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归队
( )(……当一个国家连妓女都知道要爱国,要抵抗;当一个国家的每一个民众都知道要拿起枪的话,这个国家就一定不会灭亡;我们就是被这样的一种民族情操鼓舞着,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放下手中的枪……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上海的大街在曹小民的眼里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那些大路的轮廓依稀和后世相同,那些一直保留着的建筑却更加有生机;他们仿佛都是活的,带着一脸的庄严与沉默……
曹小民偷了王医生的西装逃出医院已经半天了,他一直在徐家汇一带瞎转,在原来时空他住的那条天钥桥路竟然有那么多的树……他找不到自家的老房子,在这个时空他就是个没家的孤魂――苏北的老渠乡留给他的只有几天的记忆,已经淡去了;离开了医院,他能够去哪呢?
每一条路上、每个宽阔的地方都有人在演讲,台上的、台下的人脸上都挂满了悲愤与激动;不是那些在后世电影上看到的帅哥美女们扮演的革命者的虚伪表情,是那种完全发自内心的,从灵魂里呼喊出来的,在眼睛里喷射出来的悲愤与激动;抗战的口号声响彻了每一片天空……
“保安团的烈士们没有一个人投降,没有一个人逃生,他们在老炮台全连壮烈牺牲……这是烈士们的名字……”曹小民经过一个路口时,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在人群中发表着他的演讲,最后在他念出一长串名字的时候,曹小民感到胸中一股难言的郁闷和难受。他特别害怕听到阵亡名字,害怕当中有自己熟悉的弟兄,虽然他知道那不是他们所在的部队,但每一个阵亡烈士的名字都像巨锤一般撞击着他的胸口……
爱国!就知道爱国!真那么重要吗?一个让你活在痛苦中的国真的值得去爱吗?曹小民心里咒骂着,如果不骂,不抱怨他就要被这样的一种民族情绪所击晕过去了……
曹小民像个病人一样跌跌撞撞冲进了一处小弄口,但是外边的声浪依然追着他涌进他的耳朵:“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必胜!”“宁做战死鬼,不为亡国奴!”……一声声激愤的呐喊就像在声讨他这个逃兵!
“先生,要么……只要五角钱……”熟悉的石库门,一个单薄的身影倚着门立在那,清秀的脸庞看上去有几分似曾相识,一身的桃红与冷淡的石库门显得那么不协调。那是一个妓女,靠出卖**为生的最低贱的人。
曹小民低着头走进去了,他不想别的,就想躲开那些声讨他的口号……烈日下,他低着头看见自己的身影变得很畸形,就像个龌龊的侏儒缩在建筑物的阴影下发抖。
……身下压着的单薄的娇小**竭力承受着他的进攻,偶尔喉头忍不住发出几声呻吟;他狂暴地发泄着,忘掉了屋外的呐喊、忘掉了远处的隆隆炮声……终于在最后他把身体内的难受在一瞬间喷发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小妓女对他说话。
“先生,好了吗?……阿拉还有事,要出去一转……”年轻的妓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穿好了衣服,不是把他拉进门的那一身娇艳桃红,是蓝底的一身朴素。
曹小民还感到一丝的疲惫,但是他坐了起来,从王医生的西装口袋里找到了五角钱,递给了那个妓女。他不敢看那个妓女,因为他脱衣服的时候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让她吃了一惊;他怕她知道自己是个军人、是个逃兵!
他低着头,却猛然看见小妓女新换的衣服下摆的衣角上一对白线绣出来的喜鹊!蓝底的土布、白色的小喜鹊在他的眼前晃动,他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条布满尸体的路上……那总在眼前晃动的小喜鹊……那担心他会被飞机开枪打中扑在他身上的弱小的躯体……
他走得很慢,故意落在小妓女的身后;那个小妓女真的很年轻,也许只有十五六岁,特别是她在换掉那身桃红穿上蓝底的小喜鹊后那身朴素的衣饰时显得更小了;小妓女的发型也变了,她居然扎起了两根长辫子,她身上还挎着一个急救箱!
曹小民手脚冰冷地在后边不由自主地一直跟着小妓女走,很慢,但还跟得上……在路上到处都是游行的人群,无论是穿西装革履的还是长袍马褂的甚至是妖娆的旗袍把大腿露到根的都在喊着同一句口号:抗日救亡!那个身材单薄的小妓女把他刚刚给她的五角钱放进了一个为抗日募捐的学生的捐款箱里,然后就像做了一件最自豪的事情一样骄傲地挺起胸膛,步履更加轻快地走着……
真是她!那个曾经给过他生命的,出现过好几次在他梦里的小女孩竟然是个靠出卖**为生的妓女!这个在世人眼里最卑贱的女孩,把她出卖身体换来的钱捐给了抗日战争,这个卑贱的女孩换过了在她心中干净的衣服背上急救箱还要上前线……
曹小民忽然掩着脸无声啜泣!他是个卑鄙的逃兵,在民族和国家遭逢劫难的时候;他还没有一个出卖**的小女孩高尚,他才是最肮脏最低贱的人,他不是人!原来时空他在日本那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嫖过,但是在这个时空他却做了自己看不起的事情,他嫖了一个把自己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女孩……
终于,他不敢跟下去,他觉得自己太丑陋,他不敢再看见她的脸……猛然,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来到离医院不远的地方了,医院大正在远处高高注视着他!然后他看见小女孩和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一起,带着担架从医院出来迎面而来,他只有低着头,在人丛中躲避着,怕她认出来……
“朱耀华将军殉国,大场失守……”随着忽然响起来的悲愤的哭喊声,路上的人群忽然乱起来了,捶胸顿足的,惊慌失措的人都有;但那个小女孩依然和她的同伴们那么镇定地、那么坚决地走过,从曹小民身边擦过……
……当一个国家连妓女都知道要爱国,要抵抗;当一个国家的每一个民众都知道要拿起枪的话,这个国家就一定不会灭亡;我们就是被这样的一种民族情操鼓舞着,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放下手中的枪……曹小民不知道祖爷爷是在什么情况下有这样的感触的,这一段的前后他都没记住,但是他自己忽然被脑海中这段文字像电击一样击中!
不!不能逃!不能让那样的小女孩代替军人到前线去!我不能面对国家危难时表现得还不如一个妓女!曹小民忽然像发了疯一样向医院跑去,那里还有他的军装,那里还有他的枪,那里还有他的军人的魂!
医院里一片凌乱,伤员们正在撤离,王医生一手接过他的西装,疲惫的眼睛满含着悲伤:“我不能再治疗他们了……对了,刚才有一个只有一只耳朵的排长带着两个兵来找你,找不到;他给你留下了一套军装和一支枪……”在王医生的小房间里,他递给了曹小民一支步枪,三八大盖,上面刻着整整十个正字!
王医生没有问他刚才为什么穿走了他的西装,他去哪了。他只是告诉他:“那个排长找不到你,旁边有个伤兵说你肯定当逃兵了,被他扇了一记耳光……”
房间外,几个重伤员互相搀扶着,一边艰难地在护士的帮助下往外走,一边唱起那首在原来时空学校每次升旗曹小民都会张动嘴巴但从来没唱过一次的《义勇军进行曲》……“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没有浮华的伴奏,没有刻意的表现,沙哑的战场嗓子,几个上气不接下气的重伤员在不断传来的隆隆炮声中却把这首《义勇军进行曲》唱得如此的悲壮!
曹小民拿过军装,军装胸前映入眼帘的是“国民革命军第七十四军……”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
(作者:不好意思,厚颜再求收藏,各位大大,收下……另:求书友当副版主管理书评,那一块作者不熟悉,现在都不知道如何打赏......)
第十六章 空袭
( )(……我们头顶全是鬼子的飞机,他们在上边扔炸弹、用机枪扫,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和它们对射过,但损失更大;只能一边躲着他们一边和地面上的鬼子打,伤亡很惨重的。我打了八年仗,一直引以为憾的就是没有打落过一架鬼子飞机……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医院大门的街道上撒着落日的余晖,有些发红,像伤员们的血;太阳没有的一点温度,每个市民的心里都是冷冷的,他们含着眼泪,默默注视**开始撤退。他们中也有人曾经被军人欺负过,他们也曾经小声地骂过“丘八”……但是,当看见军人们开始撤离的时候,所有市民的心里都灌满了酸楚,那些代表着他们民族尊严的人要走了,他们将成为亡国奴;军人们还会回来吗?青天白日旗还会升起来吗?!
**的撤退很慌乱,大场失守后撤退的命令并不是马上下达的,现在日本人已经开始向他们靠近了,枪炮声似乎很近……那些走不快的伤员,一边咒骂着抛弃自己的军队和上司,一边吃力地追上队伍,凄凉、悲惨、慌张充斥这这些被遗弃的伤员……大街上的抗战激情已经被一种悲愤与绝望一扫而空,到处充斥着慌乱。
七十四军的伤员中,曹小民的官阶最高,因为他回来晚了,奉命来接军官撤离的单耳他们已经走了。曹小民把七十四军的三百多名伤员组织起来,轻伤员照顾重伤员,成了撤退伤员中纪律最好的一队。
“我们都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弟兄,谁都不能抛下谁!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曹小民很简短的一句话,就让大家都甘心跟着他,听他的命令了;不是因为他的官阶和军衔,是他们知道他不会抛弃他们。那些漫无目的的,失去主官的伤兵也有很多人开始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他的队伍越来越大,他已经带着超过一个团了!
路边上一个年轻的黄包车夫怯怯地走上前:“长官,我能帮忙吗?……不收钱……”
一辆、两辆……越来越多的黄包车开始拉过来,越来越多的重伤员得以坐到车上……市民们开始提供更多的帮助,他们甚至开来了汽车让伤员们乘坐、他们给伤员们送上路上吃的干粮、他们帮忙抬担架……人很多,但却没有谁说话,这是一个全民族最悲伤的时刻!
市民、军人,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含着眼泪的,离开的和留下的人;他们有的在默默注视,更多的人低着头,特别是那些在战场上曾经出生入死的伤员们,眼泪已经无法抑制,很多人在啜泣……
“日机来了!快逃啊!……”忽然,走在最后的人群骚乱起来,曹小民抬眼望去,只见夕阳中三架飞机在天边像嗜血的蚊子般向人群冲来!
自十月中旬以后,上海的天空里中国空军已经基本绝迹,虽然他们在之前有过英勇的抗争,但实力差距太明显,战损已经让中国空军无法前来了,冲过来的只能是日本飞机!曹小民在医院里就知道日本人占领了公大机场和王滨机场;日本人的战机可以在上海本地起降。
……我们头顶全是鬼子的飞机,他们在上边扔炸弹、用机枪扫,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和它们对射过,但损失更大;只能一边躲着他们一边和地面上的鬼子打,伤亡很惨重的。我打了八年仗,一直引以为憾的就是没有打落过一架鬼子飞机……飞机,是日本人的飞机!在祖爷爷的回忆录里提及的对他们杀伤巨大的,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的飞机!
不用去实践,曹小民绝对相信回忆录里说的,能够让祖爷爷这样的老兵引以为憾的,八年没打下来过一架的飞机,绝不好对付;经历过阵地死战的曹小民再不会相信那些电视电影里拿挺机枪架在战士的肩上往天上射就能让一架架飞机冒着烟掉下来的画面……
“疏散!隐蔽!快躲起来……”曹小民呼喊着,自己也往路边的民居窜去,虽然很多冷冰冰的木门紧闭着,但也有很多民居在这时候把门打开了,让伤员们和帮助伤员的市民往里头躲……
“轰隆!……”“哒哒哒……”鬼子飞机俯冲下来,直接就往居民区里扔炸弹和扫射!大街上,无数帮忙运送伤员的市民倒在浸漫了大街的血泊当中、滚落一地的重伤员?呼不绝、民居倒塌、妇儿哭叫……几处民居燃着起来,烈火在西沉的阳光中分外刺眼,火光中是一片的惨绝人寰。
一个只剩一条胳膊的伤兵跌跌撞撞冲到大街上,扯开胸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嘶哑地大声冲着天空怒吼:“孙子!有种冲爷爷来!别打那些老百姓!**爷爷在这?!”……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伤兵眼含着悲愤与热泪,冲到大街上,迎着敌人的子弹危危欲坠但却坚定无比地站着,怒骂!他们不躲,他们只希望鬼子的子弹冲他们去,不要再打那些用黄包车和担架帮助他们撤离的市民!
远处,不知哪里忽然响起了“腾腾腾”的沉厚的“民24”式重机枪的响声,日机抽身往高空飞去了,**还在抵抗!很快鬼子飞机又开始俯冲下来向地面的还击火力点进攻,混乱的贫民区那些从惊慌中反应过来的市民开始救火,那些能动的轻伤员也浑忘了他们要撤离,加入到灭火大军当中……
孤独的“民24”枪声一直在响,虽然中间停过几趟,但不久就继续怒吼起来,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飞机马达的轰鸣声中显得那么微弱,但却又那么顽强……
再一次陷入混乱与迷惘中的曹小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无法指挥大家还击,也不知道如何救火,刚才的一串机枪子弹穿透了民居瓦屋顶打在他身旁的地上,他一直傻傻地看着那一串透过屋顶映进来的火光……他从心里佩服那个单臂的老兵和那些后来跑到大街上的伤员,他们是那么勇敢,那么无畏;而他,身为连长,他们的长官却只是躲在屋檐下发抖……虽然明知道没有作用,虽然他知道那样很危险,但曹小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忽然窜到街上,开始用他的三八大盖向天上的飞机开火!
天色黑下来了,但地面的还击火力竟忽然加剧了,一队**冲了过来,把机枪、步枪架起来在屋檐、屋顶上和鬼子飞机火拼!很多士兵加入到了抢救老百姓和军队伤员的队伍中,鬼子的飞机不知什么原因竟忽然拉高机头飞走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的空袭让这一条大街、一片民居成了人间地狱,哭喊声和呻吟声在烧得劈啪作响的大火中响起来让人尤感悲切……
“国民革命军八十八师五二四团一营三连连长石美豪……”一个从脸型到身躯看上去都显得非常硬挺的上尉来到曹小民面前打招呼:“这位七十四军的兄弟,知道这里有路到我们师部吗?或者到苏州河边也行……”
到苏州河边,那就是逆着敌人反攻过去了!曹小民对这个石连长不禁由衷产生一股敬意,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悍不畏死的战士要顶回去!
“总得有人顶着,要不鬼子追上来,这里的弟兄就一个都走不了了。”石美豪所在的五二四团原来是奉命断后的,但他们的三连、团机枪连和一连第三排的士兵无法联络到团部,直到入黑才知道命令集结,正在往师部赶。
是的,总得有人顶着!曹小民胸中涌起一股热流,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还是一时冲动,他竟然把大队伤员交给那个单臂的山东老兵带领,自己点了十几个有枪的轻伤员,和石连长他们一起,在一个知道八十八师部所在的黄包车夫带领下向北逆袭!
石连长带的一百多号人,清一色的德国M1935式钢盔、中正式步枪、每个班一挺捷克式机关枪;机枪连还有好几挺枪口冒着烟的二四式重机枪……这是一支强军,中国装备最好的强军,他们就是刚才打跑鬼子飞机的部队;他们也是一支孤军,面对前面不知道有多少个师团、装备比他们好得多的鬼子,他们义无反顾迎着枪炮声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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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逆袭
( )(……淞沪会战的时候,我们的士兵大多数都没有作战经验,在上海打巷战,有一个营被人家在两边堵在巷子里头打,就这么一个不剩全部死光了,真的很惨;战场上的经验是要用很多人命去换回来的,但我们当时往往是凭着热血一支部队一支部队地全部拼光,人是牺牲了很多,但部队没有得到相应的经验,这才是真正的悲剧……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昏黄的街灯,模糊的视线,既像罗店前线硝烟刚刚稍淡的战场,又像医院里每个充斥着哀号与呻吟的晚上……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生命总是宝贵的,特别作为军人,应该是很坚强才是,怎么就想到自杀呢……”王医生忧伤的面容又出现在曹小民的脑海里。“我是个基督徒,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杀的,神不允许……”王医生的话在耳边响起,在那个连续三名重伤员自杀的晚上他来到了曹小民身边,说出了那番话,也许在王医生眼里浑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曹小民很有可能是下一个。
神?……也许真的有神的存在,祖爷爷就是一个神,或者魔鬼!为了反对自己娶一个日本女孩为媳妇,他不惜动用他的魔法把自己弄到这个时空,一定是这样!曹小民念念不忘这次可怕的穿越,那本回忆录把他弄到了一九三七年……是的,自己不能自杀,这样自己没有满足祖爷爷的心愿他不会让自己回去的……自己也不能逃,那样祖爷爷说不定会加重对自己的惩罚……他是要让自己经历他那八年的辛酸与愤恨,让自己恨日本人?还是……曹小民不知道自己的穿越和那本回忆录到底有没有绝对关系,但他还是相信有的,那是祖爷爷要他体会抗战的残酷!
但是如果自己不是自杀,而是战死呢?曹小民忽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想法:自己已经死了,祖爷爷会不会放过自己,让自己在一场噩梦中惊醒然后睁开眼睛看到二零一一年的天空呢?对,就这么干!找机会让自己战死!这样的机会太多了!曹小民嘴角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懦弱的、怕死的电脑程序设计师忽然变得无所畏惧了,他要的就是让敌人杀死自己!
遭遇战在深夜的时候忽然打响:那个叫“蛐蛐儿“的黄包车夫带着大家绕开可能有日军占领的区域,从一些贫民区的小弄子往八十八师的师部赶去;就在大家从一条小弄子出来准备往一条马路上穿过的时候,忽然发现就在弄子的出口两边竟然有十几个鬼子在休息!
持续作战让鬼子非常疲劳,一个加强班的渗透部队正在一处街灯下休息,虽然他们知道有机会追上中国的溃军,但是真的没必要冒险,中**队是那么的顽强,十几个人追上去没用的,他们打算等大部队过了苏州河再说……弄子里冲出来的是中**人!等他们中有人在昏暗的街灯下看清楚的时候,石美豪已经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手中的二十响一口气撂倒了前边的四五个人。
“杀鬼子啊!冲啊!……”石美豪身后的**士兵个个奋勇争先,步枪、机枪齐开火一轮猛扫,风卷残云般把十几个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鬼子全部打成筛子。等曹小民他们从弄子里穿出去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血肉模糊的十八个鬼子躺了一地,街灯下留了黑黑的一片全是鲜血,带着腥味,就像罗店。
“快,收拾他们的武器!”经历过阵地上的鏖战,收拾敌人的武器弹药是曹小民条件反射般的本能。他带着那些装备着汉阳造的伤兵把鬼子的三八步枪、掷弹筒和两挺歪把子全部拿下,迅速地解着尸体身上的弹药包……远处的鬼子被惊动了,已经有枪声和隐约的急促脚步声在靠近……曹小民从一个血葫芦般的鬼子身上找到了一包烟,他用血淋淋的手从纸盒里抽出一根,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血腥的味道。
“别担心,就十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曹小民已经能够从脚步声里听出对方大约有多少人了,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学会了抽烟。他对着一脸惶恐的“蛐蛐儿”笑笑道:“我第一次上战场,比你还慌乱呢……”“蛐蛐儿”脸上有了些神采……
“快!冲,这里我顶着!”机枪连长雷雄提着一挺捷克式守在对面的弄子口,焦急地看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一边催促大家冲进去,曹小民忽然站了起来,不是冲进弄子而是另外找了一处藏身处,“喀拉”一声拉动枪栓把子弹顶上了膛――鬼子到了!
“哒哒哒!”“哒哒哒!”枪声骤起,不是曹小民这边,而是弄子的另一头,前边打起来了!捷克式机枪的凶猛扫射让曹小民心里有了一丝着急:有经验的老兵都不会用射速不快而且枪管容易打红的捷克式进行扫射,这群士兵看上去并不是菜鸟,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情况紧急!如果全部人被堵在一条弄子里,只有死路一条!
“跟我冲!……又是石美豪的吼声,在弄子的另一头在他带着两个机枪手冲了出去,直接站在大街上对着鬼子猛扫,后边的人在他的掩护下跟着“蛐蛐儿”又冲进了另外一条小巷……这一次带队冲锋的是副连长唐棣,弄子的这头曹小民则自动担负起断后掩护的角色,雷雄提着一挺机枪在进口处向敌人进行火力压制掩护后边人进去。他从来没有过和曹小民配合演练,今天以前大家天南地北,但是同样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军人在枪声响起的时候,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敌人的机枪子弹把墙灰砖瓦打得四处飞溅,但曹小民没有一秒的犹豫,他伸出步枪在墙角对着鬼子的机枪手瞄准,根本不管身边飞蝗般的子弹和子弹激起的各种碎屑…..“啪!”仅仅一枪,曹小民甚至觉得可以看见透着暗红微光的子弹钻进那顶钢盔,鬼子的一挺机枪哑火了!后边的人趁机从被压制的藏身处不顾一切冲出来飞也似进了弄子。“啪!”又是一枪,刚刚接过机枪的鬼子副射手又被爆头!正拿着机枪和鬼子对射的雷雄不禁对曹小民投去敬佩的目光,但是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啪!”鬼子的掷弹筒手倒下了,“啪!啪!”另一挺机枪也哑火了,曹小民五发五中,四名机枪手和一名掷弹筒兵!……气势汹汹冲上来的鬼子完全没有了掩护,在雷雄和另外一挺轻机枪的扫射下纷纷倒地;最后要越过大街的士兵也开始停下来向鬼子开火……十几名追击者竟然被全歼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在**撤退的这个晚上他们会遇到主动打回来的部队!
在弄子的另一头,情况大同小异,十几个以为逮着中**队散兵的鬼子直直地冲上来抓俘虏,没想到被石美豪带着两挺轻机枪冲出来迎头一阵暴揍,就少了一大半,等到其他几挺轻机枪加入战团,两下子就把鬼子全干掉了。
“我看咱们一路上遇到的这三路鬼子都是渗透部队,人数不多,火力也比不上咱们。”石美豪忽然道:“干脆咱们悠着点,慢慢走,见一路灭他一路!省得他们咬咱们的伤员……”
“好!见他一路灭他一路!”第一个赞同的是一心想战死穿越回去的曹小民!
“就算碰上鬼子大部队也不怕,往弄子里一钻,老子一挺机枪能扛住他千军万马!”机枪连长雷雄毫气干云。
……淞沪会战的时候,我们的士兵大多数都没有作战经验,在上海打巷战,有一个营被人家在两边堵在巷子里头打,就这么一个不剩全部死光了,真的很惨;战场上的经验是要用很多人命去换回来的,但我们当时往往是凭着热血一支部队一支部队地全部拼光,人是牺牲了很多,但部队没有得到相应的经验,这才是真正的悲剧……曹小民脑子里有浮出了回忆录里的一段。
“也许,我们会有一种新打法,假如真的碰上鬼子大部队的话”他阴恻恻地笑了!
(作者:狂求收藏,很想一天两更但是在太忙迟几天多机械时间写,大家多多支持,收藏、推荐,谢谢!)
第十八章 血巷
( )(……我们**冲锋的时候,都是排长、连长打头,有时团长也会冲锋,很勇敢的,就是电视上总是播我们很怕死;我就是因为一次战斗排长、连长都打光了被临时任命为排长的,后来因为打了胜仗,我的排长就一直当下去直到抗战胜利……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这是一条小巷,一边是高高的围墙,墙上还有铁丝网,蛐蛐儿说里头是个什么仓库;另一边是一个居民区的背面,都没有向这边开门,这条小巷就形成了三百米长的一条单纯的过道。如果人被堵在里头,连个掩体都找不到,真是个天然的陷阱。
“就是这里了!把鬼子引到这来,来多少死多少!……这巷子这么窄,要是有什么电控雷之类的武器,在这一炸,就算不炸死的,也肯定得晕过去,到时爱咋杀咋杀……”曹小民也动起了脑筋……
“电控雷?啥玩意?”一个老兵听着新奇问道。
“难道这时候连电控雷都还没出世?还是中**队没有?……”曹小民一愣,他不是什么军迷,但电控爆炸装置还是知道的:“就是一通电,电火花激发爆炸的地雷……”
“这好弄,短路就有电火花了……只要有炸药,现弄都弄得出来……”没想到跟着曹小民过来的一个轻伤员马上就接口道:“我老包可是六十七师的工兵班长呢……”他观察了四周一下道:“咱们可以直接用那些街灯的电源和电线……”
炸药石美豪他们连队有,虽然不多,但是军用炸药却是**?械师每个连队必备的物资!大家一商量,就由石美豪带人往回杀,见到小股鬼子直接就灭掉,如果是大队人马就往这条小弄引过来……
石美豪他们一个步兵连和原来一营三排的部队按原来编制分散成四个排配上机枪连的轻机枪手到处出击去打那些日本渗透部队,寻找日军的主力引过来;而曹小民和雷雄则带着机枪连的重机枪手们和伤员一起在小巷两头设伏,在巷子里装炸药。
各部散出去不知道杀哪个方向去了,远处的枪声来自四面八方忽紧忽疏,偶然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曹小民带着一个排和重机枪手们在小弄子里摆弄着炸药,虽然大家并不是工兵,但是学东西倒是很快,在那个被大家刚刚起了外号“炸药包”的老包指点下,很快就弄出了短路引爆装置。伤员们沿着小巷子每隔十米就安放了一管炸药;重机枪手们则敲开一些民居的大门,和老百姓商量在一些他们看好的位置布置好机枪准备把鬼子堵在里头……
远处忽然交火声音变得激烈起来,很快就有士兵冲了回来:“石连长问布置好没有……鬼子上来了……”
“通知各路散出去的部队,开始按计划到预定的位置设伏,从各个方向包围小巷子……”曹小民马上命令身边的士兵出去传令,然后各设伏火力点全部进入战斗位置。
长长的小巷既是陷阱也是考验,诱敌的士兵要穿过小巷子也不是轻松的事情,落在最后的三个士兵知道无法穿过去了,他们咬牙留下死顶掩护战友,很快就被日本人打死了;这一切落在曹小民眼里心里却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那几个士兵……
“他娘的,捅马蜂窝了,差不多一个中队呢,我估计过了苏州河南岸的鬼子都在这了……”被子弹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石美豪从另一边出了弄子在伏兵指引下扑到了机枪阵地上直喘大气,雷雄看都不看他跑得半死的样子,只是盯着小巷的出口。
“腾腾腾……”两挺二四式重机枪一起吼叫起来,密集的弹雨把弄子的出口封得死死的,几个冒出头的鬼子当即被重机枪子弹从几个方向撕扯成几块散落一地!后边的鬼子连头也探不出来,更别说还击了。
半分钟后,另一边曹小民看见鬼子除了一个班在这边的巷口警戒外,其他人都进入小巷了,向一处阴影地带做了个一个拳头忽然张开的手势,“炸药包”轻轻把电线一搭……
“轰隆隆隆……”一瞬间,三百米长的小弄炸得天塌地陷一般,虽然炸药并不多,但是爆炸声势却十分惊人,升起的浓烟扬尘竟然在小弄的上方天空形成了一堵翻滚的高墙!两挺重机枪也开始疯狂扫射,十几个在巷口警戒的日军骤不及防转眼间就被机枪的交叉火力绞杀……
“杀啊!”曹小民一马当先挺着刺刀冲进了硝烟中……
……我们**冲锋的时候,都是排长、连长打头,有时团长也会冲锋,很勇敢的,就是电视上总是播我们很怕死;我就是因为一次战斗排长、连长都打光了被临时任命为排长的,后来因为打了胜仗,我的排长就一直当下去直到抗战胜利……对!老子就是要战死!老子就是连长!老子就要冲锋!……曹小民就冲着回忆录里这一段,就冲着最容易让自己阵亡的这一段经验,端着刺刀第一个杀进了小巷!
一样弥漫的硝烟依然可以把人的眼睛熏出泪水,但眯缝着眼睛的曹小民发现自己依然可以凭着模糊的轮廓分辨出鬼子的身躯;灼热的夹杂大量尘土和未完全燃烧的硫磺火硝的空气照样会让人呼吸时想要咳嗽,但是曹小民却觉得这种味道和吸烟的感觉何其相似……
见到人型就是一刺刀过去!“豁!”“豁!”……一次次猛捅、一阵阵传来的刺刀入体的声音、刺刀与骨骼摩擦的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的声音,刺刀遇到阻力破开的手感、从骨缝里把刺刀拔出来的手感……这些,竟给曹小民的感官带来一种奇异的痛苦的快感!每一个跟着曹小民杀进去的士兵都一样对着看到的那些身体轮廓用刺刀乱捅,每一个死了的或者被震晕的鬼子身上都至少被捅了七八刺刀!
“自己人!…..”曹小民的刺刀被迎面而来的一把刺刀格开了,那个人影大叫:“我是石美豪!……”“喀!”一声石美豪又挡住了一下,才看到曹小民把刺刀收起来!
**疯了!石美豪生生把骂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处于半疯状态呢?如果不是依稀看到对面这队人的钢盔形状是他熟悉的德国M1935,如果不是当先的一个带头的又是戴着日式钢盔的话,他也不会反应过来朦胧中出现的这队人是曹小民带领的部队;在巷子里他也和曹小民一样只管用刺刀乱捅!
巷子里的硝烟像凝固了一样久久没有散去,但是充斥每个人鼻子里的却是更为浓烈的另一种气味:血腥味。一百七十四个日本鬼子,在曹小民和石美豪两路部队交错过后又来了一次刺刀乱捅,每人至少被捅了十几刺刀,鲜血流下来漫浸了小巷的每一寸地面!
曹小民从那些鬼子尸体上收集着弹药:“弟兄们,弹药不嫌多,手脚快点,连着鬼子的枪全部收上来……还有,穿草鞋的换上鬼子的皮靴……”只有冷冷地下达命令,连一丝的战后的震惊或者虚脱感都没有;曹小民身上的那种冷酷让忽然感到杀脱了力身上开始发软的石美豪都感到不寒而栗……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活着的鬼子会拉响手榴弹或者给自己来上一下冷枪呢?曹小民很失望:一百多个鬼子竟然全部失去了反抗能力,他这次没有死得成……
看着士兵们在血泊里打扫战场,曹小民用皮靴在地上轻轻踏着,轻轻的“啪哒”声带着黏黏的感觉,感觉好极了,就像死神的脚步声在远处靠近……这一刻曹小民爱上了血腥混和着硝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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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弟兄
( )“……现在的军队互相叫同志,听着真别扭,以前我们都是叫弟兄。现在电影电视故意把**‘弟兄’两个字叫得那么儿戏,因为那些王八导演没有上过战场;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明白‘弟兄’两个字的真正含义,我们是真把身边的每一个共同浴血的同袍看成自己的亲兄弟的……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当石美豪和曹小民他们到达了八十八师总部的时候,曹小民忽然笑了:这回就算自己想活下来都难了,八十八师的师部所在地原来是四行仓!
四行仓?我要成为以后八百壮士的其中之一?曹小民有些哭笑不得。他基本就是个历史盲,但上海土生土长的他却怎么都不会不知道晋元路、晋元中学、胶州公园原来叫晋元公园;不会不知道谢晋元,不会不知道谢晋元的八百壮士死守四行仓库在上海沦陷的时候在四行仓顶升起青天白日旗的壮举!
原来谢晋元就是石美豪他们五二四团的团长!
“大家明知道这次坚守四行仓,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在失去了联系后得知任务还依然历尽艰辛赶来;委员长赞誉大家为勇士之典范,对此谢某深为感动,对大家致以最诚挚的感谢……”面容瘦削而更显得颧骨高高的谢晋元在知道这支英勇的部队抵达四行仓后连忙出来亲自迎接,在表达了问候和委员长的嘉奖后,谢晋元便开始点名,直接让曹小民等十四人,那些伤员们全部出列。
“这次奉命留守四行仓的是八十八师五二四团,其他没有接到命令的各部战士请迅速归建各部……”谢晋元竟然让他们离开!
一九三七年十月二十六日国民革命军在上海闸北区的抵抗日渐艰难。中华民**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命令该区所有军队撤出,以防卫上海西部郊区,同时命令第三战区代理司令长官顾祝同让精锐的第八十八师单独留守。这样做一是为了拖延日军进攻速度,二是为了向国际社会表明中国在抵抗日本侵略战争上的坚决态度,并以此赢得国际社会的支持。此时九国公约签字国正好将于当年十一月六日召开会议!
八十八师师长孙元良向司令长官顾祝同建议,既然是出于政治的目的,那么留守闸北的部队,兵力多是牺牲,兵力少也是牺牲。同时,守多数据点是守,守一二个据点也是守。顾祝同最后同意第八十八师留出一团兵力,留守地点则自行处置。孙元良决定,就以四行仓库作为固守据点,但觉得一团兵力仍然过多,在最后撤离之前,又决定只留一个加强营就够了。于是就以第五二四团第一营为基干,配属必要的特种部队(工兵之类的那个年代的统称),组成了一个四百多人的加强营。由中校团副谢晋元、少校团副上官志标,和少校营长杨瑞符率领。
这些都是**的精英,他们无比忠诚……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更多的人活下去,他们是抗日的种子!谢晋元深明自己这次的抵抗意义,这就是一场政治表态,这就是演给九国公约成员国看的戏!……五二四团一营牺牲就够了,犯不上再拉上别人。
“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需要理由!曹小民,我命令你带领一十三名战士马上出发,绕过租界到各自部队归建!”谢晋元脸上的神色非常严厉,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四行仓库是位于上海闸北区苏州河西岸的一座混凝土建筑,在新垃圾桥西北沿。是四间银行──金城、中南、大陆、盐业共同出资建设的仓库,所以称为“四行”,建于一九三一年,建筑面积达到两万平方米,是该地区最高的建筑。由于先前被当作第八十八师师部,因此仓库中贮存了大量食物、救护用品及弹药;与其他作战部队相比守军的作战物资算是还不匮乏。
仓库旁边一些会给守军带来麻烦的建筑都在昨晚开始就被五二四团的官兵开始焚烧,现在还余烬未灭,正在残烟袅袅……
“这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需要理由!包大同,我命令你带领一十二名伤员马上出发,绕过租界到各自部队归建!”曹小民用谢晋元的原话打发了那些不愿离去的伤员们,他一个人在四行仓库的外围野鬼般穿行于那些废墟中;他是自己在找死,没必要扯上别人……当然,找死也要多找几个小日本做垫背的;他在废墟里到处观察,尽量多想些战斗的方法。
上海的市民得知**还有一支部队在坚守四行仓,越来越多的老百姓赶来了;每一个人都知道上海守不住,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支部队最终都会成为那些报纸上经常写到的全体殉国的部队;但是大家还是来了,他们想在最后的时刻多看看自己国家的军队,他们想至少在记忆中留下这些勇士们的一两张面孔……以至于在曹小民观察外围阵地的时候经常会碰上上前给他送食物的带着眼泪和崇敬的平民,曹小民的口袋里已经塞满了熟鸡蛋和馒头……
“我明白你的心情,其实团长也明白;但是我们不能全部战死了,我们总得留下点种子;我的部队在这里坚守了两个月寸土未丢,但我的士兵死了一半,我不能丢下他们自己走……”送曹小民出来的营长杨瑞符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了。是的,这些留下的人谁都明白这就是踏上一条不归路了;自己是因为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时空,希望能够在战死后穿越回原来的时空;但是他们呢?这几百人又是为什么呢?……曹小民的脑子很乱,一边他渴望战死,一边却有一个声音在叫他自己赶快撤离;他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时脑中不断在回忆录里寻找着巷战作战片段、在那些后世看过的战争片中寻找更大的杀伤手段……
……现在的军队互相叫同志,听着真别扭,以前我们都是叫弟兄。现在电影电视故意把**“弟兄”两个字叫得那么儿戏,因为那些王八导演没有上过战场;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明白“弟兄”两个字的真正含义,我们是真把身边的每一个共同浴血的同袍看成自己的亲兄弟的……曹小民没有在回忆录里找到什么巷战的内容,但那是这一段话却忽然跳了出来,在他孤零零一个人穿行于废墟中的时候。
在原来的时空他从出生的那一天就被一项“基本国策”给剥夺了拥有兄弟姐妹的权利,在他短短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过对“亲兄弟”的感知;他是到了日本后,在和岩崎佳奈相恋后才知道原来两个原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也能结合成如此关爱亲密的关系的。
忽然,曹小民感到特别想念那八个在罗店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弟兄,二爷、叫子、单耳……他们还好吗?……到了这个时空,他并不是一无所获,他有了八个兄弟,八个不离不弃让他明白什么叫男人、什么叫义气的兄弟!
面前的一道残墙后竟然人声鼎沸,怎么回事?曹小民转过去看见很多老百姓正围着在给什么人送上食物和其他慰劳品,包括酒……忽然他看到了另外一个野鬼:“炸药包”包大同!然后是其他的人,那十三个伤员……
“六十七师包大同……”“十一师刘青……”“一七一师李斌……”“三十六师张景岳……”“炮兵第八团刘朝武……”“六十二师苏穗生……”“五十八师焦桐……”……
在那些悲愤含泪万分激动的上海市民面前,十三名伤员,有的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把老伤崩开了,绷带里隐隐透着血色;他们并不整齐的,高低参差地在曹小民面前排成一字,他们一个都没走!
这一刻曹小民的眼睛湿润了,他的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他又多了十三个兄弟!
第二十章 兄弟
( )(……以前有一段时间到处搞运动,老是在街上看到什么打一场XXXX的人民战争;但是在我的概念里,在我的一生中中国只打过一场人民战争,就是**的对日抗战……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日军的第三师团在早上就开到了上海火车北站了,中午的时候他们逼近到了四行仓,一个班的日本侦察部队悄悄地接近仓库……他们早就从**的通电中得知四行仓有一个“整编团”把守,而且是**三个除了中央教导总队外正式完成德械整编的常规师之一的八十八师所部。
小鬼子非常小心翼翼地靠近,八十八师留给他们的太多的痛苦教训了,这个?械师是最早投入战斗的中国主力,他们在闸北一线不光几乎把日本人赶下海去;还在攻击失利转入防守时牢牢扎在阵地上,两个月寸土不失,把日军一零一师团为主的攻击部队打得伤亡惨重,几乎整个师团换了一遍!
“只有十二个人,不要动机关,放他们过去!”曹小民冷静地观察着日军的动向,一个班的日军还不值得他动用那些“电控雷”。
“为什么又回来了?这是一条死路啊……”曹小民靠在墙角,点燃了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淡淡然问包大同,好像院子外边的战斗完全与他无关。
“没啥,舍不得连长一个人孤军作战呗……”同样没有一丝紧张的包大同耍起了贫嘴。
“昨天,看着鬼子的飞机在大街上扫射那些帮我们撤退的老百姓,我就想,我们这些穿军装的要是就这么离开上海,谁来保卫他们……”三十六师的张景岳眼眶含满泪水:“那个一路上给我们重伤员喂水的女学生才十三岁,就那样被……”他忽然哽住了,大家都沉默了,很多人忍不住流下眼泪。
昨天傍晚的那一次空袭,鬼子对着伤员队伍疯狂扫射,但死伤最多的却是那些帮助伤员们的平民;只要是经历过那一次空袭的伤员,无不看着被袭击后惨绝人寰的现场悲愤莫名!
“砰砰!”“哒哒哒……”四行仓方向的交火声传来了,明显是**的中正式步枪和捷克式机关枪占了完全压倒性的优势……
“大家不要去看,小心暴露了……他们要是连十几个鬼子都搞不定,他们还是个鸟**精锐……”曹小民对大家道:“昨晚打了一晚,不累吗?大家睡觉,好歹睡会……”然后他带头把烟头扔掉,倒头便睡……
“所有机枪转移位置,大家小心,鬼子大部队随后就要到了……”一营一连长陶杏春粗豪的声音不断,他们负责防守的一侧阵地打响了四行仓保卫战的第一枪。占据着全面优势的一连各部在面对仅仅十来个日军侦察兵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果断派出一个排迂回包抄,三下五除二就把十几个鬼子统统干掉了。
**全歼了来犯的敌人!消息一下子传开了,整个租界边界线、整个苏州河南岸,都挤满了欢呼的前来观战的百姓!他们不在乎**到底打死了多少鬼子,他们要的只是**还在作战,这是中国人还没有屈服的表现!老百姓们还发现鬼子不敢往租界开火,于是他们很快就组织起来了,用横幅拉出大字,向**报讯鬼子的动向!
……以前有一段时间到处搞运动,老是在街上看到什么打一场XXXX的人民战争;但是在我的概念里,在我的一生中中国只打过一场人民战争,就是**的对日抗战……曹小民被租界那边的嘈吵惊醒了,他以为有什么惨剧发生,但他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不禁想起了回忆录里一段老人家的感慨……
“五十人,沿苏州河北路来了!”一个小时后守军就看到了市民的的横幅上的大字。
“准备战斗,鬼子过来了,五十人,干他!”曹小民下达了命令,伤员们开始拖着一身的痛楚投入战斗位置……
一个鬼子的加强小队过来了,他们的行动很迅速,但是他们的潜意识里中**队的防守阵地就设在上次歼灭他们侦察班的那一带,在这之前都是安全区;所以鬼子竟然是以行军队形到达伤员们的伏击区的!
苏州河北路上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平静,没有一个行人,只有被前边的侦察部队清理到路边的垃圾;那些被打烂的沙包沙子撒了一地无声地在路旁趴伏着……谁知道这些表面上印着“荣记粉厂”的烂麻包那些泻出来的沙子下边全是钉子而且钉子下边还有一管管军用炸药!
“轰!……”随着炸药包炸响,无数红热的钉子狂暴地四射,接着就是两个一捆的手榴弹从天而降,整队的鬼子被炸得东倒西歪。曹小民带着伤势最轻的五个人开始发起冲锋,每个人都不是端着刺刀而是在夜战中缴获的歪把子!
“噌噌噌!”“噌噌噌!”子弹呼啸出膛,把那些还在晕头转向当中的鬼子兵逐一点杀!子弹打进人体的噗噗声曾经在曹小民耳朵里头如同刮骨般难听的声音在此刻却给他带来一种奇异的快感!看着一条条被炸成血葫芦般或者被子弹打成筛子的尸体曹小民脑中却浮现出一幅自己被打成那样子,然后被孤零零遗弃在大街上的画面……死人和一条死狗有分别吗?除了发臭的时候招惹的苍蝇会更多……很快,还来不及对岩崎佳奈诉说他的悲哀的曹小民就被一股声浪拉回现实。
“是我们的人!”“**又打胜仗啦!”……租界一边山呼海啸般欢腾一片!
“看我们的军队多能打,又赢了……嗨,要是我们也有那么多飞机大炮,哪会挡不住鬼子啊!”“还真神啊,就在咱们眼皮底下躲着,大家都没发现呢……”“天兵天将啊……”……逐渐,议论声换成了口号,杂乱无章变成了合众之声:“**万岁!中华民国万岁!!……”
“快,收拾好日军的枪支弹药,快转移……”曹小民带着十三名伤员,不堪重负地把五十名日军的装备全背上,舍命就往**阵地上跑……
“哈,是你们啊!好!好汉子,撵都撵不跑;我认了你这兄弟!”陶杏春带着一个排迎了上来,看见累得半死一个个咬牙死撑的伤员们,大家连忙接过鬼子的装备一起回阵地。这时一连的士兵们才发现伤员们竟然有半数连走路都是危危颤颤的,这一仗怎么打下来的呀!
“……上万兄弟死在罗店了,很多人连个名字都还没上部队的名册呢;凭什么死仗烂仗要咱们上,这流芳百世的孤军大战要撵咱们回家?!”曹小民这回一见谢晋元,不等长官发话,自己就抢着先开口了;他怕谢晋元还赶他走!
“什么都不用说了……”谢晋元看着面前这支由伤员组成的铁军,双目微红:“留下,你们不是我的兵,你们是我兄弟!”
(作者:收藏一下,你们是我兄弟!)
第二十一章 大梦谁先觉
( )(……有一次打仗,连续打了一天一夜,人太累了我就在战壕上睡着了;后来敌人的飞机来轰炸,我愣是没醒过来也没往后边躲;轰炸停了后边的弟兄上来硬是把我当死人抬走才把我弄醒了。亲自来到火线上视察的一位团长就指着我对那些士兵说:这就是老兵不死的原因,就算天上下炸弹都能睡得着,打仗要保持战斗力就要会抓住一切机会休息……)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日本人被彻底激怒了,仅仅在那个先行的小队被全歼后不到半小时就有一个中队的鬼子从苏州河北路直压过来。
“两百多人,要是全歼的话,这棺材本下得值了!”二连长邓英在掩体里数着进入工事的鬼子对传令兵下令:“命令一排、二排,一见爆炸就冲锋……”
邓英说的棺材本是指两箱进口的**,这些炸药本来是团长谢晋元准备战斗到最后一刻把敌人引进四行仓库引爆与敌同亡的,因为石美豪他们回归带来了土电控雷的做法,所以**临时改变了一项战斗计划:在苏州河北路有一道原来防备租界的各**队的工事,枪口都向着四行仓一带,自己利用不上但鬼子一定会利用;偏偏这些工事用火烧无法破坏,谢晋元就决定在里头布置机关,安放炸药炸鬼子一把。现在忽然得到了利用街灯电路电控爆炸这种可控的引爆方式启发,他们就马上把原先计划的小炸一下改成大炸,把威力最大的炸药全用上,不光杀死鬼子干脆连那些工事也毁掉。曹小民这只穿越小蝴蝶算是小小地煽动了一把翅膀……
鬼子进工事了!三十多个鬼子趁着**没有机枪封锁忽然冲进了已经被烧得黑糊糊有部分塌了顶的工事里。塌了顶没关系,鬼子只是要那一堵有射击孔的墙;鬼子军曹细心巡了一遍,看到四处都烧得焦黑,用刺刀捅了不少地方都没发现地雷或者手榴弹改装的机关,便往后打了安全的讯号。
一瞬间,鬼子四挺九二式重机枪一起开火压制**的火力,然后整个中队全部冲进了工事……鱼上钩了!邓英大喜:“等敌人整排工事都开火或者敌人开始冲出来进攻才引爆……”他冷静地下了命令,其实自己的内心早就蠢蠢欲动了!
在战场的西边,也就是石美豪负责坚守的一方,同样布置了不少电控爆炸埋伏,当石美豪从望远镜里看到一百多鬼子从远处搜索过来时不禁对曹小民暗暗佩服。曹小民一归队就对他们说当鬼子无法切断东边他们和租界的联系时,肯定会把西边作为主攻方向,而且只有这边才会承受大炮攻击,鬼子害怕炮弹落到租界只会使用加农炮直射和掷弹筒,重炮和威力巨大的重迫击炮都不会用……
那个曹小民真是个天才!谢晋元也在仓库里用望远镜观看着西边的情况,从鬼子的拖带的重装备来看,一切都在曹小民的预料当中。
在战场上被临时任命的连长以下军官很多,但一般随着战斗结束任命也就结束了,特别是像曹小民这样连军校都没上过的军官。但是因为他们九个人打出了九阎王的威名,出于宣传的考虑才真的给他直接授予了上尉连长军衔,这些利害关系谢晋元可比曹小民清楚得多。但是现在谢晋元也越来越欣赏这个半路出家的猛将了,能够在那样残酷的阵地游击战中活下来的人,就是最好的军校短兵相接的教官!他回头看看曹小民和他那支全部由轻伤员组成的的队伍,十几个全部躺在地上睡得正香,屋外鬼子的枪声根本不能打扰他们,因为他们的鼾声比枪声还大……这里头其实有一个人是在装睡,他就是曹小民!
……有一次打仗,连续打了一天一夜,人太累了我就在战壕上睡着了;后来敌人的飞机来轰炸,我愣是没醒过来也没往后边躲;轰炸停了后边的弟兄上来硬是把我当死人抬走才把我弄醒了。亲自来到火线上视察的一位团长就指着我对那些士兵说:这就是老兵不死的原因,就算天上下炸弹都能睡得着,打仗要保持战斗力就要会抓住一切机会休息……祖爷爷的这一段回忆告诉他他必须休息,但是他却死撑着疲劳的身体和神经,他不让自己睡过去!因为别人是要求生,他是要求战死!
“轰隆隆,轰隆!”连续不断的剧烈爆炸忽然发动,连四行仓都被震得抖动起来,但是地上躺着的伤员们顶多就是转个身就继续睡去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一句古诗忽然跳到曹小民的脑海里。古诗多少带点消极的味道,但能够做到醉卧沙场的,又有哪个不是百战之身呢?
外边的大战打得如火如荼,确切说是**对日本人的大屠杀开始了:苏州河北路一大段的防御工事忽然在剧烈的爆炸中倒塌,两百多鬼子被炸得肢体飞散者有之,活埋于残垣者有之。大爆炸激起的冲天烟雾扬尘把后方的鬼子视野全部遮住,邓英亲自率领两个排在爆炸一开始就跃出掩体怒潮般直卷对方阵地!
“杀!杀鬼子!”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汹涌爆发,这些呐喊声不是来自冲锋的队伍而是来自那些苏州河对岸和租界里的中国老百姓!他们看不清整个战场的情况,但是他们看到**在冲锋!子弟兵冲锋,父老们呐喊助威,一时**声势大盛!
士气如虹的**将士势不可挡地冲过了中间地带,一个个奋不顾身扑进残垣断壁中,大口地吸着充满火硝硫磺味道夹杂着灰尘的空气――这些让新兵窒息的空气却是老兵的兴奋剂,只要这味道的出现就意味着战斗!
那些活着的基本丧失战斗力的鬼子只有挣扎,晕晕乎乎甚至还无法站起来就看到闪亮的刺刀扎进自己的身体,两个排的**已经全部扑上了他们的阵地,在废墟中寻找着没死透的鬼子补上一刺刀。
两个月的苦战,无数的弟兄同袍血染征衣魂断疆场,这些百战老兵们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怜悯或者所谓的道义,他们不要俘虏,他们只要给自己的弟兄报仇;“豁豁”声的刺刀入体就是最美妙的乐章,他们只知道尽情地杀!在那一片灰蒙蒙的扬尘还没有散去之前,两个排的**已经完成了屠杀,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身上至少有五六道刺刀伤;两百多日军已经全部被歼灭在炸成废墟的工事里――就这一场战斗**官兵们已经把歼敌数超过了原来时空四行仓大战的总数!
“万岁!中国必胜!……”一顶顶蒙了尘但在烈日下依然熠熠生辉的钢盔,一张张淌着汗水熏得黑黑但挡不住英气逼人的脸开始出现在大家眼前,当两个排的战士抬着两挺九二式重机枪、背着大量的弹药、掷弹筒从烟幕中出现开始向本方阵地快速撤退的的时候,在战团外观战的上海市民一个个热泪盈眶,欢呼雀跃――我们又打赢了!
正在专心作战的**将士不知道,现在围观的上海市民已经超过了三万人,而且人数还在越来越多!淞沪会战的失利让国人沉浸在一片悲痛当中,但此刻在四行仓,决死一战的**将士让国人又看到了希望:我们有四万万同胞,如果每一个人都像那些坚守四行仓的**将士那样去抵抗,我们怎么会亡国!?
第二十二章 壮烈
( )(……如果要把我记得的每一个弟兄怎样殉国的写出来,每个人都可以写一个壮烈的故事,就像现在电视上播得那样,但说得完吗?牺牲的那么多**将士,有的平时只是很卑微的人,在战场上拉响手榴弹和鬼子拼了,也就一瞬间,我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幸运的在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找到他们残缺不全的尸体,如果打了败仗,这些英雄们就只能算失踪,家属连抚恤金都没有……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山摇地动的感觉总是让人惊慌,曹小民紧紧抓住佳奈的手,小声地安慰她……其实他是在安慰自己,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强烈的地震。
“我才不怕地震呢,从小到大都不知经历多少趟了……上海不地震的,是吗?那里真好……”岩崎佳奈看出曹小民其实很害怕,她反过来安慰他:“其实地震真的不可怕,没有地震我们也不会走到屋外边一起看星星了……看,那颗星星多亮!”
地震,可以很温柔……但战争呢?
“这家伙真能睡,昨天傍晚到现在,也不知道饿……”一阵朦朦胧胧的说话声窜进耳朵里,曹小民醒了,饿醒的。但他依然紧闭双眼,尽可能把自己留在梦里,多一秒也好;虽然他已经清晰地知道被他紧紧攥着握得发热的并不是佳奈的手而是三八步枪的握木……
梦境总是美好的,现实很残酷,他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一九三七年的四行仓保卫战当中;自己还是那支被后人称作八百壮士的孤军中的一员……本来想战死、想不睡觉把自己累死的曹小民竟然从二十七号傍晚一直睡到二十八号早上!
他起来的时候,多了很多伤员躺在身边,他也没管太多,起来看见身旁的钢盔底下盖着一大碗米饭还有一只咸鸭蛋和一块不算小的肉,饥肠辘辘的他也没问那么多就三下五除二全部干掉了。仓库外边依然炮声隆隆,每当鬼子的大炮打在仓库的墙壁上都会传来一阵阵的震动,并且带来一阵堵耳朵的感觉,但大家都习惯了,不管是躺着的还是正在忙着搬运物资的。
因为仓库里的电灯全拆了,屋外又烟雾弥漫,所以在大白天还是感到很阴暗,曹小民开始往西边走过去,那边正是鬼子的炮火最密集的地方。
大炮的爆炸已经让人感到站不稳了,火光也会忽然一闪一闪的映进眼里,当曹小民转过一幢墙壁,战斗的场面豁然呈现:靠西边的墙壁已经被炸开了很多处缺口,原本没有抢眼的这边现在可以随意打外边的人了!
空气中飘满了灰尘,每个士兵都灰头土脸的,很多人在搬着装满沙石的麻袋去堵上那些被大炮轰出来的墙洞,团长谢晋元吼叫着指挥大家修补缺口和反击,在一边指挥的同时,留意到哪个枪位上的士兵负伤要替换下来,他便冲上去顶上一阵。爆炸的冲击波在这个空间肆虐,人总是感到耳朵嗡嗡作响,连站也站不稳……
“轰!”一声巨响,又是一炮打在墙壁上,着弹处透进来火光、无数的碎砖被爆炸带着往四周乱砸,一些碎屑溅到被震得扑到在地的曹小民的脸上带来火辣辣的疼,他摸了一下竟然流出血来了。刚好在着弹点下方的一处火力点上两名机枪手顿时被一堆砖石水泥屑砸得东倒西歪,旁边马上冲上去几个人,两个抢过机枪接替他们向外边疯狂射击,其他的人就把血流披面的两个伤员抬走……
朦胧的视线、呛人的硝烟、让人失掉平衡的耳鸣、官兵们沙哑的吼叫、满身鲜血的同袍……罗店,他又回去了!……懦弱的电脑程序员忽然又变成了坚强的战士,曹小民不自觉地就扑到了一处被换下伤员还没有替补士兵的枪位上!
仓库外边,阳光下扬尘遮不住视线,可以依稀看到地上趴满了血迹斑斑的黄色军服的一地尸体,日本人死伤枕籍;在比仓库矮一截的几处被炸得瓦背全部掉落的屋顶上,鬼子的机枪手依然在艰难地保持着平衡趴着射击,机枪手被打死马上就会有新的士兵填上。在仓库的顶层不时会有成捆的手榴弹落下砸在进攻的人群中,把鬼子炸得血肉横飞……战斗竟然是在白热化的驳火当中!
曹小民不知道,在原来时空日本人的大规模进攻应该在今天才开始,但是昨天日本人被中国守军的几次暗算杀得伤亡惨重,他们发狠了!日本人提前了一晚进攻,他们竟然把两门120mm野战炮拖到离四行仓三公里不到的地方,冒着被中**队迫击炮命中和把炮弹打进租界的危险,向四行仓实施重炮直射攻击!这也是曹小民看到仓库墙壁被炸得千疮百孔的原因。
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枚重炮弹打在墙壁上,剧烈的震动能够把中国士兵整个从射击位置上抛起来!还有更多的70mm步兵炮在不断射击,四行仓的西墙完全被烟雾笼罩。糟糕的能见度和无时无刻不在的剧震,让曹小民这样的神枪手也只能徒叹奈何,他打光了五发子弹无一命中!
烟雾中,下的地面上隐约来了一辆坦克车,后边跟着一群日本士兵就和在罗店见到的一样。他们冒着顶扔下的手榴弹留下一堆尸体直接冲到了下的射击死角去,无论是上的手榴弹还是子弹都无法打到他们。
“他们要炸!”喊话的是唐棣,曾经和曹小民一起一夜血战杀回来的一营三连的副连长。“日本人要炸!……我们在顶上看见他们拿了几个炸药包塞进了坦克里!”。他气喘吁吁地报告着情况。
唐棣是顶的指挥员,他是发现特殊情况才下来的。
怎么办?日本人呆的地方是火力死角,根本打不到他们!大家都看向谢晋元……
“让我来!”忽然一把沙哑的嗓音响起来,一个用绷带缠了一脸、用步枪撑着血迹斑斑的身体的重伤员走了过来:“反正这身伤也打不了了,让我跳下去炸他们!”
这时曹小民才认出这个伤员竟是三连连长石美豪!
脸上中弹、腿上再被重炮炸伤,前一天还生龙活虎的石美豪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他还要作最后一搏!
“连长你留下!我来!”同样是一名重伤员,同样是那晚浴血奋战回来送死的老兵,这名伤员喊起来:“都让开!我来!”……没有人可以和他争,他的身上已经挂满了手榴弹,而且时间也已经够紧的了。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遗言、没有那电视上标志的回眸……大家一让开,那个曹小民不知道姓名的战士就那样义无反顾地从被鬼子炸开的缺口跳了下去。
一点都不悲壮、一点都不惊人,稍微远一点还在和日本人对射的弟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如果要把我记得的每一个弟兄怎样殉国的写出来,每个人都可以写一个壮烈的故事,就像现在电视上播的那样,但说得完吗?牺牲的那么多**将士,有的平时只是很卑微的人,在战场上拉响手榴弹和鬼子拼了,也就一瞬间,我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幸运的在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找到他们残缺不全的尸体,如果打了败仗,这些英雄们就只能算失踪,家属连抚恤金都没有……祖爷爷的回忆录里记载某一个弟兄殉国的内容并不多,也许是他已经见惯了。在这一刻那个跳下去的背影和曹小民记忆中殉国的程疯子忽然重叠了……
一场关乎民族存亡的战争,这样的英雄有多少?有多少根本不被记载?也许后世看到的那些影视作品里的英雄仅仅因为他们是典型又或者只是虚构的。真实的英雄不感人,只让知道他的弟兄们揪心;因为战场上不允许那么多壮烈的表演,连死都要抓紧时间!
“轰隆!……”一阵巨响,早有准备的大家还是被震得倒了一地……
英雄的一炸让鬼子还没安放好的炸药包殉爆、英雄的一炸让鬼子的坦克车也成了废铁……英雄的一炸却让他自己粉身碎骨!
第二十三章 黄段子
( )(……在战斗的间隙,老兵们都会有一种失落感,大家很少会谈战后做什么之类的话题,那是电视上的人才说的;因为老兵根本不敢想以后。老兵受伤了,残废了,毁容了都太平常了。大家基本上就是在说女人,因为有半数以上的士兵其实根本没碰过女人,这时候那些下流的笑话就能让人暂时忘记以后和身边的伤痛……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随着那个无名英雄的一炸,四行仓西边日本人的进攻也气为之夺,他们丢下了遍地的尸体,失魂落魄地撤退了。
仓库外隐隐约约传来那些老百姓的欢呼,但是仓库里的战士却没有回应,激战了一晚又一个早上的官兵们都恨不得立时倒下休息;但是他们清楚战场的生存法则,每一个人都在吃力地把装满沙石的麻包袋往日本人炸开的缺口上堵、再把战斗时来不及往后边送的伤员和尸体抬离火线。
屋里很昏暗,空气中全是灰尘,虽然这里向西,但那些从炸开的缺口反射进来的阳光依然像柱子一样斜斜地撑在那,就好像它们支撑了这堵残破的厚墙一样。曹小民带着一个班接管了警戒,而那些打了一晚的士兵大多数就转到了后边的隔墙后狼吞虎咽地把虽然盖上了钢盔但还是沾满了沙尘的冷饭三扒两拨全部倒进嘴里。
“曹连长,你啥时到的,半夜里我抬伤员过去还看到你在睡觉呢……”一个脸上血迹斑斑的老兵挨着墙角软软地半躺着向曹小民打招呼,三连的人都曾经和曹小民一路浴血杀回来,是五二四团中和曹小民最熟的一群。
剩下留守的士兵大约有一个班,这些士兵也很疲劳,但是大家都不能休息,一边盯着外边的情况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曹小民听不懂他们说的家乡话什么意思,那个满脸鲜血的老兵就在那给他做翻译:这一群在谈什么、那一个在唱什么……
“我们都是通城人,几乎整个连都是,那个跳下去炸鬼子的弟兄叫陈树生……”在这个叫刘通的老兵介绍下,曹小民总算知道了无名英雄的名字;但让他吃惊的是眼前的这员老兵竟然和他一样是保安团出身,是在战斗中幸存下来打成老兵的!
“这里三枪,都擦着脸过去了,也怪,这小鬼子干嘛非要打伤我的脸?是妒忌我长得太俊了……”刘通是个话痨,扯住曹小民就没个停。但曹小民注意的是他的脸――一个被三颗子弹划过,掀掉了半张脸上皮肉的人竟然还能那样说笑,这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没事,小伤,止了血就没事……”刘通也发现曹连长老看他的脸,有点不自在。在这个时代的**士兵往往不知道也没有条件去医治战伤,他们根本不管什么感染、破伤风……只要血止住了,就是伤好了!
曹小民在打了这么多的仗后才终于知道了一些正规军的情况:像他所在的五十一师还没有来得及整编,算是正规军中的“杂牌”,而五二四团所在的八十八师是全国最早整编好得部队之一,他们的官兵不会像曹小民的部队都是互相叫着诨号,他们都是正正经经地按照职务、军衔称呼,战士之间就叫名字。
“真是奇怪,刚上战场那会只要闻着这味道就想咳嗽,现在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曹连长,你呢?……”当然都是一样走过来的,曹小民笑笑没有说话,他本来想告诉刘通他们在罗店的惨烈;但是,何必呢?难道要非要拿出那些惨烈与惨痛来讲才能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概吗?他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很是悲凉……八十八师已经补充了五趟兵员了,他所在的五十一师呢?这场战争要死多少人才是个头啊!
“操!这邓武又在吹牛……连长,他们这群可都是童子鸡,没有堂客的,还整天在那说女人,嘿嘿,用土话说,不让长官听到呢……嘿!邓武你少吹,干那事会全身发冷?你小子身体差?赶明儿打完了哥带你去开开眼!……”
看到曹小民好象是个闷嘴葫芦,刘通忍不住去挑搭别人了,但他还是说曹小民听得懂的官话而不是通城话,明摆着就是要曹小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在战斗的间隙,老兵们都会有一种失落感,大家很少会谈战后做什么之类的话题,那是电视上的人才说的;因为老兵根本不敢想以后。老兵受伤了,残废了,毁容了都太平常了。大家基本上就是在说女人,因为有半数以上的士兵其实根本没碰过女人,这时候那些下流的笑话就能让人暂时忘记以后和身边的伤痛……看着眼前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曹小民忽然脑中浮出祖爷爷回忆录里的一段话。
在原来的时空他就是一个经验丰富马上要结婚的人,在日本他也没少看过那些日本名产女*优片,加上从网络上看来的那些笑话,他有的是资本去表现表现。他真的很有一股去来上两段的**,尽管在原来时空他从来不是大家聚会时搞气氛的主角。
“老兵根本不敢想以后……”是的,八百壮士,能有几个活着呢?老兵有以后吗?
“别净说你们的家乡话,怕长官听到是不?”曹小民忽然喊起来:“要说就说大家听得懂的,男人睡女人天经地义,有啥不能说的……”曹小民继抽烟之后,又多学会了一样坏东西――当众讲黄段子!
“……该你了!该你了!”当大家被曹小民从后世的网上看来的精彩故事笑得一个个弯腰抱肚之后,大家玩起了通关,讲黄段子的通关,这次轮到了一个新兵,第五次补充进八十八师的新兵。
“俺……俺叫郑成钢……”新兵很是腼腆,说话吞吞吐吐的……
“谁要知道你叫啥,说,你都干过啥坏事……”刘通笑骂起来,大家也跟着一起起哄。
“俺……要上战场了,家里大伯父怕俺没了后,所以说服俺爹,大家凑了钱给俺买了个媳妇,出发前那个晚上我告了假回去圆房……”郑成钢说的不是黄段子,他说的是真事!
“那小女孩才十三岁,一个劲地哭,俺也不大懂那事,伯父给的那画儿也没画清楚……”郑成钢越说声音越小,但是大家没有再起哄,都在等着他讲完。
“后来……后来俺觉得那小女孩很可怜的,卖了自己葬父亲……俺没忍心祸害了她,俺就在床边上坐了一宿……上战场谁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回去呢……”郑成钢声音很小地说了他的洞房故事,大家也沉默了下来。
这一仗之后这里的每一个人大概都要殉国了,这里谁给自己留了后呢?大多数人本身都是二十不到的孩子……忽然有人哭出声来了。
“别在那他*妈流马尿!”曹小民不知何时变得和那些士兵们一样的粗鲁了:“大老爷们哭啥?(这一刻他的脑中却闪现出自己在战壕里偷哭的样子)……我说,这里谁家里有小的响一声,这以后,咱们都是小的他爹;这小家伙有这么一群爹,看谁还能欺负他!……”
曹小民的一番话,让大家心情好了很多,或者是大家也知道要麻醉自己,都开始傻笑起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中国的士兵心目中,这些很传统的穿上军装的农民心里这个“后”字显得很重!但是,大家都在国家民族存亡的关头扔下锄头拿起了枪,谁又想过有后无后的事情呢?
只有刘通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乳名叫虎儿,这一天,远在通城的小虎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了十二个爹!
第二十四章 军人
( )第二十四章军人
(……只有面对枪口时,你敢挡在老百姓前面你才是个真正的军人,一个长官曾经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后来我们才知道在撤离合肥的时候他的部队为了不连累难民,全部走在显眼处,有半数人被鬼子的飞机打死了。从那以后,我们不管再难都不往老百姓的地方躲,这在很多部队是不成文的规定,我们鄙视那些总装成老百姓的怕死鬼……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正当西墙的一群老兵们谈兴高涨的时候,忽然从隔墙后转出一个战士,手里拿着一满框的鸡蛋和水果过来了:“叫爷爷的每人一个!”
“孙子,快拿过来!……”“孙子,哪搞来的,这可是好东西……”“啧啧,看这梨子多大……”大家一口气涌上去把一大篮子东西都抢过来,就往嘴里塞,曹小民比较斯文些,就拿衣服擦了擦,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才是最脏的东西:血迹、尘埃……但是他又不好扔掉水果,有点尴尬,还是往嘴里塞了。
“鬼子退下去了,是上海商会的代表送过来的,老百姓可好了,他们联系了租界里的医院,可以安排我们的重伤员进去,他们都在抬伤员呢。石连长也要走了……”过来的战士一边说一边也没忍住就拿了一个鸡蛋,地上全是灰没发敲,用手掌压开了壳都没去干净就全吃下去了。
“走,看看热闹去……”刘通对曹小民道:“东西应该不少,我再拿些过来……”
“你去,这里得有人守着……”曹小民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对生死见得太多了之后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那个被他擦得脏兮兮的梨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
随着一阵人声,谢晋元和一营长杨瑞符亲自带着几个人进来了,看样子穿得光鲜,就是商会里的人,旁边还有个小女孩跟着……这时代就带小蜜?曹小民没什么兴趣搭理他们就闭上眼睛装睡,就听到那个小女孩在那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
“你们有多少人?”小女孩问道。
“我们有八百人……”谢晋元把人数夸大了一倍。
“能把战士们的名字都给我吗?”小女孩还是没完。
谢晋元居然答应了!曹小民觉得不可思议,但很快他就想通了,也许团长是故意虚张声势,就希望这个小蜜把消息散布出去……
“兄弟,听说你是个神枪手啊!”一把男声在装睡的曹小民耳边响起来了:“在下虞丰年,犬子已经随家人先撤离,把厂子搬到内地去了,他嚷着要我给他带一个杀过鬼子的英雄的纪念品呢,你们团长说你就是报上登过的九阎王之一,枪柄上刻着十一个正字,杀过的鬼子最多,所以……”
曹小民睁开眼,看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站在跟前。
纪念品?自己可是身无长物啊!……曹小民想了一下,从身上掏出一个装子弹的空弹桥,再压进去一颗子弹:“这位大哥,我可是身无长物,就剩下些杀鬼子的东西了,你看这合适吗?”
“太好了!”那个年轻的父亲喜滋滋接过弹桥,使劲地用绸子衣袖擦起来,也不怕脏,就像是发现宝贝一样……“这次一别,天南地北不知何时可以再见,曹英雄,如果有机会到重庆,城西‘墨石居’是小弟的住处,可以来相见……”
相见?曹小民心里一阵苦笑,这年头战火纷飞还有什么千里相见的戏……但是他还是记住了“城西墨石居”五字,因为觉得很儒雅。
阵地上太脏,到处血迹斑斑,那些商会代表们很快就离开了,曹小民陪着谢晋元、杨瑞符一起送他们。走到东大门外,刚刚要说分手,忽然就听到远处群众大叫:“鬼子来了,从河上来了!……”很多跟着那些商会代表一起跑到四行仓库前空地的老百姓连忙往租界方向跑,一时间人群便乱了起来。
只见两条插着膏药旗的汽艇从苏州河下游逆流而上,离这边还远,但一路上已经开始向着另一边的苏州河南岸非租界区的人群开枪了!枪声一响这边的群众更是混乱,有的小孩被撞倒了哭了起来,哭声一起就更乱了,回头找小孩的和那些急着跑回租界的人又开始撞倒在地…..
“大家别慌!他们不会打你们!”曹小民忽然想起那个在空袭中冲到街心对着日本飞机怒吼的山东老兵,他一下子冲到岸边,扯开胸衣对着还远的日本汽艇喊起来:“来啊!爷爷在这,往这打!……”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喊得那么响,响彻云霄!
乱成一团的所有人都镇定下来了,大家很快开始有序地向租界撤退,群众看向曹小民的眼睛里分明充满了是感激、是崇拜、是让人眼睛会红心头会热的东西;那些西方的战地记者开始把大量的镜头对准了他……这时又出现了让人意外的一幕:几个洋人修女也冲到了岸边,挡在了曹小民身前!曹小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手拉着手站成一排,有他的战友、有老百姓、还有很多外国人、甚至还有穿着军服的英国士兵!
“你们回去,日本人不敢再开枪了!”一个英**官走过来向曹小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你们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勇敢的军人,你们的国家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一个老修女走到了曹小民面前用手覆在他的前额上:“圣母祝福你……”
“……只有面对枪口时,你敢挡在老百姓前面你才是个真正的军人,一个长官曾经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后来我们才知道在撤离合肥的时候他的部队为了不连累难民,全部走在显眼处,有半数人被鬼子的飞机打死了。从那以后,我们不管再难都不往老百姓的地方躲,这在很多部队是不成文的规定,我们鄙视那些总装成老百姓的怕死鬼……”祖爷爷回忆录里的一段话忽然像炸雷一样在耳边响起!曹小民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个祖爷爷心目中真正的军人!
人群逐渐散去,也许是被岸上的人性的大无畏震慑了,日本人停止向南岸的平民射击,他们远远的就放慢了速度,把船开得比瓜皮艇还慢……
“上海已经全部沦陷了,除了四行仓这一块,我们脚下的这一块!”谢晋元一脸悲愤对着大家道:“一人在,阵地在!这里只有战死的中**人,没有投降的软骨头!”
“一人在,阵地在!”上百名在身边的士兵异口同声,低沉而坚毅地吐出六个字!
第二十五章 反冲锋
( )(……没轮到顶上去的老兵都会疏疏落落地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等着命令,就派一个观察哨在看情况,哪像电影里那些傻瓜扎堆挤着看其他部队打仗还又哭又闹的,也不想想要是碰上一发炮弹不全被端了!?没有命令下来我们就跟战斗和我们无关一样,这才是真正能打的老兵,战场上有的是找死的机会,大家都不会急……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在老百姓们带着依依不舍撤回了租界后不久战斗就打响了,鬼子发现了租界的百姓给中**队送了很多的食物和药品等物资后,决心要截断孤军与租界的联系,这次竟然派出了重兵贴着租界一线杀过来!
四行仓东大门外是一片开阔地,无险可守,但是二连的弟兄已经用麻袋装好了沙石,甚至就是原包的大豆大米筑成了了一个个街垒。由于地上铺了水泥战士们也没有工具所以根本挖不了战壕,只能趴在地上打;幸好这一线离租界太近,日本人没敢用重火力,最多就是小钢炮和机关枪,所以攻击起来也很难。
谢晋元从三连和一连各抽了一个排作为预备队,准备用来堵枪眼,这两个排一个由一营长杨瑞符亲自带领,另一个就由曹小民带队,在战斗打响的时候他们开始并没有作战任务。这些还没轮上战斗的老兵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一个个镇定自若地吃水果、慢慢啃光饼。
“你说咱们有机会上去吗?我看鬼子这回够呛,邓连长可是个真能打的……”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有的人开始议论外边的战斗。
曹小民话还是不多,只是在听,他这才知道原来现在他们三连的代理连长唐棣也是保安团出身,这次大战因为部队伤亡惨重很多基层指挥官都殉国了这才火线提拔的,和他曹小民一样。但是二连长邓英可就大有来头了:邓英出身十九路军,是这里唯一打过两次上海抗战的老兵,不光枪法好指挥作战的经验更是丰富。至于机枪连长雷雄也是个传奇人物,据说就是孙元良师长见了他都要敬军礼,就因为他的轻机枪打得好,多年征战杀人如麻……
不知道他杀的人多还是二爷杀的人多呢?曹小民在那魂游天外,到了这个时空,原本懦弱无比的他现在不知不觉就没把杀人当回事了,连想事情都和杀人有关。
“他*妈够呛,鬼子又上坦克了!”刘通一直在射击口上观看下边的战斗。
……没轮到顶上去的老兵都会疏疏落落地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等着命令,就派一个观察哨在看情况,哪像电影里那些傻瓜扎堆挤着看其他部队打仗还又哭又闹的,也不想想要是碰上一发炮弹不全被端了!?没有命令下来我们就跟战斗和我们无关一样,这才是真正能打的老兵,战场上有的是找死的机会,大家都不会急……好的!我不急!曹小民默念着祖爷爷的回忆录里的一段忍着想去看看的**,在思想上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东西……
可惜,这里没有战防炮……曹小民依旧神游天外,他开始想念那八个一起在罗店死里逃生的弟兄了……单耳以前是个小兵,到医院找自己的时候是排长了,应该挺好的……不对!**冲锋都是连排长打头啊!……
和曹小民一样,很多从最残酷的战斗中生存下来的老兵依然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很清楚只要命令一到那就是往鬼门关里钻,既然还没轮到自己,着什么急呢?和刘二一样,这些老兵纷纷抽起烟来,就像这次之后再没机会一样,一根接一根。曹小民也在抽,他根本不知道这烟有什么好的,除了能够在散发着浓浓尸臭的阵地上让鼻子好过些,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他不吸进肺里,只是让烟在嘴里转个圈就吐出来,如果不抽烟大概就不是老兵了……
“轰隆!”一声巨响,大家一震,屋顶掉下了些灰尘但大家还是马上回过神来老僧入定一般连头都不抬!鬼子竟然开炮?心里有疑问但曹小民还是呆呆地坐在那……
“鬼子的坦克,他们想炸开大门呢!”刘通继续在那现场直播:“糟糕,三辆坦克!该我们上了……”随着刘通的说话,曹小民终于忍不住了,他一下子扑到射击口上看看下边的战斗情况。
二连打得太惨烈了!水泥地上渗不下去的鲜血几乎把偌大一块场地全部涂红了,最靠近仓库的那些沙包背后是一个个在抽搐着喘气的伤员,在鬼子的火力下根本无法运回来!轻伤员和没伤的就一个个趴在血泊里依凭着沙包继续射击,而鬼子一边的阵地前也是躺满了尸体,不知道他们冲锋了多少趟,但他们的冲锋队伍每次都遭到二连和仓库里的三连以及交通银行大里的一连三面夹击,几乎每次冲锋的人都伤亡殆尽……
在一堆被打散的沙包前面是一辆被炸掉的坦克,现在这辆坦克就成了二连最坚固的掩体,邓英就顶在那,在最前面一边战斗一边指挥,看他手下还在开枪的大概不到二十人了!
“全体开火,不要省子弹,把鬼子火力压下去!”随着谢晋元一声令下,仓库上所有原先隐蔽的火力点一起开火,然后就看到交通银行一边的一连部队开始绕过二连往仓库这边飞奔过来……为了不让鬼子分割部队,一连只好撤回来了。
鬼子也发现了中**队想汇合在一起,这时又少了一边的火力夹攻,居然鬼子就把两辆坦克一起开动,掩护着步兵没命地冲过来!
一茬茬的鬼子被击倒,但是后边的鬼子竟然还是潮水般涌来,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搞猪突攻击,看得出鬼子也是玩命了,他们被这支孤军给打得完全失去常性了……
一连可以退,二连不行,他们得挡住鬼子!
士兵们把一切可以巩固掩体的东西都用上,包括战死的弟兄的尸体!然后他们开始在脆弱的工事里继续还击。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好几个在稍稍靠后的伤员竟然抱上手榴弹从地上艰难地滚到前沿让战友把他们往工事上垫!
他们垫上去只为了能够替同袍挡几颗子弹,如果能够撑到鬼子过来就拉响手榴弹!
鬼子也开始全力冲锋,因为那些工事太浅他们的炮打不着,但是冲上前机枪手反而能发挥作用,所以鬼子坦克也不理后边的士兵无法在上的机枪打击下跟上,开始全速冲过来!
“轰!”一声巨响,一道战壕上被垒砌在那的伤兵并没有死去,他在最后一刻拉响了成捆的手榴弹,在那辆坦克已经从他身上压过去了一大半的时候爆炸了!鬼子的坦克顿时后半边起火,停在那一动不动,但是另一辆坦克却借着烟火掩护冲倒了两道沙包筑起的战壕,直往仓库东大门撞来!
付出无数伤亡的鬼子勉力跟上坦克终于越过了火线,撞进了中**队的阵地。“杀鬼子啊!”邓英一手一支二十响率先蹦起反扑过去,后边剩下的十几个伤兵全部亮出刺刀紧紧跟上,双方开始了最残酷的肉搏,那阵阵的“豁豁”刺刀入体声让曹小民忽然兴奋起来;随着谢晋元一声预备队冲锋的呼喊,他们闪出仓库迎着枪林弹雨向鬼子直扑了过去!
(弟兄们!要冲锋了,使劲砸啊,拿出你的票票和收藏夹使劲砸啊!)
第二十六章 浴血
( )(……在集群冲锋中拼刺刀根本就没有花哨,就是冲上去对准敌人一捅!如果被敌人格开就全速从他身边冲过,用刺刀尖划过去或者用枪托砸过去,划不划中或者砸不砸中都不要管了,冲过去就是;如果敌人先出手,就等他的刺刀到了身前格开它然后还一刺刀,或者根本不管他刺过来的刺刀直接反刺过去;我们就是用这样命换命的打法弥补刺杀技术的不足的……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曹小民继续着他连长冲在前的作风,第一个端着刺刀猛冲,但是他刚冲出大门就发现面前是一辆坦克!
用刺刀扎坦克?!那是个愚昧的笑话,曹小民宁愿站在那被打成筛子也不干那蠢事;就在他一愣之间,后腰传来一股冲力把他整个撞得斜斜飞跌出去……在他身体失去平衡的一刹那,他看到撞他的刘通身上被打出了三四朵血花,人忽然像抽风一样原地定着抽了几下就倒在血泊中――敌人坦克的机枪手开火了!
刘通身后的士兵纷纷中弹,一连倒下了了好几个,一枚来不及扔出去的手榴弹在冲锋队伍中爆炸了,“轰”的一声,烟雾火焰中血肉横飞……
要做些什么!曹小民头脑被震得有点发昏,但他还是从腰间掏出两枚手榴弹,脑海中一边出现自己血肉横飞尸骨无存的惨烈样子,手上一边去拧开保险盖。
忽然,一道黑影浑身冒着手榴弹拉开引线特有的青烟从天而降!“叭嗒”一声一个战士从上跳下来正好摔在坦克车身上……浑身冒着烟不知给自己挂了多少颗手榴弹的战士忍着不知摔断了多少根骨头带来的剧痛,死死扒着车身不摔下去,嘴里一股股地涌出鲜血。他的眼睛最后找到了曹小民,他共同浴血的兄弟,然后就在兄弟间眼神交流的瞬间流出眼泪、流露出笑容……“轰隆!……”随着又一声巨响,那张永远留在曹小民脑中的带泪的笑脸随着爆炸灰飞烟灭……
曹小民跌跌撞撞扑到停了射击的坦克前,艰难地爬上去,掀开车盖子往里头又塞了两枚手榴弹,在他滚下坦克还没有来的及做好防炸的趴伏动作,“轰”的一声身边的坦克就炸起来了,爆炸的烈焰再次把顶盖掀开直直冲上去。曹小民却没看到任何爆炸的景象,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被震晕过去,耳朵里嗡嗡作响,那感觉就像刚刚上战场被鬼子舰炮袭击的时候一样……
“冲啊!”身边的呼喊声和他自己死撑着的意志硬是把他从半昏迷中拉了回来,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冲锋队伍跌跌撞撞地前进……
……在集群冲锋中拼刺刀根本就没有花哨,就是冲上去对准敌人一捅!如果被敌人格开就全速从他身边冲过,用刺刀尖划过去或者用枪托砸过去,划不划中或者砸不砸中都不要管了,冲过去就是;如果敌人先出手,就等他的刺刀到了身前格开它然后还一刺刀,或者根本不管他刺过来的刺刀直接反刺过去;我们就是用这样命换命的打法弥补刺杀技术的不足的……当眼前出现那些黄色军服的鬼子身影时他脑海中忽然出现了祖爷爷回忆录里讲述冲锋拼刺刀的一段。
祖爷爷是近战肉搏的高手,曹小民不是,拼刺刀正是他的弱项!
自己不是就盼着战死吗?怎么每次面临死亡又会条件反射般躲过去!?曹小民忽然头脑清醒了,他拼刺刀不行,那就根本不管什么格开敌人的刺刀,他就记住了一招:冲上去,敌人刺过来不管,直接反刺过去!
也许等敌人的刺刀已经扎进身体再出刀一定会扎中!面对第一个日军士兵他还是全速冲过去根本不收步,他的刺刀被那个鬼子挡开了但他还是全速撞过去……
本来这个鬼子的意思是把他的刺刀格开绊住,自己顺势闪到一边让身后的同伴闪出来直接刺杀曹小民的,没想到根本不收步的曹小民竟然一下子冲到了自己的身边,身后的另一名鬼子也没想到刺杀目标忽然这么近,曹小民自己撞到了刺刀尖前!
鬼子一慌手上刺刀就往前递…..这一刺的速度不快,在他出手前曹小民已经看到了明晃晃的刺刀,他本能地一让刺刀就贴着他的肋骨刺了过去……
刺刀扎进身体的电击般感觉、刺刀撕开皮肉的剧痛让曹小民发狂,他用那个在战壕里拼杀时用过无数次的动作,顺势把被鬼子格在一边的刺刀往错体而过的鬼子兵脖子抹去……
没有看到鲜血是如何喷溅的,那一霎那他已经冲了过去只是感觉到那一股热流泉水般射到自己身上,他的眼前又是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冲了上来……
“喀”的一声两把刺刀撞在一起,曹小民的刺刀上就没怎么使劲!他先出的手,鬼子用力一格却发现对方刺刀轻飘飘的他力气用大了,刺刀的错劲把鬼子自己带得失去了平衡……“砰”一声曹小民直接撞到鬼子身上,把立足不稳的鬼子整个撞飞在地。自己也被撞得踉踉跄跄的曹小民没有时间给对手补上一刺刀,他继续按照祖爷爷的宝典,调整平衡全速向再后边的鬼子冲过去……
完全依靠身体的自然反应,曹小民已经让两把刺刀在高速冲刺中贴体而过,他的枪托狠狠地砸烂了一个矮冬瓜的面孔后自己也被对手一绊几乎摔倒,手忙脚乱中他用枪支了一下地面勉强站稳了。在他面前是几个冲上来的鬼子被重机枪打得皮开肉绽倒下,再没有一个端刺刀的鬼子了,后边继续冲上来的鬼子已经被上的火力封锁住――曹小民把冲进阵地的鬼子冲透了!
两边的肋部都传来让他不得不龇牙苦忍的剧痛,他低头看看,只见两边的军服都被刺破,刺刀贴着肋骨把他对穿后又在他的冲击下把皮肉撕破――不是割开是生生被刺刀的侧面扁平处加上巨大的冲击力撕开!他的身体两边各有一大片皮肉就像烂布般和破军服的布条一起挂在那晃来晃去,每一下晃动都把痛楚直接传到头顶上,一种疼得灵魂出窍的感觉!他身体的两个侧面都被流出的鲜血浸透直到鞋帮……
忍着失血过多的眩晕和几乎让他痉挛的痛楚,鼓起余勇曹小民反冲回去,在背后一连捅死了三个鬼子后,鬼子的刺刀阵终于崩溃,如狼似虎的**士兵怒涛般压上,双方前排的士兵就狠狠撞在一起然后双双倒地,在倒地的双方背上都透出带血的刺刀刀锋……命换命!双方的士兵都完全不管对方刺过来的刺刀,只知道往对方身上捅!
冲进阵地的二十几个鬼子迅速被**的预备队淹没,然后**士兵们不管生死就把见到的倒在地上的同袍抱起、背起、拖着迅速往仓库退进去……
租界一边的百姓目睹了这残酷疯狂的一幕肉搏战,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两行泪水,他们想喊、想给自己人助威,但是喉咙都被什么堵上了,只能发出哑哑的哽咽……他们终于看到了**将士在大多数情况下和鬼子战斗的场面!
四行仓仓库东大门厚重的门板“砰”一声关上了,就像是被关闭的地狱之门――从这一刻起四行孤军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军,他们连和租界的联系也被切断了!
(孤军需要慰籍,大家的收藏、推荐就是最好的支持......)
第二十七章 国旗
( )(……旗帜,是军人的生命,我们在战斗中只要看到自己的旗帜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我们在战斗中捍卫着国旗,哪怕它已经千疮百孔,我们依然相信有一天它会插遍中华大地……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他有十二个……十二个爹,十二个……好汉的爹,我,我担心啥……”刘通嘴角溢着血,艰难的露出一丝笑容,挣扎着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睛微微合拢了一些,依然半睁着,但已经没了一丝生气。围在周围的三连的弟兄们神色黯然,曹小民的救命恩人就这么静静地走了、连队里最爱说最活泼的一个人走了,连队的欢快被带走了……和他一起战死在这一场恶战中的战士有五十二人,另外重伤的也有三十四人,加上前边战斗的阵亡,被运到租界去的伤兵;现在四行仓库里的人少了很多,已经不足三百人了。
曹小民两边肋骨外的皮肉都被刺穿撕开,包扎的时候他自己低下头就可以看见自己带血的肋骨,就和他原来时空上海菜市场上挂着的猪排骨一样,曹小民被自己脑中的这一念头一晃,几乎没把战前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人也几乎晕过去。包扎好伤口的他依然很难受,除了两处最重的伤之外,他的头脸、肩膀和前胸都有各种小伤,这时候又开始对他的神经展开攻势,让他的牙齿总是不经意地上下磕着。
因为伤的地方尴尬,他的双手放哪都不行,垂下来会压着伤口,举起来会扯着伤口,他只能靠墙坐着,双手放在屈起的双腿上,闭着眼睛忍受一阵阵的钻心?骨。
他曾经受过更重更多的伤,但那是在医院,他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但现在他是完全清醒地默默忍受,而且他是连长,连吭一声都不好意思……隔墙外边忽然枪声阵阵,又打起来了,但在痛楚与虚脱中,他甚至提不起兴趣去关心近在咫尺的战斗。
“鬼子从苏州河爬上来了……”“真他娘的阴险……”“幸亏团长刚好查哨发现……”
哦,是鬼子从苏州河偷偷爬上来偷袭,被查哨的谢晋元发现打了下去……曹小民从士兵们的议论中了解了情况,他木然的听着,脑中并没有一丝波澜;他整个人都在被伤痛击溃的边缘了。
眼前一切变得恍恍惚惚,虽然他还很清醒地知道发生的事情:唐棣带着几个士兵偷偷从门缝里爬了出去,在尸体堆里捡了很多弹药回来;杨瑞符营长受了枪伤包扎好就离开了伤员堆;谢晋元来看望了一次伤员……终于他昏迷了过去。
谢晋元巡视了一遍整个仓库的布防后又来到了伤员区,两只深深地陷到了眼窝的眼睛看着睡过去的曹小民叹了口气――他手下的军官除了一直在顶指挥战斗的唐棣外,没有一个不带伤的,便是他自己也在发现鬼子摸上来的交战中推了一个鬼子下,被鬼子的刺刀割伤了手掌。
“两边肋骨都看得见了,伤得很重,双手都很难动……估计是伤口发炎了,发高烧呢……”临时充当医务兵的轻伤员向团长汇报着连长的伤势。
伤势可以很痛苦,但昏迷却是一种恩赐,医务兵说的话朦朦胧胧传到曹小民的耳朵里,竟然让他又回到了在日本的那一次发高烧的梦境,医务兵那只沾满了血迹与尘土还带着擦伤的粗糙的手,指甲缝里藏满了黑黑的污垢的手竟然在梦中成了佳奈温柔的小手正在往他头上敷上萝卜叶……
佳奈在厨房里做着事,嘴里还不忘记和他说话,一阵阵的温柔传来护住了他不住颤抖的心……不知何时,米黄色的睡衣和蓝色土布上的两只小喜鹊在曹小民的眼前交替晃动,;和他有过**关系的两个女性有点分不清谁跟谁,但是女性特有的柔声透进耳朵里,听着真舒服啊!
女声一向是火线上的天籁,除了曹小民,更多的轻醒的伤员都挤了上来,听一听那把女声……一个女孩浑身湿漉漉地在和谢晋元谈着话,就是那个在白天被曹小民认为是某个商会代表小蜜的女孩。
女孩从怀里掏出了用油布包好的一面青天白日旗!
“谢团长,旗我送来了,就是没有旗杆……”从团长到伤员,在展开国旗的一霎那,忽然一个个眼睛泛红,有得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他们在苦战,他们在玩命,他们没有一个人存着生还的念头,为了什么!?面对国旗的时候所有人都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
“明天!我们就会把它升起来,在四行仓最高的位置!”谢晋元紧紧握着女孩的手:“谢谢你,谢谢上海的老百姓!一人在,阵地在;我们绝不会投降,我们一定死战到底!”
那个被曹小民误会成商会代表小蜜的女孩叫杨惠敏,是个女童子军,也是最早知道**依然在四行仓死战的人之一,上海商会得知消息就是她帮忙联系的。这个晚上,在两军休战的间隙,她带着一面国旗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游过苏州河,送到了四行仓!
几个士兵在用草绳、烂枪杆等等加工旗杆,更多的人到处找材料;有几个伤兵则在演练着如何可以互相搀扶着站直身子敬礼……一面国旗的到来让所有死气沉沉的伤员们瞬间恢复了生气!
“醒了?还真是时候,你都昏迷着发了一晚的高烧了……”医务兵正在用毛巾给曹小民擦脸,看得出他自己也擦过了,干净的脸庞和依然脏黑的脖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发生什么事了?弟兄们带自己突围了?曹小民很是诧异。
伤员区每一个人都把脸庞擦得干干净净的,沾满血汗皱巴巴的军服也被刻意刷过整平过,虽然依然很脏,但还是显得整齐多了。从大家嘴里曹小民终于知道了发生过什么事,在他昏迷的时候。很快就要进行升旗仪式了,每个人都在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威武些;在沦陷的上海要升起中华民国的国旗!
……旗帜,是军人的生命,我们在战斗中只要看到自己的旗帜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我们在战斗中捍卫着国旗,哪怕它已经千疮百孔,我们依然相信有一天它会插遍中华大地……祖爷爷景仰的那一面旗帜就要升起来了,曹小民在这一刻有了莫名的激动,这也是他的旗帜!他在这一刻心里默默感谢那个小女孩,是她冒着生命危险给大家带来了心中的信仰与依凭!
原来是她啊!穿越人曹小民知道杨惠敏,但是他却已经无法在淡淡的印象中搜寻出那个被他误会的女孩的模样了。
伤员们互相搀扶着,有的是被抬上顶的,大家列好了队;没有伤的士兵被精挑了五十人,都带上钢盔,扣上衣领上最上边的一颗扣子,站成了一个严谨的方阵。
东方的霞光忽然喷薄而来,一面青天白日旗冉冉升起在四行仓的最高处,五十条步枪齐齐鸣响,响彻天空,惊醒了这座悲伤的城市!
军人们整整齐齐地向着国旗敬礼,包括原本已经举不起手的曹小民。这一刻他忽然感到了国家与民族在心里的重量,他忽然从来没有过地清楚了自己是个中国人!
所有人的眼泪都在眼眶中打着转,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洒满阳光的国旗。就在上海全部沦陷的第二天清晨,青天白日旗又在上海升起来了!
一面小小的国旗,让所有人看到了国家和民族的希望,中国没有亡、不会亡,中**人还在战斗,中国人民还在战斗!
忽然,在租界一边传来阵阵高呼,鼎沸混杂的呼声慢慢变得雄伟厚重、变得整齐清晰:“中华民国万岁!**万岁!!……”
(作者:晕啊,上来了半个月,连两百个收藏都没到......看来还是写主旋律票票来得快啊。可惜自己历史资料看多了,写不出主旋律......)
第二十八章 老兵的笑
( )(……宁见老兵哭、莫见老兵笑,百战的老兵在面对一些死仗硬仗前经常会在长官面前哭闹讨价还价不愿上,在一些处境很危险的时候也会哭丧着脸;但这没什么,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但如果在一场恶战中看到所有的老兵都笑容满面的样子,就坏了,这是大家都看不到生还机会时才表现出来的无所谓……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中国的国旗在四行仓的上方迎风招展,大大激励了国人的士气,同时也彻底把原本还在争议着要不要用那么大的代价拿下四行仓的鬼子激怒了;鬼子下了决心,一定要拿下四行仓,把里边的人通通押到租界边上斩首!
似乎是为了先给中国人一个下马威,日本人一下子派出了四架轰炸机飞到了四行仓的顶上,那些饱受日机蹂躏的市民乍一见日机,竟有不少人在租界里慌乱了起来!“鬼子来飞机了!这下仓库里怎么办啊!……”“天杀的小鬼子打不过中国人,就来飞机,有种的拿刺刀上啊!……”人群里捶胸顿足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有之……
四行仓的顶上,谢晋元和曹小民经过几次商量,找了一个他们认为日机最佳的攻击角度,用麻包袋扑上面粉作伪装,把四挺二四式重机枪全部运到了顶盖起来准备打伏击。他们还把两挺缴获的九二式重机枪搬了上去作为吸引对方飞机火力的诱饵,四个机枪组的人都明确了,在潜伏时就算被活活打死也不能暴露目标,在开火命令前谁都不许动一下,就那样在麻包袋的遮掩下伪装,一点掩体都没有地准备和日本飞机驳火!
升旗后精神好了许多的曹小民被分到伤员区照顾其他行动不便的伤员,那个细心的新兵蛋子郑成钢找来了两个棉布面粉袋给曹小民垫在两肋,在上面再加了木板然后再用麻袋包一遍扎紧了,这样一来曹小民竟然感觉好多了,虽然手还是不能举过头,但可以把枪端起来瞄准了。他怀着不错的心情竟然开了小差跑到顶上去看打飞机!
因为顾忌着会把炸弹或者子弹打到租界去,日机也很尴尬,几次在顶上盘旋都找不到好的突击位置,虽然他们并不大怕那里布置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的扫射。
经过几次试探,一个经验丰富的飞行员还是决定无论如何来一趟不能什么都不干,他决定俯冲一下好歹打上几梭子弹,他透过玻璃舱盖向副机做了手势便开始俯冲下去……
“腾腾腾……”就在那个飞行员瞄准了那面青天白日旗准备开火的瞬间,忽然下边的四挺机枪一起迎头开火!
**的四挺机枪中有一挺的射手是曾经击落过日机的老手,他总结的经验就是必须迎着敌机俯冲的方向驳火才有击落的可能,其他的角度都顶多是给机身上添几道弹痕。这次刚好敌机迎着他们俯冲,千载难逢啊!他一声令下四挺机枪一起开火!
子弹扑面而来,击中飞机被飞机受去的子弹发出的暗哑声音和打在钢板上溅起的火星都让鬼子的飞行员心惊胆战,他立时拉起机头要逃之夭夭……
可惜了!机枪手们都知道命中了敌机,而且命中的子弹还不在少数,可惜敌机还是拉高了……就在这时,奇迹的一幕出现了:那架在后边跟着的副机,那个经验差一截的飞行员在更远的地方就看到了这边**在开火。他在犹豫要不要把飞机拉起来的时候错过了尽快脱离的机会,等看到前边的队友拉起机头时他才猛拉操纵杆并且加速要逃离;就这么一慌乱他竟然把原来保持的速度打乱了,一下子推到极速!“天啊!”那个飞行员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阴影:自己的前辈在正前方拉高机头而他看不见自己!
顶上的**机枪手们正在惋惜却忽然看到两架日机似乎要撞在一起!大家心一下子提到嗓门!“撞啊!”也不知谁叫了一声,后边那架急忙躲开的飞机一偏,两机交错而过,随着震天一声“轰喀”的一声巨响,竟然两架飞机机翼撞在一起一左一右折断了!
两架单翼机顿时失去平衡,各自带着怪异的飞行轨迹翻滚着从天上坠向远处!
“万岁!打中了!”远处的租界里老百姓忽然山呼海啸般发出欢呼!随着两声先后响起的巨大爆炸声,在远处的剧烈爆炸腾起的烟火,欢呼声一下子传遍了苏州河两岸!
仓库里的**在欢呼,仓库外的市民在欢呼,这一刻,被日军隔绝了的联系又恢复了,军民的心紧紧联系在一起,同为了这奇迹的一幕欢呼!
我做到了祖爷爷八年都没做到的事!曹小民也在忘情地欢呼,虽然不是他亲手打下的飞机,虽然只是敌人自己的失误,但是这里头有他的一分心血――选择狙击点是他和谢晋元团长共同完成的!一下子就是两架!!
曹小民从顶走下去,迎头看见了笑逐颜开的张景岳,从他含泪带笑的眼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可以肯定这两架飞机参与了那一天傍晚对伤员队伍的屠杀!他看见了包大同,他正在掏出一条红纱巾――那天他在参与了救火后伤口有点崩开时一个陌生的女子摘下来扎到他伤口的纱巾……每一个人都在默默为了自己那些死于日机轰炸的印象深刻的人流下张扬的笑泪!
以往每一次让大家激动的打击成绩,都不会让幸福与欢乐延续多久,因为老兵都知道日本人会很快就加倍疯狂报复,但是这一次的快乐延长了很久。在曹小民回到了伤员区去的时候,他看见了伤员们,那些没有亲眼目睹情况的伤员们都在脸上挂着久久不褪的笑容,追问着打下飞机时的情景……
……宁见老兵哭、莫见老兵笑,百战的老兵在面对一些死仗硬仗前经常会在长官面前哭闹讨价还价不愿上,在一些处境很危险的时候也会哭丧着脸;但这没什么,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但如果在一场恶战中看到所有的老兵都笑容满面的样子,就坏了,这是大家都看不到生还机会时才表现出来的无所谓……很不是时候,祖爷爷回忆录里的这一段话跳了出来,今天的欢乐是因为大家都已经看不到生还的希望了吗?
曹小民开始认真的留意每一个人的表情,是的,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一种不愿散去的、怕再也回不来的欢乐;大家也能彼此的眼神中看出,大家都已经在抓住每一个机会把所有的欢乐片段笑出来,不让它断……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意识到这一次他们不可能生还了!
似乎为了印证这一点,日本人的大炮开火了!
“轰!”“轰!”“轰!”第三声炮响过后,仓库里偌大的空间又变成了灰尘漫布,不时映射出炮火的环境。枪声密集起来了,炮声也密集起来了,这一次连南边都被炮轰了――苏州河南岸的鬼子也架起来两门75mm大炮隔着河对南墙轰击起来。
渐渐的炮声枪声混成一团,已经很难分得清是哪边中的炮,整个空间都布满了硝烟的味道和呛人的灰尘,在视线变得非常模糊的同时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都在嗡嗡作响而且堵得厉害……
从天花上掉下来的灰尘泥沙太多,伤员们都已经不能仰卧了。一个大家来不及帮他做侧卧的伤员正好嘴巴上被掉下来的灰尘撒了一嘴,这个头脸都包得看不清。手脚都只剩下一条的伤员却在曹小民去帮他转身的时候,一边咳嗽一边笑着口齿不清地吐出一句:“鬼子……鬼子四面都轰,你说他们……他们会不会……把炮弹也打飞了,飞到对面……炸到自己人……哈哈哈……”
好多伤员都笑了,曹小民也笑了,他看起来笑得很舒畅,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笑看生死的感觉:这里谁会在乎生死呢?伤员们但求速死、他是一心求死、其他的人是置生死于度外……老兵的笑充满了四行仓。
(作者:狂求推荐、求收藏、还有啥好求的?弟兄们手上有啥就砸啥过来,战场上不管那么多的......)
第二十九章 泣鬼神
( )“……有时候,弟兄们在临死的时候会托活着的人照顾他的家人,活着的人都答应下来了;但是谁又能做到呢?也许答应他的人在下一刻就殉国了……我只兑现过一次承诺就是把曹骏拉扯大了,但我前前后后答应过一千一百三十二个弟兄……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还能动的!都他*妈给我到大门去抬伤员……”一个人影在漫空的灰尘中闯进了伤员区,虽然浓尘遮住了视线看不清来人,但从声音中还是可以听出来,他是杨瑞符营长。他侧着半边身子将就着那条吊着的伤臂,原本给他绑好的三角巾不知甩哪去了……很显然情况非常紧张,否则八十八师的长官是不喜欢把脏字挂在嘴边的。
曹小民和另外两个还走得动的伤员都跟出去了,刚走出隔墙就是“哗啦”一声头顶掉下一堆水泥屑,打在钢盔上“噌噌”响。就在面前的通道上连续掉下来在半空形成圆锥形的尘土水泥屑,在浓尘中都可以看得见。每一个在途中碰到的士兵都已经认不出来是谁了,所有人的头脸都是尘土,只有两只眼睛在泥灰中有点反光……鬼子的大炮已经响得连成了一片,四行仓似乎随时都会塌下来把人活埋了去。
就当是坐飞机……曹小民耳朵嗡嗡作响堵得发疼而心里狂跳,虽然已经下定了找死的决心,但是当死亡如此接近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发抖。
东墙的每一个火力点都在拼命地射击,那辆被一个烈士跳下去炸停曹小民再补上往里塞了手榴弹炸成废铁的鬼子坦克车恰好挡住了大门,鬼子的大炮始终没有办法直接轰击……但是他们的火力很猛,不攻破大门也给**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轰!”一声巨响让曹小民的双耳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他被震得整个摔坐在地上,伤处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眼见墙壁上透进来一股红光直接打在一个战士身上,那个战士断裂的身躯整个被沙石撞得向后飞起来跌到曹小民身边,鲜血迅速把地上的厚厚的灰土凝出一团……这是不用看的,死定了;曹小民连爬带滚挪到旁边一个被爆炸掀翻不知生死的士兵身边……
“……连长……我……”受伤的是跟着曹小民杀回来的轻伤员之一六十二师的苏穗生,之前他说了什么曹小民都没听到,等他的听觉恢复过来却就只有这三个字。然后苏穗生想说些什么但已经说不出来了,呛出两口鲜血后,他艰难地用被炸得充血浮肿得像馒头一样的手去够那个从不离身的小包裹。曹小民连忙把包裹递到他面前,但他却把包裹慢慢地推到曹小民胸前,似乎带着一点笑。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又一口鲜血呛住,然后是接连地吐血弄了曹小民一身,就这样连一句遗言都没交代便去了。
“……这是硫磺膏,什么皮肤病都不怕,一擦准好,就是味道不好闻;这是发冷九,知道什么是发冷九吗?其实就是发冷丸,老板很狡猾,招牌写少了一点;大家都在猜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治发冷的,很管用,全广州都知道发冷九的……”苏穗生以前说过的话一段段在曹小民的脑中响起来,这个小包是苏穗生的母亲在儿子上前线的前一天交给他的,连着母亲给儿子的保命符!现在苏穗生把这个视同生命的宝贝小包交给曹小民了,他知道自己用不上这些了……
“兄弟!走好!”一个人影蹲了下来,他使劲把苏穗生抱进怀里紧了紧然后站起来把苏穗生的尸体塞到了那处被炸开的裂缝里!他是团长谢晋元!和所有士兵一样灰头土脸浑身血迹的他脸上已经被热泪流出了道道地图斑,他每看到一个战士阵亡都要和他的遗体拥抱告别,然后把兄弟的遗体塞到需要沙包的地方!
射击口上一个士兵忽然中弹被掀翻到了地上,翻过来的时候才看到他整个下巴都已经被打没了,是五十八师的焦桐。除了这一处新伤,他的两个肩膀上都是已经不再流血的弹孔――他在之前已经受了几处枪伤了!
曹小民把焦桐的尸体吃力地推上他牺牲的地方,让他继续坚守着阵地,而他自己被两肋的剧痛已经折磨得瘫软下来了……
“连长……不要送我去伤员区,我不要等死……鬼子把他们的那辆坦克炸掉后要冲锋的,到时把我推下去……”贴着墙壁坐着的是邓武,他的一只手被子弹整只切掉了,仅仅用草绳绑住止血的断臂依然在不断慢慢流出鲜血,一条腿也被屋顶落下的大块水泥砸断了。
“连长,虎儿就剩你和郑成钢两个爹了……别让他没了爹……”邓武像随时要断气一样喘着,却忽然喊出了这一句话!
“……有时候,弟兄们在临死的时候会托活着的人照顾他的家人,活着的人都答应下来了;但是谁又能做到呢?也许答应他的人在下一刻就殉国了……我只兑现过一次承诺就是把曹骏拉扯大了,但我前前后后答应过一千一百三十二个弟兄……”邓武喊出的话忽然交杂着祖爷爷的一段抗战回忆如晴空霹雳般响起:难道祖爷爷竟然还要求我活在这个要命的时空,去照顾那些殉国的弟兄的家人吗!?天啊!曹小民欲哭无泪。
祖爷爷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答应过多少人,但他只拉扯大了爷爷,他的心中有憾,有恨!难道这一切他要自己去弥补!?
“轰隆!“随着一声炮响曹小民又被震倒,他在朦胧中看到屋顶塌下来一大块水泥渣滓混着碎石把下边的火力点上一个士兵砸得整个身躯扭曲变形了,头部被压得和胸腔成了一块。……是炮兵第八团的刘朝武,特殊的炮兵钢盔告诉了曹小民他的身份,那十三个跟他杀回来的伤员弟兄又少了一个!
曹小民不是没见过比现在更可怕的死伤,他在医务站等待整编的日子每天都见到无数凄惨的死伤,但是那时候入目的死伤带给他的只是震撼、恐慌、恶心……他还没融入这个时空、他还不认识那些伤员、他还没把自己当成他们中的一员。
但现在,每一个死在他面前的都是他的兄弟,曾经共同浴血的兄弟!
还没断气的邓武依然在墙角等着让他跳下去的一刻,每一个战死的兄弟都用自己的尸体继续抵抗着鬼子的子弹……目睹这一切,身边的兄弟一个个战死,曹小民心中在滴血,神智在发狂……他能做什么?抬尸体或是包扎伤员?那都不是他可以胜任的,肋部的重伤让他的双手发不出力;但是他可以开枪,对,他可以开枪,在升旗前就试过了!
曹小民扑到了一处射击口,忍着每一次枪柄的后座力带来的阵阵剧痛,适应着巨震下保持握枪的稳定一连打了五枪,五枪两中!来,小鬼子;把老子也轰到天上去,要么就让你们看看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曹神枪的厉害!
(作者:不厌其烦,继续求票求收藏......多砸点票,多杀几个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