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一章 悲途（中）
……很多女青年也在抗战中战斗在火线上，她们可不是想象中的军队宝贝而穿着同样的破军装啃着发霉的军粮，有很多充满热情的女孩到了前线很快就被吓回去了，但多的留了下来，她们承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严酷而且只能默默承受……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雨势变小了，但水怎么却来越高了？何嫣很敏感地发现水已经浸到她的大腿了
她已经站在水里一个小时了，因为前边有一条河，原本过河的小桥被水冲毁了，不光不能走过去而且连一点露出来的参照物都没留下，现在水变深了加不知道河道在哪里；她们只能等待那些蚱蜢舟把他们渡过去，但是最优先渡河的是伤员眼看着很多蚱蜢舟被粗绳索牵引着来回飞渡，像织布的梭子一样繁密，但是站在水里等待的人却一点不减少
在远处，是一些被打散集中起来等待整编的部队在渡河，他们连船都没有，全是顺着一根根粗绳爬着过去的从他们过去的绳索被水冲出来的一个大弧形就可以看出表面上并不显得很急的水流实际上有多大，除非到现在还能保持着相当好的体力，否则像这样过去也是很危险的，连那些士兵也偶尔会有人脱手被冲走；运气好的会被下一道绳索拦住，运气不好的在水里翻滚两下就不见了
因为上次遭到鬼子小部队的偷袭，现在警卫部队主要都集中到了南边，特别是在这样需要滞留区域附近布防，所以后勤人员身边反而少了那些带枪的的人，这让等待渡河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少了安全感
枪声经常会响起来，在远处，估计是警卫部队在和鬼子的渗透部队交火，这让等着渡河的人加感到着急焦虑，人们总是不时看看对面又回头看看枪声传来的方向
怎么回事枪声越来越近了毕竟受过特殊训练，何嫣忽然感到有些异常，她认真地盯着枪声传来的方向，那边出现了一些小黑点，是船
因为退回去的鬼子兵抓走了几个俘虏，鬼子得知了这是游击总队的后勤人员在转移，他们很快把集中到的人手大约一个中队全部上了小船杀了过来
“哒哒哒……”轻机枪几乎是连续地射击着，机枪手精准的打击每次开火都能让木船上的鬼子有人栽到河里，几条船上的鬼子都马上把火力压制过来……天雨帮了枪手的忙，鬼子的歪把子总是火力难以连续，但是随着距离拉近，在土坡上居高临下的枪火力点还是感到了压力，已经有两个掩护的弟兄中弹了……没办法转移啊这是警卫连唯一的机枪，如果机枪停止了射击，鬼子就会长驱直入机枪组只能硬顶着，打到死光为止
“弟兄们前边顶不住，大家做好准备和鬼子拼命”一个通讯员回来了：“大家听着，不少鬼子过来了，比咱们警卫连加起来都多，现在我传达连长的命令，大家加快度，体力好些的都到绳索那边排队……暂编部队鲍团长那赶紧挑出人来跟我回去扛住”
因为何嫣是发报员，是特殊技能人员，在这个时候被优先安排了上船在船上的何嫣回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色下黑压压的人群，看着远处越逼越近的小黑点，心里灌了铅似的难受，这一次又有多少弟兄会在鬼子的袭击中丧生？
“咱们一路在逃，但鬼子总能追上来，大家没办法休息也不敢停留，就那样一直逃，有的人走着走着就突然倒下了，是饿死和累死的……”一个经历过淞沪大战逃亡的老兵在土坡上休息的时候说的一段话忽然在何嫣耳边响了起来……不断被敌人的袭扰部队侧击偷袭，不断地在没有补充体力的情况下透支着残躯，没真正经历过那样的逃亡，谁能真正体会到那种凄凉和恐慌呢何嫣在这一刻是能够理解那些在“圣地”的文艺汇演中被丑化得无以复加的怕死鬼们了：打，没体力没武器；逃，没体力没粮食……他们现在仅仅是主力转进的过程中受到袭扰，还有其他撤退部队会闻声赶来支援，身后也没有追兵，就这样已经让人感到如此的绝望，如果是在一场大败之后呢？
枪声就是战斗命令，其他的转进部队在这个时候开始往这边靠拢了，远处看见几条木排自东往西倒回来，木排上忽然传来“腾腾腾”的重机枪射击声那是在警告鬼子别靠近，其实射手们连目标都没有……
“快下来，别发愣了”一声暴喝在耳边响起，何嫣被一个粗鲁的士兵拽了下去——她已经到彼岸了……
这是第一次，在军队里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粗暴过；身边每个在转运着伤员和物资的士兵都一样的紧张，他们眼里根本就没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他们只在乎生与死
过了河之后何嫣很快遇到了熟人小芹，她是第一批过河的，因为要照顾伤员但是过了河之后她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一批批地接收伤员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和总部的大家一起转移……
那个因为一条虫子而吓得哭起来的小女孩不见了，现在在何嫣面前的是一个强干的女护士，她不住指挥着一个个临时过来帮忙的士兵，很显然那些士兵在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带着一股尊敬和爱护
“我们护士班的人倒下三个了，你能帮一下忙吗？”小芹笑着问何嫣其实在这个时候，她根本无需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在这一团人中她就是指挥官
当然没问题，何嫣虽然自己已经累得要趴下了，但是在看到面前的一幕幕时她还是很想能够为其他人做点什么而不是继续受着保护装出一脸轻松的何嫣愉快的接受了任务——把炒面搓成团喂到那些抬担架的大兵哥嘴里
刚刚才赶到第一处休息的坡地，小芹就红着脸对“竹笋头”小声说了几句，然后“竹笋头”很快就去安排了……女兵在一群男人中还真是麻烦，连解决一点小问题都要特殊处理，“竹笋头”笑容中带着一丝坏意
“我来那个了……”当走到没人的小洼地时，小芹才低声对何嫣说：“在路上忽然来的，一点准备都没有……”一边收拾自己的麻烦事，一边忍不住浑身打颤，小芹脸色发青
她的个子比较矮，腿也短，在水深的地段下身经常全部在污水中……这可怎么办？何嫣是个娇小姐出身，从小就没怎么吃过苦，在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母亲教了她很多，她难以置信小芹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坚持在污水中工作
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何嫣知道面前这个小女孩也是出身于家境较好的人家，读过西学堂，她真没想到这个从军不到一年的小个子女兵竟然这样能吃苦
“淞沪大战那会我在上海读护士，志愿到前线上救护伤员，见过那一幕幕后就什么苦都能吃了……”在何嫣搀扶下才能免强蹲稳的小芹道：“那一次鬼子的炮弹砸下来，我被震晕了，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告诉我是一个被炸断了腿的士兵把我背在身上一步步从火线上爬下来的，等见到支援部队时那个士兵就闭上眼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救命恩人一面，我只能把所有的伤员都当做那个把我背下来的士兵……”
小芹收拾衣服的时候，何嫣发现她带着一把在爆炸中被炸烂了刀把的手术刀，非常锋利
“我见过落到鬼子手里的女兵是怎样的下场，所以我不会让自己落到他们手里；我也想要有一个可以在最后关头解决自己的手榴弹，但是我没有，我只能用这个……”小芹用刀片背面在自己的大动脉上比划了一下：“这里，只要一下就行，很简单的……对了，你有枪，如果真的有那一刻，记得给我一枪别手软……”她说的时候居然带着一丝笑意，但又好像隐藏着些什么
是她有过什么遭遇吗？何嫣有一种想要掏出她故事的冲动，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每一个哪怕最不起眼的人，只要他上过火线他就有故事，何嫣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的这个小姐妹能够那么尽心尽力去服务那些伤员，为什么她能赢得每一个伤员的爱护了
当何嫣扶起小芹，看着她逐渐硬朗起来的神色、勉强撑住但是却让不知情的人们看不出来有病的身躯，她的内心涌起来了久久无法平息的暖潮：在军队的每一刻都是艰难的，女兵要付出多才能在战火纷飞的环境中撑下去，很多的难处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但是却还有那么多的女青年愿意投身到军队并且咬牙坚持了下来
第三零二章 豪赌（上）
……每一次弹尽，剩下的人就会分批从战壕里向鬼子发起决死冲锋，我们唯一依凭的就是地势，依靠惯性猛冲把自己当子弹用，这样的冲锋从来没有生还者……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鬼子坚持不了多久了鬼子要死光了”沙哑的吼声传遍了每一道战壕，雨水把每一张面孔上的血痕和泥浆都冲洗得干干净净，每一张脸上都没有一丝血色，就好像在预示着他们会流尽最后一滴血
战士们咬着牙死战了一上午，整条战线上失守的阵地数不胜数，但是这些阵地都有一个共同点：守军全部战死，鬼子是踩着尸体占据它们的
“冲啊”一排**官兵沿着陡峭的加工过的坡壁往下猛撞……“叭叭叭……”在鬼子的排枪射击下，几乎所有人都在冲出去后马上中弹了，整排的冲锋队员身后绽放着整排的血花……
“杀”怒吼着“豁”刺进去了……子弹根本无法阻拦居高猛扑下来的战士们，刺刀在鬼子第二枪打出之前就已经捅进了敌人的身躯……“轰”一声闷响冲锋队列撞到了鬼子的进攻队列，交战锋面向鬼子的进攻群倒卷过去……带血的刺刀已经从死者的身躯中解放出来，接着捅进第二个鬼子的身躯，被带倒的鬼子尸体竟像勇士们的盟军一样向鬼子跌撞回去……“喀喀……”枪托砸破了站在最底下的一团鬼子的脑袋，砸坏的枪托和血肉碎骨一起飞溅……身上不知吃了多少刺刀，但一息尚存的官兵会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和敌人搏斗或者把倒在地上挣扎的敌人狠狠刺杀，直到他们被远处飞来的子弹击倒……
因为地势的原因，这样冲下去是势不可挡的，也是不归的，借着强大的惯性冲了下去就无法再上来了杀死最后一个敌人，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后，冲锋的勇士将死在外围的鬼子枪下子弹早就打光了，手榴弹也投尽了，守军唯一的杀伤战术就是在等鬼子聚集到坡底、前锋爬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跃出去猛扑向敌人，在被刺刀穿透的痉挛和子弹打进的撕裂痛楚传遍全身之前撞进敌人丛中尽可能多地用刺刀捅进敌人的躯体
每一个倒下的**战士身上都至少会吃上三发子弹，都会至少被一把刺刀扎透，有的人还会被开膛破肚战团里经常会看到腹部被剖开，拖着一大堆涌出来的内脏的官兵用最后一丝力气整个往面前活着的鬼子扑过去，用刺刀、枪托甚至是双手和牙齿发出垂死的一击
下一次就是我们在战壕里看着下边的弟兄如同在地狱中挣扎般战斗，触目惊心的惨烈和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无奈，让这些本应接近精神体力崩溃边沿的官兵一个个充满了死志——必死，那就多拉上几个鬼子很多人会悄悄偷看一下曹小民，他们没看到曹小民有一丝要自己撤离的意思，难道曹长官要和我们一起战死在这里？难道曹长官相信我们在死绝之前能够把对面的鬼子压垮？……曹小民的存在确实让很多心存死志的官兵像看到曙光一样，他们觉得也许在最后一次冲锋中能把鬼子击溃，毕竟当面的鬼子其实人数也不多了
“上刺刀”随着曹小民沙哑的吼声，身边轻轻铿锵声，阵后一拨士兵的刺刀全部套到了枪上……这将是阵后一次冲锋，在之前已经冲了四趟
四次冲锋，四次舍身入地狱的冲锋，每一次冲下去的人都像虎入羊群一般把整片鬼子压垮，当面的鬼子气为之夺这些总是在不住对自己说着自己已经是日本人，已经是帝国勇士的炮灰们在发现自己原来的同胞身上竟潜藏着这样的血性时，他们开始发软了……
从一开始**官兵们没了子弹他们就以为可以拿下阵地了，但是一片片手榴弹落在他们头上……当他们发现**官兵们扔下来的变成了石块和钢盔的时候他们绝对相信能拿下阵地了，但是一群群比他们见过最勇猛的帝国武士都要不要命的支那人端着刺刀举着大刀片怒潮般卷杀下来
上边的战壕里忽然竖起了无数的刺刀，寒光闪闪的刺刀仿佛带着凛冽的风声中国人还要坚持多久？他们还会这样亡命冲锋多少次？……一直以来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是一种耻辱，是软弱的代表；但是这一刻他们忽然感到自己原来的民族竟是那么刚烈，身为他们的一员绝不耻辱
“还进攻吗？”鬼子指挥官身边一个军曹问了一句，在他看见一双赤红的眼睛转向自己时，他适时用手指了指身下：“长官，我觉得不对，好像是在发大水……”
水已经涨到淹过大腿根部了，就在所有人都被山坡底下那一出出地狱式搏斗吸引住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升了上来
“前边积水好像是没有方向的，但现在我明显感到在流动的……”那个军曹试探着：“我怕我们就算拿下了阵地也会和那些支那人死在一起……”
“你就那么怕死吗？”指挥官依然瞪着牛眼，但是他的巴掌没有落下去，对上司非常熟悉的军曹明白了连忙接着道：“我是在想，为什么那么久没见援兵上来，是不是后续部队已经接到撤军命令了……呃，当然这只是猜测，我想身为帝**人，我们就算猜对了也应该等到命令落下的一刻才撤军……”
还真像那么回事啊身材矮小的鬼子指挥官感觉着小杂碎传来的一阵阵冰冷再下不足百人的残兵，他不再下令进攻了——虽然他不在乎这些中国人的生命，但是万一真的发大水，他还要这些人保他回去
什么是大水？当波田重一接到畑俊六的电报时，当场愣住了：他得到的命令是把集结好的部队迅转移往高地，重要人员全部登船，洪峰将在一小时后到达
他的部队全部散出去了除了部分有小艇之外，其他人在水里打仗，现在要通知他们根本来不及而且要命的是绝大部分高地依然在**控制当中，他的人避无可避波田重一几乎晕过去，他的部队全完了，一定会全完了，现在是在倒计时……
什么曹长官还没退下来？李添豪终于得到曹小民的消息了：曹小民从开战就自己顶了上去现在还战斗在最前线
李添豪走到指挥部外边，看着那些刚刚转移完后勤部队和物资陆续回来的蚱蜢舟和木排沉声问道：“鬼子的进攻好像没有缓和？”很快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命令各部，在最短时间内把所有能够集结的船和木排集结好，二线部队正在退却的全部掉头回来，准备登船作战”李添豪忽然狠狠地下令
如果这一仗打好了，能够全歼波田支队李添豪内心狂跳着：救出曹小民，那么他在整个苏北各军中的声望将再次大幅提升，其实只要在这个时候他做出全军反攻支援曹小民的决定，就足以让他在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其他部队长官心目中树立起绝对高大的形象，这样义薄云天的人物，在乱世中谁不需要？万一曹小民已经阵亡，他的威信还是分毫无损，而且极可能接替曹小民……
破釜沉舟的一战，也极可能是鱼跃龙门的一战
给我明电通告全国：“……敌波田支队实乃台湾人为主，其部参与人神共愤之南京大屠杀，数典忘宗，比日本人之可恨犹过今我暂九十九师决意反攻死战，不惜与敌同亡誓灭此獠凡我中华民族暗存背祖灭宗之念者，当以此为戒……”李添豪杀气腾腾正气凛然地口述着
“……中华民族万岁中华民国万岁”这是无数将领临死前的明电呼号这是李添豪的呼号全国上下一下子全部热血澎湃：暂九十九师现在是什么处境？暂九十九师危急万分依然反攻？暂九十九师要与汉奸同归于尽……忽然后方的各大城市街头上涌出了无数游行的人们，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人们不是沉浸在欢乐或者悲痛中，他们无比激动，很多人是挂着眼泪冲出来的……
“暂九十九师万岁李添豪万岁……”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无数的城市响起来，向无数的村镇传递着，自曹小民之后，又一个从草根成长起来的将领名字被游行的后方军民冠以万岁……
情况远没后方想象的那样水深火热，进攻的波田支队早就打得伤亡惨重无以为继停止了进攻了，现在多的部队是站在浸到肚脐的水中进退两难
“听着不管你们是暂九十九师的兵还是游击总队的兵，我都要你们全部听从我我的命令因为曹长官还顶在我们身后作战，因为我们还有无数兄弟顶在身后，我们不能走”李添豪站在一个小孤岛上大声道：“全体上船，准备战斗，我们要打回去”
第三零三章 悲途（下）
……鬼子在袭击我们的后勤部队时，看到那些支援我们的勇敢的抗战百姓，总是会杀光的，这是他们的诡计，他们就是要百姓不敢帮助我们；但不管多少百姓这样被屠杀，他们却始终没有被吓住，始终和我们战斗在一起……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船只越聚越多，还有木排和竹排，这些交通工具上还带着**辣的白粥、萝卜干、梅干菜正在行进中的军人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温暖——那些勇敢的泰州百姓自发组成了慰军队伍跟随着一一二师的支援部队开过来了
伤病员、女兵、体弱者纷纷得到安排到交通工具上的机会了，大群被洪水浸得不似人形的官兵们脸上开始露出了血色，就连那些没能被安排到船上或者木排上的人们也一样那些有警卫任务的非专职警卫人员把枪和弹药递给了船上或者竹木排上的伙伴，开始在水中游了起来，这样不光大家的行进度快多了重要的是这场艰难的跋涉开始有了一些快乐的成份
也许是这一场跋涉是在水中进行，并没有掩盖住容颜的泥灰扑到脸上，当女兵们上了交通工具开始把头发理顺的时候，她们特有的线条感开始在不知不觉中展现一些身体特别棒的士兵开始游在有女兵的交通工具旁边比赛起来，他们开始赢得的是那些船夫的喝彩，慢慢的他们渴望的女性彩声也在加入……
何嫣却没有加入为那些矫健的士兵喝彩，虽然她在与他们目光触碰的一霎那也会报以一丝甜美的笑容；也许是为了不再和那些士兵相视，她收回了目光，尽量不表现出一丝忧愁只是看着小芹的脸庞
小芹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很细，甚至可以用微弱来形容；这个透支到极限的女护士刚上了船便靠在她怀里睡着了，尽管天上还有雨丝洒在她的身上她们是女兵，刚好接上她们的船是没蓬的没办法换衣服，其实就算是有蓬的大船也一样，她们随身携带的衣服都湿透了小琴身上仅仅盖着船老大的一身蓑衣，雨下得大的时候，打在蓑衣上沙沙地响，但她竟然睡得那么香……何嫣几次用手覆在小芹的额上，再和自己的额头温度对照，她想芹有没有发烧，但她发现她们的额头都一样的冰凉
看见陆地了虽然那是一大片的泥泞，但是那毕竟多长时间了，她们眼里只有灰蒙蒙泛着些黄的茫茫水泽啊
不少人加快了度跑到岸上开始欢呼，拧干身上的衣服，接过百姓递上的热粥和杂粮饼但是何嫣她们不会登岸，所有女兵、伤病员等有交通工具的人员都会继续沿着延伸到深处的河道行进，因为他们真的太虚弱了……
怀里的小姐妹在睡梦中偶然会浑身颤抖一阵，每一次都让何嫣心跳得厉害，她真的很为她担心，这个坚强但羸弱的小女孩她知道她们都仅仅十八，是同岁；她知道她虽然参加到了战争里，但她一直在救人，从来没有开过一枪；甚至她第一次摸枪还是自己的那支“勃朗宁宝贝”……
不管是这样善良、完全无害的小女孩还是那些平时看上去很粗鲁但在船边上游泳时却是那么天真淳朴的小伙们都参加到这场战争来了，因为被侵略的是他们的祖国他们在炮弹落下时都是那么英勇无畏；他们很多人在聊天时说的不是当兵吃粮，他们真的是为了赶跑侵略者而战；他们并不是传说中的什么独裁政权的兵，他们是这个国家的兵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那么全身心投入到这场关乎民族存亡的战争中，每个人都在不顾一切地付出他们的青春和生命，他们不断受到各种打击和挫折，但他们都在坚持，从小芹这样的女兵到那个永远不离开前线的最高长官，但是为什么在另一个地方却把他们说成是那么不堪的一群呢？何嫣感到迷惑，她的信仰在不知不觉中有些动摇了……
“上岸了闺女们，到了，埠头上有大板车在等着呢……”船夫大声喊着，船板上已经累得不想动的大家也都开始挪动着疲弱的身躯……
“噌噌噌噌噌噌……”就在何嫣心神恍惚，沉浸在各种的思考当中时，忽然机枪声传来了，是鬼子的歪把子
是鬼子日本海军陆战队的鬼子来了
当鬼子发现大水泛滥主要是因为**故意制造的水泽，而在越过了水障地带后就，一群探路的鬼子侧击部队潜进来了这伙鬼子装备精良而且有汽艇作为交通工具，他们决定在**部队踏后精神放松的时候再来一次袭击根据以往经验，只要是他们一击即走，抓几个俘虏杀伤一片敌人之后武装配备低下的不可能阻挡他们杀回到汽艇潜伏位置的，只要到了汽艇火力掩护范围，敢追上来的**就要受到机关炮的打击
那些前来帮助军队的船老大和渔夫们首当其冲，在机枪扫射下纷纷倒这是鬼子故意的做法，让热心帮助抗战的百姓多地死在战乱中，经济和基层组织都力量单薄的国民政府很难对这些百姓有很周到的抚恤；只要百姓害怕参加到抗战中去甚至对抗战政府有怨言，就是他们的行动成功了……这在日本老兵的回忆录记载中有专门提及，上司下达扫荡任务时特意交带在百姓和军队掺杂的情况下，多杀伤中国百姓
埠头上一下子兵荒马乱，潜伏在附近荒野中的鬼子开始疯狂冲上来，他们只有三十几人但竟有十几挺机枪不是那种何嫣比较熟悉的在“圣地”见过的歪把子，而是很像捷克式但弹夹是弧形的机枪，这种机枪看起来不怎么受雨天影响……
血水随着雨水在埠头上漫开，没多会功夫竟然把青石地面和泥泞土地都染成了红色几个卫兵英勇地迎上去但是很快被击倒，他们扭动了几下后还是在不甘中死去了…
何嫣刚刚扶着已经在半昏迷当中的小芹到了埠头上就打起来了，“噗噗噗……”子弹打进人体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接近，就在身旁“噔噔噔……”那让人不寒而栗的铁蹄声已经到了眼前“豁豁豁……”刺刀就在面前扎进了幸存的挣扎着的人们身体……何嫣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吓呆了
“花姑娘水灵灵的花姑娘”兽性的呼喊忽然在耳边响起来，那些鬼子大概是故意的，他们用生硬的中国话在喊着
何嫣感到自己被一只粗壮的胳膊勒在脖子上，连气都快透不了了，小芹也被人从她的手里拖走了……
“杀了我给我一枪”忽然小芹凄厉的呼喊声传进了耳朵里，何嫣这才清醒过来：完了自己被鬼子俘虏了……被鬼子俘虏的女兵下场她太清楚了，无论是在哪一边阵营的训练中，鬼子的荒淫残暴都被教官们反复提及……
脑中一片混沌，何嫣却在这时忽然条件反射般把受训的一些手段使了出来，她身子往地下一软倒却腰际发力一个肘锤砸在了正在拖她走的鬼子胯下
“啊~~”惨叫声中何嫣在挣脱那只胳膊的时候顺势一个扭腰，左手对准跪了下来的鬼子面门就是一拳……“刷”带着风声的刺刀刺到了面前……要死了何嫣几乎想闭上眼睛，但是刺刀停了一个鬼子端详了一下她的样子，收住了刺刀，一把装在机枪上的刺刀喜欢白刃战的鬼子够变态，96式轻机枪上装刺刀……
“不想死，跟着我们走”那个鬼子一脚揣在何嫣腰际，极度的痛楚让她几乎痉挛起来……她的手扶向腰际的时候，忽然摸到了一件硬物：啊我有枪……
四周都是枪声，闻声赶来的各部警卫部队和一一二师的接应部队都靠上来了，子弹横飞让何嫣跌跌撞撞失去了方向感，她一只手被一个鬼子一把拖起就跑；这时她看见小芹已经被一个鬼子扛了起来……“杀了我开枪啊~~”小芹哭喊着，声音凄绝……
“砰砰砰……”一连三枪，三中三个鬼子做梦都没想到他们的猎物会在蓑衣下藏着手枪，这个在看到他们逼上去根本没有掏枪反击的女兵竟然有枪？拽着她的鬼子和最靠近的鬼子都被击倒了，全部头部中枪
训练的身手在这一刻恢复了，何嫣在鬼子们一愣之际，抢先又开了一枪把正在端枪指过来的一个鬼子撂倒，然后她就地滚动躲过了一发步枪弹并且把手枪中最后一发子弹打了出去……她的手边是那挺装了刺刀的机枪
“噌噌噌噌噌噌……”机枪在怒吼，子弹在身边飞过，何嫣自己都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她的战术动作救了自己，在对射中三个鬼子死在了她的机枪下……
“向我开枪啊~~”在凄厉的呼叫声中，何嫣的手忽然发抖了，她的枪指向的是她的姐妹……
第三零四章 豪赌（下）
……鬼子打了败仗对伤员够狠的，紧急情况下撤不走的伤员一般都杀掉；其实鬼子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硬朗，在打败仗时我看他们被处死的伤员比自杀的要多……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一条交通船过来了，那是……曹长官要走了吗？阵地上的官兵们每个人都感到一种失落，但同时他们又好像有一种欣慰：这样和士兵肩并肩与敌人拼刺刀的将军，这辈子能遇上第二个吗？曹长官应该撤离，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因为抗战不是一场仗，也许要打到孙子那辈……
交通船上只有两个人，但他们带来了一箱子弹和两箱手榴弹欢呼声忽然在阵地上响了起来，有子弹了，有手榴弹了，不用再那样扑进地狱了谁又会真的希望自己被打成筛子开膛破肚后挤在尸体堆里被人踩成肉酱呢？有些士兵忽然哽咽了起来……
曹长官在这里？两个传令兵大喜过望：只要找到曹小民，他们每人可以得到一百块大洋而且他们也就一夜间成了英雄了
“李长官已经下令全线反击了，本来他以为鬼子要撤退，但没想到鬼子鬼迷心窍竟然在水里作战，李长官说了，这次要全歼波田支队给五十七军报仇”两个传令兵带来的信息让整个阵地上一片欢腾在对面，本来就在进退之间犹豫不决的鬼子忽然听到坡顶的**在欢呼，他们迅做出了决定：跑路
“什么？这个时候让我走？大反攻让我走？……你们回去和大李说，他娘的老子扛了一夜半天就等着反击呢，让我走，你们问问弟兄们答不答应？”曹小民一句话出口，身边的战士异口同声：“不答应曹长官带我们打回去……”
身体极度疲劳，深深的刺刀伤口处已经不大疼了，只是在里头有节奏地一下下抽动；其他的所有伤口好像都泛滥了，不再是在一点上疼而是一片，虽然不再火辣辣的，但是却带着麻木；各处伤口应该都在恶化了身边其他人应该也一样，曹小民打量着那群在地狱式肉搏战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每个人都很兴奋，但他们也许过了这股劲就会倒下
这时候绝不能倒下，不倒下的唯一办法就是进攻，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进攻曹小民亲手把子弹压进弹夹，然后把备用子弹装好：“大家准备好了没有？准备进攻”
一条孤零零的小船上，两挺机枪枕好了，其他人就在船的两边散开，这支前一刻还在苦苦支撑，每个人都已经心死的孤军在这一刻竟然开始了反攻
战壕里没有将军，只有士兵曹小民和普通一兵一样拿着一杆步枪走在队伍中，他们只有不到一个排的人，但却气势汹汹地一字排开向鬼子压过去
支那人竟然反攻？他们压过来了？对面的鬼子看到这一幕后大吃一惊，他们刚刚集结好准备离开……“快走支那人的援军来了……”不知道谁先起的哄，一群鬼子忽然又开始用闽南话大叫起来然后慌不择路地逃窜……上百的鬼子被二十几个**在身后追着打
反攻反攻……反攻的号角把冷漠的水沼地带煮沸了
“滴滴哒哒滴滴~~”一阵激励人心的冲锋号吹响，周围几处小坡地上三三两两摇摇欲坠的**官兵开始向鬼子反冲锋，在号声传来的坡地底下，被吓得失魂落魄的鬼子开始向后逃窜了，他们惊讶地发现从坡地上只有一个人站着，在吹号……
面对很少的**的反冲锋，鬼子还是没敢迎上去，他们也发现水位涨得越来越快，而在茫茫的水沼远处，竟然有那么多小黑点在靠近——那肯定是船，在水里靠双腿移动遇到追上来的船那是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每一个鬼子都在争分夺秒地逃窜，他们不管身后追着的**，因为那些反攻的人们多数没有子弹，他们要的是比别人逃得快些……
一条条作为物资补充站和伤员安置点的橡皮艇上都在上演着丑陋的一幕：当官的鬼子命令士兵把伤员杀死扔到水里，挑选最强壮的士兵同船，拼命划走……水面上到处漂满了尸体——鬼子伤员的尸体
“三叔别扔下我……救我啊”一个年轻的伤员死命的抱着橡皮艇，就是不肯下去……“八嘎”指挥官抽出了武士刀高高举了起来……“砰”一声枪响，那个矮小的鬼子指挥官被一抢崩掉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吓呆了：日军当中虽然是有下勀上的情况存在，但那都是日本人自己的事情，波田支队的中国人士兵可不敢对自己的正宗日本军官撒野，但是现在竟然有人枪杀军官
“我说，大家听好了，这些鬼子就没真把咱们当成过日本人；咱们自问一句，你是日本人吗？？”那个年轻士兵的三叔大声用闽南话道：“这里上百兄弟，只有六条小橡皮艇，你说谁能逃？谁逃？……咱们反正了”
“他们不会放过我们啊咱们在南京……”一个士兵忽然哭了起来……
“谁叫你那么笨，谁让你说在南京做过什么？咱们就说是刚从台湾征召过来的，什么都没干过”那个老兵道：“大家发誓保守秘密，然后咱们把能够逮到的鬼子统统杀光”
担任文和副手、训练教官的几个鬼子军官刚才没敢动，他们因为害怕惹怒了其它的台湾兵，这时候这些还不会听闽南话的军官还在那里发呆，他们忽然看见以往驯服的士兵一起转过头向他们扑过来……在对潮水的惊恐和死亡的威迫下，波田支队炸营了落在后边的部队有群起而攻之杀死鬼子军官的，也有为了抢夺交通工具互相进攻的，还有忽然精神失常见人就开枪的……
曹小民和他的二十几人正在没命地追着对手，一枪枪把落在后边的鬼子干掉，忽然却看见前边的鬼子混乱了，血光迸现，鬼子在自己厮杀起来
“杀”给自己鼓劲，那个从坡顶上下来的军号手用刺刀干掉了最后一个鬼这一群鬼没死透伤员，被他们的伙伴抛在水里等他走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奄奄一息又怎么样？能慈悲吗？难道救他们？放屁对他们手软能对得起自己在坡顶上尸骨未寒的弟兄吗？号手不管那么多，他杀得眼都红了……
一支在**各部眼里恨之入骨但是却有甚为忌惮的特殊部队，日军波田支队竟然在突然间土崩瓦解当暂九十九师的前锋部队乘船赶到的时候，他们被眼前的战斗场面搞的不知所措……
“长官，我是游击总队四支队三营八连的炊事班长，现在交付俘虏……”一个老兵背着几支步枪，手里拿着一支吹火筒活捉了一排鬼子俘虏足足三十多人，但看他的架势估计连枪都打不好……“长官，我是五团的吹号手，杀了十八个鬼子，俘虏了二十五个……”“长官，我这俘虏了九个……”“长官，别杀他们了，我亲眼看见他们把鬼子军官杀了，他们也是中国人……”……
后队作前队首先杀到的莫树材忽然发现他们根本不是来打仗的，他们是来接收俘虏和把那些已经累得危危欲坠的官兵们接上船的既然鬼子已经崩溃了，那还等什么，全前进莫树材命令分出一小部分船队散开去接应各处的弟兄，其他人像赛艇一样只管往南边划……
莫树材的部队直到半小时后才追上鬼子大部队了——那些没有乱的载的鬼子船咬上鬼子的船队一字排开，船头的机枪不住射击，可以看到血雾一蓬蓬从密密麻麻挤满人的鬼子船上升腾，船上的鬼子忙不迭花时间把尸体扔到船外却没几个人还击——波田支队已经成为了一支被打得战意全无的残兵
“什么？打成那样了？”李添豪收到前方战报，目瞪口呆了半响，他不是没见过炸营，但还真没见过鬼子的部队炸营……见鬼了自己这大反攻本以为是拼个鱼死网破杀敌一万自损七千的结果，本打算用一场血战来为自己的晋升开路……怎么会打成这样？那这一战的功劳记在谁头上？我的还是……
“他娘的鬼子炸营了别管他妈什么队形，统统散开卷过去……”李添豪忙不迭下令：‘还有，那些投降过来的波田支队鬼子，不是台湾人，是的话别杀，都留着……”只有这样了，只有这一招或者可以分到多的功劳，毕竟各部的俘虏都会集中到自己手上，到时候谁的战绩就难说清了……**开战至今还没有过一次俘虏这么多鬼子？
一望无际的水沼上，远远就看到冒出水面跋涉的那一个个鬼子半身，已经浸过了腰部了，他们根本无法作战一条条蚱蜢舟上，**官兵都等冲得足够近了再开枪，这是屠杀……“他娘的，太狠了？老子不是下令不要杀俘虏吗……”李添豪嘴里骂着心里却是一阵阵痛快……
第三零五章 方案
……我过了很久才知道，有些让自己愤恨欲狂的事情竟是因为自己一手造成的，在后来得知真相后，我几乎要自杀……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快，快把曹长官送到后边去……”李添豪一见曹小民，心中咯噔一声几乎没站稳：眼前的曹小民已经晕过去了，在他押送着俘虏回来上船的一刻就晕过去了他浑身湿透，昏迷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强撑着的意识，浑身在抖动着，在弟兄的怀里瑟缩着，就像他在南京王家大宅地下室里见到的“单耳”他们一样
透支了，精神和体力都透支了，加上那已经开始发炎的伤口折磨，在曹小民晕过去后他马上就开始发高烧，等到了李添豪的指挥船时已经开始在迷迷糊糊中呓语了……
李添豪一下子把软绵绵的曹小民抱进怀里，挪进船舱，他的眼眶在这一刻忽然变得通红：当个大头兵的时候，多少人试过亡命地战斗，根本不顾生死；但是当肩上已经缀上金星呢，还有谁能做到这样舍生忘死地战斗？
这不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也许对很多官兵来说是的，但对曹小民来说绝对不是，他早早就可以像李添豪一样退到二线观察着战线但是曹小民自己上去了，亲自和鬼子交火拼刺刀，因为他没把握弟兄们能不能撑住那一个茫然的血战之夜他亲自率领火线上的弟兄坚守，只为了给所有不知道前途的弟兄们一个死战的理由他发起了第一波反攻，向鬼子反冲锋过去，只因为他要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哪怕是孤军也要敢于进攻……李添豪默默解下曹小民湿透的蓑衣、军装，被雨水得发白的肌肤开始裸露，那上面是触目惊心的各种深深浅浅的伤口……
这才是军人啊，我李添豪不如你忽然李添豪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他为自己在出发时居然还想过万一曹小民战死自己怎样取而代之而感到无比羞愧——这是我的兄弟啊
指挥舱里总算有干净的衣服，也有医护人员和急救药物，被精心护理了一趟的曹小民依然昏迷着，依然瑟缩着，在李添豪哭红的泪眼注视下被送上了一条有蓬的船，尽快往泰州运去……
战斗依然在激烈地进行着，当反攻的船队经过接近三个小时的疯狂杀戮，把波田支队打得七零八落后，他们开始遭遇鬼子真正的水上强军了——同样拥有大批木船和橡皮艇，不怕搁浅敢于在水泽里乱闯的鬼子海军陆战队
鬼子的海军陆战队开始被调往了东侧，任务仅仅是侧击可能遇到的**后撤部队；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被淹没的地区没有想象中大，而在陆上一一二师早就严阵以待了后来他们又奉命撤军并且一路上搜救被困的波田支队官兵，等他们好不容易把大量散落的波田支队官兵载到江边的高地时才接到了集结令，又到了波田重一整理出所有前线报告确认了**并没有撤退而是在水沼中对自己的部队大屠杀时才得到反攻救援的命令出发这前前后后一耽搁，竟让波田支队几乎被全歼了
“沧州、保定之线宜绝对防御万一敌军打到开封、郑州之时，最后战线为黄河，宜作有计划之人工泛滥，增厚其防御力”这是德**事顾问法肯豪森的武汉外围防线布防计划，而在这份计划的旁边有蒋介石的亲笔批示：“最后抵抗线”
这份计划非常绝密，知道的人很少，但今天知道的人全部聚齐了
“大家都知道了苏北一带的战斗情况了？”蒋介石脸上带着得色：“谁能想到烈侯他孤军拖着日军主力，让日军主力被水淹七军了没人想到李添豪敢在这个时候反攻，现在前线不断传来战报，都是俘虏什么人、杀死多少日军……大家知道烈侯和李添豪可都不是那种会夸大战报的将领，很显然这一战的战果让人感到振奋，他们不光胜利完成了阻击北上敌军，保护二十军团撤军的任务，而且把敌军的北上主力给全歼了”
“曹李二位将军英勇，我中华国运有天助啊”一众将领看蒋介石心情愉悦，也连忙把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滇军还在北线死战、南边的鬼子主力也算是完了，就算后续部队也无法轻易通过苏北，二十军团总算是完整保住了蒋介石确实心头愉悦，他接着大声道：“大家从苏北一战中难道还没得到什么启示吗？”
蒋介石故意等了一下，就像是给众将留点思考的时间，然后才道：“烈侯能在苏北水淹七军，对手还是日本的海军陆战队和熟悉水性的波田支队，大家说我们的最后抵抗线计划，难道就不能打得积极些吗？关东军在水里能够比海军陆战队强吗？”
在大家还在狐疑的时候，法肯豪森拿出了一份计划，一份让在座诸将毛骨悚然的计划：原来炸开黄河放水御敌的计划是让在座的知情者们一直感到非常沉重的一份计划，因为他们这些知情者都要负责其中的一部分内容，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断子绝孙的阴损事啊这样一来，黄泛区里多少生灵涂炭，多少人家毁于自己的手上啊当他们看了计划后一个个脸色发青嘴唇微颤：计划竟要把黄河炸开六处之多，如此一来洪水可是从四面八方一下子泛滥了……这灾民可怎么逃？逃到哪里啊？
“我军应该借着黄河泛滥，像苏北战场一样对被困的日军各部展开反攻，用船队作战……”法肯豪森继续介绍着计划并且在众人当中即时点兵，谁从什么地方开始反攻……但是在座诸将都已经变得呆若木鸡了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就是不论任何代价、不论任何付出都要争取胜利的战争，在这样的战争中只要能够取胜，就不用顾忌任何后果……”法肯豪森看见诸人脸上的表情，他有点不满：“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国家，受灾的也是中国人民；但是请相信我，这是最好的计划，这个计划如果顺利实施，甚至有可能把日本精锐全部灭了，有可能结束战争”
结束战争？有可能吗？理论上说还真的可能，日本已经在这场战争中损耗得难以承受了，战场上的巨大伤亡已经让日本国内的反战派大为得势，很多人在呼吁停战如果这一仗能够把日军的华北精锐和南下的关东军击溃……在座的人们依然沉默，但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或者疑问，很显然法肯豪森的推论在理论上是成立的，而且这份计划一定是得到了委员长的首肯了……
茫茫的大水，足以阻断日军的长驱直入，足以让日军参战部队损失惨重，但是自身的伤亡和伤害呢？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曹小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搜救，很多的战士在战场上被不经意间遗弃了……
“小毛驴醒”来了，他是饿醒的，他醒来后发现身边只有五个一样受了重伤被抬到后边的弟兄因为不知道后方在哪里，这里仅仅是火线的后边不远处可以避开交火误伤的地方
怎么就没了枪声呢？“小毛驴”觉得奇怪，他挣扎着想要到帆布雨棚外边去看看，因为他们没成为俘虏，所以日本人应该是被打跑了……
怎么外边是这样的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被困在孤岛上，周围一个弟兄都没有，水里时隐时现似乎漂浮着不少尸体……雨水在他惊恐的瞬间把寒意带进了身体，腹部的伤口被牵扯到发出一阵阵的绞痛，他又倒下了……身边的弟兄有的是昏迷着的，有的已经殉国了，但他们身上都是一样冰冷雨篷挡不住四面八方的雨水，其实他们的身体一直被顺着坡地往下流的雨水冲过，每个人都在承受着伤痛和冷雨的双重折磨雨篷里没有任何食物，只有一只军用水壶装这些食水……弟兄们呢？全部殉国了吗？还是他们抛下自己转移了？不会弟兄们绝不会抛下自己……脑中一片混乱，“小毛驴”又昏迷了，他梦中不断出现在全椒的一个个活着的和死去的弟兄，他们曾经在一起血战，谁都没有抛弃谁……
没有武器，没有粮食，那些在各处坡地上的伤员唯一的生还机会就是让自己人发现救出去但是同样的没有专门的搜救队，船队都在战斗，只有还有战斗力的人们能够向着枪声前进找到自己人无论是伤员还是那些已经撑到了精神体力极点虚弱得无法游动去主动找部队的官兵，他们的身体本来就不撑多久，他们都只能在等死，被冷雨冷死或者饿死……
像“小毛驴”这样的官兵很多，在那个晚上一直战斗到第二天发起反攻的部队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大多数都已经无法行动了，他们或者躺着或者趴伏着几乎遍布了每一座没有船队经过的小孤岛……
决策者们不会在意这些人，他们是军人，战死是本份；至于百姓……这是国战
第三零六章 凄苦
……每一场大战后，不论胜败我们都会面临物资的严重短缺，在寒冷的季节经常会看到火线后的战地医院门前挤满了百姓在守候，那是把家里仅有的被子借出来等着拿回去的人们，有些部队作风不好不还这些被子，人家一家就都要捱冷了，试过冷死人……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泰州城里喜气洋洋，百姓都挤到了街道上，因为大捷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虽然战斗其实根本没结束百姓越聚越多，他们都想瞧瞧那些被俘虏的鬼子，听说这些鬼子还是中国人，是汉奸……
远处开始出现了大队人马，但是让百姓很失望的这是一群从火线上退下来，沿途被鬼子海军陆战队多次袭扰打得死伤累累的官兵，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喜庆，事实上城里的百姓比他们要早知道关于大捷的消息这些人是在夹道的百姓嘴中和那些前来迎接的官兵那里才知道了前线的最情况，因为肚子里已经装了些食物，在得知前方弟兄们大捷的消息后，有些后勤部队的官兵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和百姓一起夹道欢庆起来，看上去他们和百姓也没什么分别，除了那一身残破湿透的军装
等过了半天，主动后撤的部队断了档很久才又看到多人马过来了——因为在后勤部队身后的很多掩护部队被李添豪命令拉了回去作战，所以百姓接着看到的是都是经过一夜血战后被救回来的官兵……
一个个面无血色，大多数人还闭着眼睛，咋一看分不清是死人还是活人——事实上就有不少官兵在担架上昏睡过去后再也没有能睁开眼睛他们几乎全员是在担架上躺着的，担架还滴着水，那些担架正是像南京八字山大战中出现的那种简易到极点的临时担架……雨丝中，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尾，全是湿漉漉半死不活的伤病员被抬回来
欢呼的人们声音越来越小，他们不是没见过从前线退下来狼狈不堪的**部队，但像这样凄凉这样伤亡惨重的部队还是第一次慢慢的，两边路上的百姓开始传出呜咽，越来越多的哭泣声弥漫开来……
“咱们怎能让咱们的英雄这样子大家回去把被子拿出来”不知谁一声大喊，街道两旁的人们纷纷响应，人潮忽然退去；除了捧着食品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回去拆门板、搬棉被了大街小巷上无数原本闭着的大门打开了，邻里之间互相帮忙把门板拆下来当担架，很快抬着自家的床板或者门板的百姓又聚在了路边，向撤下来的队伍主动迎了上去……那个年代的木门大多数是可以抬起来拆卸的，不会弄烂，在充当完担架后打退了日军还能领回去用，在抗战中大多数城市战争的临时担架就是无数寻常百姓的大门板，这也是一种老百姓破家为国的活生生写照……
很多人是把伤员放上他们的担架盖上自己的棉被再自己抬着伤员走去医院的；临时充当医院的学校和各种大型建筑里人来人往，很是杂乱
“为什么不让百姓出去？”刚刚赶到的谢忠一看情形不禁猛皱眉头
“报告长官，这些百姓……”那些警卫员道：“咱们没有那么多被服，百姓是把他们自家的床和门板当担架，用自家唯一的一床被子盖在伤员身上送来的，他们还等着拿回自己的东西呢，没办法让他们回去啊……”
谢忠不再说什么了，军队里的物资本来就紧缺，在苏北这块孤悬敌后的地盘是如此他的一一二师算是沾了大决战的光，在最后一次的整补中物资总算是领齐了；但是其他作战部队不光战损严重而且后勤供应也断掉，这一趟大撤军回来，可是连吃穿都成问题
所有的库存全部都用上了，医院里的被服还不够一人一条棉被，现在只能等那些从伤员身上脱下来的棉衣烤干了从给伤员们用上，而那些等在医院门口的百姓还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大多数的百姓也是一家人挤一床，就一条被子啊这些都是实情，我那位曾经当过高级军医官的长辈曾经说起过这事，也有的部队是强征棉被而且不还的，他知道因此有一家人互相抱着活活冷死……
“谢师长来了？”打招呼的是老蔡，因为他严重的风湿被安排了第一批撤军，但是在雨下出后没多久他却一下子变成了好人一个，现在游击总队的后勤全部由他安排
“嗨，没想到啊，一场大战就打成这样子，现在我还担心鬼子趁机打泰州呢……”谢忠可不是打仗的料，他眼看身边曹小民和李添豪他们都不在，心里其实一直发慌
“没事，只要按照布防计划来顶着就行，这趟鬼子可比咱们还要伤，他们大概也没什么力量来开战，加上这他们摸不清的水情，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老蔡还是关心着物资：“老谢，你看还有没有办法多弄些干柴，现在只能靠柴火取暖和烘干棉衣了，可这泰州城里什么都像是湿的一样……”
谢忠望着老哥们，一脸无奈，两人只能相视苦笑
“对了，你那边还有没有发报员？”老蔡忽然想起来了：“老孔跟着曹司令，我身边的两个人……”他忽然摇摇头
“怎么？何嫣怎么了？”谢忠忽然想起自己可是有心给曹小民做这个媒人的……
老蔡可没敢在曹小民同意之前告诉谢忠何嫣是间谍，毕竟人是谢忠推荐过来的，谁知道这个来自江湖的老弟兄有没有第二面？
“另一个报务员在埠头上殉国了，何嫣……何嫣……”老蔡苦笑着摇了一下头
“杀了我向我开枪……”何嫣忽然又喃喃说出小芹在鬼时最后喊出来的话，她现在除了这句话别的都不会说了，她的脑中只有这句话……
“杀了我向我开枪啊……”小芹声嘶力竭地喊着，何嫣的机枪已经对准了那一坨人，但是她的手发抖了，她扣不下扳机
“噌噌噌噌噌”两个鬼子倒下去了，在小芹的旁边；当何嫣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她经过教官精心训练出来的枪法出神入化，连续两个向她举枪的鬼子都在电光火石间被她抢先一步击倒……后撤中的鬼子已经发现这个**士兵枪法如神，只要抬枪射击准有他们挤着往抓到的几个俘虏身后躲——他们同时发现了何嫣不往俘虏身上开枪……
“杀了我向我开枪……”凄楚的悲鸣越来越远，何嫣对着人群闭上眼终于扣动了扳机，她的耳边响起了各位教官们再三叮嘱的不要落在鬼子手里的教诲……睁开眼睛的时候，远处的空地上没有任何尸体，鬼子走远了，小芹也走远了……何嫣呆若木鸡，鬼子就在她眼前小芹掳走了等对岸的卫兵冲到身边时，何嫣忽然放声大哭，她心中的悔恨和自责无以复加：为什么自己就是下不了手呢？只要一扣扳机，小芹就……小芹绝不会怨我啊那是她最好的解脱，但是为什么自己就是下不了手？小芹落在那些禽兽手里会是怎样的下场啊……在自怨自艾和无尽的悲伤、恐慌中，在身心消耗到难以恢复的一刻，她在精神上封闭了自己，她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在河对面的老蔡目睹了一切，他惊讶于这个女孩对枪械的运用之纯属，又感叹她这样心慈手软的人怎么会当了间谍……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在那个时刻对着自己人开枪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至少消灭了那么多鬼子……”老蔡来到何嫣面前安慰她：“我以前带过这样两种老兵，一种是在这个时候开了枪，然后心里总抱着杀死自己弟兄的遗憾；另一种没有开枪，他总是怨自己害弟兄吃尽苦头……开枪，不开枪，都会自责的，你不要太难过了”老蔡说的是真的，他并没有刻意去为何嫣辩解；在他带过的兵中，特别是兵或者没杀过人的文职人员，他们至少有过半的人不能在鬼子掳走自己人的时候开枪
老蔡见过这两种自责的官兵，这些官兵一般会在一段时间后自己好起来，但是何嫣不同啊这是个女孩，虽然她也是个间谍；但是从她刚才的表现来看，她不过就是个受过训练的女孩啊她能承受得了吗？因为女孩落在鬼子手里的下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内疚会比任何人都重现在只能寄望其他包抄的部队救下小芹或者杀了她，否则何嫣很难说能不能从自责中恢复过来……
在那一刻，老蔡没把何嫣看成一个间谍，他让手下把她送到了的司令部好生照顾，因为在那一刻她是他的姐妹
第三零七章 疗伤（上）
……为什么我到现在还那么清清楚楚记得程疯子？其实走过来的每个人在那八年里每一次的生离死别都会深深烙在心中，只是因为太多，太伤心，我们一般不说罢了……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泰州城里、郊外乡镇的医院、学校、各个家族的宗庙都住满了重伤员，而那些身心透支，看上去衰弱到极点其实却没有什么大伤的官兵则被安排到百姓家里借住因为官兵太多而军营太小，等参与了反击战的非主战部队回来后，他们已经没有安身地方了，只好再次麻烦百姓——几乎泰州每一户稍微像样的人家都安排了人住进去，有的大户人家甚至安排了一个排住进去我们在电影中总是看到**部队把百姓赶跑自己抢了民房住，实际情况是大部队在雨雪天这样恶劣天气中驻防某地时，经常会把官兵分散住到百姓家里，平时也会帮忙干些挑水种田修葺房屋之类的活，有的部队军纪作风特别好的到哪里都很受欢迎，比如七十四军……
我在哪里？好热……迷迷糊糊中曹小民翻了个身，感觉到自己浑身还是湿漉漉的，但雨水怎么那么热？他睁开了眼睛，红红的一大片逐渐变成了一个火盆，他知道自己是在一个有火烤的地方，应该是在后方了，但他的头很晕……
“曹长官醒了……”耳边陆续响起人声终于彻底把曹小民从恍惚迷糊中拉到了真实的世界，那些白色的褂子告诉了他是在医院里
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高烧了一整晚，曹小民醒来的时候非常虚弱；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在鬼门关前晃悠完回来了在卫兵的搀扶下，他才能够勉强靠在床头坐了起来，但腰间那一股火烫的软让他不得不经常挺直身子才能坐稳
“现在部队情况怎么样？都安排好了吗？有没有扰民？……”曹小民一醒来就不顾身边的医护人员劝阻，坚持要找那些负责具体事务的参谋官员来问清楚，他最担心的就是出现部队扰民现象——苏北可是他的部队要长期待下去的地方，民众支持决定了他们的生存环境
当卫士出去找人的时候，曹小民忽然沉默了，他的眼睛落在了门边的小箩筐里，他看见了那里有一些西药的包装纸和空瓶子……他知道自己原来的状况，他知道还有多少弟兄和他一样的状况，他知道部队中西药的数量这次能够回来的弟兄中有多少人能用上西药？有多少人因为缺少药物将千辛万苦捡回来的命又在迷迷糊糊中丢失了？
雨势已经变小了，大水最终也没有泛滥成大灾难，但是那些因为战争被挖成水沼区的地带也许只能在水退后补种些红薯之类了，今年的粮食绝产基本没有悬念至于其他的区域虽然没有遭到大水灾，但是因为农人躲避战乱，农田也大都少了必要的田间管理，减产也是一定的，今年的苏北注定又是一个艰辛的年头
游击总队的官兵多人，也多是务农出身，他们对于农事本能的就有反应，现在官兵们聊天时最多的就是在讨论到了秋季的收成
粮食会大面积歉收的议论早就传进了谢忠等人耳朵里，大家虽然目前要忙的事情很多，但都亲身经历过粮荒，虽然这事离得还远，却已经让几位长官心里坠了铅似的感到沉重
曹小民终于醒了这是两天来谢忠和老蔡收到的第一条好消息——那些前线杀敌的统计数据虽然还在不断传来，但是却已经不能提起前线长官们的兴奋了，现在对这些感兴趣的只有远远离开火线，看不到满城伤病员的大员们
谢忠和老蔡以及刚刚赶到的韩德勤的个人代表、八十九考察队等一大伙人连忙一起去见曹小民；看到病房里居然一下子来了那么多长官，医护人员也不敢劝阻，只好纷纷退下，病房马上就成了议事厅了
“添豪那边还在打，和鬼子的海军陆战队在水面上激战，大家争抢着那些小孤岛；能够抢占到一个说不定就能救回几个弟兄或者多杀几个鬼子，现在每天还有人送回来，上千人的送回来……”老蔡的报告是关于战线的
“北边也在打，其他部队基本全撤了，就剩下六十军在死命抵挡，还打过几次反击，一些被分割后突围的部队没法子向西南去汇合大部队，就随着其他部队的断后骑兵撤退，咱们在鲁南接收了好几千人”韩德勤的代表则带来了其他的消息和上峰的指示：“委座的意思是这些人员整顿好后整补到游击总队，对了，现在缪澄流军长因为重伤已经转移后方，司令部决定由曹司令代理五十七军军长一职，并且在短期内要重建好五十七军，曹司令任重而道远啊……”
“人不会缺，咱们中国就是人多，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物资，粮食、被服、药品……你能想到需要的我们都缺……”谢忠还是个当后勤的料，他一开口就是油盐酱醋吃喝拉撒
没几分钟，曹小民就已经对目前的各方情况弄清楚了，总之一句话：水深火热
众人还在为即将要面对的各种危机头疼的时候，忽然外间有了一丝骚动……“快往里头抬，快，把李医生和陈医生都叫上……”
怎么了？是谁不行了吗？还是又有什么长官送进来了？……就在大家猜疑的时候，听到声音便出去警戒的卫兵回来了：“报告长官，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一个护士，据说是被鬼子掳去了，现在不知怎的回来了，生命垂危正要抢救……”
“搞什么不就一个护士吗？好像要把医院全都惊动了似的……”一个观察团的成员嘴里嘟嘟囔囔着，对外边的人打扰了他们的会议很是不满……
“……不就一个护士吗？……”曹小民听着那位看上去就没上过火线的文职军官说出那样一句话，不由得心里忽然一阵心酸：自己出生入死那么多次，被医务人员护理过那么多次，但是医院里的护士他能叫得出来几个名字？
“……你是李医生，你是小兔子……你是徐护士长……”就在曹小民刚醒来的那会，医院里司令部的医护人员几乎全都过来了，大家带着笑让曹小民辨认，曹小民虽然叫出了不少人，但是他却没感觉少了谁……在上海、在南京，在很多地方，包括在这里他都有对上峰的怨气：上峰太不把他们这些战斗在第一线的部队当回事了但是现在回头一看，自己又何尝不是把很多本该关注的人疏忽了呢？近在咫尺的司令部直属医护人员他竟然很多人都只知道叫小X，并不知道全名；在大家都跑到自己面前时自己却想不起来谁没在……
一个护士，一个护士难道就那么渺小吗？在多少士兵的心目中，特别是曾经受过重伤被抢救回来的老兵心中护士就是天使就算他们不在前线打仗，不受重视，那么一个士兵呢？现在还在水沼围困的孤岛中拖着残躯等着救援或者和鬼子死战的士兵呢？当初他自己何尝不普通的一个战斗在不知有没有退路的混乱战场上的大头兵？……曹小民忽然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他下床了
“走看看去”曹小民道：“咱们也不知道多少次让人家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现在人家出了事，难道咱们就不该去关心一下？”
也许是作为长官必须的，在手下出了事之后去表达关心，屋子里头的人们大都是这么想的大家当然也配合曹长官去表现他对手下的关爱之情……
刚走出屋门，曹小民竟然迎头碰上了何嫣
何嫣呆滞的眼神迎着曹小民的目光，既不懂得避让也没有任何惊讶，就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让曹小民大吃一惊的是她竟然是在一个护士搀扶下，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走；何嫣的手有些发抖，走的步子就像在平移，连脚都抬不起来，她们是扶着墙很慢地走来的
“……她和那个被掳走的护士感情最好，就是小芹，那个最矮小的护士；她们后撤的时候遭遇了鬼子的侧击部队，小芹被掳走了；当时何嫣就端着枪对着那群鬼子和小芹，她没下得去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姐妹绝望地喊着被掳走，然后她就成这个样子了……”老蔡连忙给曹小民说明情况：“刚才就是小芹被救回来了，是鬼子为了节省船位，看她是个护士就没留她，砍了一只手推到河里的，一个被小芹护理过的老兵一直没放弃追着过去，后来在河里把小芹捞到了……”
“快点啊怎么她们还没到？……”病房里的小芹拼命用意志去延长自己的生命，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她一条胳膊被齐着肘子砍断失血过多而且肺部也呛水了，她能够撑着回来就是因为要大家知道她没被鬼子掠走，她是清清白白地死去的她是回光返照的时候醒来的，但是当她知道何嫣因为自责而忽然变得痴痴呆呆的时候，她决定不能就那么死了，她要见何嫣一面，告诉她自己很好，就要动手术了……
第三零八章 水深
……每一场大战最后的阶段，双方都已经在收兵了，那些失散了，依然在缠斗的官兵却不会知道；他们不知道大员长官们已经在喝香槟，他们会继续死战，他们被遗忘了……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雨忽然就收了，但是水面却在往上涨，应该是上游的水还在下来，估计还得好几天才能退“地瓜”忽然看见远处水平线上有一个小黑点在动，在向这边移动
船肯定是船随着他一声欢呼，坡顶上的人群也发现了有船在远处经过……这时对面的坡顶居然也发出欢呼
这是一处马鞍形的坡地，东西两头特别高，现在被敌对的双方各占一处：东边的是暂九十九师的半个排，而在西边的却是波田支队的一个班
“死鬼子你们好日子到头了来的是咱们**爷爷的弟兄”“大蒜”恨恨地对着对面坡顶吼着：“咱们的弟兄到了，看咱们怎么收拾你们这群数典忘宗的王八蛋”
“呸来的是大日本皇军，你们就等着喂鱼趁现在给咱们叩个头，咱们到时给你留条全尸……”对面波田支队的日军不甘示弱，回骂了过来……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前一天早上曾经在远处出现过船影，当时双方都还有子弹，受了刺激这两群已经拼得筋疲力尽的残军竟然又打了起来，结果就是剩下了目前双方的人员，但那条船影竟然消失了后来到了中午，远处又出现了一次船影，但是坡地上的两群人已经弹尽粮绝，都趴在地上懒洋洋的，不再打了只是对骂在那一条船也不管不顾过去后，大家是沉默得可怕：难道他们被遗弃了吗？双方都不再搜救自己人了吗？在这样的环境中，没吃的，被大雨浇了两天两夜后大多数人都已经衰弱到了极点，如果没人来救他们，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啊……
“你说，要是来的真是鬼子，那该咋办？”一个战士问道
“咋办？等死呗，还能打吗？”“大蒜”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他在刚才和鬼子的对骂中已经用尽了气力，现在躺在那忍受着胃里火烫般的虚火
“你他*妈还是个代理连长……”“地瓜”轻蔑地骂道：“李长官的教诲忘了吗？多杀一个鬼子就是给自己的弟兄多留了条活路……”
“成啊对面就有一群鬼子，你去杀啊，爬过去啊”“大蒜”马上就回了一句……
他们两人从当兵在全椒战壕里一起跟着老兵学打枪到现在“大蒜”当上了副排长，代理连长他们之间的骂战就没有停过，其他的士兵也习惯了每次当副排长和班长吵架的时候，大家都当看戏，这两人也越吵越有水平，每次都让大家哄堂大笑当然，今天没发挥好，两人都没劲了……
“哎，‘大蒜’，说真的，要是这次船真的过来了，日本人的船，咱们就等死了？”“地瓜”忽然非常严肃认真地盯着“大蒜”道：“这不便宜了对面那帮兔崽子？”
“也是……”“大蒜”忽然沉吟起来：“他娘的，要是来的是自己的弟兄，收拾那几个王八蛋就跟玩似的，可要是来的是鬼子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弟兄们，谁还能打？”
副排长的轻轻一问，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地瓜”表了态：“说实话，现在走路都腿软，但如果面前就是鬼子，咱还能拼一把……”弟兄们都看着“大蒜”，班长的话代表了他们所有人的状况
“他娘的，咱们摸上去，把那帮兔崽子全宰了”“大蒜”恨恨地道：“要是来的是自己的弟兄，咱们也长把脸；要是来的是鬼子，咱们好歹多拼了几个鬼子，给其他弟兄多留了几条后路”
两高地之间浅水轻轻的“哗哗”声并没有让对面坡地上的鬼子警觉，他们的瞭望哨在看着远处的船，其它人则井井有条地一排躺着，节省着体力
被雨浇透的坡地湿滑异常，非常难爬，但的偷袭队伍在用身子紧紧贴住地面悄悄往上运动了一会之后，反而觉得体力好了些，就快到顶部的棱线了……
就快到了“大蒜”身体忽然来了一阵潮热，本来被冰冷湿透的棉衣已经箍得麻木的身体忽然变得敏感，他感到浑身一阵阵发软……
“支那人”忽然坡顶的鬼子一阵大叫，一个正在瞭望的鬼子眼睛一斜发现了正在往上爬的弟兄们……坡顶乱作一团，将近十个鬼子忽然力气也来了，纷纷滚地散开——他们想象当中肯定会有手榴弹从天而降……没有手榴弹落下手榴弹本来还有两枚，但受潮了爬上去的弟兄们一个个手持刺刀——没装在枪上的刺刀，因为这会比较轻忽然一群**官兵就出现在鬼子面前，大家对峙了两天，这回是得识庐山真面目了
冲在前面的“蒜头”拿着两枚其实已经受潮的手榴弹，拽出引线作势要拉：“兔崽子们，要命的举手投降，看在你们祖宗份上，饶你们一命”
一个鬼子却举起一枚小甜瓜扑到了面前：“来啊拉啊不敢拉的是孙子你们都他*妈放下刺刀……”
两个人对峙着，其它人跌跌撞撞抢占着有利地形……
“不敢拉的是孙子”“大蒜”大喊着一把就拉了手榴弹向鬼子扔过去……趁着鬼子到处乱扑的时候，其他弟兄一个个直扑敌人……“嘶~”一声响起来，那个鬼子的小甜瓜竟然真的冒烟了
“别……”在大家一愣之间，忽然那个鬼子身旁的同伴一脚踢在拿着小甜瓜的手上，小甜瓜飞向一边顺着坡地滚下去……“轰隆”一声，黑烟从棱线下升起来……“有话好商量，大家都是中国人……”那个踢掉手雷的鬼子忽然变回中国人了
四个鬼子已经被弟兄们制住了，都受了伤，肩上或者脖子上都被刺刀开了口，鲜血直流，剩下的鬼子端着枪，枪口的刺刀明晃晃对着弟兄们……**人多，鬼子的刺刀却装在枪上，要说打起来弟兄们还不见得有优势但有人质在手，鬼子是被包围着……拼还是不拼？每个人都紧张得要虚脱……
“我说，**弟兄们，咱们都是中国人，没必要这样你死我活的……”那个鬼子继续道：“咱们别拼命了，咱们讲和……这样，来的船如果是贵军的船，还请各位饶了咱们；要是来的是日本人的船，咱们也不会为难弟兄们……”
“放屁你他*妈跟鬼子长了，连这骗人的话也学会了……”“地瓜”道：“你们在南京怎么诱降的，咱们都清楚……”
“这样……这样……这里还有不少日本人的衣服，来的如果是日本人的船，你们换上，就冒充咱们的士兵好了……”那个鬼子道：“我这还有一枚手雷，你们拿去；要是发现我们耍奸，你们就拉引线好了……”
“放屁谁知道那是不是受潮的？”“地瓜”逼前一步骂道：“要么举手投降，来的要是咱们的弟兄饶你们一命，来的是鬼子，咱们就同归于尽”
“死就死，谁怕谁啊？”鬼子当中有人想扑上来，被那个出来谈判的鬼子拦住了：“别，咱们这样拼了不值啊……我是不想死，谁想死的去拼，大家想想，找不找得到活路……”
两群原本打了两天，拼得眼睛冒火的残兵忽然就这样僵持起来……半小时过去了，远处的船消失了忽然，双方都有撑不住的人倒下了，接着，剩下的人坐了下来，大家斗牛一样眼睛互相瞪着，但都明显感到很泄气：难道我们真的是都被放弃了？
“我说，咱们是为国为家而战，为了这个民族的存亡而战，你们为啥？”忽然，“大蒜”问了一句：“你们为啥那么不要命？”
“我们？”那个带头说出不想死的鬼子沉默了好一会道：“如果不这样，日本人不认我们……再说，家都在台湾呢，要是咱们投降，那是要株连家人的……”日本人没有这样的文件留下，但是台湾的朋友说起过，有的人家因为被确认了家人在战场上投降了家就被杀干净了
大家沉默了，大家都有拼命的理由，为了生存，为了自己家人的生存
“我们不该再打下去……”那个鬼子忽然道：“皮带也是能吃的，咱们可以在死人身上找皮带吃，过两天也许水就退了，咱们各安天命……”
默认了大家接受了这样的条件，两群人忽然全像泄了气一样躺下了这时，很奇怪的，他们不少人心中竟然在暗暗担心会再有船经过，会有船过来，那样他们就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了……类似的情况在很多战场上出现过，妥协的鬼子还真是日本人呢，其实在战场上最底层的士兵，不论哪一方，能活谁愿意去死？
作者：今天上来传稿，意外发现各位友疯狂砸评价票，把本推上钻石了谢谢非常感谢大家厚爱
第三零九章 疗伤（下）
……我们有的士兵太善良了，善良得让人心酸；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但他们却来了，被逼的，被日本人逼的……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同来的人都回去了，包括长官们和那个小女孩生前的姐妹们，因为他们很忙，她们也很忙，但何嫣留了下来
小芹的坟地就在泰州城外不远，是数不清的无数坟中的一座，所有的坟都一样，没有石头做的墓碑，只是用一块薄薄的木板写上了坟里人的名字和所属部队番号有的坟前插着鲜花，有的却是空空的，但所有坟墓那一大堆土上都没有草，连坟间的过道上也没有，是被挖坟的人和上坟的人糟蹋净尽了，光秃秃的显得很凄冷
也许到明年这个时候，草就很密了，还会有野花，但是那些木牌上的字也应该脱落光了，可能木牌也朽了；如果有一天我再来这里，能找到小芹吗？何嫣呆呆地想着，她难以置信那个坚强的女孩就这样永别了，就这样连棺材都没有一口就躺在冰冷的土堆里头
她为了记住小芹的所在，小心地数了两遍这些坟的数目，记住了横竖的数字；但是很快她就感到绝望了：正在她数着的时候，却看见又有大板车拉着死的人过来，在坟地的边沿上又开始挖坑，数字变了……她真的不可能记得住，她真的不可能再回来看望小芹了
是小芹亲切的笑脸把她从噩梦般的麻木中拉了回来……“我没事，弟兄们拼了命把我救回来啦，你好好保重，我这就要动手术了；你走远点别听，没有麻药，可能我会哭的……”小芹亲切的柔和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来，还用她的左手轻轻抚了她一下，她不知道小芹的右臂已经被砍掉了……小芹做手术去了，她再也没有回来，何嫣回来了，回过魂来了
“……小鬼子的汽艇早被我们发现了，大家在交火，要撤回去的鬼子把小芹拖上了橡皮艇但是却发现橡皮艇太小了，小芹还在不断挣扎……一个鬼子用刀砍断了小芹的手，再一脚把她踢了下水，还有一个鬼子最后时刻用刺刀在她背上捅了一下，然后一群禽兽就大笑着看只有一只手的小芹在水里挣扎着，也不开枪……是我游过去把她救回来的，还差点吃了鬼子的子弹……”那个被叫做“窝囊废”的老兵把他救回小芹的过程给何嫣说过了，何嫣昨晚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满身是血的小芹正在水里挣扎，举着被砍断的手，身后是大群的鬼子在发出野兽般的笑声……
在这样的岁月中，如果不坚强就要垮掉了，何嫣想，无论如何也要坚强起来，就像小芹一样，否则别说完成任务，人都得疯掉了映入眼中是不断增加的坟，那么多的官兵在这一场大战中殉国，他们也和小芹一样躺在冷冰冰的地下，也许在下一场雨中坟上木牌的字迹就会被冲刷干净，他们就这样彻底消失在战争中了，甚至不会给几个人留下回忆——那些带着回忆的人也许就死在下一场大战中
有一天，也许一块荒野中也会有那么一小块属于我？一小块等野草长出来时，木牌已经在风霜中朽掉的野坟……抗战，真不是什么可歌可泣的事迹啊，只有死亡和遗忘……何嫣决定回去了，因为她在这里感到越来越难受这时，她却看见一条人影在远处过来了，那人在一座座坟地看，但他看见何嫣后就不再停顿径直走了过来
那是“窝囊废”，那个拼了命也要把小芹救回来的老兵“窝囊废”和一些年纪轻轻的老兵不同，他真的是个“老兵”，四十几岁了，入伍却才一年不到；之所以叫他窝囊废，是因为他从来不敢犯军规他原本被编在“小神仙”的手下，就因为在小镇上作恶时既没敢去抢东西也没敢杀人强奸，虽然最后还是被牵连到让军棍藤条打得死去活来，但其实却是个没有任何恶行的好兵，胆小怕事的小兵军队里就这么奇怪，连一点事都不惹的兵就被叫做“窝囊废”了
“窝囊废”这趟救人，让所有人大出意料，没人想到他水性那么好，胆子那么大
“还好，你在，我不认得字，一座座坟地看过来，如果不是看见你还真的找不到小芹……”“窝囊废”要是不穿一身军装，看上去就是个人见人欺的老实人，但是何嫣从其他士兵那里知道他竟然在一路上接连三枪干掉了三个鬼子，如果不是没了子弹的话，也许还真有可能把人救下来……
“……我那趟让藤条打了，本以为要好了，谁知道后来在棉裤里发脓，大冬天的也没留意，几乎连命都没有了，是小芹悉心照顾才让我活过来了……”“窝囊废”小声道：“好人呐，就是不长命……我听说了，当时你下不去手，没开枪；如果是我，也下不去手的……如果我狠一点，趁还有子弹时每一枪都打夹着她的那些鬼子，兴许就能救下她了……”
何嫣一脸吃惊，在她的印象中像这样据说一枪一个地杀人的，可都是狠角啊怎么他也说没下得去手？
“我听说……你是个神枪手？”何嫣问道：“神枪手……杀过很多人？”
“窝囊废”听她这么问，苦笑着摇摇头：“在这以前，我一个人都没杀过，就因为这，弟兄们没子弹了就来拿我的，我就剩下三颗子弹了……”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兵？何嫣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是听说的，你有段时间很难过，人都傻了，真可怜……”“窝囊废”一脸同情地望着何嫣，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道：“好人总是那样的，不能做好人啊，好人会受不了的……”然后他在小芹的坟前留下了一小束从远处路边采回来的野花，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连何嫣叫他也不回应，也不管跟着离开的何嫣想赶上来，走得很快……
那个小女孩也是好人啊真想告诉她，让她不要太难过，但是……这是我的秘密“窝囊废”低着头脚步很快，像在躲避什么，但他的脑中却没法子躲开回忆……
“窝囊废”的母亲是一个娘家妇女，但却被一个水匪强奸了，怀上了他年轻的母亲被赶出了家门，只能在离开村子不算太远的地方搭了个窝棚生下了他
母亲一直教他要做好人，不能去伤害人，不要打人，不要杀生……他一直那样做，哪怕是在母亲病故后他那个水匪父亲后来找到了他把他带到了匪窝里过的那几年
他在匪窝练了一手好枪法，但却从来没打过人；他身体强壮但却从来没欺负过人；他水性很好但却连鱼都不打……后来，水匪们被官兵剿灭了，他也离开了匪窝回到了和母亲一起生活过的窝棚，在那里开出了几亩荒地，过着最卑微最平淡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村长家的一个怀了孕的丫鬟被赶了出来投水自尽的时候被他救了
她成了他的妻子，但他却从来没有和她睡在一起，他知道她不愿意后来，她生了个女儿，也是他的女儿了；但是她却在女儿断奶后又一次投了水，这一次他没看见，他只看见水边上留下的一双旧布鞋……
他独自一人抚养着小女娃子，他的女儿，直到三岁；但是没想到有一天村长家来人把小女孩抢了回去，那是村长二少爷的种……抢回去就抢回去，只要村长善待她就好，跟着自己过的那哪是日子啊？他悲伤地想
很长一段日子，他总要偷偷去瞧瞧小女娃子，因为那是他亲手接生生下来的女儿为了这事他被村里人打了很多趟，有两次几乎被打死，但他好了之后还去有时他会把鸡蛋煮了悄悄带过去，在没人的时候把鸡蛋往小女娃子嘴里塞；很急，怕别人知道，有时会把女娃子呛着了……那些鸡蛋是他养的唯一一只老母鸡下的，他不舍得吃，那是他唯一可以拿出去换些生活用品的东西
他就这样默默关心着小女娃子，直到她一天天长大，成了个姑娘；那是他女儿，他的爱，她的生命……
但是日本人来了，日本人进了村子，把他的爱，把他的生命糟蹋了带走了村长一家是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他是两天后才知道的，因为同样怕得要命的他在见到日本人后躲进了荒野里……得知一切之后，他疯了，他到处去寻找女儿，但他没找到后来，他遇上了正在招兵的马头岗游击队
他不在乎别人叫他窝囊废，因为他自己就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他没能保护自己最爱的女儿，也没能给她报仇，他甚至拿到了枪之后还一直没敢对着人开……直到那一天，他看见了另一个女孩，一个对自己有着恩义的女孩被掳走，他发了疯似的去追，跳进水里去救她，他救了她回来，但他却没能救她
他本来想告诉何嫣他的故事，让她不要太难过，但是他还是把故事烂在肚子里了，也许有的伤，心伤，只能让受伤的人自己去痊愈……
作者：这是我所知道得最详细完整的一个老兵，包括他的出身和最后身故；他还有很多故事，会伴随着主角走完整个抗战年代如果本不被和谐，这将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最善良的老兵的故事串联
第三一零章 通胀
……我们经常会在行军到达某个地方时想要在当地买些粮食物资，却发现物价奇高或者当地人根本不收法币；原因很多，包括法币的滥印；但在开始时，滥印的却不是我们而是对面阵营的人；他们用假货币破坏我们战区的物价，经常能造成一个地区出现粮荒和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大水把南线的战火生生浇灭了，整个苏北地区都在水中担惊受怕，所有的军人农人都在加固着每一处可能会被大水淹过或者坏冲毁的堤围每个晚上都有由民众组成的监察队在每时每刻盯着水位变化情况，很多胆小的住在地势较低的民众也已经弃家搬到地势高的亲友家甚至是在山岗上露宿
但是这一切紧张气氛却无法阻止那些早就习惯在生死边沿打滚的官兵，他们不关心大水会不会把他们淹了，他们只关心肚子是否吃得饱在那些被水漫了上来的平地上，仅仅积了很薄一层水，如果不跑动溅起水花，看上去就是绿茵茵的草地每一块这样的草地上都可以看到很多**士兵在拿着长竹竿，忽然一下子蹲倒狠狠地把竹竿往地上一鞭
这是他们在抓青蛙因为水涨了，很多青蛙到了岸边的草地上栖息和觅食，早就饿得发慌的官兵们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虽然他们很多人原本并没有吃青蛙的习惯，甚至很恶心吃这些黏黏糊糊的东西；但是在全椒出来的那些吃了一个冬天癞蛤蟆的官兵可不管这些，在他们带动下，全军都开始了捕青蛙
青蛙很警觉，走得近了它们一下子就窜得远远地，根本抓不到；但是青蛙实在很多，太多，看上去甚至可以用密密麻麻来形容很快战士们就找到了这个最简便的方法，一根竹竿往下一砸，然后过去捡蛙群出现、怎么捕捉，这可都是老兵们口述发生过的真事，不过地点是在武汉一带，当时在雨季出现的蛙群可算是拯救了大量营养不良的伤员
营养丰富味道鲜美的青蛙让很多原本奄奄一息的官兵脸色开始红润了起来，这些死里逃生的人们恨不得大水一直涨着别退，否则他们又要挨饿了
曹小民也来到了河边凑热闹，他原本是过来视察水情的，但是却意外地发现了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因为腿上的刺刀伤很深，他现在走路还很不方便，但他实在无法让自己坐着轿子去看水情，于是便坐在大板车上来了，从路上到河边的几步是用一支步枪当拐棍撑过来的
官兵们看到曹小民出现，刚开始还没什么，因为大家没认出是谁，但是当有人开始嚷开了曹长官来了之后，整个河边就马上沸腾起来，很多人开始“喔喔”大叫，可以看到很多青蛙被吓得纷纷跳进水里……
“怎么？你们打算做青蛙干啊？打这么多？”曹小民看到这一幕居然有些不忍，毕竟那些小生灵在后世可是不多见了难道人类天生下来就是要破坏这个世界，杀死那些无辜的生灵吗？人类真是万物之灵而不是万物之祸？
“回长官，抓这些青蛙也得赶时间啊，就这么几天估计，要是水退了或者其他原因青蛙群散了，那可就想打也没有了，现在可得多存些货，免得到时挨饿……”一个老兵提着一整个篮子的死青蛙走过来很多士兵都是这样，其实他们都见过司令，但却没有那么近的见过，这些淳朴的小兵胆子小，不敢贸然走到近前来，但却总是借故靠近些多看几眼，就好像长官是什么稀奇事物一样
除了青蛙，还得要有些别的，这样下去可真没办法养活这几万人啊……曹小民看见这在河岸上热火朝天的一幕，但心里却是忧虑重重：刚刚和郑州的联系中他知道很难得到物资，因为北线扛不住了目前还在死战的六十军也已经开始退兵，真正在断后的除了他们就只有七十四军抽调出来的独立旅，也就是在原来曹小民的老部队“模范营”基础上扩编的部队现在虽然由于水势阻隔，从淮阴一线到东部的道路还是通的，但在淮阴西边的各条路上都挤满了后撤的部队，根本无法把东西逆着人流送过来，如今的苏北只能靠自己
眼看日军短期内是不会发起进攻了，堵在泰州一线的部队也不用那么多，原本可以往南通方向继续撤，但是问题来了：能走到南通的都是需要留下防守的有战斗力的一一二师各部，参战过的游击总队和暂九十九师大多数部队几乎都有半数人员还躺在老百姓家里
泰州虽然是丰裕的地方，但在经历了去年的粮荒后如今又因为战火和水灾切断了贸易的道路，要说这一地区的存粮还能有多少，能不能支撑这三个军级单位人员的供应，能支撑多久那是谁都不敢估计的
正在沉思之际，谢忠也来了，带着一个坏消息和一个通知来的：坏消息是不光是泰州，整个苏北的物价都在飞涨，特别是粮食，已经涨得比去年粮荒时还要贵四倍了那个通知是说军统有人来了……
军统来的人叫罗浩，是沈醉的得力助手之一，曹小民和他刚见面没多久便清楚了物价飞涨的其中一个主要原因：两党之争
“这是我们在淮阴关卡查到的法币，数量很多，都是从山西一带运过来的，各种路条都有，如果不是一群饿慌的散兵当是粮食照抢，估计都运到泰州来了……”罗浩道：“我们把运送的人严刑拷打后他招了，像这样的法币他们至少运了五趟进来；我们初步估算了一下，如果把这些法币用来买粮食，按照行市可以把全苏北的存粮按三倍价格统统买下……”
曹小民倒吸一口凉气：这可如何是好？自己的部队、地方上的百姓哪个不缺粮？不用抬这粮价就要暴涨，现在对面的阵营运进来了如此大量的法币，那不是要自己的命，要这些在第一线死战的部队的命吗？
“这……你们那边怎么应对的？”曹小民感到深深的恐慌，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事情，那些法币看上去完全就是真的啊打仗，再难打再要命的仗，一咬牙上去拼了就是，但是要在苏北堵截这些分不清真假的法币流通，他完全没办法啊
心急如焚，愤恨之极，在如此国难当头的时候，两党内争竟然激烈如斯这次法币大量涌入，不光能够让五十一军、五十七军、游击总队以及暂九十九师的军费全部打了水漂，而且还会造成极大的社会影响，很可能会造成苏北这个鱼米之乡饿殍千里的凄惨景象
“总部的意思是希望曹长官能够采取强硬手段，把粮食以及各种生活必需品、药品等等贸易全部实行军管，全部由政府统一调配，严打走私……”罗浩把一份计划呈上，是后方在很多物资上专控的成功措施：“其实共党一直都有把印制的法币大量流入我门后方，防不胜防；在重庆早就开始对很多物资进行专门调配供应了苏北地区孤悬于敌后，如果出现了一个政府过于独断，很可能会形成一个不听中央的集团，这是委员长最担心的这次委座能够同意这份方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是因为委员长对曹将军的绝对信任这次将会在整个苏鲁战区同时实行，中央比较担心的是五十一军那边……”
双方交换了很多意见，曹小民也发现如果不是这样做真的不行；如果不是重庆早有经验，他还真是措手不及但是，作为穿越人他多少还是听过什么金圆券银元券的事情，这法币看来迟早还是要跌得分文不值啊
“你说，**这样给咱们捣乱，咱们就没办法反击吗？”曹小民心里确实非常愤恨
“怎么没有？咱们也没少造他们的边区票，但是匪区分散，而且比较封闭；很多地区的流通货币并不相同，我们的工作难度很大……”罗浩皱了一下眉头道：“事实上，在互相冲击货币的较量中，我们很被动；我们的货币都是统一的，流动人口也多，很难杜绝他们浑水摸鱼如果说不收法币，用银元，那政府的威信却又到哪里去呢？只能通过查禁和物资管制了但是你也看到，共党的渗透能力很强，我们很多关卡的路条他们都能搞到，唉……”
前线打得那么困难，每一仗的伤亡那么大，物资那么缺乏，但是两党之间互相给对方捅的刀子却那么狠，每一下都是要命的啊曹小民一时发了呆，他真不知道在以后还会遇到对方什么暗算
这时，罗浩却又下了曹小民一跳：“我们探得消息，这次共党对苏北的货币大冲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曹将军曹将军把他们的东进支队灭了，共党对曹将军那是恨之入骨，除了要在地方统治上搞垮苏北，好像还会对曹将军不利对了，他们不可能放弃渗透苏北的，曹将军还要小心，他们还会东进……”
第三一一章 搜救
……在没有任何后援的鏖战中，官兵在断粮多日之后会感到身体里火辣辣的，软绵绵的，有过这种经历的幸存者说那是他们把自己的内脏都要消化了；这个时候的人身体是最软弱的，但思想上却是最不要命的，他们绝不会容忍敌人活下去……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曹小民和罗浩的商议进行了很长时间，为了不让苏北出现因为粮食价格飙涨而饿殍千里的情况，最后马上制定了在全苏北鲁南推行的粮食流通禁阻令，在整个苏北地区限制过五百斤上的粮食运输，就算是农民要运输过这个数量到城镇里贩卖，也必须得到军方批条，一旦越界则全部没收，贩运之人抓捕调查但曹小民否决了限定每家最高存粮数字的方案，因为一旦进行每家巡检，很可能会让不少浑水摸鱼的人借机敲诈民众，可能会造成民众极大不满甚至民暴——虽然这一项曹小民可以安排直属部队进行，但是在上次的征田放水之后，曹小民对这此也已经有了担忧：谁能保证自己的直属部队就不会作奸犯科呢？
看来对付**对苏北地区的经济破坏只能采取其他手段了，在冷静下来后，曹小民想来想去：经过扫穴行动后，**在苏北的活动据点应该不多，只要自己细心查访，还是不难发现他们的活动踪迹；如果他们敢大量采购粮食囤放制造地方粮荒，自己应该还是有能力找到这些窝点的
在物资地方政府专控这件事上，曹小民是决心下最大的力量去落实，因为他太担心苏北出现混乱了这是一个孤悬区，再发生混乱，只能是完全失控，别提阻止其他势力进入，保持一区一统，全力抗战了为了这事，曹小民是不惜担上独裁、**、暴戾等罪名的，必要时大开杀戒他也在所不惜
总算是把对付粮价上升的事情有了安排，曹小民和罗浩开始了对另外的事情作出安排：这次罗浩带来了两个女谍，一个是个小女孩，将安排进入司令部通讯科密做电译电员，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则会安排在司令部秘处当会议记员她们会被安排和何嫣同住，不光是监视她，同时还会在必要时候通过她传递假情报在上一次顺利歼灭四军东进支队后，曹小民已经非常认可何嫣的情报地位了——何嫣的情报传送可以直达四军的总部
这次罗浩过来，还带来了很多其他消息，都是不方便在电报中表述，由来人口述的最重要的一条是让曹小民在短期内把苏北各事项整理顺畅，腾出身子来，到重庆一趟这一趟可不简单，是蒋介石要亲自给他授勋，二级上将；这之后曹小民将要进入高级将领进修班三个月，然后正式出任苏鲁战区副司令
因为曹小民在对待**的态度，在事事直接对蒋介石汇报等细节上让蒋介石非常满意，所以蒋介石这次也是推心置腹，把很多话直接挑明了：苏鲁战区，明着让于学忠当总司令，实际上却是让两个副司令把持一切，韩德勤将把持着淮阴以北到整个鲁南国统区的行政军事，而在淮阴以南的水乡地带则全部交给曹小民来统筹
诸多的事关高层决策事项，每一样都让曹小民不得不花费大量脑筋去思考，甚至让他把前线还在收尾的战事也搁在了一边，他已经不是一个也不可能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了
不管重庆方面关不关心，不管苏北的曹司令关心不关心，战事还在无情地进行着……
中日双方的部队其实一直没有中断过对那些被大水围困的官兵的搜救，他们派出了不少船只出去，双方总是不断遭遇在开始的时候，大家只要一遇到就驳火，打得死去活来；但是在数天之后，大家都发现对方不好惹，每次这样的战斗都会造成对战的船只上人员几乎死伤殆尽，于是大家就形成默契了：当双方遇上时，只要一方实力明显强，另一方就会退让，但是实力占优的一方也不会追击；大家都以搜救本方人员为目的，尽量不开战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安徽以及武汉沦陷后长江一带水域是常事，日军也不是动辄就有钢铁汽艇的，很多日军也仅仅是以木船巡逻，只配备机枪，没有机关炮或者迫击炮；因为木船的防御差，当双方在水上相遇时就是凭着机枪对射，没有腾挪的地方，不能取巧，基本是命换命后来在一段时间的战斗后，大家的巡逻兵就形成了这样的默契……是消极抗日吗？在旁边看一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当事老兵们说起来对此却是很自豪的，他们认为是由于他们的顽强战斗，让武器占优的日军不得不妥协……
这一处是不是曾经已经有弟兄搜救过呢？看上去那么平静，完全没有人迹的样子，但是“麻子”还是决定上去一下，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到他的兄弟“小毛驴”他们一起在全椒当兵，一起在战壕里给张景岳长官当饵诱杀鬼子……他笨，他胆小，如果不是这趟伤亡太大他不可能当官，但是“麻子”现在是排长了，和他的兄弟“小毛驴”一样只要没见到“小毛驴”的尸体，他都要找他，不是因为要让自己的兄弟知道自己高升了，只是为了要找到他……
这是一个马鞍形的土坡，或者说是两个连着的土坡，他们登上第一个土坡没有任何发现，但是登上另一个土坡时，却目睹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几十个双方中日官兵纠缠在一起，互相用匕首刺刀扎透对方的身体，横七竖八地趴满了坡顶，浑身长满了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蒜’……兄弟，我不行了……”“地瓜”微笑着看向对面同样瘫坐在地上的波田支队鬼子，在“大蒜”耳边悄悄说道：“浑身都像散了，肚子里又热又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也许熬不过今晚了……鬼子的身体比咱们好，也许咱们全死了他们还能活下去……你说，咱们能让他们活着吗？……”
“今晚行动，在我们死去之前，把鬼子全部干掉……”一条命令悄悄在已经连身子都快挪不动的**弟兄之间悄悄传递着，他们无法容忍自己就这么死去而敌人活着……
“杀啊杀鬼子啊……”这是这群战士最后一次喊出战斗口号了，他们很多人连内脏都在病变，就算这个时候获救也无法复原了，他们就像是要记住自己曾经喊出过的口号一样，喊得特别响黑暗中，像地狱的恶鬼般，一群随时会倒下的**官兵忽然扑向了对面的鬼子……
身体已经完全不能对袭击作出规避动作，双方的残兵都一样，他们只能在生命最脆弱的时刻，不断用刺刀匕首往对方身体上捅一下、两下……自己吃了一下、两下……有的人是互相搂抱着，一起躺在地上笑看着对方用短刀互相捅着的……
没有月色的晚上，朦胧的夜幕中，接近三十个人就那样互相褫夺掉对方的生命；到了最后，弥留之际的人们已经分不清敌我，他们只知道不能让一个活人离开这里……
“……我知道你们会动手的，你们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杀，再来一下，这里，给兄弟个痛快……这样死了，家里人不会受罪……对了，兄弟，杀了我们之后自己也来一下，据说这样活下去的人自己也会疯掉，死了，总比当疯子要好……”“地瓜”的刺刀扎进了那个一直充当谈判代表的鬼子身体时，那个鬼子没有任何反抗，他居然带着笑断断续续向“地瓜”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他娘是条硬汉，干嘛当鬼子……我扎不动了，兄弟见谅，没办法给你个痛快了……”“地瓜”身子一软倒在鬼子身边：“如果你们没在南京干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也许我们会放过你们；记着，下辈子要再当了中国人，别做汉奸……”
“呃……”“呃……”干呕着，身体一下一下抽动，但那个鬼子居然还回了话：“那些畜生说，我们要做日本人就要对支那人做出一切该做的事情，强奸、残杀，只有那样才能证明我们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我们不那样干，我们就保不住命了，在台湾的家人也要被凌辱、杀害……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爱冲锋吗？我们很多人真的想战死……”弥留之际，那个鬼子竟然哭了
刺刀扎进体内的感觉并不明显，只是伤口处原来就软软辣辣的感觉稍微加强了些，还有，能感觉到有些什么流出体内很多缠在一起的人在临死前都在说着话，互相对话……
太阳升起的时候，会照到这个土坡上，会照在很多个土坡上，都一样躺满了中日两军的尸体，但他们都是中国人……
第三一二章 安内
……我们在和日本人的相持期间，必须要做花费大量精力去提防**的渗透；一旦他们渗透进来，就会让原本还比较统一的各地方游击队出现很大的内部分裂，使游击区会陷入到无力作战，陷于内斗的的境地……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疏散到南通的部队，其实也就是到南通的农村，因为南通城自五十七军撤离后就失陷了日军一零一师团作为北上部队的右翼，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打到了盐城因为小说中**驻防计划变了，弃守一路堵一路，全歼第六师团的计划让历史上从南通到盐城的一路血战少了许多现在一零一师团也很头疼：在盐城地区和八十九军血战、和南下的二十军团打过接触战后，他们现在就像是砸空的拳头，整整一个师团根本找不到对手
一零一师团可以西进泰州，但是现在日军司令部都已经对曹小民这种泽国战术谈虎色变了，不管战役胜败在这样的战术面前打完的部队都必然残败不堪，而且破坏净尽的地方也没有产出，无法给作战部队补给，司令部方面已经不愿意再打这种完全的消耗战了
继续留守着占领区吗？问题也来了：南通历史上就不是产粮区，主要还是依赖江南的常熟和长江上游的产区供应，如今战事一起贸易阻断，那地方可是再无余粮，军队的补给全靠海军从海路供应要命的是从南通到盐城，还没完全合并到曹小民的游击总队中的各地自发抵抗组织就高达六七万人，现在除了占据的县城等地外，小部队下乡都危险重重一零一师团的防线呈一字型，一旦**各部休整完毕，南京司令部可以百分百确定曹小民、李添豪这两支部队绝不会老老实实地相安无事，苏北一定会战火滔天
现在日军的下一作战重点可是西进，如果后院起那么大一团火倒是救不救？如果放弃盐城到南通一带，凭着海军强势拦住长江当然可以避免和**在苏北的战事升级；不过这面子上也太过不去了，毕竟南方各军中一零一师团是唯一真的打穿了南北和北路军会师的部队
现在日军只能寄希望于南京维政府和于学忠的秘密谈判了中前文提到，和南京伪政权谈判的屎盆子蒋介石扣到于学忠头上了，为的是以后褫夺掉他的兵权，但是这个谈判也仅仅是刚刚开始，而且实际上连于学忠都还没接触上，目前只能找到韩德勤东京大本营的计划是迅西进，一零一师团是南路军唯一在本次会战中算取得成功的部队，必然是西进的主力，但他们能在谈判结果出来前抽调吗？
头疼的事情很多，双方都一样，曹小民带着部队进入到南通地区后，入目的一切是让他忧心忡忡：本来他以为以长江下游的肥美水土，应该能够比较好休养他的部队但是却没想到南通是通商旺地，贸易兴旺但农业生产却是非常落后因为曹小民事前布置的民众撤离，这片大地基本避免了原来历史上数之不尽的屠杀悲剧，但是难民却成片成群充斥了每一处**势力地区，现在这些难民也没法回归当看见如此浩大的难民潮后，曹小民心中已经明白：粮荒不可避免地马上要发生了
……曹小民现在每天都在各处乡村转，都在安排难民和军队，几乎不在司令部……何嫣又找到了机会把消息送出去了，在部队东进后，因为老孔身体不好整天告病休养，“蝈蝈”又在埠头上被鬼子枪杀了，现在何嫣几乎是独挡一面撑起了整个电讯班她要送出任何消息都非常方便，根本没人监视，一般的卫兵就算在旁边也不知道她在和哪里联系
为什么总部对司令员的行踪那么关心，要求把他每天的活动情况一一报告呢？何嫣心里有一丝不想的预感：难道总部要对曹小民动手？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死去的小芹外，何嫣对身边的人们都产生了很深的感情：一起走过那么艰辛的道路，一起和鬼子面对面打过……这些朴素的军人在她的思想里完全和什么反动派或者军阀无关，他们就是一群保家卫国的战士现在，本来就缺粮的部队还要接济那么多的难民，每天部队都在各处地势高的地方修建着竹木棚安置百姓……如果这样的部队不是中国百姓的部队，什么部队才是？
如果曹小民在这个时候遇到危险甚至遇刺，苏北会是怎样的局面？军队会不会乱？难民会不会被牵连？……何嫣在发完电报后，心里惴惴不安，现在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在这个时候给**部队制造混乱，那是在犯罪，在对全国的百姓犯罪
也许，给总部发一些假消息？……这时候，总部回电了：用尽一切方法摸清楚未来三天曹小民将要去哪里安排工作……
“如今各处的游击队很多，在南通就过三万人，但是这些游击队大多数并不受我们直接控制，他们有的也和鬼子打，但却是各自为战”老蔡介绍着情况：“他们对我们倒也配合服从，但联系和指挥都脱节，人人都要拥兵自重；只要是说把他们的部队直接并入到总队进行整训就悄悄拉队离开，无法约束”
“这是一个大问题”曹小民听完这些对与会的军官们道：“大家要知道，如果我们不能把这些部队全部直接收编约束好，他们就会有人逐渐和日军玩默契，让我担心的是，**一边的人也会逐步渗透进去，把一些部队拉到他们一边，这样我们日防夜防也就没法防住了，人家根本不需要东进，直接就在我们内部诞生……”
“我们看看这些游击队，这一地区的游击队人数众多但每个游击队人数却很少，他们最缺乏的就是武器，还有就是他们的活动地带远至沿海而我们却在靠近泰州这一线……”老蔡把游击队的状况介绍完之后总结道：“要他们听从命令，除了我们占据着中央领导抗日的大义外，最重要的是能够给他们提供赖以生存的武器装备，还有就是我们必须要派遣大量人员道他们中间去这是曹司令在几天和我们参谋部研究出的方案……”
曹小民的方案很简单，就是给所有地方上大人的游击队全部派一名军政教员，一名军事教员，两名通讯员前者是他从后世的电影中得来的灵感，**不是喜欢给那些地方部队派个党代表去开展工作吗？这就是好方法至于军事教员，那简单，曹小民手下有的是游击战水平高的老兵，他们很多人作战水平不错但文化却不高，特别适合到这些游击队中去教他们打仗，而且这也会给老兵们以后的升迁带来帮助通讯员则是要保证以后各游击队之间的协同作战以及不起眼地在各小游击队中增加人员
除了这些派驻到各路小游击队中的人员外，曹小民将会在南通、崇明、启东、海门、如皋、靖江六县抗战时南通六县级行政区，阜宁、东台、台北、盐东、阜东、建阳抗战期间盐城六县级行政区进驻每支人数在五百人以上的大型游击队，作为对各地方小游击队的领导上级这些游击队要保证每月至少四趟的对敌进行有规模的袭扰，保证其在地方上的游击队领军地位，同时要注意把其他在和日军作战中被打散或者由于内部矛盾分裂的游击队进行收编
“你们要牢记，城池最容易在内部被攻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们也亲身经历过共党在我们背后都下过什么黑手，所以你们要在平时注意观察游击队里的言论，一旦出现有人宣扬苏联，宣扬四军、八路军也，拉拢人缘的，全部秘密逮捕……”在对那些被挑选出来的游击队队长们作训时，曹小民把很多的工作细致要求都下达了；他很清楚现在日本人是不愿意在苏北投放太大精力的，日本人已经在寻求和苏北鲁南的**力量达成和平了，现在他的地治重点就是必须要在辖区内彻底清除**
这些游击队的队长中，不乏从南京出来的精兵强将，像“砍刀”、“小北”他们这些人都在名单里，虽然有些人现在还躺在八十九军医院，但是作为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非军校系人员，这次基本都要被派出去独挡一面了
刚刚才结束会议，电讯班的老孔便来报告了：何嫣在今天多次对外发出电报，已经证实就是和上次的电台联系，老孔已经故意让来的机要秘把曹小民最近的假行程安排泄露了，但是很意外的是何嫣发出去的行程竟然是真的
什么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说我们内部还有其他内奸，何嫣还有同党吗？曹小民大吃一惊
第三一三章 杀机
……间谍工作给人的感觉总是很神秘，一丝不苟，但其实在真正的谍战中总是有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如果到了解密的那天，很多人都会发现那些当事人是多么愚蠢，甚至就是个笑柄……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虽然是农村，但因为逃难的百姓很多，泰州以东很多以往安静的小村落都人满为患会议之后，经过了连续几天到处奔波安排百姓的曹小民也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下了，他看着那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布满老茧的脚慢慢探进热水里，在木盆上朦胧的蒸汽中仿佛看见一双小手在给他温柔地擦拭——那是佳奈的手……
一个女性的身影在脑中飘了出来，那是何嫣；何嫣的出现让他心中的温柔忽然消退，这个美女是个间谍谁会是她的联系人呢？总部里还有谁是同党呢？他真的想不出来因为对历史的预知，他在总部里防共的工作做得算是非常严密了，特别是经过梁小宽的事件后，他甚至对很多一起死战出来的老弟兄都监视过一段时间——不是为了将他们置之死地而是一旦发现他们谁是共党后要把他们拉过来他们都经受过考验了，不可能是共党啊
双脚一阵阵刺疼传来，那是热水进了破开的血了，曹小民感到有些吃不消，赶紧草草洗完脚擦干了事，脚的舒坦他现在是无福消受了
“长官，副支队长回来了，带了很多海货……”勤务兵兴高采烈地进来报告，看见曹小民已经洗完脚连忙把洗脚盆端起来拿出去
副支队长就是“狗鼻子”，那个在八字山血战中唯一幸存下来的警察因为他到底不是正规军出身，所以在部队中一直充当的是内部调查和一些与特务连组建训练等有关的工作这次因为要摸清南通、盐城一带的游击队状况，曾经在南京侦缉队干过，还会几句日语的“狗鼻子”就被派了出去，整个宝高战役后期他一直在南通活动
曹小民和老蔡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因为他对这一带的情况最熟悉，就把他选定为了将来十二支司令部直辖游击队的东路支队副支队长，但“狗鼻子”本身还不知道的任命
南通因为一边靠着海，在沿海地方倒是不会怕粮荒，这次狗鼻子就拉了一车队足足八大板车的鱼干、虾干、干贝、干鱿鱼过来
“这下好了，我在好多村庄看到难民们和那些杂粮稀粥，都喝出黄疸来了，一个个手软脚软的……来人把这些海货匀一匀，每个村庄送去几十斤，煮粥的时候放一些，总得让大家开开荤……”曹小民顾不得和“狗鼻子”商量任务，马上就布置警卫员去分派海货了虽然这一分海货就会分个精光，能留下的很少，让那些警卫员们心疼不已；但是大家还是在工作中得到了乐趣——别说吃，光是分着那些海货，闻着那股鲜咸味，对一直食不果腹的人来说就是享受啊
“能不能再搞些回来？多多益善……”曹小民匆匆忙忙把成立东路支队的事情说了，马上就问“狗鼻子，现在他唯一看到能够缓解饥荒问题的着落就在海货上了
“难度很大这些东西都是各路游击队进贡的，要说买的话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对了，最近在沿海一带来了不少有钱人在大肆收购海货，那钱就不当钱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把那么多海货运出去……”“狗鼻子”一句话让曹小民忽然打了个激灵：他在限制粮食运输，可没限制海货
粮食不够吃，那到最后就是什么能吃的都要往肚子里塞，这一网打尽了沿海的干货，不摆明着就是封死了曹小民最后的活路吗？曹小民已经知道了那些“有钱人”花的是什么钱了，他们肯定就携带着大量假法币进来的人，还很可能就是以后在这里进行长期地下活动的人
是啊来海边收海货的财主，谁不欢迎？他们很容易就能站稳脚跟，还能和各处的游击队搭上关系……不行，这群人得马上除掉曹小民立刻把“狗鼻子”带进屋里，让传令兵把老蔡找来，商量如何把这些海货商人连人带货带钱全部一网打尽的计划了写到这自己觉得好笑：这事情是一个同学说的他父亲，某军区第一任参谋长的事，当年老人就是这样带着假币到黄海边活动收编游击队的，我这要消灭掉同学的父辈呢……
海货的味道煮进了粥里，那飘出来的香气可不是青蛙可以比的，浓郁透心刚刚才得到休息机会的何嫣还来不及把工作和来的译电员小芳交代完，便忍不住转了话题说了一句：“呀，外边的味道真香啊……”
“是，今天赵大姐回来了，这些东西都是长官亲自带回来的呢……”小芳接了话，因为能够吃上好东西，司令部的人们这一刻特别精神
赵大姐回来了？何嫣心里一动：她前天就是在来的赵大姐那里得到曹小民行踪的，她看见刚认识的赵大姐还没安顿好就在收拾行李，随意问了一句她要到哪里，赵大姐也随口回答了她要员要去的地方，不是跟着司令员还会是谁？就这样她得到了情报——曹小民安排好的假情报
何嫣觉得是时机趁回去休息多和赵大姐接触，套套话了……
刚走出司令部，何嫣就遇到了特意给她把饭盒带过来的警卫员
“嗨，还以为能有多少呢，闻着那么香……”警卫员给何嫣递上饭盒道：“就是撕成了条条的鱼干，煮了没捞上几根，闻着挺香吃不到东西……司令员还在院子那边让大家把海货发到济民站去，估计过两天连这香都闻不到了……”
何嫣忽然一阵感动：她目睹的曹小民不光是个英雄，还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现在部队里除了作战部队一稀一干一天两顿，像她这样的非作战人员，司令部随员也不例外，只能一天两顿稀饭就这样的困境，曹小民好不容易带回来了些海货，还要给济民站配送……忽然，小丫头快活了起来，她感到自己非常正确，那个恶作剧非常正确
在给总部的回电中，何嫣竟然把收到的情报，赵大姐说要去的地方改了
她原本就是因为金陵中学的特殊背景加上长得美貌被派来执行任务的，她还是个没有完成全部训练的未毕业特工，她还仅仅是个强化训练过的小女孩……因为对曹小民的敬佩，因为自己觉得在这个时候不能让总部杀了曹小民，她竟然搞了这样一个“恶作剧”
在她看来，司令员随时改变行踪也很正常，自己这一改不会带来麻烦，而那些执行任务的同志最多是等了个空，也不会损失无论如何，就算这个曹小民真的是不得不杀的反革命，也应该在过了饥荒之后，现在她自作主张要留他
她没想到南通就那么几个县，她这一改却歪打正着，把曹小民接下来的行程全部搞对了这就是让曹小民特别困惑的原因：何嫣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真情报，她是如何和另外的卧底联系的，如何躲过所有耳目联系的……何嫣在游击总队其实就没有联系人
何嫣是单线联系，包括接受她情报的人以及发给她指令的人其实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根据她的情报，在外边的活动布置早就开始了
还是在筹备东进事宜的时候，一批紧急进驻准备恢复苏北地下工作的地下党就潜入到了苏北，现在他们正在全力接收那些从山西运过去的法币在苏北进行大采购，把一切可以吃进肚子的东西都买进储存起来这些物资有机会运回后方根据地那就最好，没机会运回去，只要能够把苏北搞得民不聊生，曹小民就无法得到支持，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今天他们又接到了任务，迎接三个特派员，具体后续任务等人到了才知道上头的指示是无条件服从三个特派员，满足他们一切要求
三个人，地方上只知道是特派员，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他们来自延安，都是在特科培训出来的行动组精英，在延安都在担任特训工作，教官级的人物他们做事不会问原因，也不需要知道原因，就像他们根本不知道总部要杀曹小民的原因是对他灭了四军东进支队忍无可忍，他们只负责杀现在他们只有一个目标，曹小民
作者：关于评区里有友想查证自己祖父的出身一事，已经回过贴，但三天过去还没看到审核通过贴出，这里简单说一下就凭这些资料实在无法查证，因为浙江人从军有个特殊性，他们是带着政治任务的，是代表委员长家乡从军的在包括滇黔川湘等各派系部队被打光后整补，都会安排进去不少浙江人，在当时除了桂军外的其他部队都有他们的身影，连晋军、西北军都不例外，是人员分布在部队中最广的一个省籍，所以很难从籍贯上和部队沿革去查在当时整团补充浙江籍士兵的军级单位就有不下十个军，既包括传统中央军，也包括像打光后的川军团番号部队等都有从友提供的后期事情来看，老人应该出身就是中央军嫡系，因为陆军第九师不是会随意整补散编人员的部队，那是从教导总队派生的精锐，后来的整训地点也是直接在重庆完成其中一个细节是长官听到老人的口音——这就是说那个部队不应该是浙江人为主的部队这里只能从可能性较大去推测，老人应该是开始进的补充团，后来编入二十军团作战二十军团是在黄河流域打过战事较多而且是长期有成大建制骑兵部队的少数部队之一，最可能是十三军或者八十五军的番号，因为在二十军团中这两军的长官最方便在自己部下犯错时轻易把人调往陆军第九师如果有其他详细资料才好做进一步查证，目前只能这样推测
第三一四章 成军
……当我刚收到电报知道了委员长给我的部队番号时我还糊里糊涂，是参谋长提醒了我那包含什么意思，其实从那时起我们就已经在准备对四军袭击了……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李添豪是最后一个到达泰州的苏北地区南线战场高级指挥官，因为他一直在亲自断后：他检讨发现，曹小民之所以能够在军中赢得那么高的威望，很重要一点就是他向来和战斗在最前线的弟兄同甘共苦这一次他就一直留在最后，他要每一个侥幸被救回来的官兵在担架上第一个看见的最高长官就是他；因为这些在水中孤岛被困了十天，被抬下来时像骷髅一样的活死人一旦真的活过来，他们的地位会是很高的，就像当时从南京突围强渡长江到达北岸的弟兄们一样以后一定会被刻意提拔
当他刚刚看见泰州的城楼，便已经看见曹小民在远处的山坡上望眼欲穿了……
这是一群怎样的战士？曹小民不用任何演技，当他看见最后被抬回来的弟兄时，眼眶就一下子红透了
几乎每一个在担架上的人看上去都已经不像人形，虽然他们已经由弟兄们给换上了干净的军装，身上还盖着破棉衣，但是每一个人却都那么弱不禁风，在骄阳下依然不住颤抖他们只有嵌在瘦得看得见骨头的脸上两只眼珠子还能够转动几下证明他们还活着，当他们认出了曹小民的时候，剧烈的颤抖和在眼中忽然渗出的眼泪证明他们神智还清醒，但却已经无人能够说出一句话
曹小民轻轻地拍过担架上的每一个人，像摸一样拍，这一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之后，才是和李添豪商议军务
“命令已经下来了，五十七军重整，我任代军长；你任副军长，暂九十九师三个月后改番号一二零师，是恢复五十七军缩编前的番号建制……”曹小民一句话还没说完，李添豪目瞪口呆地看着曹小民失声道：“一二零师……这……”
曹李二人相视良久，曹小民点点头：“这是最高机密……”
李添豪的反应完全在曹小民的预料之内，就和他刚刚接到密令时一样：一二零师番号自从五十七军缩编剥离，在抗战爆发后一直是配给十八集团军使用的番号，现在师长是贺龙
让暂九十九师改番号一二零师，那意味着什么？国共两党彻底掰了？这么快？
曹小民在刚接到命令时在老蔡提点下也马上意识到了里头的玄机，他很想再发电报去询问蒋介石，但是最后他忍住了，只回了一句话：一切照遵现在的曹小民已经学会了什么时候说自己的意见，什么时候绝对服从了；在对共的事情上，必须要拿出最强硬的姿态才合适，至于为什么或者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那就不要问了，蒋介石总有他的理由
曹小民只是隐约想起来好像在原来时空有个什么皖南事变的印象，但到底是发生在什么时间，结果如何他是一点都不清楚，只是这时心里在想着应该是应了那回事了
密令，只是一句话就交代了，主要是让李添豪有个思想准备剩下的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五十七军整编按照计划这一次整编游击总队的一半主力部队并入一一一师，师长由在接触战中受伤送往后方医治并经过军统考察认为绝不或者亲共分子的霍守义回归担任，现在看百度，把霍守义写成好像是亲共的一样，实际上他是在部队被击溃走投无路才投降的……这样一来可以安抚着原来五十七军老兵们同时也让受伤的缪澄流、常恩多、万毅等人安心转移到后方疗伤但是实际上一一一师的四个团长却有两个是曹小民的人，秦岭和满汉都被提拔了，这样基本就算是把一一一师给控制在了曹小民手中一一二师谢忠那是个管后勤的高手就不用说了，部队实际上就是曹小民的只有一二零师的李添豪和桂军走得很近，但是他也是跟曹小民出身的老人
曹小民手下游击总队另外的一半人马会继续以苏北游击总队的名义继续战斗，那是曹小民的绝对直属部队了至于韩德勤手下的部分游击总队部队则沿用为鲁苏游击总队的名义，这样一来就把原先归在五十一军防区的鲁南游击队力量全部从于学忠手中剥离了
蒋介石这一招既算是把五十七军彻底中央化，也还是给曹小民留下了霍守义和李添豪这些不安定的余味——曹小民毕竟是他见都没见过的亲信蒋介石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把重兵交给曹小民，同时还把行政权也划分了他一半，也是非常大的信任了
曹小民在考虑的部队重整时，一直在盘算着如何借着这次重整彻底把**的军事力量拒之门外甚至借可能是皖南事变消灭掉，但他却不知道实际上此时的局势变化已经和原来的时空发生巨变了：因为李明扬、李长江二人没有回归，驻扎泰州的将是李添豪，四军想渡江到苏北已经成了影；缪澄流、常恩多、万毅负伤后调，霍守义回归又让后来的五十七军兵变化于无形……实际上现在的苏北已经不可能变成他原来所在时空的那个局势了
虽说李添豪独霸一方的想法还没实现，但毕竟也算是升了半级，一个暂编师长成了副军长，直属部队也得了正规番号，这对他来说也还是可以接受的况且曹小民已经告诉他自己很快就要到后方进修，这里的局面要他统筹，也就是说，李添豪至少可以成为万一曹小民继续高升后苏北的统治接班人；对于这点，李添豪还是感到非常满意的，同时他自己也确实感到曹小民比自己无私，自己一天没能执掌一方，跟着这个老大还是最划算
曹小民打算把重整部队的工作重点放在思想建设上，毕竟经过几场大战下来，手下官兵的作战素质已经大幅提高，再要带兵也没那么难但是接下来的“皖南事变”可能本部会对四军下死手；这次可是主动攻击，要全军统一思想，不被发起内战的想法绊住，就必须要在日常训练中把**丑化到极点对此李添豪当然没意见，他本身就是仇共派，在问过最可能有亲共行动的五十七军旧部情况后，李添豪也有心里数了，他也相信在“大行动”之后共党势力无法渗透到苏北了
“好了，兄弟，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本来是要给你洗尘的，但军务繁忙，这事就交给老蔡了……”曹小民进了城没多久竟然便和李添豪告别了，这让李添豪不由得愣了一下，但他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连忙也和曹小民敬礼作别
其实此时曹小民当众告别李添豪，是为了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准备按照何嫣报出去的几个地点巡查下去，把前来刺杀他的**特工剿杀干净
因为以前有过“扫穴行动”，共党在苏北的力量已经非常薄弱，这次能肩负得起刺杀曹小民的人一定是从外地过来的，很可能不是苏北人，这就比较容易暴露了曹小民觉得这个险值得一冒，毕竟如果能够成功把这些人干掉，那么共党在苏北可以拿出手的武装力量就加微不足道了
曹小民出动了，刺杀他的人早就出动了……
“奇怪了，你说他们三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神秘兮兮的，大队长也不说明……”位于芦苇荡子里一处偏僻的院落里，四个看上去土头土脸的乡农正在忙碌着东西一边轻轻议论着屋里一麻袋一麻袋的全是假币，而多的已经不能在屋里全部放下的却是海货，因为天气已经好转，烈日当空，他们便把海货全部拿出去晒
“别废话，不光你看出来有大事……”领头的人轻轻道：“咱们哪个没看到那是一支改装过随时装拆的曼利夏狙击枪？……咱们干好本份就是了……”
这所院落原本是一个搞走私的富户的产业，原本为了走私掩人耳目建造的在苇荡子里的一处别墅日本人来了，早就身家惊人的富户就逃亡了内地，这里交给了留守的家人看管看管的家人实际上就是一个地下党员，这里就成了下党一个秘密落脚点，因为地方偏僻而且宽大，经常会成为行动组集合的地方现在，这里不光被安排作为刺客们的落脚点，是一处假币和海货的储存点
四个被命令必须在日落之前负责所有海货翻晒一遍，没有紧急事情决不许外出的行动组员百无聊赖，只能执行命令但是他们从队长带来的三个人那特殊改装过的枪械上，都看出这次行动非同小可，之所以让他们做这些无谓的劳役，应该就是要他们老老实实呆着，哪儿也不许去，什么也不许向外透露……
四个人在干着活，却不知道从三个特派球员到达的那一刻起远处早有一双眼睛阴狠地盯着他们了
第三一五章 狙杀
……我们这边派过杀手进入延安伺机狙杀他们的领导人，甚至一个独立旅去偷袭；他们也不客气，多年来从没停止过打我们一些高级将领的主意，防他们比防日本人还难……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曼利夏民用步枪，一种非常好改装成狙击枪的枪械民用型步枪枪管不包木，全部外露，适合装拆以及安装瞄准镜等辅助工具；如果查考资料，会发现用这款民用步枪改装狙击枪的**狙击手是在二战中最早想到用民用型枪械改装狙击枪的，比美军和英军等要早得多；曼利夏的口径比毛瑟还大，子弹杀伤力惊人，而且在北洋时期这种枪和弹药就在中国有生产，山西太原兵工厂造出来的出品和意大利产品已经完全没有性能上的差别了
老雷手上就是这样一支改装过的曼利夏，他很喜欢这款老枪，在国内革命时期他就用它暗杀过不少目标，今天他又拿起了它……有友提出某方面似乎没怎么暗杀国民党一方的高级官员，其实这是因为有些东西不主动公布罢了，能查到的比如在国内革命时期江南一带的省长级人物几乎全部有过险被暗杀经历，在那八年里除了蒋介石因为有“老大哥”严厉警告过不能伤害之外，像顾祝同、关麟征这一级的将领其实都曾经面临过刺杀威胁，台湾方面在写军统的中，都有写到军统的一个重要职能便是保护好一些重要将领的安全，着重提到暗杀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日本人，另一方面……还有一些四九年以后留在国内，当过政协一类官职的人其实也曾被某方面在不同阶段密谋暗杀过，比如说曾在四.一二中大力清洗**的李公，这些资料只能在其故友回忆录中发现，包括他们本人的著作都是不会提起的……
是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教官生涯？是因为长期在训练基地和学员较量的原因吗？老雷觉得很不自在，他总有种被身后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一个老狙击手通常会有些特殊的感觉，比如他自己被人瞄准可能就会觉得很不自在……”苏联教官的话在耳边响起来，老雷不由得再次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但是包括自己的两个同伴所在，这里方圆五百米他真的看不出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按情报，目标将会途经这一路，到时这里的游击队长会带人装成难民求助，只要目标一露面，三个教官级的枪手，三支曼利夏……一切都很正常，就等着行动了；但是老雷就是觉得不踏实……“砰”忽然枪响了，来自自己的身后
最远处的一个同伴忽然被一枪爆头那个同伴仅仅是向另一个方向偏了一下头，在那一刻看不到自己这个方向的枪口焰，这是一个行家
虽然理论上看见枪口焰的条件反射能让枪手有两成把握躲过狙杀，但是实际上是微乎其微，只有行家才会在意这一点点影响，选择这样一个时机开火很显然，敌人是知道他们的身份的，敌人同样强大……老雷已经换了个位置了，用一种让行家膛目结舌的方式，直接蹿到了那个位置，没任何战术动作
因为对手同样是专业的，他一定会瞄着自己另一个迂回的目标——狙击手不会笨到直接窜往一个明显的目的地？老雷反其道而行，他成功了，他到了那棵树后可以翻过身子还击……但是敌人呢？敌人竟然就此沉默
狙击手的互相狙杀，经常要比耐性，但是老雷他们不可能和对手比，因为曹小民的卫队一旦到达会包抄他们他们只能主动出击，主动去攻击一个不知隐身在哪里正在瞄准着他们的敌人
远处的战友已经一跃而起，诡异地隐现于林木丘壑之间……老雷依然隐伏着，就等着敌人向战友开出那一枪，战友用生命引发的那一枪……但是，面前的土坡上只有沉默
汗水不由得滴了下来，对手太冷静了，老雷不知道跑出二百米后自己的同伴是否还能保持那样的度和诡异，只要稍有闪失，在这样的敌人枪下，他就基本没活路了
忽然，同伴转了方向，不再冲锋，他逃……一个人和你对峙，另一个却逃，怎么样都能逃掉一个……但是山坡上却依然没有动静枪声引来了当地的游击队长带着的几个人，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看不懂眼前的一切……
“你们冲上去”老雷忽然命令那几个游击队员，只要他们一起冲上去，看那个狙击手还怎样躲藏，只要他开一枪……沉默，土坡上只有沉默……
老雷到了坡顶，查看了很久，终于发现了敌人留下的痕迹，那家伙居然开了一枪就走了？怪不得，怪不得一直只有沉默，直到游击队员们占据了土坡……自己和同伴做的一切努力都像傻子一样，人家一击之后竟然走了
奇怪，为什么？难道这个敌人不想歼灭自己？难道他觉得一个人敌不过自己两个人？还是他有什么阴谋诡计，一切都是在算计自己？……老雷忽然感到一阵心虚：糟糕
“砰”几乎就在他的感觉出现时，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很显然，自己的同伴在想什么，敌人料到了，他其实在一击之后就已经迂回，他的伏杀目标是自己的同伴老伙计是不会真的逃掉的，他一定会回来，以他最喜欢的路线和方式……那些助战的游击队，还有他自己都成了敌人利用的工具，敌人把自己另一个伙伴杀了
敌人很狡猾，很显然包括战术和地点选择都是事先计划好的，这是一个非常阴险的家伙，还有，他很熟悉自己这三个人的战术配合，狙击风格……忽然，老雷知道这个敌人是谁了……
“砰”枪响了，一个游击队员倒下……这是明狙距离很远，对手就是在调戏他们：这个距离，你有本事打中我吗？没有？那么对不起，你我能躲得过这个距离的互相打击，但那几个窝囊废可不行，我会一枪枪杀光他们……
老雷恨，但他无奈，一个出色的枪手在这样的地形要打中一般人很简单，他剩下的几个游击队伙伴很难幸免他不能救他们，他只能用口头指挥，但是他们可能只会多活一阵子，照样无法逃过敌人的狙杀……老雷明白，这是敌人在激怒他，而他却无法不在情绪上产生反应——谁能看着自己的同志被一个个狙杀却束手无策地待毙？只能进攻，自己去进攻老雷不顾一切地向着远处跑过去，他不断听到枪声，那不是打他的枪声……一、二、三……八当第八声枪响后再也没有枪声响起来，老雷明白，八个游击队员全部被敌人打倒了……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小河，只有五六米宽，对面岸上放着一道长长的竹梯子，他过不去只要他敢过去，一定会死在敌人的枪下，很显然敌人就在对面某个地方等着他……
“老雷别打了……”声音传来了：“我要狙杀你，在你冲锋的路上就可以，但我没打算杀你，我要你活着回去；给我带句话‘只要有人再敢过来向曹长官下手，我会回去的’，就这样，你回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要背叛？”老雷不顾一切从掩体处跑了出去怒吼着，但是对面的岸上只有几只胆子不小的地雀侧着头看了他一下，然后继续蹦蹦跳跳在草地上啄食着什么……双喜你这个王八蛋老雷感到一阵虚脱，他明白，敌人连他的最后一招，他最绝的一招，等敌人开枪的同时反击，纯粹比度和瞬间精准度的拼命机会都不给他，双喜走了
“我做好了路标，顺着过去就能找到那所大房子，里头全是法币和海货，守卫的四个人我全杀了……”双喜淡淡地望着曹小民，理都不理其他的警卫员：“还有件事，我不想其它人知道……”
曹小民根本不作犹豫，挥手就让警卫员们退下……
“我让我的教官给我带话回去，警告他们如果再敢来，我会到延安……”双喜就像在呓语，除了曹小民，其它人别说听见，就算想读唇都没机会：“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既然来了，我们就要回击他中计了，我会跟着他的踪迹回去，这次至少要搞掉他们一两个部长级的……我就想找个地方休整两天，我要一些东西，哥给我准备一下……”
曹小民一愣：双喜竟要单枪匹马闯延安
“没事，我们以前训练就常在自己的部队当中渗透，我有的是办法进出自如……”双喜最后问了一句：“哥，那边有没有你最想杀的人？给我个名字……”
曹小民在原来时空是个历史盲，但只要在那个时空生活过，谁会不知道几个名字？曹小民不忌讳杀掉哪个名人伟人，他早就改变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