继续着他们对新兵的经验传授；这种时候，他们会把一些战场的动作要领也示范给新兵们，而新兵们也会在老兵的指点下演练动作。在战壕里如何在枪林弹雨中瞟一眼确定敌人的方位、在空地上发现敌人的飞机来了如何卧倒、在被敌人炮击时用什么姿势蹲伏……因为事关生存，这些新兵很认真地接受着指导，他们把这些简单的动作在一天的行进内就全部学会了。
前哨的通讯兵回来了，他没有再大声向曹小民报告，而是走到了曹小民的面前，用很细很细的声音几乎是咬着耳朵把前边的村子的情况报告了一遍……
那是一条和曹小民他们呆了三天的小山村相似的村子，但是却要大了很多。几十间房子空无一人，门都是开着的，地上凌乱的物件可以看出这里被洗劫过。
当战士们和那些难民转过了最后一座青砖院落的时候，恐怖的一幕让很多人忍不住发出尖叫！
这里是村子的一头，和所有的村庄一样有一片空地，空地上还有用青石板砌成的长长的一排供人歇息的长石?子。就在那一排石?上密密麻麻地堆着整排血淋淋的人头！
那些半开半合的死人眼睛似乎还会看人一样，默默注视着它们前边的来客，透露出一种无奈和绝望。血糊糊的人头堆上流下的血把长长的一排石凳下面的泥地凝成一大片刺目的鲜红，怵目惊心！
曹小民早就从回报的士兵口中得知了这里的恐怖屠杀场面，但他经过思考还是决定带所有人穿过村子――他希望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的士兵和那些难民，面对鬼子除了拼命别无选择！但是在鼻子里充满这让人作呕的腥涩气息、看到这恐怖得让人做恶梦的一幕时，他有些后悔了；战争属于军人，那些平民其实真没必要见识这一幕！
沉默的军人、沉默的难民，大家默默从这些人头堆旁边走过；很多难民都开始被吓得哭起来了，特别是小孩和妇女，就没有一个不流泪的……心里充满了恐惧的人们甚至没有一个人想到替这些无辜被屠杀的人们收尸掩埋，大家只想尽快离开这片修罗场……
但是恐怖接踵而来：在这排人头对后边十几米的地方，就是一大堆的无头尸身！
这些尸身中的女性都被脱光了衣服，她们的Ru房全部被割掉，胸前露着两大片翻出白色脂肪的大血洞；她们的生殖器都被刺刀或者别的利器给绞烂了，同样血糊糊的一片。这时，很多人已经不是在啜泣而是痛哭了，有些人的哭相看上去已经有些神经失常了！至于把胃酸吐得一塌糊涂的的人就更多，包括很多士兵，有新兵和老兵……
曹小民感到自己全身的毛发都直竖起来，脊梁骨凉飕飕的；但是他却发现自己这时异常的清醒，完全没有被这一幕惨象吓住！
“各位同袍！各位同胞！大家看到了，鬼子根本不会分面对的是平民还是军人，他们只会杀戮！所以当大家和鬼子碰上的时候，唯一的生存机会就是杀光他们！”曹小民竟然让所有人停下来，站在这一大堆的无头残尸旁边听他训话！
“哪怕我们自己没有了生还的机会，我们也要尽可能多杀一个鬼子！大家记住，每多杀一个鬼子，就不止多救一个同胞！”曹小民的讲话很简短，因为他自己也不忍心看着大家被这一幕残杀的场面惊吓太久。
“大家听我的命令！所有新兵出列！”曹小民大声道：“大家不要怕！他们都是我们被鬼子残杀的同胞，他们不是恶鬼，他们会感激我们、会庇佑我们的；我们把他们的尸身掩埋了！”
新兵们虽然都曾经在群情汹涌的时候杀过人，但是面对这些恐怖的尸体时还是一个个浑身打颤！但是当曹小民这样跟他们讲的时候，这些迷信的人们又开始觉得有理了：是啊，如果他们把这些被残杀的同胞埋葬了，让他们不至于曝尸荒野的话，说不定这些冤鬼们会保佑自己……
……其实鬼子对中国百姓的大规模屠杀并不是从南京开始的，在苏州他们就这样干了，整整八年，在这些禽兽所到之处就没有停止过；后来，当自己已经见惯了那些恐怖屠杀场面后，我每次碰上这样的场面都会把新兵们带去埋尸，埋过尸的新兵以后就不会对鬼子手软了……曹小民完全按照祖爷爷的回忆中经过多年战争才得到的经验去锻炼他的新兵的心智，现在，他不知不觉中已经从一个心慈手软的电脑程序设计师真正向一个铁石心肠的军官过渡了！
（作者：眼睛被蒙了一整天，睡了一整天，晚上睡不着了；家人睡了之后自己起来换药，干脆把这章写了出来，可惜没赶上最后的更新时间……）大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