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纰漏
(……不管是有过多少经验的老兵,说起打埋伏特别是很近的埋伏,都会胆战心惊;潜伏在那里等敌人走得很近才开火,先不说一击不中就很可能反过来被对方杀死,潜伏的本身就危险重重,说不好一个喷嚏就能让我们全军覆灭……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草鞋峡的荒野上,一群“鬼子兵”正在指挥着一群民夫埋尸,邢龙就是这群“鬼子兵”的长官。niubb.NET 牛bb小说网因为要准确预测到鬼子会选择哪些弹坑作为屠杀场,这个任务曹小民自问完成不了,就交给了曾经在日本陆军学习的邢龙来负责。此时煤炭港上正在忙碌工作,那边也有其他鬼子岗哨,埋伏的行动布置实际上就在鬼子眼皮底下,所以要非常隐蔽。
如果弟兄们自己动手来设伏,那是铁定要露陷的,煤炭港的鬼子守军总会不时用望远镜扫视过来。所以只能假手那些毫不知情的埋尸百姓来做,他们从各处水塘、荒野上运来尸体掩埋,邢龙他们就会根据需要要让他们在某处挖坑。
从各处打捞收集来的尸体有的已经被弃置了很长时间,虽然不会像夏天里长蛆腐烂,但是却让人有另一种毛骨悚然:一些尸体已经被半风干了,僵硬的肢体看上去非常恐怖,那些干皱的脸庞上把各种临死前痛苦恐惧的表情都固化在那,一张张脸看上去完全就像裂土而出的僵尸恶鬼。至于那些在水塘里泡久的尸体,有的已经浮肿发胀,明明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可以变成一个鼓胀的“大胖子”;更要命的是他们的肢体只要触碰到就会蹭破,有的人想抓住尸体的手脚往坑里抛,却在提起来的时候抓了一手黏糊的腐烂尸肉——那些看上去表面好好的尸体其实已经腐烂了!有的尸体则会在被处理的时候忽然手脚脱落下来,那些活着的人经常会被手上抓着的断裂肢体吓得发出阵阵尖叫……
潜伏的战士就要与这样的尸体为邻,就藏身于这些尸体旁边,他们除了头脸外几乎全身都被一层浅浅的泥土埋上;他们要忍受着恶臭和心里的无形恐惧几乎一整天等待鬼子的到来。每一个潜伏的弟兄都要由几个装扮成埋尸百姓的弟兄把他们当尸体一样扔到坑里,然后再不知不觉地用泥土给他们伪装;他们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鬼子和百姓的眼皮底下潜伏了下来。
曹小民他们要对付的可不光是草鞋峡上那两个班的鬼子,因为要夺取两条英国人的小火轮,他带到和记洋行的一个班就得面对港口上的守军。整个港口的鬼子加起来都不多,只有差不多四十人,但是一个班的士兵就算突袭也不可能对付得了——鬼子可不是聚在一起等你打的,他们散开在整个港口各处,一旦打起来形成了混战相持,很快就能招来挹江门的鬼子。所以他们这一个班会兵分两路,四个人负责夺船万一鬼子发觉了草鞋峡的情况有异,其他人就会跟着那些冲到草鞋峡去支援的鬼子,在他们后边动手。
抢船的任务很简单,因为那些印度人其实早就被打过招呼,不会有抵抗,上船的四个士兵仅仅是负责指挥那些船工把船开到指定的地点,这里就由伤势较重失去战斗力的四个弟兄负责;而跟着鬼子上草鞋峡的六个人则要求全部是作战精英,这一组由刘峻岭指挥,还配上了像“老臭虫”这样的高手。
曹小民自己把港口的作战布置巡视了一遍后便向邢龙那边去了,等看过邢龙的布置后他还要到那座小庙去看看那里的棺材船做得怎样。
……不管是有过多少经验的老兵,说起打埋伏特别是很近的埋伏,都会胆战心惊;潜伏在那里等敌人走得很近才开火,先不说一击不中就很可能反过来被对方杀死,潜伏的本身就危险重重,说不好一个喷嚏就能让我们全军覆灭……曹小民对于埋伏的布置很是担心,因为从他在祖爷爷的回忆录里看到的情况是**的大多数埋伏袭击战都以暴露告终,从因为新兵的紧张走火、突然而来的各种蛇虫鼠蚁干扰、一些士兵临阵的突然胆怯被鬼子的火力试探吓得暴露到一些不可抗力,比如天气等等原因都可能导致埋伏袭击的失败。
看着天边忽然纷纷扬扬飘下的雪花,曹小民更是心中凉透,虽然他的人都在王涵生帮助下算是穿得暖和了,但这种暖和能够撑得住在冻土下埋伏一整天吗?现在的他是彻底不会相信那些后世文艺作品中简单的伏击战的:埋伏距离远,对付那些看到火光闪动就会卧倒的老鬼子可能开火时来一次齐射打不到几个人,等你冲锋了人家的火力也已经准备好收拾你了;距离太近则很可能早早暴露,反被鬼子先下手为强。
自己的弟兄们行吗?这么近的距离。虽然按分析这些鬼子兵不会有防备,而且这次的伏击全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兵担当,但是曹小民还是很担心:他们的身体素质能否在这样的寒冷中扛住——只要一个喷嚏说不定整个计划就完了!
邢龙的布置已经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了,曹小民的巡视实际上是来学习的,学学正牌日本军校生的设伏布置。邢龙已经把他所能做的全做了,火力的配置、位置间的无死角火力覆盖、潜伏人员的伪装......为了不惊动其他鬼子,这次他们设伏所使用的武器也是日械,这样在远处听到的鬼子也许根本不会发觉情况有变,只是以为那是屠杀的枪声。还会有什么意外呢?剩下的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完全控制的了;为了让鬼子能够顺利进入到伏击场,邢龙甚至在荒野上弄上了日语路标!
不知怎么的,曹小民离开那片荒野时还是心里一直乱跳,也搞不清是被那些尸体的惨状弄的还是对即将发生的战事担忧。还是紧张啊!曹小民不禁苦笑,从上海到南京,那么多的死仗打下来,但每逢临战自己还是那么的紧张;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战争,这才是真正在战争中的军人?
他还没有走到小庙,迎面就碰到了望眼欲穿的谢忠。
“长官,情况不妙啊……”谢忠装成维持会的人,把一批出城搜捡尸体的百姓悄悄带到小庙,他们就在这里用棺材和庙宇准备维修用的木材加工成木排。
“停在庙里的那些棺材都是好木,每具都至少两百斤重,加上那些钉上去的木材,会超过四百斤,重的有六百斤以上,弟兄们扛不起来啊!”谢忠可是在苏州时真的在维持会看过鬼子处理**俘虏的,他凭经验一看就发现这个计划的漏洞了:就凭半死不活的这群俘虏,空着身子走到小庙都困难了,还怎么扛这些木排走上一公里多到江边去?
“还有,就算全部加工好了,这里也就是三十多个木排,按每个能挤上去十五人算,也就上去四五百人,剩下的弟兄怎么办啊?他们那一身伤真要泡水里,我估计能活的百中无一啊……”谢忠还在愁眉苦脸,曹小民已经是一身冷汗!孙元良的那个计划看上去很好,但实际执行的话竟有着如此多的漏洞,或者说根本行不通!
没办法了,要过江只能依靠这些木排,弟兄们扛不动,那就只能让这些老百姓扛了,让他们趁着黄昏天色昏暗远处的人看不清的时候扛到江边去,但是万一鬼子来早了,他们赶得及吗?万一他们不能够在短时间内离开,最后成为鬼子的迁怒对象呢?......一个行动计划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曹小民却在这时又要承受那种吗啡带来的后遗感觉......只能冒险了!曹小民铁青着脸下了决心,忍受着身上一阵阵难以名状的痛苦煎熬给谢忠布置着如何运送这些木排的计划。但是,木排还是不够这可怎么办?让弟兄们抽签上去吗?!一想到那群本来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的弟兄在江边互相谦让给其他人留出生路的情景,曹小民就感到要虚脱;心急如焚但却如何是好?他能变出木排吗!
“到后山去看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树木……”曹小民一扯谢忠就走。
“伐木?”谢忠一脸的无奈,先不说那些刚砍下来的木材合用不,就这南京城外的一片,大战前修防线时大一点的树木都被砍光了,现在还从哪里能找到木材?就算找到又如何?还有时间和足够的人手、工具去伐木吗?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但这一刻曹小民近乎绝望了,映入眼底的后山就是一个被浅雪枯草薄薄覆盖的小山包,连一棵比人高的树都没有!致命的打击,连丝毫的幻想都不给;这一瞬间精神上和身体上都实在撑不住了,曹小民一下子虚脱坐倒在地!
(作者:估计这周还得至少一次双更,晕,赶稿赶晕了......)
第一五一章 庇佑
(……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次绝处逢生了,也许就是这一次次的大难不死让我在后来的日子都选择了坚持,不管什么悲惨际遇都能够挺过去;在战争年代活过来的人,那是最坚强的人……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身心俱垮,万念俱灰,曹小民被身体里那种虚无的难受折磨得无法控制了,伤痛加上过量使用吗啡的后果全部在这一刻爆发,一时间他的眼泪鼻涕竟是泉涌而出。niubb.NET 牛bb小说网@本章节孤独手打 @谢忠和跟在他身后的“东北佬”、“老柴皮”也无法自已,眼泪都在不知不觉间流了出来。大家仿佛已经看到毫无抵抗能力的弟兄们在江边蹒跚,身后是如狼似虎的鬼子兵在追杀,一个,又一个……弟兄们就这样无助地全部倒下!
这样的救俘有意义吗?刚出虎口就被长江拦截了一切生路!但是大家都毫无办法。
“也许……哈哈哈!”“东北佬”忽然大笑起来:“咱们好歹能够和弟兄们一起战死,咱们这么多弟兄好歹能够再见上一面!我们六十七军上万的弟兄,从东北到了西北,又打到江南,多少弟兄连个念想都没留下就这么去了……好啊!咱们临死之前还能见到那么多弟兄,好!”笑着笑着,笑声变成了哭声,像狼哭!
曹小民跪在地上,无助的仰望灰蒙蒙的天空,你就这么暗无天日吗!?天空中只有烂棉絮一样的雪花在游魂般飘荡,没有一丝搭理他的意思。他不由得低下头,几乎就摔倒,额头“砰”的触碰了一下地面。刺痛让他猛地一抬头,却看见眼前出现一行字:显考顾公颂德之墓……曹小民猛地像发了疯似的指着那一块墓碑又哭又笑,原来他竟刚好跪倒在一处被浅雪覆盖的坟地上!
“长官……”跟在他身后的三人全被吓得不轻:长官冲撞鬼神中邪了!?
“棺材!棺材!……”曹小民一脸不知是哭是笑的样子指着那座坟头:“弟兄们有救了,棺材……”
大家恍然大悟:曹小民是要掘墓取棺!
“你说……你说掘墓?”谢忠颤抖着问道。那些坟墓中的棺材和庙里的那些不同,那可全是装着死人的!
“那些……那些可都是先人啊,咱们中国人的先人啊,这掘墓……”谢忠一边摇头一边都快哭出来了,在死人堆里打过滚是一回事,那是战斗;但现在要他掘开那么多的坟墓,一闪的坟墓,让别人的先人弃尸荒野!?“不,长官,这不行啊,天怒人怨的……”谢忠无法接受,他铁青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嘴角抽搐着......
不光谢忠反对,连跟在身后的“东北佬”和“老柴皮”都反对,就是说从南到北从西到东都反对!敬拜先人,敬畏鬼神本来就是这个时代乃至后世整个中华民族大多数人的传统,现在要大家一口气把坟地挖开,抛洒掉那么多的先人遗骸,这怎能让大家受得了?那要进十八层地狱的!但是不这样干,又从哪里搞来足够多的船只!
挖,还是不挖!?
曹小民忽然双膝跪倒,仰面朝天:“皇天在上,我华夏列祖列宗明鉴,今日有日寇犯我国土,毁我家园,使我等不肖子孙已无立锥之地,不得不以死相拼。今日恳借各位祖宗寿板保命,所为乃保我中华血脉,实情不得已而为之。若祖宗有灵当佑我等不肖子孙平安,若祖宗见怪,则请全部加罪于曹小民一身,与其他弟兄无关……”曹小民本来在原来时空就是个“网上人”,对与鬼神一说从来不当一回事,这一跪也就是为了大小其他人顾虑而已。
但是,就在他跪下默祷之时,却好像感到一股巨大的热流灌顶而下,全身酥软麻痹,不觉间竟已泪流披面:中华民族竟已被欺负至此,子孙不得不挖先人的坟墓取棺以保命!听他如此告天,求将诸罪加于自己一身,身后的弟兄们个个热泪纵横,纷纷跪倒!
我为什么会莫名奇妙在这处坟前跪下?我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给这个坟头磕头?曹小民在这一刻竟有了对鬼神的敬畏,他似乎感到这是那些不忍心看着他们就这样无路可走的中华民族先民们给他的启示,给他两千多弟兄的活路!
民族已沦落至此,祖宗泉下有知又何尝不会心如刀绞!?这是祖宗们在庇佑我们!曹小民忽然感觉到一股生命力从大地涌出,从天上罩下来,把他浑身裹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声佛号从背后响起,一个老和尚带着个小沙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不抛却这臭皮囊又如何能登西方极乐呢?施主是在普渡众生啊……”来人便是那所小庙的主持,法号慧智。他淡淡道:“一切皆有缘法,施主跪地求天,苍天却让你磕头于地,然后触机悟得破土开棺之法,谁说不是缘呢?这就是祖宗垂怜啊......”语毕闭目只是口宣佛号。他原本是个方外之人,但是在国难当头之时却选择了入世,和王涵生一样成为了紧急蒙召的间谍。
……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次绝处逢生了,也许就是这一次次的大难不死让我在后来的日子都选择了坚持,不管什么悲惨际遇都能挺过去;在战争年代活过来的人,那是最坚强的人……曹小民忽然想起了祖爷爷写下的这一段,他不知道比起祖爷爷他要软弱多少,他还要经过多少磨练;现在他只知道,这回弟兄们真的有救了!
有了大师的这段话,谢忠等人虽然心里还多少有些忌讳,但却已经平静多了。是啊,怎么长官会莫名奇妙就触机想到要用地下的棺材呢?难道真的是祖宗指引?
上百名中国百姓在刺刀下挥动着锄头,做着让他们一辈子都感到不安的事情,他们竟然在掘墓!昏暗的天色中,残雪漂游,一具具尸体或者枯骨被从棺材里取出来包好从新放回坑中,一副副厚薄不一的棺木被腾了出来。那些瑟瑟发抖的老百姓没有留意到那些握刺刀的手竟全都在颤抖;他们只有在慧智大师从身上的袈裟剪下一块覆到死者骸骨上时,才略略感到心安一些;他们的心里却在这时拼了命地诅咒着那些挖人坟地的鬼子……
大堆的尸体被放到大板车上同行,南京城里的俘虏队伍开始出发了;因为饥寒交迫加上那一身的伤,很多战俘已经不需要屠杀了,他们倒在了牢房里。活着的人在不久之后将会和它们埋在一起,但在这之前它们也得跟着游街,因为鬼子要让所有中国人看到反抗的下场。这支队伍将要在夹道观看的大街上走上半天,最后才出城走到柜子准备埋葬他们的地方。
王涵生夫妻就站在一旁看着这支慢慢挪动的队伍,心里像灌了铅似的。特别是少夫人薇薇,她心里竟然总感觉到那些被放到大板车上的死去的官兵全是被她劝降出来的,每个都是!但是面对着一切时,他们只能掏出手绢掩着鼻子,看上去似乎很讨厌俘虏身上的味道似的。
那些战俘们或者被铁丝穿着手掌或者穿着锁骨,十几个人一串串的,只要有一个人动作大一点就会引起一串人的剧痛。但是,他们看上去竟然就像是麻木了似的,有时一个人倒下带动了铁丝把一串人都拖倒,他们的手和胸前都鲜血直流,但那些被痛苦折磨着的人们竟然除了脸上表情外却已经发不出哀叫了——他们的心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出来投降呢?“砍刀”的心里痛悔无比,他明明知道鬼子不会饶了自己,但是他还是出来了。就算变成废墟上一具干尸或者腐尸也比这样强啊!如果营长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他一定会伤心死的,他早就告诉过自己鬼子的伎俩,但是自己还是没有扛住,自己投降了,连死都死得毫无尊严……
“要是我不走出去,也许弟兄们都不会走出去啊……”“小北”低着头,他不敢看身边的任何人,他觉得所有弟兄都是被他害死的——也许他们本来也会死,但至少他们会像个军人一样战死;是自己让大家成为了一群懦夫,一群待宰的畜生!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不用装了……“小龅牙”心中一片空白,除了老崩牙教官那副怎样都抹不掉的嘴脸在脑中晃来晃去。教官一定很失望,自己曾经是第一个炸掉鬼子坦克的英雄,但这一刻却成为了最耻辱的战俘……
这才刚刚过了中午吧?天色怎么就这样灰沉沉的?难道真的是天也有眼不愿看我们了?还是祖宗有灵怪我们?……一群俘虏慢吞吞地挪动着抬不起的脚步,低着抬不起的头,在街道两边被迫站出来观看的老百姓面前缓缓前进,不时会有一两个人倒下,然后带倒一串人;大街上他们走过后留下了长长的血印子。
没有哀号、没有泪水、没有惶恐,只有麻木,行尸走肉般的麻木。虽然他们还没有被**毙,但是在这一刻,这些曾经死战过的官兵们其实已经战死了……
(作者:看来明天很有可能又是双更了,在上架前多更一些也好,算是回馈大家的支持......在本书上架后,本书每章开始的回忆也将去掉了,一来不想靠这个换字数,二来主角已经真正完成了新兵到老兵的蜕变了,在考虑要不要变成曹小民的回忆,只出现在开头......)
第一五二章 亡命(上)
(……小规模伏击战中短兵相接的战斗往往是一转眼就会结束了,很多已经有三四次战斗经验的士兵都会来不及开火就结束,这样的战斗之后有经验的排长班长们就会检查士兵的子弹,打得多的就是反应最快的好兵,但一般都会发现能够把子弹打光的都是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兵……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弟兄们撑住啊!埋伏在浮土里的战士们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呐喊!
被俘的弟兄们出现在他们眼前已经很久了,远远的灯笼火把总是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晃动,怎么走都没感到走近了。niubb.NET 牛bb小说网
每一次看到一个弟兄跌倒,带着一串弟兄一起摔倒然后一群人痛苦、艰难地爬起来,伏击阵地上的弟兄们就心如刀绞!万一鬼子忽然改变主意了,不押他们到弹坑边沿而是就地屠杀呢?万一弟兄们真的走不过来呢?只要鬼子没进入到伏击圈里,潜伏的中**人是根本无力歼灭他们的,那是看着弟兄们被屠杀在眼前还是动手!?忧虑和焦急布满了袭击阵地。
确实有的弟兄在途中死去了,鬼子总是让活着的人自己去搬动和他们串在一起的尸体,增加他们的痛苦;总要拖磨很久才剪开铁丝把尸体放到板车上去。这一幕在一路上都发生着,从南京城里到草鞋峡;当这些发生在潜伏者视力可及的范围内时,对伏兵来说就是最大的考验和煎熬。
天已经全黑了,脚下的泥土明显地发软,这一大片曾经被鬼子炮火炸成浮土的地面踩上去和那些**的地面很不同,每一个战俘都能感觉得到,哪怕他们有半数人的脚上并没穿鞋已经被冻僵。
这里就是弟兄们埋骨的地方吧?终于解脱了……被押到草鞋峡的战俘们已经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他们更多的是感到解脱了,几天来非人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生存的**。几乎不用鬼子怎么推攘,战俘们就那么自觉地一排排站好在一个大弹坑前边;没轮上的人眼中终于开始露出了一丝不再麻木的神色,但他们也仅仅是因为对生命即将失去的本能反应。在理智上,他们已经失去一切求生的想法,而且还希望自己能够快一点被安排到弹坑边上。
“看看他们,像不像一群羊?长官不是早跟你们说过支那人就是一群羊吗?只要我们多杀一些,其他的支那人就会有更多人变成羊……”一个鬼子军官在那里夸张的手舞足蹈说着,其他的鬼子兵都在发出同样夸张的笑声附和,很多鬼子兵嘴里开始学着北风的呼啸,发出“呜呜”的怪叫,他们看到中国战俘们很配合后便懒懒散散地开始布置射击机**位置。
“你觉得我们一定要用**吗?我觉得只要让他们在这里站上一个小时他们就会冷死了……”“嗯,这真的很有趣,如果不是长官让我们赶紧回去的话我们可以看着他们冷死的,还可以打赌看看哪个死得最晚……”“为这些支那猪浪费机**子弹真是不值得啊……”鬼子的说话声音很大,在北风中依然听得很清楚,曹小民和邢龙这样本来就熟谙日语的人甚至能听得清每一个字!
死了也不能当俘虏!这就是能听得懂鬼子说什么的那部分中**人在这一刻的想法,每一个人都瞄准了自己的目标,早早就划分好区域的瞄准目标。临战的一刻,所有人都放松了,他们甚至在黑暗中不再保持那种缓慢的肢体移动而是利索地完成动作;他们也不再担心曹长官说的会不会打喷嚏——那些战俘几乎每秒钟都有人在打喷嚏!每一次当战俘中有人打喷嚏,都会扯动到一串人痛苦地骚动一阵,鬼子就会笑成一团……来吧,讯号,快啊!每一个人都心急如焚。
“噌噌噌……”两挺歪把子忽然先后响起来,那些战俘们条件反射般全身放松就倒下……但是,怎么没有被子弹击中的那种巨大冲击力和眩晕?“砍刀”的手掌传来因为大家倒下被铁丝扯到的揪心痛楚,在痛楚中他似乎感到一种激动的异样……“叭钩”三八步**的响声就在身旁响起来,竟然有人在身旁不到五米的地方忽然把身子挺了起来开**!两个正在抱着木柴准备在他们前边点起篝火的鬼子应声倒下——一炮双响!
“弟兄们全部趴下!”一个沙哑而响亮的声音像打雷一样震撼着每一个绝望的心灵——他们有的人在难民营里听过这把声音,有的人在上战场前从这声音中学会了打**,有的人还曾经一边啃着干冷的面团疙瘩一边听着这声音布置任务……
曹长官!是曹长官!很多战俘忽然怀疑自己是否已经为国捐躯,这是他们的幻觉!但就在他们眼前,那些正慢条斯理架设机**的鬼子在突然袭来的弹雨中就像是被北风卷着的落叶般翻倒滚落……激动地泪水再一次滋润了这些战俘早已被风干的脸庞,他们的曹长官没有抛下他们!
伏击的战士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十几米的距离根本就不用瞄准,熟练的射击、上弹……比的就是谁的上弹动作快!
那么长时间的担心、那么长时间的忍耐,真的打起来原来就是那么一瞬间就完成了,曹小民因为左臂和左胸的重伤,他仅仅开了一**——然后战斗结束了!
……小规模伏击战中短兵相接的战斗往往是一转眼就会结束了,很多已经有三四次战斗经验的士兵都会来不及开火就结束,这样的战斗之后有经验的排长班长们就会检查士兵的子弹,打得多的就是反应最快的好兵,但一般都会发现能够把子弹打光的都是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兵……这就结束了?曹小民自己都在发愣,虽然他有伤在身,但是这里参加伏击的弟兄大多数都有伤;如果他不是发号令者,他会不会和那些菜鸟们一样连开**都来不及?眼前还晃着**火带来的白花,曹小民一边想着祖爷爷的那段回忆,一边还在犹豫要不要看看谁的**已经打空了;但是他忽然明白:百战老兵要经过的战斗、战斗的种类都太多了,连他这样阎王级的中国老兵,其实没经历过的战斗还很多!
短促的一阵打击,一阵在眼前的**声把那些被俘的**官兵的军魂打回来了,他们忽然又变成了军人而不是心死待宰的羔羊!每一个人都忽然恢复了一个军人的警惕和相当一部分的体力、习惯;大家都在默不作声的等待着营救他们的弟兄们用铁钳子剪断铁丝,每一条铁丝被剪断,十几个被解脱出来出来的士兵就会兴奋地一边检查自己的伤势一边聚集到另一边整队待命……
每一个获救的中**人这时都振奋之极,浑忘了身上的痛楚和饥寒交迫,大家都按照营救他们的弟兄的指引飞快向着北边的一处江岸转移。仅仅走了几分钟,就遇到了在那里接应的几个和尚,他们已经挑着几箩筐的摊饼等着了——和在无锡一样,曹小民给这些获救的战俘安排了补充能量的食物。
就在每一个人都感到这次行动将会非常顺利,大家都会轻易逃出生天的时候,天边却传来一阵恐怖的“咻咻”的破空之声,迫击炮袭!
凄厉的尖啸中空气被撕破,然后几枚炮弹就在荒野上爆炸,军人们略带慌乱地趴伏一地;闪电般的爆炸火光像晴天霹雳一样炸在曹小民的心里——行动暴露了!
哪里出了问题?曹小民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就在曹小民他们给那些战俘剪开铁丝的时候,其实他们已经暴露了!
煤炭港上驻守的鬼子严格地按照步兵操典上的要求,对在附近其他部队的军事行动给予了很大的关注,包括在草鞋峡上的屠杀。虽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雪夜,但是鬼子在望远镜里还是能够轻易分得清**口焰的射击方向,当两挺歪把子开火的时候那个在望远镜里观看的鬼子观察哨就觉得奇怪:射击的方向好像不大合理!他迅速报告了小队长。
曹小民他们还犯了其他的错误,他们在轻松消灭了那几个毫无防备的鬼子后,忘了**杀两千人和打死二十人的时间和需要消耗的弹药有多大的差别!他们忘了在夜里屠杀总要看清,他们没点起篝火……当他们停了火在给战俘们剪断铁丝的时候,当他们在兴高采烈地捡拾战利品的时候,煤炭港上驻守的那个鬼子小队长就已经判断到是出大事了!
这个鬼子小队长判断敢于营救两千战俘的**部队一定是大部队,所以他没有贸然行动,他一边用电话通知挹江门的守军一边不动声色甚至没让他的部下集中——他清醒地分析出**应该不想惊动他们,只要他们不乱动就是保存自己的最好办法。
直到挹江门那边传来命令让他们先行对中**队试探攻击时,他才让部下准备炮火试探;这时,以为鬼子完全无所察觉的刘峻岭他们也已经登上小火轮离开港口了,他们对鬼子的行动一无所觉,也没有任何牵制!
炮击开始了,在挹江门集结的鬼子已经登上了汽车,一群鬼子水兵正在中山港登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巡逻艇……战俘队伍惨烈的逃亡这才正式开始!
(作者:又是双更日,晚上还有一章。这两天书评区很热闹,但发现加精次数又用完了,有拖没欠,周日晚再加吧。)
第一五三章 亡命(下)
(……总说江南地带水网交错不利于鬼子的运动,可真到了那些水网地带作战才发现长官们都是胡说八道,敌人有小汽艇,我们最多就是个木排;鬼子基本都会游泳,我们那些从北方下来的士兵几乎都不会水……总之,看着像是鬼子弱点的地方,回头看看自己才发现原来自己更弱……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鬼子的炮火打得半天红透,除了煤炭港上的几门迫击炮、封锁江面的机关炮外,部署在挹江门和中山港的鬼子炮兵也加入了炮击,沿江一带在南京保卫战结束后再一次被炮火笼罩。NIUBB.NET 牛bb小说网-=手打吧会员手打 =*
炮火下的中**人却很镇静,他们本来就是从阎王殿上打了个转小鬼没收才回来的,多厉害的的炮火现在都难以让他们惊慌失措了——很显然鬼子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是猜到他们会渡江,所以炮火就不断变换着覆盖带,沿着江边轰击。
炮弹炸起滩涂上的泥浆冲天而起,被北风卷着从空中泼洒,虽然炸点离大家渡江的出发点还远,但是几乎每一个人头脸身上都被溅满了黑糊糊的泥浆。用两条火轮把装载两千官兵的木排和棺材拖到对岸?简直就是个笑话,别说拖不动,曹小民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绳索把木排和棺材绑到火轮上!留给中**人的逃生方法只有一个,一群人冲上木排或者棺材上,用小木板划过对岸!
“快!上去就划走,不要管其他人,快啊!”曹小民和邢龙几个指挥官在拼命呼喊,那些获救者在这一刻全部被激起了最强烈的求生**,无数人就在炮火下扑向滩涂上的渡江工具;很快火轮就装满人开走了,看上去比较稳重的大木排也挤满人离岸了,剩下的人就冲到那些一个个单独的棺材里,自己一个人划走。
望远镜里已经可以看到挹江门方向上汽车灯排成了了长龙,鬼子的追兵已经杀过来了;但逃亡者们总共只有不到六十条枪,在平坦的江岸地带甚至无法对追兵组织起有效的阻击,他们只能完全不管不顾身后,不要命地扑向那些棺材把它们推进江水里划走。曹小民眼前仿佛又看见了中华门外的那一条血路,那一次他们一千三百多人闯出来一条血路,八十六人活下来了,这次呢?!
开阔的滩涂延伸到无尽的黑暗中,战士们就像是他在后世看那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那些爬向大海的小海龟,沿途全是准备吞噬他们各样生物,这就是一道死亡之旅!
“一路顺风!”在一大片“顺风”的送行祝词声中,意气风发的孙元良潇洒地向依然保持着严整的站姿的送行者们挥手道别,转身跳上了汽车。跟在身后的邱清泉和廖耀湘互相看了一眼,急匆匆跟着上了车。
“长官,怎么没安排特别行动队去接应曹小民他们?”邱清泉一上车就急匆匆问道。
“你们没看见吗?为了保密,为了掩盖英国人偷运我们回来的痕迹,我们得尽快离开安庆!”孙元良看看两个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的同伴道:“别担心,我出发前已经让南京的谍报机关给后方发了电报,他们会安排的,现在重要的是保护英国友人的安全,不能让日本人拿到他们帮助我们脱险的证据……对了,只要我们在记者招待会上把脱险经过说出来,小民他们就安全了……”
三战区司令部在得到孙元良他们安全到达安庆的消息后,马上发了电报让他们赶到滁县开记者招待会,发言稿都写好了。他们的脱险经过竟写成是和获救的战俘一起渡江回来的!……英勇的孙元良将军带领着一群近卫杀出了南京城,救出了两千战俘,一路上强突向前,终于渡过长江回来了!多震撼的一仗,多振奋的一仗!为了这一结果,第三战区还编造了多个渡江细节,多场血战细节,可以想象,这个新闻发布会后孙元良将军会马上成为全国热血青年的新偶像!
“孙将军是说,没有接应曹长官的援军吗?”邱清泉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们都脱险了,你说鬼子还会为了几个小兵层层设防吗?”孙元良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现在只要我们能够赶到滁县,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召开新闻发布会让外界知道我们渡江成功了、回来了,这就是对曹小民的最大支持,别的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可!……”廖耀湘急红了脸,可以看到破裂掉的眼镜片后已经有泪水落下来了:“那可是两千多人啊!”
“是啊,两千多人,就算是鬼子的巡逻艇还在,就算他们随着水漂,总会有那么些人能够漂到西岸的……”孙元良的话还没讲完,“砰”的一声,老大一个拳头砸在他的脸上,满脸通红的廖耀湘疯了似的扑上去就卡他脖子,把车上的卫兵吓得乱成一团,连忙一窝蜂扑上去分开他们。平时文静的廖耀湘这下可把一向以脾气火爆著称的邱清泉吓了一跳,自己这个副手发起飙来可真了不得,连总司令都敢打!
“放开他!”孙元良整了一下军装,摸摸青了一块的脸庞,嗯,总算有了渡江受伤的痕迹了。卫兵们却不敢就这样放开廖耀湘,虽然没难为他但却也紧紧控着他双手不让他有发飙的余地。
“你觉得我们要派出多少人接应?一个团还是一个师?现在鬼子在全椒前线的人满打满算也就在一万人左右,只要我们没有异动,鬼子就分不出身;但如果我们派人渗透过去,鬼子就会沿线封锁,他们就一个人都回不来,懂不!?你读法**校读傻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我们要救他们不能动用正规军,只能依靠潜伏下来的弟兄们,明白吗!?”孙元良讲完长叹了一口气:“曹小民是我的兵,在四行仓的时候就是;我了解他,我也相信他能够活着回来……”
“都要给我活着回来!……”廖耀湘眼前出现的是他在声嘶力竭地大吼,是他手下最后一个坦克组的士兵在冲锋……他们从黑暗中猛然冲出,一炮轰掉了开路的鬼子坦克,抢下了刚从另一辆着火的坦克中爬出来的他后,开始沿着长街风卷残云般猛扑向正在潮水般退去的鬼子……
“???、铿铿铿……”密集的子弹打在坦克车体上,在黑夜中溅起的火花竟能把坦克的轮廓照出来。如果那是一辆MKII,那一条街上的鬼子就会被他们消灭个精光,但那只是一辆装着低碳钢板的冒牌“雷诺”!他手下忠勇的坦克兵们就那么被打穿钢板的子弹射杀在车内,车上的机枪哑火了,坦克越走越慢停下了,坦克车上燃起大火了……他让他们活着回来,但他们一个都没回来,他最后一个坦克组……
也许孙长官是对的,但是他真的关心过自己的士兵吗?廖耀湘别过头,任由泪水放肆地爬满一脸,泪光的模糊中他仿佛看见了在江水中挣扎的无数士兵……
伤得不是地方啊!曹小民心中长叹,他的左上臂和左胸的伤让他非常难以划动木板,每一下发力都似乎徒劳无功,在炮火和鬼子的巡逻艇掀起的巨浪中感觉不到身下的棺材在前进。耳边能听到夹杂在怒号的北风中落水官兵的绝望求救,但你却谁都救不了,因为你连自己都无法保障!
和他一样在划着棺材渡江的同袍很多,每个人都不言不语尽量不发出声音,但是江面上已经被鬼子击中的木排却依然用燃起的火光出卖着他们。就在他们很近的地方就常有鬼子的巡逻艇驶过,机枪对着黑暗乱扫、汽艇直接对着暴露的目标猛撞。
看着一个个落水的弟兄徒劳的挣扎,看着鬼子的汽艇在那横冲直撞,但他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他们有枪的人也不开枪——一旦开会还击就会暴露,不光是自己还会连累靠得近的弟兄;反而默默承受让鬼子在黑暗中乱撞他们的命中率会更低。
……总说江南地带水网交错不利于鬼子的运动,可真到了那些水网地带作战才发现长官们都是胡说八道,敌人有小汽艇,我们最多就是个木排;鬼子基本都会游泳,我们那些从北方下来的士兵几乎都不会水……总之,看着像是鬼子弱点的地方,回头看看自己才发现原来自己更弱……曹小民救下的战俘中很多人都是水性很差甚至是完全不会水的北方军人,只要他们离了那口救命的棺材就没了任何过江的依靠,何况还有那么一身伤!祖爷爷怎么老要把自己经历过的所有悲剧都让自己亲身经历一次呢!?曹小民心里一片愤恨、一片混乱,身边是被鬼子的汽艇撞散、被流水冲去的棺材;那些落进冰冷江水中的士兵甚至才伸了两下手便消失了。他的身后,那些落在后头的棺材船还要承受炮火的轰击,只要一发炮弹落进水里爆炸,强大的冲击波就会被水力传递到薄板棺材上,一个个棺材就被抛起、散了架……
正当曹小民欲哭无泪只能默默前行的的时候,一股水流从后边涌来,把他乘坐的棺材推得加速前进;他还没来得及开心,便听到身后的爆炸声中夹杂着马达声,然后一束光柱打到他身上……
(作者:本来不想说太多,寂寞码字......但,连gun的中文都不能显示,觉得太过分了,还是军文吗!!!!!!!!!!!!!!!)
第一五四章 彼岸
(……当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了活下去的机会时,那些死去的弟兄就会一个个忽然在脑海中冒出来,都带着笑,特别的清晰,让觉得死去并不可怕……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探照灯!投射到身上的灯光在曹民眼里和子弹没什么区别,就像在战壕里遭到扫射一样,他一个翻身……棺材船当即倾侧,曹民翻到了江水里,就在同时他看到暗红的机枪子弹打得那个棺材木屑飞溅,身旁响起“嗤嗤”的声音,一颗子弹竟然擦着他耳边溅起浪花,带着似乎可以看见的尾沫钻进了水里。
浑身就是堕进了冰窟,隆冬的雪夜江水足以把人冻僵,但体内急速分泌的肾上腺素使他暂时忘却了寒冷,深深吸了一口气曹民就往水里钻了进去。本来水性好得惊人的他在这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浮不起来——因为身上受了重伤,害怕武器会丢失的他竟然把子弹、手榴弹和他的一长一短两支枪都以最牢固的方式绑在了身上!
完了!沉入到黑暗的江水中,曹民眼前竟然出现了那个在无锡郊外河中,死去依然直着身子浮在水上的士兵,是他把那具尸体推到水底的;带着点眩晕,曹民视乎看到了自己的尸体直直地浮在长江上,向着下游漂去……
这是一个完全孤独的世界,枪声炮声都消失了,一切原来可以看到的东西也消失了,耳边只有“咕隆、咕隆”响的水声,连浪头“哗哗”的涌动声也忽然听不见了。身上的体温正在飞速下降,重伤的左手无法递起来划水,只能依靠一只右手。
“咚!”一声沉闷的暗响,鬼子的汽艇撞上了他头顶的棺材,身周的水流翻涌旋转,脑中七荤八素的他却在这时一手抓到了被鬼子撞得在水中翻滚的棺材!
闭着气尽量让自己放松!汽艇会过去的,棺材会浮起来的,只要闭着气熬过去就行……但是曹民却发现自己无法放松,刺骨的寒冷让他浑身收紧,他竟在水中不住的发抖!
棺材终于浮上了水面,曹民却连爬上翻转了的棺材都办不到,他只能尽量把右手压到木板上,让身体更多的浮出水面,否则他根本无法呼吸。水性那么好,能够在日本的海边上游到任何一个肉眼看到的岛,但是此刻他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了挣扎的余力,他只能抓紧那个已经被撞烂了的棺材;身上的武器和浸透了水的棉衣都在把他往下扯,刀割一样的寒冷在把他凌迟着,一阵阵眩晕越来越重地压在头上……
“快,把手给我……”顾不得江水的冰冷,刘峻岭一把跳进水里拽着那个几次想爬上岸却被浪头涌上来又卷回去的弟兄使劲把他拖到岸上。
不是,第五个了,黑暗中看着很像但不是;曹长官呢,怎么还没见人!?刘峻岭心中发急,沿着岸边继续跑动,看看还有没有要登岸的同袍,乘火轮过来的人还有能力的都和他一样在接应后边乘木排和单个棺材到达的弟兄,每一个人都会在接应到自己人后仔细看看上岸的人,看看是不是他们的曹长官。
“谁见到曹长官了?”随着上岸的官兵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问起来,但都没有人看到曹民。
曹长官肯定是掩护大家最后一批离岸的,他还在后头,他一定能过来的……每一个上了岸的人都眼巴巴盯着江面。
“快集合,转移……”刚上岸,浑身滴着水的邢龙顾不得疲劳与伤痛,看到岸上那么多散落的官兵一个个失了魂似的在接应零星到达的人,连忙开始了他的指挥官工作。
曹长官还没到!?邢龙明白为什么那些先上岸的官兵那么失魂落魄了,他的心中一凉:曹民身上的伤有多重他清楚,如果他没上木排或者火轮,凭他自己的力量去划一个棺材过来可能都无法做到!难道……他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挂着的是江水还是泪水!
如果我是曹民,现在会怎样做?邢龙问自己,但他不是曹民,他无法找到答案;他只知道如果是邢龙在指挥,他一定会集合队伍赶紧离开!
他们的渡江行动暴露了,要拦截他们的可不止东岸的鬼子,这边的鬼子肯定也已经出动了;一身冷水的弟兄们在经过了紧张的抢渡后,胃里的那一两张摊饼应该早就消化光了,等他们精神上一旦放松下来,很可能马上就会倒下;鬼子不定还会让他们的巡逻艇运送士兵过来沿岸搜索……登陆西岸了,但依然危机重重,他们只能尽快离开!
好像要印证他的分析一样,就在邢龙还在犹豫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来自江面上闪动的枪火——鬼子的巡逻艇真的过来了,那是他们的机枪!
黑暗中的枪火分外抢眼,子弹一阵阵对着江岸的水线开火,夜色中暗红的子弹不断射向每一个可疑的角落,试探着岸上的情况。偶然有刚到岸往上爬的官兵撞在枪口上,不甘地倒在了距离生天一步之遥的水里。
“弟兄们!别开火!”冒着枪林弹雨,邢龙沿着岸边猫着腰一直跑,一边大声喊叫着。北风很大,还下着雪,他的声音传不了很远;幸亏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都很安静,又或者他们本来就没几条枪,根本无法还击;不管鬼子的机枪怎么打,整条江岸线上就是死一般沉寂。巡逻艇上鬼子的20mm机关炮找不到打击目标,很快这条巡逻艇就过去沿着江岸北上了。
黑暗中慢慢聚拢的官兵们终于开始转移,拖着沉重的脚步,带着沉重的心。他们大多数人是乘坐火轮到达的,有一部分是比较稳定的木排,后面的弟兄呢?那些只能自己划着棺材过来,筋疲力尽的弟兄们呢?他们能够有几个人活着上岸?鬼子的巡逻艇已经过来封锁江岸了!
身上已经开始麻木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甚至感觉不到冷,只是觉得人要昏迷过去,曹民的脑中出现了那部经典之作泰坦尼克号男主角头发上带着雪屑沉向深海的镜头……
但愿弟兄们都活着到达对岸……忽然他的头脑开始清醒了些,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在最后的关头,在自己无法支持的最后时刻给弟兄们送上一份美好的祝愿。……当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了活下去的机会时,那些死去的弟兄就会一个个忽然在脑海中冒出来,都带着笑,特别的清晰,让觉得死去并不可怕……是的,祖爷爷没错,曹民的耳边响起了一段秦腔,他看见了“程疯子”、他看见了“大根”、他看见了“老光棍”、“蛐蛐儿”……一个个都带着笑,脸上圈着光晕……怎么“老崩牙”也在?……
彼岸,西边的岸上,一个个湿漉漉的官兵爬上岸,他们有的人直接撞到了鬼子把守的渡头,面对比冰雪还要寒冷的刺刀,绝望地放开扒上岸沿的手让自己再次被浪头卷回到江里,然后再也使不出劲上来了。有的人上岸后艰难的在雪地上爬行,当他们看见那些带着狼狗打着手电的鬼子巡逻兵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了,就那样在精神上放弃的一刻忽然死去。有的人却早在和拍岸的浪头搏斗中就已经耗尽了体力,最后伸着僵硬的、指甲都脱光的双手被江水卷去……
整条西岸都有靠岸的中人,除了那些坐火轮过去的人外,大多数人都无法控制得了登陆点;他们更多的是随着江水冲到对岸,散落在超过十公里的岸线上。他们有的死在鬼子的搜捕中,有的死在寒冷与饥饿中,但也有的终于越过了鬼子的搜捕封锁线。
漫长的江岸线一整个晚上都在上演着鬼子兵对他们的搜捕,人数不多的的鬼子无法封锁住那么漫长的一大段江岸;空着手带着伤完全无法还抗的中人所能依赖的竟只有那会要他们命的风雪,夜色中的风雪让他们更难以被发现……但是当夜色散去后就会有很多人被发现冷死在荒野中,很多人在接下来的几天还会死在饥寒交迫和伤病中。
彼岸,并不是逃出生天的彼岸,那仅仅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另一段;活下来的都是生存意志强到极点、在这次逃亡中运气好到极点的人。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友军的接应,他们得拖着受伤的湿漉漉的饥肠辘辘的身躯对抗着下雪天的寒冷!
天上雨雪交加,在西岸的荒野上,乘火轮过去的上百人的瑟缩的大队和自己划着棺材过去的三两成群的散兵跌跌撞撞在雪地上继续西进,他们的总数不到四百人……
第一五五章 功勋
(……有人和我过,如果较真把我的军功全部加起来嘉奖,我应该当师长了;但我只是个老兵,我不知道什么军功要当多大的官,我只知道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弟兄还在身边活着就是幸福……摘自《祖爷爷的抗战回忆》)
一夜的雨雪,大地并未变成一片雪白,相反,被一批批冒雪行进的难民踩得黑黑黄黄泥泞不堪。
苏北皖北的大地上都充斥着各地来的,到各地去的难民;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投向何方才能躲开战火,只知道跟着人群走,向北走。但是就在一天前,他们迎头碰上了从济南下来的难民,他们被告知日本人已经在山东杀过来了……天苍苍、雪茫茫,何处是归途!?
一条大桥边上,一面“XX抗日救”的大旗在北风中发出“劈啪”的声音翻腾着,大旗下边是一群荷枪实弹的汉子;当中一人穿着一身水亮的貂皮袄子,留着和日本人差不多的仁丹胡,正在盯着桥头两边的两个大箩筐。蒙着红纸的大箩筐上边插着横幅:抗日募捐、救国募捐;每一个要过桥的人都要往箩筐里丢下买路钱。有的人没钱,竟然被几个拿枪的人在寒风中脱了个精光,最后搜不到一个钱的持枪大汉们脱下了他们的棉袄,标上了价钱挂在桥头出卖才把他们放了过去。
就在桥边延伸过去只有三四百米的地方,可以看见在雪地上趴伏着零零落落的尸体;那是不愿掏钱或是掏不出钱过桥,想绕道过河的人,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河岸积雪掩盖下是寸步难行的枯草烂泥。他们走不动了,他们呼叫过,但是就在几百米外的人群却没人敢上前把他们拉出来,就那样挣扎得筋疲力尽倒在地上,被冷死或者在等死。
一骑快马夹风带雪地跑到桥头,骑士翻身下马三步并两步就跑到“貂皮袄子”身前:“侯爷……侯爷,不好了,他娘的‘赵三’、‘大口’他们也扯杆子成立了‘抗日救’,在我们前边设了卡募捐呢……”
“什么!?”一直站着纹丝不动,让人看上去像座山虎一样的“貂皮袄子”忽然暴跳如雷,从遮在头上的大伞下跳了出来:“他娘的,怪不得半天才收得那几个钱,弟兄们,抄家伙跟我上……”
“三爷!……那些丘八们来了!”在“侯爷”设卡的大桥南边十里不到的一处山口上,另一支“抗日救”正在忙碌着收买路钱,听得前哨报告正规军来了,连忙收摊作鸟兽散……
“那些什么抗日救,不就是在敛财吗?们这也不管?!”孙元良在车里肃容盯着从滁县过来接他们的那个军政部副官问道:“这一路上有多少支救!?”
那个副官略带尴尬:“回长官……这不人手不够吗,我们一去管他们就跑,我们刚走他们又设了卡,真的没法管。再,等记者会结束后,全椒和滁县都要撤防了,后边还得靠他们和鬼子打呢……”
“唉!”长叹一声,孙元良一副忧国忧民的忧郁样子隔着车窗看着那些急急忙忙跑开给汽车让路的百姓不发一言。车窗外,昏暗的雪天,昏暗的雪地,拖儿带女的难民把大路、大路旁的田间路垄都塞得满满的,一条条跌跌撞撞的人龙中充满了妇孺的哭叫,一副天愁地惨。
一条高高的田垄下,一群瑟缩的军人互相挤在一起取暖,他们身上的衣服依然是湿透的——湿透的衣服虽然冰冷,但好歹可以防风,所以他们一直穿着。
“安全!”忽然观察哨发出一声欢呼,田垄下缩着身子的军人马上动了起来,向远处田边那几间泥屋子跑过去,但是站起来的人发现,就在隐蔽等待侦察消息的短短十几分钟里,身边已经有他们的弟兄停止了呼吸。
身上还在瑟瑟发抖的几个农民看着一大群军人冲进了他们的田庄,看着这些军人在他们的屋子里点起了火盆烤干衣服。他们发现这些军人全部都是遍体鳞伤的,脱得精赤的身上一片片被水泡得发白的伤处,人人脸上都没有一丝血色,活像从棺材里走出来的死人。
他们就是从棺材里出来的人,很多人都是;逃出了死亡集中营,钻进了散发着尸臭的棺材,渡过了惊涛恶浪的长江,终于他们踏上了彼岸,心目中自己的土地。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一边的土地同样的寒冷:没有遇到一支孙长官会出现的接应他们的部队,没几条枪的他们还得面对武装到牙齿牵着狼狗的鬼子;天上一样的下着雨雪,地上一条条村落就和他们在南京郊外看到的一样杳无人烟;当他们好不容易碰到了数量不多的农民时,却被告知他们的粮食已经被其他中队征走了,没有一颗米粮何以提供给他们……那些自己人在看他们的时候,眼神里除了害怕很明显还带着浓浓的仇视,这是自己人吗?这里是自己的地方吗?
“真的要我们是血战渡江回来的吗?让我们以后怎样面对两千多死里逃生的弟兄…….”
“怎么?这时还犹豫什么?我们就是血战渡江回来的!天黑,为了保密所以我们没让弟兄们知道我们就在他们中间,这不是很合理吗?”
“可……曹长官他们不是知道吗?以后要是还有机会见到面,我都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把头抬起来……”
“他会理解的,所有掩护我们的弟兄们都会理解的,因为我们必须要为情报机关和国际友人打掩护,不得不编造出这样的辞……民我了解,他会理解的,他所有弟兄都会理解的……听,外边的主持人已经在呼唤英雄了,该我们上场了……”
会堂主席台后间的布幕被掀了起来,三个一身笔挺军服的军官鱼贯而出,顿时全场被淹没在掌声中,无数激动的声音在高呼着英雄……
英雄!英雄!……炮竹声声,沿路夹道的群众,一个个在高呼着英雄,挥舞着手中的彩旗和花球、喜庆的红飘带……弟兄们终于赢得了他们应得的荣誉!曹民热泪盈眶,看着弟兄们一张张同样激动的脸,一张张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脸,他笑了……然后他笑醒了。
映入眼中的的那一片红,那声声的炮竹来自正烧得劈啪作响的一堆火,他向着火堆的脸被烤得发烫,还是自己在发烧?曹民自己都分不清。几乎就是在醒来的一刹那,曹民就清醒地意识到哪一边才是现实,他一手就往自己腰间抄过去……
枪拿到了手里,那支谢晋元交给他的大口径M1911A,心里的踏实感终于回来了。
“我们这是在哪?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曹民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张脸:“东北佬”!
“……我们那边天寒地冻的,很少人会水,但一旦会水的大概都比们南方人强,那都是在黑龙江的冰天雪地大风大浪中炼出来的……看到长官落水后我就跳到水里捞长官,可下去了几趟都没找到,我想完了这回;可没想到长官原来也是故意落水的,已经浮上来攀着棺木了……”救了曹民一命的又是“东北佬”,因为相信只有曹民才能给六十七军的上万弟兄申冤,“东北佬”一直盯紧着曹民,他要保证曹长官的安全。他本来就是吴克仁的警卫出身,和大多数南方人相比,这个在黑龙江边长大的汉子要耐寒得多;他在水里脱掉了上衣搂着曹民的头,硬是用自己的体温保持着曹民的一丝生机,终于撑到上了岸。
……有人和我过,如果较真把我的军功全部加起来嘉奖,我应该当师长了;但我只是个老兵,我不知道什么军功要当多大的官,我只知道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弟兄还在身边活着就是幸福……幸福,对老兵来就那么简单,曹民就和当年的祖爷爷一样,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活着的弟兄,救了他的弟兄,那就是他现在的幸福。至于什么军功,什么师长军长职位,去一边吧!虚弱的曹民又睡过去了……
该怎么跟长官呢?看着睡过去的长官,“东北佬”愁眉苦脸地护理着浸过水的枪支弹药;他不忍心告诉长官,他们在水里漂了那么久但并没有漂到西岸,他们被江水带到了南京城外他们曾经血战过的草鞋峡对开的八卦洲,他们几乎被带回了原地!
“……我们就是这样,弟兄们历尽艰辛渡过了长江,到了滁县……”滁县县政府礼堂里掌声和欢呼继续响起,山呼海啸般。在九死一生渡江的战士们瑟缩在破房子里饿着肚子烤火,在救俘的勇士曹民正在火堆旁发着烧半昏迷地睡着的时候,三战区顾祝同长官亲自赶到了滁县给从南京“血战渡江”回来的三位“勇士”颁发云麾勋章,给“勇冠三军”的原南京城防司令孙元良加上将衔……
(作者:关于本章开头抗日救一段,都是有亲身经历的老人的,抗战初期各地纷涌而起的各种抗日救绝大部分是沿路勒索抢劫难民的货色;那位亲历皖北逃难的老人他们有时一天要碰到这样的救上十支,不光是钱财,连衣物口粮都被洗劫一空……那样的国难,那样的人……是人吗?)
第一五六章 守望(上)
“团长呢?你们团长在哪?”夜色中头顶的日式钢盔和双肩上还留着一层白白的雪粉,很显然他是在后方过来的,阵地上几个缩在战壕壁下休息浑身都被战火熏黑的士兵看看他,忽然“喀嘞”一声拉开枪栓指着来人冷冷喝道:“口令!”
“别别!千万别……他娘的反应慢了些,要是老子要干掉你们早成死人了……我不知道你们的口令,我知道你们的团长是李添豪,我从滁县过来,有重要情况通知他,快带我去……”来人举着双手:“……他娘的不愧是大李带出来的兵,才几天工夫像模像样了……”
士兵们听这人的口气好像是和李团长很熟的样子,也不敢造次,便押他到团部去:“兄弟,得罪了,证明身份之前,这枪可不能离开你后心,请兄弟别见怪,不要乱动……对了,兄弟贵姓?”
“没啥贵的,见了你们团长说一声‘酒鬼’到了,他就明白了……”
“酒鬼?不喝酒的‘酒鬼’?……哟,得罪得罪,原来是‘阎王爷’啊!团长可跟咱们说起过您老,还有曹长官。本章节贞操手打常说,说您老一夜间割了一屋子鬼子的**,他娘的解恨!”几个士兵一听来人报上大号,兴奋了起来,连忙把枪口移开……
“哎,我说你们,要我是鬼子特务这不就把你们赚了吗?还是把枪指着我吧,要不见了你们团长,我没事你们少不了挨一顿骂……”“酒鬼”这一说士兵们想想不错,连忙又抬起枪口,但是气氛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紧张。
“什么?滁县弃守?!”李添豪一听前来报讯的“酒鬼”说完,整个人几乎蹦起来:“他娘的不是中午才再三来电让我们钉在全椒半步不能退吗?怎么滁县倒是先退了?又要咱们当炮灰?!”
李添豪是在南京血战了几天后因为被敌人炮火震晕,被残部抬着随中央教导总队的人最后一批撤出仪凤门过江的。因为江北一带都在血战,各部散兵便被暂编成补充部队送上火线;李添豪已经有名声在外军功又大,马上就被提升为团长带上三个暂编营的士兵被派往全椒作战了。
就在今天中午,刚刚接手成为全椒防线最高指挥官的李添豪才收到命令,让他们在全椒死战不退,可没想到晚上就看到“酒鬼”得知滁县弃守!
“谢谢兄弟专程赶来通知……”李添豪稍作沉默便抬头道:“但我李添豪身为党**人,绝不能受命死战无撤军命令而退!……总得有人顶着,要都只知道撤退,中国人总有一天没有一锥之地可以立足!兄弟,谢谢你的好意,添豪决定死战到底!……从租界走进四行仓的那天,这世上就没有了擅自后退的李添豪!”
“酒鬼”的脸上挂着一副奇怪的笑容:“我就知道,大李有种;别说是没命令让你撤军,就算是明天中午命令下来了大李也敢扛着死守,对吗?”
李添豪一怔:怎么回事?话里有话啊!
“三位渡江回来的长官中,有一位叫廖耀湘的,他知道我是淞沪战场的九阎王之一,就告诉了我一些事。他曾经在南京城里和你打过配合,你把鬼子引进窄道,他的坦克忽然冲出去把鬼子一路的杀光。他很看得起你,说只有你敢死守下去……”“酒鬼”收起笑容:“他还告诉我,大多数过江的弟兄都在路上,两千多人;一个个湿漉漉的顶着严寒饥饿杀回来,往全椒杀回来……兄弟,你得顶着,营长、‘叫子’、‘长庆’几乎所有老兄弟都在杀回来的路上呢!……”
没话说!守,死守!半步不退!李添豪不再说什么,拿起钢盔抄起枪就往指挥部外边跑,因为大地又开始震慄,惨白的照明弹又开始在阵地上方的天空绽放,鬼子又开始进攻了。
因为曹小民的出现,原本脆败的南京保卫战打成了一场被全世界瞩目的经典血战,日军对南京战场的投入兵力也达到了十五万以上,远远超过了原来的时空。南京外围的战斗也随着升级,原来时空仅仅数千鬼子过江北进,但现在仅李添豪面前的鬼子就超过了一个联队!
前一天整天整夜的雨雪,但这片阵地上却依然是黑色的,看不见一点点白雪的痕迹,被炮火融化的雪水混和着战士们的鲜血渗进泥土,战壕里泥泞不堪。每一发炮弹爆炸都会把灼热的泥浆向四面八方撒泼出去,战壕里的每一个士兵都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似的。满阵地飞舞的弹片下一小队士兵从交通壕里喘着粗气跌跌撞撞扑进了主阵地,带队的班长一进来就接过弟兄们递上的水壶把水灌进嘴里然后“哇吐”一下全部吐光:“他娘的,灌了一大口泥沙,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料’吃进去了……”
“怕啥?那可是顶毒的东西,要是吃进去了,你还能活着回来?”李添豪啐了他一口接着道:“你小子可别死,欠老子一箱烟呢……”
那个班长哭丧着脸:“团长,这一趟任务好歹得减掉些吧……机关都布置好了!”
没那么多时间扯香烟,鬼子才占据了第一道战壕便开始向纵深挺进了……
因为**部队并没有多少修筑工事的工具,前一手的守军只是在阵地上修了三条一字浅壕,李添豪一接手就发现这样不行;他连忙调整了野战工事,改以鬼子重炮炸出来的大坑作为火力点主体,一般的浅壕改作串联的交通壕。在主体阵地上都采用了曹小民在望亭射击的那些辅助设施,像交通壕的堵塞法,在前沿战壕反壁上布置毒钉等等。这个晚上他首次运用新战术故意引诱鬼子占领前沿阵地进行毒杀,为了不让那些毒钉毁于炮火,他把布置的时间放到了敌军炮火延伸时才进行,结果负责布置机关的士兵几乎是被鬼子追着屁股赶回主阵地的。
子弹密密麻麻地飞向第二道壕,把战壕外沿打得泥粉飞溅,沿着**的战壕竟在夜色中升起了一道灰色胸墙!战壕中的士兵们却没有了刚上淞沪战场时那些急急忙忙把头伸出去看甚至半身露出去还击的菜鸟,一律躲在工事里背靠着战壕壁等着命令——没有不会打仗的老兵!经过最残酷的战火淘汰,现在这个由多支部队散兵混编的暂编团实际上完全可以说是**精锐,除了装备依然很差。
“腾腾腾!腾腾腾!”远处的阵地上忽然传来了民24浑厚的枪声,刚刚冲出战壕的鬼子兵被这些从侧面发起的袭击当头打倒了一片。
“开火!”各条战壕里、各处火力点上连长排长班长们沙哑的喊声一时间响遍了阵地,那些在战壕里缩着的士兵听到自己的重机枪开火了才把步枪的保险打开,听到长官的命令才一起站起来开火。他们就和在望亭一样,躲在战壕顶部的土包垛子后向侧面开火!
如果曹小民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感动,他苦心搞出来的常规防御战术终于在**当中开花结果了;除了七十四军,又一支部队成体系地使用新式的阵地布置和打法!
火力汇集的角度收窄了,变相提高了火力密度;开火的距离拉远了,但在丈量过的本方阵地上作战机枪或者步枪排枪射击命中率一点不会降低而且对方的正面火力无法发挥作用;鬼子已经在连续两天的战斗中吃尽了**的苦头。他们发现经过大炮打击后中**队的阵地上存活的火力点明显比以前提高了,他们发现每一次他们冲锋都在迈出战壕的时候就遭到精准打击,他们发现在冲锋时很难发现向他们开火的**士兵但子弹却会不断打中他们……
大多数士兵只开火了两三发子弹,鬼子的进攻就被打退了,丢了一地尸体后他们全部收回到占领的一道壕中和**对射;**的士兵也和以往不一样,以往他们在这时往往躲起来不玩了;但现在他们依然不断有人向一道壕射击。
布置在后排给了鬼子出其不意打击的各处重机枪阵地上,一个个士兵顾不得套筒已经灼热,抬着抱着机枪和子弹以及其他配套组件飞也似地转移。最后一个离开的战士把用棉被捂着的水瓶打开将热水连续倒在三个瓦盆上,蒸汽马上升腾起来,就像水冷式机枪在换水。他们身后的阵地还不够深,还需要鬼子的重炮帮忙深耕!士兵们还没全部跑进交通壕,鬼子的掷弹筒已经打了过来,黑夜中白色的烟雾迅速蔓延覆盖了整个机枪阵地袅袅升起……
被逗得兴起的鬼子当然不肯示弱,除了后方的重炮开始打击**暴露的机枪阵地外一个个前沿的士兵都趴到战壕上还击,一根根淬过剧毒的尖刺不知不觉刺破了他们的棉衣,刺出了鲜血……
第一五七章章 饥寒
“让各连发现鬼子的火力明显变弱就让机枪开火刺激他们,等机枪刺激他们也没反应再报告我……”李添豪向传令兵下达完命令,一群传令兵便弓着身子消失在交通壕中。继续拿着望远镜借着各处微弱的火光观察了一会敌阵的李添豪身旁仅仅留了两名警卫员,他们也很快转移了,回到了指挥部。
“打得好!四分钟粉碎鬼子进攻,厉害!”“酒鬼”由衷赞叹了一声,然后对身边的一个排整装待发的士兵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咱们从大上海杀出来的英雄!大家服不!?”
“服了!”
“想当这样善战的军人不?!”
“想!”
“那好!全体都有,跟我出发!”
“酒鬼”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一个排,没有命令偷偷从滁县带来的一个排。
李添豪顶着,因为他的兄弟还没回来,他得半步不退钉在这接应;“酒鬼”要穿过鬼子防线,因为那边有真正的渡江勇士,那边有他们等着接应的兄弟,就算前边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
火线的另一边,一处偏僻的田庄里,漏风的泥屋子内,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正在安静地睡着,打鼾的声音和浓烈的汗臭充斥着整间屋子。柴火让屋子里的空气变得非常干燥甚至呛人,但是大家却不敢让屋子通风,因为冷;烟气从屋顶上开了裂的大缝里冒出去,很黑很浓,远远就能看见,但大家还不得不冒着被鬼子发现的要命风险烤火,因为太冷了!
“长官,看过了,两百多人只有十六个没事的,其他全部病倒了……”张逊巡视完了整间屋子每一个角落后很无奈地走到门边上去见邢龙。
他们这一股人是占了上岸人数的一半以上,大多数人是乘火轮过来的并没沾水,即便如此等他们在这座田庄里歇了一晚后却发现睡觉前还生龙活虎的弟兄们竟有半数已经昏迷不醒!
那些被铁丝穿过锁骨的人,因为同袍摔倒或者鬼子推攘,铁丝顺着锁骨刮动,他们的伤口都远远不止一根铁丝那么粗细,很多人都可以看见锁骨的一边已经被割出一条缝,有的人那条漏风的缝超过一寸长,已经变白的伤口处烂肉往外翻,触目惊心!
被穿过手掌的弟兄好些,没有那么让人看见就心里发毛的伤口,但是被铁丝穿过的手掌依然很容易会感染,特别是那些自己划着棺材渡江的战士,有的人手上已经开始发炎,肿得面包似的。
他们本来就有伤,那些老兵们不当是伤的遍及全身的小伤,现在各种大大小小的伤都可能要了他们的命!看着一张张被火烤得微微充血但却依然看不到血色,只是看到浮肿的虚弱的脸,张逊难过到极点也焦急到极点。
“长官,怎么办?”张逊无奈地看着邢龙,却猛然发现邢龙的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带着一丝潮红。他赶紧伸手摸摸邢龙的额头,天啊,烫手!长官也病倒了!
“叫子”带着几个能动的官兵,穿上用火焙得热烘烘的军装——每个人穿上六个人凑出来的军装,他们得到外边雪野中的红薯地里翻翻,找些吃的;还有些人要到山上去砍柴。
“嘿,你们看,那个当官的也好像不行了……”
“不行就不行,关咱们啥事……”
“你是真笨,这些丘八没有抢咱们东西,不就因为那个当官的管着他们吗?要是这个好官倒下了难保那些兵会怎样呢!”
“啊……也是啊……”
那几个农民在另一间屋子里烤着火悄悄议论着,他们昨晚被告知不能离开田庄范围时可被吓了一大跳。到了今天他们又看见那些军人把他们储存的木柴足足烧掉了一半,更是恨得牙痒痒的。更要命的是那些军人在这里他们可不敢做饭,因为他们剩下的那点粮食要撑一个冬天!
本来他们是有余粮的,甚至还拿出过一部份捐助给路过的难民,但是后来来了征粮的军人,还不止一拨,现在他们除了埋在地里藏起来的粮食外连第二年的种子都没了;想到这些农民们就对这些穿军装的打心里恨出来。
“他们在干吗?去挖那些红薯地吗?……哈哈哈,难民、乱军都挖过多少遍了……”
“你傻啊,笑!等他们什么都挖不到说不好就回来逼咱们……”
“那……那怎么办?他们真的杀人咱们给不给?”
“我看这样,咱们也得给一些,先挖出来一小袋放起来,然后咱们就做面糊糊;等他们来逼咱们的时候就把那一小袋粮食给他们好了……”
农民们商量好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那些军爷们说不定要动刀子!
惨白的雪色虽然不明亮,但是却刺眼,邢龙眯着的红眼睛被烟火熏得难受,在门缝里盯着外边的雪野总是流出眼泪,眩晕一阵阵袭来,但是他还得撑着,就像曹长官带着一身原本该倒下的伤却依然挺在火线……但是,怎么撑呢?……听说曹长官就是在没有粮食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带着一群难民逃到了苏州,在同样的情况下带了一个团到南京……自己真的做不到啊!
这一处农庄其实很危险,因为他们找得到鬼子就会找得到,但是他们现在根本无法转移,发着烧迷迷糊糊的人占了超过九成。邢龙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待下去迟早要被鬼子找到,不待下去他们根本无法行动。
如果是曹长官在这里,他会怎么办呢?邢龙看看没几步远的那间屋子,那里有六个农民,有人就有粮,他们不可能没有粮食准备过冬。
“那些农民肯定有粮食,得找个办法让他们拿出来……”刘峻岭病倒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在他耳边响起来。
但是还有什么办法?除了来硬的,用枪逼他们……
“弟兄们为什么大家要抗日!?因为鬼子不把咱们中国人当人,因为咱们不打跑他们他们就要残害咱们的老百姓!……如果你们自己这样做了,你们和小鬼子有分别吗!?……曹长官就是这样教我们道理的,后来他亲手杀了那个少校……”邢龙扭过头看着屋内那张幼小的脸,脸色是蜡黄的,泛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那个叫“砍刀”的士兵身体原本就很单薄,在昏睡中浑身瑟缩不停还会不时猛然动作很大地抽一下,看上去就像随时要断气一样。
这个士兵在刘峻岭昨晚提出逼农民交粮的时候居然出言反对,那时他还是浑身湿漉漉的,讲话的时候冷得浑身颤抖,一句话讲了五六遍才能让人听明白;但他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愿扰民!
邢龙感到一阵羞愧,他是被三民主义感召而来参军的,是正牌的黄埔七期生,是被推荐赴日学习的精英;但在饥饿面前他竟然不如一个小兵,他的结拜兄弟带出来的普通一兵!
弟兄们睡的屋子原本是个放农具和其他杂物的仓库,很大,但一粒粮食都没有。屋子里用石块垒起来烧着八个火灶,弟兄们就那样卷缩着睡在火灶边上,一个个紧紧挨着。他们很多人衣衫非常单薄,他们的衣服给了那些出去砍柴和找食物的人。一个个弟兄在火盆边上半昏迷地睡着,可以看到他们在火光中依然不时会冷得发抖。
门忽然打开了,一股寒风吹了进来,离门较近的几个弟兄身子都忽然发抖醒来了。是“叫子”带着几个弟兄回来了:“他娘的,半条红薯都找不到,不用找了,那块地全被翻过不知多少遍了……先回来歇会,太冷了;等身体暖和些再去远点,就怕这一带所有的农地都被翻过一遍了……”
每个人都很失望,包括出去觅食的和醒着的伤员们,大家陷入到一种死一般的沉寂当中。这时,忽然一股清香飘进了邢龙的鼻子里,真的很香,太香了,是玉米面熬着的时候那种清香!
邢龙忽然流出了眼泪,不是被雪光刺激的,是真的哭了。在战场上面对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邢龙这时竟然哭了!
有多少年没哭过了?虽然身边的弟兄一个个倒下时他流过泪,但那是悲愤,他从穿上军装开始就没在困难面前落过泪。但是今天他哭了,因为他真的没别的办法,他已经决定了,决定做一件他不得不做的很艰难的事;他的手伸向了腰间那把日本武士刀……
(作者:以前一个老人给我讲过在走日本(广东对抗战走难的说法)的时候,遇上一群乱兵上来见吃的就抢,她把一块炒米饼藏在自己的嘴巴里含着,那是要来嚼烂喂给她刚断奶的孩子的,她说最怕的是自己饿极了忍不住吞下去了。当时我们听着都笑了,没有人在意她后来说的“那些当兵的也很可怜,看他们都一身血,受了伤的……”战争中的人们,那种饥饿……书友们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穿着军服,在那样的情况下会怎么办?)
第一五八章 守望(中)
又冷又饿已经无法前行一步的弟兄们卷缩在路上的破仓库里,在军方的高层眼中,“渡江英雄们”已经回归了,剩下的人可以被放弃了。但在全椒,还有他们的弟兄在坚持,他们相信自己的弟兄们会回来,他们半步不退要等他们的弟兄!
“天还那么贼黑,真的是黎明时分了?……也没听到公鸡打鸣……”“还打鸣?要是哪只公鸡敢叫一声还不得给弟兄们宰了?”一阵窃窃的哄笑响起来。战壕里密密麻麻挤着一堆人,大约有两个排,他们是李添豪准备收复夜间放弃的前沿阵地的突击队。
“哎,告诉你们,我今天见到‘酒鬼’了,是那个滴酒不沾的‘酒鬼’,淞沪大战的九阎王……”一个老兵忽然很兴奋地道:“人家那一身杀气可真是……要是能借我一点今晚用用就好了……”
“啐!还以为啥玩意,这兆头不好啊,没出发就见‘阎王’……”
“嘣嘣嘣”一阵轻响,无数的拳头砸在钢盔上:“你他*妈的乌鸦嘴能不能闭上……”
“你咋知道老子诨号就叫‘乌鸦嘴’的?”被砸的有点发晕的士兵嘴里还在嘟囔,马上迎来又一阵暴捶……
“八嘎,支那人竟然在对面的战壕里说笑!你们没多少时间可以活了,等天亮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将发起新一轮进攻,我们要把你们统统钉死在刺刀下!”山本少佐恨得牙痒痒的,他似乎听见了对面的战壕里有打闹的笑声。
全椒的地形很要命,全是丘陵,更要命的是这些丘陵的走向全是北高南低,非常陡;看上去山地并不高,但发起冲锋的时候士兵们明显感觉跑不起来。还有让鬼子觉得头疼的地方,刚刚下过雨雪,湿滑泥泞的地面站着的时候好像站不稳,冲锋的时候却又会把脚吸住,在这样的地方仰攻可真是要命。
不过大日本帝国的士兵真是忠勇啊,这样的条件还能保持着随时进攻的状态!山本看着一个个并不是卷缩在战壕里而是趴在战壕壁上保持着射击姿态的士兵,心里一阵感动。
也应该打翻身仗了!十八师团可是精锐级的师团,但是在苏州城外却被支那军队全歼了一个精编联队,后来增援南京,打得也不出彩,被那些蟑螂般打不死的支那人折磨得欲哭无泪……现在师团的作战部队换了有一半人了吧?山本心里在计算着,很是愤愤不平:怎么他们就没碰上一触即溃的部队呢?从上海开始他们碰的每一支中**队都是硬骨头,啃都啃不动的硬骨头!
“离进攻发起还有四个小时呢!别太紧张了!”山本板着脸拍了一下一个趴在战壕上随时准备射击的士兵,但是他并没有得到想像中的反应,那个士兵并没有触电般转过身然后对长官的关怀感激涕零,那个家伙居然一动不动!
这样都能睡着?山本有点生气但也很感动,这些士兵是真的投入啊!为了帝国的荣耀,这些可能和他一样仅仅来自社会底层的平民子弟在穿上军装后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忠诚超过了那些名声在外的贵族们,他们才是天皇、才是大日本帝国的脊梁!
怎么回事?山本想把那个士兵扶下来到战壕中坐下来睡觉,但是他却发现入手的感觉不对,那是死人才会有的冰冷与僵硬!
鬼子少佐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他在顺着战壕巡视的时候,看见这样趴在战壕边沿随时准备进攻的士兵很多,几乎隔几米就是一个!天啊,如果他们全都……
“起来!起来!……”慌得手忙脚乱的鬼子少佐一个个去拍打那些趴在那里的鬼子兵,每一下拍击传回到他手里的都是冰冷和僵硬!不光是那些趴着的士兵,连那些靠在战壕壁上坐着休息的士兵也对他的喊叫和拍打毫无反应!
“有鬼啊!?”鬼子少佐跌跌撞撞地在战壕里跑着,不时会惊醒几个士兵,但是这一刻这些还会动的鬼子兵在少佐的眼里却更像是僵尸活鬼!中国人的枪声并不密集,中国人没有冲锋过来,战壕里不应该战死那么多人……怎么回事呀?!鬼子少佐头脑已经陷入到混乱当中,他唯一知道要做的是赶紧回到前沿指挥点去通知联队长!——为了打下这处铁钉一般的阵地,联队长片冈角次中佐亲自乘夜色到了前沿战壕里给士兵们打气,这也是他这个大队长要亲自到战壕里的每一个角落里巡视的原因。(注:侵华日军十八师团是在1937年九月才重建的新军,其主官从其他部队抽调,与老牌常设师团相比官佐军衔一般低一档)
大队长发了疯了!那些在战壕里休息的士兵被惊醒后个个目瞪口呆,很多人连忙去推醒身边的其他人;然后,战壕里发疯的鬼子越来越多了……
“杀啊!”忽然战壕里杀声四起,中**队从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个个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挥着大刀向鬼子猛扑!
原本李添豪打算给突击队全部上手枪的,但是把一个团的手枪集中起来才仅有二十二支,所以大半的突击队员干脆就只带上手榴弹和冷兵器。这就是说他们除非顺利进入到战壕,否则在装备上就要吃大亏。运气不错,他们顺利杀进了战壕;因为那些趴在战壕沿上死于毒刺的鬼子兵让其他人觉得很安全,谁都没有戒心。
每一把大刀和军刺都在出发前涂抹上了一层用死老鼠和敌人的尸体沤出来的毒液,每个冲进战壕的士兵都配了超过两把军刺,这些如狼似虎的战士一冲进战壕就把鬼子打得呼天抢地!
喀嚓!——人头落地!“喀噗!”——直接用刀背把鬼子的头砸得稀巴烂!“豁”——军刺捅进去顺手一拧让鬼子尖叫着滚一边去!“唰”利刃抹过鬼子的咽喉带起一蓬蓬血雨……痛快!每一个杀进战壕里的中**人都感到痛快至极!
多少的肉搏战中,多少的弟兄被鬼子开膛破肚,戳成筛子;什么时候看到这么多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连枪都丢掉在那鬼叫的鬼子?这个时候不杀个痛快更待何时!?
刚刚被战壕里发生的异常恐怖给吓得失魂落魄的鬼子兵骤然被中**队近身突袭,惨象横生,整条战壕里充斥着各种的惨叫哀鸣,把中**队的喊杀声竟然盖住了!
**二波次进攻部队看到尖兵得手顺利杀进了战壕,立时从地上跳了起来发起了疯狂的冲锋,一时间阵地上喊杀连天,冲锋号子响彻天际。那些从恐惧和惊慌中镇定下来的鬼子兵也开始了疯狂的反击;战壕里的枪声多起来了,弟兄们绑在身上的手榴弹爆炸声也开始响起来了;战团两边远处中**队的战壕里和鬼子进攻阵地上的无数双眼睛都透过夜色紧张地盯着杀得血肉横飞的战场。每一个手榴弹的爆炸都会在瞬间把那些绝望的面孔清晰地映进望远镜里,橘红色的火焰背景下,人类最后的挣扎表情就被定格、消散……
啊!随着背心一下轻微的刺痛,“乌鸦嘴”像被电击一样整个人定住了:他的后背中了一毒刺!那些被钉在战壕壁上的毒刺只知道冷冷地扎进人体,他们不会区分哪些是中国人哪些是鬼子!
不能发呆,这是战场!肉搏正在白热化地进行!“乌鸦嘴”忽然忘掉了一切,疯狂扑向把他踢到战壕壁上的鬼子;那种疯狂、那种亡命、那种忘我比之前还要强了百倍!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长了,含着泪的“乌鸦嘴”只知道杀,杀死多一个鬼子就能让多一个弟兄活下去!
**士兵刚冲进战壕时都知道哪一边的战壕壁有机关,但是在激烈的肉搏中很快大家就杀得天昏地暗,谁还分得清呢!?缠斗扭打的双方都会撞在战壕壁上,谁中了招都不清楚,反正毒发也在半小时后才会察觉;知道一边有机关的**士兵和茫然无所觉的鬼子杀到最后都是一样的,在黑暗中只能全力相搏不能顾及其他了。他们唯一占便宜的是知道要把对手往战壕壁上撞!
这就是一条死亡之壕,进去的人太多反而得不偿失,李添豪两拨人总共才派了一百人进去,他不敢再多派人了。鬼子的阵地上也没有援军——为了黎明的进攻他们已经往战壕里填了上千人了,难道一千个帝国勇士不能解决那些偷袭的支那人?而且,他们也没那么多的兵力,步兵第116联队已经把最后的作战部队押上了!鬼子能做的就是拼命把照明弹打到战壕上方,让装备精良、数量占优的日军可以减少误伤……
没有援军,打光了也就只有身边这些的弟兄;一样的被战壕里的手榴弹爆炸震得晕晕沉沉,一样的浑身裹满了那些血泥浆,弟兄们甚至不能边打边喊通过呼叫去分辨敌我——他们被手榴弹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听不清张大嘴的人都在喊什么!周围冷冰冰的战壕壁上隐藏的就是见血封喉的毒刺,自己是否已经中了招随时会倒下谁都不知道!只要还没倒下,那就杀……
惨白刺眼的照明弹光下,双方的士兵就在充满死亡气息的战壕中作着困兽之斗……
(作者:本周不上推荐了,一切的推荐就靠弟兄们手上的票票了,大家给力啊!周日晚上终于把欠的加精加完,但是本周的加精次数估计也剩不多了,弟兄们的反应太热烈了,感动至极……)
第一五九章 救兵
全椒阵地上被火药燃起的火堆在北风中很快就熄灭了,战斗结束后整片丘陵上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呛人的硝烟味道和血腥始终无法被吹散,像无形的幽灵般依然在战场上漂游。NIUBB.net 牛bb小说网
当战壕里的厮杀声音开始变小的时候,李添豪才再次派出部队前往那一道死亡战壕——添油战术据说是很低能的战术,但是在某些时候那却是最明智的战术。
对面的鬼子不知道也不会相信战壕里的同伴会打不过**,因为他们在战壕里的人就已经差不多和对面整条防线上的中**队数量对等了,声音消停下来那就应该是他们终于把中国人杀得差不多了……鬼子甚至没有派人往死亡之壕上联系,他们的联队长就在上边,有什么命令应该是从那边传过来。
中**队却摸上去了,在战壕里的战斗声响越来越弱的时候,第三梯队出发了。在那种布满毒刺的地方作战,送上去的人基本就是送死的人,只能采取以小部队分批进入的添油战术,制定战术的李添豪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出手!
没有人迎接那些再度摸上来的**士兵,无论是自己的弟兄还是鬼子都没有,战壕里密密麻麻挤满了尸体!双方的士兵在死后依然互相纠缠错叠在一起,战壕里浸满了水,不是雪水而是双方士兵的鲜血;血腥味太浓烈了,连在死人堆里爬过几回的这些**老兵都感到想吐。脚下传来的不是“吧唧吧唧”的踩在泥浆上的响动,而是直接“哗哗”的趟在血水滩上的声音!
“报告团长……前沿占领了……”一个通讯兵喘着粗气冲进了指挥所,他的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和占领阵地的结果完全不相符,那是一脸的沉痛!
弟兄们伤亡很惨重吧……李添豪看着传令兵,在邵家山路上血战后活着的弟兄们就是这样的一副表情。李添豪肃穆的脸庞后是他的心惊肉跳:那些敢死队员可是人人都在身上挂着手榴弹的,他们还有人能活着回来吗?
李添豪是一直用望远镜看着前沿的阵地,直到看见自己的部队进入到战壕里但却没听到枪声才回到前沿指挥所的,他也像那些挤在阵地上观望的士兵一样急于知道情况,但他却又想最后才知道,因为那样他的很多弟兄就会“活”久一点。
“快,医务兵……”“让一让,让一让……”各种低声呼喝混杂着“吧唧吧唧”军靴踩在泥浆里的声音传来,从死亡之壕里抬出来还有一口气的弟兄都被以最快的速度向阵地后方转移……“第一二波攻击的弟兄有一半人的遗体还在收拾,没发现可以活下去的人……”随着传令兵的报告,李添豪的心“咯噔”一下子跳到了嗓门……虽然他很清楚这是最可能的结果,那些在战壕里搏杀的士兵要完全避开在战壕壁上的毒刺机会几乎为零,他知道是这样的,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弟兄们拖着数倍于自己的鬼子一起上路;这是另一种自杀式攻击!
“本次进攻缴获甚丰,除了步枪还在清点,光重机枪就达到三十三挺,还有三门20mm速射炮……”缴获很丰富,太丰富了!但是李添豪却已经没有了一丝的激动,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群在邵家山口喊着“身后全是老百姓、中**人没退路”的弟兄……
“团长!有一个能活下去的!……”忽然夜色中传来一声惊呼,甚至检查伤员和尸体的人忘了压低声音……是的,现在还活着,谁知道几分钟或者几小时之后呢,如果他仅仅是毒发还没有身亡的话!
“我死不了,真的,绝对死不了……因为我中毒了晕过去,现在又醒了……我不会再死去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口齿非常伶俐,头脑很清醒;虽然他的说话声音很虚弱,身体还麻木着没办法行动,但他居然从中毒中醒过来了!
因为那些毒刺的毒药都是涂上去的,所以它们在连续扎中几个人后会失效或者毒性弱化,有的人会在被那些毒性已经不足以杀人的毒刺刺后中毒昏迷然但却活过来,不过他们得保证在昏迷期间躲过充斥战壕的一轮轮肉搏践踏和手榴弹、子弹的杀伤!
一夜的进攻,活着回来的人只有一个:“乌鸦嘴”!
还有人活着!?那样残酷的必死战斗中还有人活着!?李添豪心里一阵激动,三步并两步就往幸存者的担架跑去……那样都能活下来,还有什么不可以?渡江的兄弟一定可以回来!
一个从死亡之壕活着回来的生命带给了李添豪无数的希望,他感觉自己已经看透了黑夜,看到了正从江边赶来的那一群老弟兄!
两百多人,面前摆着一盆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但是那股清香却已经让很多人精神振奋了!
“谢谢!谢谢!”邢龙被烟火熏红的眼眶掩盖了他曾经流出的热泪,除了谢谢他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了。
玉米糊是农民们主动送过来的,就在邢龙的手已经抓住了武士刀刀柄准备过去的时候。
邢龙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伸手到内衣里摸出了几张法币,那些钱是曹小民从辜主任那里得来的,在渡江前给一些骨干分发了;但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一贫如洗竟然把这忘了!
“你们谁手里还有的,全拿上来。”邢龙知道“叫子”和“单耳”、刘峻岭等人身上是有些钱的。
几个农民面面相觑:前边那些来征粮的军爷可都是写一张白条甚至说一声到XXX师去领钱就把他们的粮食运走了;这一支部队,一支谁都看得出人人带伤的部队竟然为了一盆玉米糊糊付钱!?
“如果可以的话,请几位大叔多卖一些粮食给我们吧,钱就这么多了,再也拿不出了……”在农民们面前摆着的是够买一条牛的钱!
“弟兄们,从这里开始大家散开搜索,记住看到大路就躲开,只选那些小路,特别是有树木遮盖从高处都看不清的小路走……”酒鬼一行人一夜之间穿过了鬼子的防线,已经步行了超过十五公里,现在是到了该分散搜索的时候了。
曾经和曹小民一起保护着一群获救妇女逃亡无锡的“酒鬼”判断这次弟兄们肯定还会挑那些难走的路、可以躲开鬼子的路回来,所以他们一直都在荒原小路上走。现在部队在进行分散前的最后会议,在这之前他们很遗憾没接到一个弟兄。
“连长,这再走就到长江边了,会不会他们……”一个士兵有点疑惑,但他马上住嘴了,他看见连长的双眼瞬间像要喷火一样!
“大家听着,我们每一个小分队都一直搜索前进,见不到人就直到长江边上折回!”“酒鬼”说完狠狠盯了一眼那个发言的士兵,然后才接着道:“当初曹长官带着我们从苏州走到无锡,没下雪、没江水泡一身、没有伤得这么重……但是大家走了多少天?四天!因为我们没有抛下那些走不动的姊妹,也没有抛下一个伤员!这次渡江的弟兄也肯定一样,他们不会抛下任何人!”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酒鬼”,他们每一个人都喜欢听“酒鬼”讲他的故事,讲他兄弟曹小民长官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叫子”大哥的故事。但是今天他们已经是故事里的人了,他们将要接应援救曹小民长官!每个人在出发时都觉得心里像怀了团火似的,现在这团火还在烧着,虽然天气很冷但他们并不觉得。
救援队每人带着二十斤杂粮面,都是炒熟的,还有几条麻袋打成背包;这些士兵都是从南京逃出来的,他们挨过饿,都知道在冰冷的江水中泡完再走在冰天雪地的感受。但是他们没有更多的物资了,杂粮面是他们上前线时的干粮,麻袋则是他们的“朋友”:天冷的时候披在身上就是毯子、在战壕里可以做伪装衣、装上沙土就是掩体,而这时麻袋也是他们仅能给渡江的弟兄们御寒的东西了。
“走访每一户见到的人家,认真看看每一处隐蔽的可以避风挡雪的地方,我们的弟兄们很可能会就在某处走不动了,等着你去拉一把,千万别粗心大意……也许他们就在前边的一个拐角,也许他们正在山上某处看着我们;我们要检查隐蔽的地方,但是我们自己要张扬,要让别人看见我们!大家别怕,鬼子不会离开公路太远到这些雪野上,真的碰见鬼子也不会有多少人,直接干他!”“酒鬼”豁出去了,他甚至不管会不会暴露自己,当然这也是他的经验,从苏州一直走到南京可不是白走的,敌后经验他可丰富着呢。
“酒鬼”猜对了很多,像渡江的战士其实真的没离开江边很远、像他们会在下一个路口就能碰到渡江回来的散兵、像有的渡江者已经在暗中观察着他们……他只猜错了一样:曹小民并没在这些渡江回来的人中!
(作者:因为上架的时间比较晚,估计本周能上月票榜的机会不大了,如果是手上有票的可以投下来,那可以让弟兄们知道大概手上已有的战斗力,但花钱买票就不要了。12月吧,准备爆发一趟,全月推出五千字长卷,看看能否上月票榜,到时弟兄们再狠砸吧!记住战场上每一颗子弹都是宝贵的,不该开枪时不要放炮……另外,推荐票还请多投啊,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上大推荐的!)
第一六零章 守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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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椒大胜!歼敌数千!缴获敌人机枪大炮无数!!”天还没亮,全椒大捷的消息就在整个皖北战场传播开了。
丢了南京、丢了济南、北方战线糜烂……中**队太需要一场大捷了,一场阵地前的陷阱战,刚好碰上了准备孤注一掷的鬼子十八师团把重兵压在死亡陷阱里,意外成就了一场大捷。也不用管真假,军政部的宣传部门已经开始准备为全椒大捷作全国性宣传了,但是缩在战壕里的官兵们却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将成为无数英雄传说中的一员,他们还沉浸在失去了近两百名弟兄的悲伤中。
天已经大亮了,寒冷的北风把被炮火融化掉的冰雪再一次凝固起来,战壕里的士兵沉默地正在用钢盔把那些过道表面的冰渣子清除掉;如果不刨光它们,战斗打起来的时候在里边跑动很容易就被滑一跤摔个嘴啃泥。当然,如果真的打起来这些冰渣子很快就会被重新融化,但是融化的冰水又会让战壕里变得泥泞不堪,踩在稀泥里作战的士兵不到两天就会发现脚上全是冻疮。刚刚在换上从鬼子尸体上脱下来的军靴时,大家已经发现他们很多人的脚上都冻烂了,一处处冻伤黏在裹脚的麻包袋上撕下来就渗血,又疼又痒。
一个背着竹箩的士兵的出现,马上引起了战壕里一阵骚动……
“都原地坐下,坐下!别他妈像饿死鬼一样!”排长们喝止了士兵,顺道就把几个班长叫到一边去训话:“团长说的纪律都忘了吗?咋还像个大头兵?你们可是班长,管着十几号人呢!……”
因为打了胜仗,一场大胜,一夜间歼敌一千一百余人,全是击毙;这一顿饭就是庆功宴,加菜了,热的!
战壕里的官兵用脏兮兮的手捧着那些“粽子”一个个狼吞虎咽,那些粽子实际上就是用干竹叶包着便于运送的杂粮包,里头是玉米面、小米面、肉糠(稻米脱粒后加工第一层米糠)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其他当地土产杂粮干果混在一起蒸好的团团;是全椒父老现在还能拿得出来慰军的仅有的“美味”了!“粽子”闻起来很香,但进了嘴就会发现一点油水都没有,不过战士们已经很满足了——这是上了火线两天来在冰天雪地里的第一顿热食!
运输兵还带来了那些**的杂粮光饼,这些光饼有盘子大,在北风中只要放上一会就会变得像石头一样能把人的脑袋砸开;但它们却是士兵们平时最主要的口粮!只要把这些**的光饼塞到贴身的衣物里捂着,它们就不会那么硬了,吃起来有一股自己的汗水馊臭,慢慢地啃,很耐吃。在被鬼子炮火封锁运输时这样的一块光饼往往就是士兵们在战壕里两三天的食粮!
在火线上的士兵还好,能吃上干的,预备部队的官兵一天只能吃上两顿稀稀的杂粮糊糊!
“粮食还够吗?如果我们在全椒守上一个月的话?”李添豪离开了前线,带着一个连走在路上。在他身旁的是全椒的各位名流士绅,身后则跟着一大队民夫——说是民夫也不贴切,该是全椒自告奋勇的乡亲父老;**接连苦战伤亡惨重大家是知道的,每天从前线抬下来的伤员和阵亡的官兵都由这些乡亲们帮着安排护理和安葬。
因为从南京过来的难民已经把南京的惨状、鬼子的凶残传遍了这一带,这些没有跟着逃难的乡亲对坚持抗战的军队表现出了空前的支持:战士很苦,但他们还能吃得上干的或者两顿稀的,全椒的普通老百姓已经是一天一顿全在用杂粮稀糊充饥了!
“没问题,老朽虽无抓鸡之力,但却还有抗日之志;只要你们敢打,我们全椒父老就敢撑着你们打,你们敢死我们就敢陪着你们送死!”一个留辫子戴眼镜的老人非常激动地嚷着;滁县一带文人名流不少,但现在这些平日里只会吟诗作对的斯文人现在也开始捋起衣袖瞪眼睛了。每天都那么多伤亡,但大家还承受得住,只要**还在打,他们就愿意节衣缩食去撑着子弟兵。天天都是被战火烧焦的尸体和瞎了眼的、断了肢体的伤兵哀号着抬下来,百姓都看得心疼;经过开始几天的炮火慌乱后,这些百姓在士绅们的组织下成立了抗战后援团,给守军安排后勤。
这么多天了,都是看不完的惨象,但是新来的李团长打了两天就取得了一场大捷,怎么不让父老乡亲们兴奋!?全椒的大路两边人山人海,把两串鞭炮炸开的红纸踩了一地,欢快的小孩在队伍前边跳着叫着跑着。在小孩子们跑动的路边上,隔三差两就可以看到一间间被炸毁倒塌的房子,被火药薰得黑黑的,青砖红泥泻了一地,一些破勺子烂碗碟还在积雪下隐约可见。但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这几天鬼子的飞机对他们的轰炸,忘记了这场战争带给他们的痛苦,现在他们竟然感受到了战争的快乐——**打赢了!老百姓们蜂涌出来冒着随时会被空袭的危险夹道欢呼只为了一睹大胜的雄师!
不想扫了大家的兴,随着李添豪一起从火线上下来的一个连官兵都堆起笑脸,但是每个人都无法真的放声大笑,他们总是不时回头看看身后那群抬着弟兄们尸体的百姓。老百姓虽然也看见了那些阵亡的将士,那么多的尸体当然会引起一些恐慌,但是毕竟大家都见惯了。很快大家就被抬着的二十挺重机枪和两门速射炮吸引住了,很多人都忍不住偷个空子跑过去摸摸那冰冷的大家伙;一些抬枪的百姓的亲戚朋友更是借机打招呼上前乱摸,生似摸过机枪会带来新年好运似的,直到押运的士兵出声让他们离开才笑嘻嘻地走开……
“李长官用兵如神,一夜歼敌数千,真是孙武重生、王孙(韩信)再世啊……”“前些日子这个说杀了多少鬼子,那个说杀了多少鬼子,可就没见过谁缴获了这么多大炮的……”“我看李长官不用多久就封将军了……”“李长官现在不是将军吗?不是将军咋能带兵?”……在一片兴高采烈的恭维、议论声中李添豪来到了指挥部的大门,早看见这里戒备深严如临大敌,大门外的木桩上绑着十几匹军马,好像是来了什么人。
一个传令兵飞快来到李添豪身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李添豪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微微低着头沉思,那些乡绅们也不敢再打扰他处理军务了,门前除了一群闲汉和小孩还在那乐其他人陆续散去。
在路上示众的武器被抬进了全椒指挥部的大院,这是要匀给在全椒西线和东线守军的。说来可怜,全椒滁县防线也打了一个月了,到目前为止除了李添豪这阴毒的战壕毒刺陷阱一战,还没有第二支部队取得过缴获百支步枪以上的战绩。在全椒防守的各暂编部队现在的标准装备是每个营两挺机枪,收到了战情通报后得知李添豪要给另外两个暂编团各匀出十挺重机枪一门速射炮还有一百五十支步枪,那两个团长顿时目瞪口呆根本不敢相信!
但现在这两个方向上的主官都到在等着了,因为他们马上就派了通信兵来核实,通信兵们亲眼看到了正准备运下阵地的堆积如山的军械弹药;于是两位团长马上快马加鞭赶来,把运军火的大板车都拉在身后便先行一步到了指挥部……
“要我扛着没问题!一句话,弟兄们没回来就算是有命令老子也敢不撤!……但是我们那个团长估计不肯,那个王八蛋现在已经在盗卖军资了;听说他上头有些关系,我估计等不到明天中午他就会得到滁县撤军的消息,肯定走得比兔子还快!”张景岳的话又在李添豪耳边响起来:“西边老莫还好,是条汉子,但也不包他就敢抗命留下……李哥,我看咱们干脆找个机会把他们全逮了!……”
李添豪刚得到酒鬼的消息说第二天滁县要撤就马上找人通知了张景岳,现在张景岳升了团副但和李添豪不在一个部队,他在全椒东线防守,兼防着北边。原来北边是滁县县城,不是重点防御方向,但现在滁县撤军而他们要钉在这里的话,北线防御就非常重要了。张景岳只是个团副,东线的防守另有主官,很显然这个主官是不会同意死守全椒的,甚至可能会第一时间遵令跑路!
一不做二不休,李添豪也够狠,真的听了张景岳的定了计划,把另两个方向上的团长一并找来,准备全部软禁了夺军!
为了等待弟兄们回归,李添豪是豁出去了:“怕他个鸟!这几天连白总长都给我来信了,要我回桂军,说是新建的三十一军缺有实战经验的军官;这回弟兄们就干他娘的,大不了景岳和我一起去三十一军,至少也把你的团长扶正!”
说是义气也好,一身匪气也好;潜移默化,在曹小民这个穿越人多次胆大妄为影响下他带出来的兵也不安份了;无故囚禁同级将领,夺军抗命不撤说干就干了!
两个暂编团团长刚刚还笑呵呵地摸着九二式重机枪的枪管,下一刻就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被同是团长但受命总负责全椒一线防御军务的李添豪以有倒卖军资嫌疑为由全部扣了起来,而张景岳则赶紧回去接手东线防御去了。
人有了,可粮食呢?那些老才子们当然可以慷概激昂,他们还能喝上参茶,一天下来就算不吃饭好像还精神奕奕的。但是那些上前线去给军队抬物资、运送伤员还有维持城内的治安的民团壮丁们一天一顿稀糊和怎么撑啊!?
“传令下去,县城内粮食管制,一律由军队统一安排,然各家各户出人帮工做饭,统一派发……还有,让弟兄们把驮机枪和弹药的几匹军马全杀了!”李添豪一下狠心:“把我的坐骑、张团长和莫团长的坐骑也拖过来杀了!这次我李添豪就算死在全椒,也不会退半步!”
除了通讯员的坐骑,所有运送物资的牲口,战马和骡子全杀了,这支军队是真的打算死守全椒半步不退了!
闻讯的老百姓虽然害怕空袭和炮击没敢都聚在一起,但很多人还是在远处的屋顶和树上看着杀马杀骡;牲口的哀鸣声在天空中不断传开,屋顶观看的百姓带着哀伤。他们都是农人为主,平时对牲口最是爱护,现今见了这么多牲口被集中杀掉,有的人不禁泪如雨下。
连军马都杀了,谁还能对收粮有什么意见?士兵们抬着箩筐逐家逐户地收着粮食没遇到什么麻烦;这家一小缸、那家一小袋的,各种的五谷杂粮开始被集中到一起……
有的人会在知道军队要统一收粮后,马上私下里藏起一些,有些人反应慢,直到士兵走到屋里才醒悟过来;当他们刚刚装了一碗玉米面或者其他粮食的时候,看着走进来的士兵们非常尴尬……
“有的人可能会收起粮食……如果不是很过份,就装作看不见吧……”团长的话还在耳边,士兵们也装着看不见。大家有些伤感:如果不是到了这份上,谁愿意去那些朝夕相处的百姓家收粮呢?!
又是一场死仗,连军马都杀了,长官就没打算撤……为什么?从上海到南京,南京到皖北每一仗都是死仗!?
军人们已经习惯了死亡,虽然他们也怕死,但是军令已经下来了,那就去死吧!官兵们一个个看着无精打采,一个个懒懒散散,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想过逃命;也许这些多次死里逃生的士兵也明白,中国人要不当亡国奴,他们这些军人的每一仗就都是死仗!
谁都不知道还要流多少的血,还要死多少的弟兄,但是总有一天,他们用命把鬼子拼光了,他们的子孙后代就都不用被鬼子欺负了……仗打老的士兵们开始沉默,每个人都好像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想了,只是等待着真正的死战到来……
大战前,全椒沉默了。
致看盗版书的书友一封信
经过这段时间的写作,真的感触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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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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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鬼”的一组人刚刚和大家分散,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碰见了渡江回来的五个人,确切说是三个活人两具尸体。
“是你!‘老臭虫’!”一向以冷酷无情著称的“酒鬼”认出了来人,几乎要哭起来了,倒是向来不动声色的“老臭虫”一直很本色:“没啥,弟兄们还好吗?接应上了吧?”
“什么接应上了?”“酒鬼”吃了一惊,“老臭虫”一拨人是他遇见到的第一批弟兄!
“我们从火轮上过来的人,骨干和伤得比较重无法自己划船的,都先到了,我是和他们一起到的;这是我折回去救出的几个弟兄,可惜有两个没撑住……”“老臭虫”很惊讶:“八十七师的邢龙带队,‘叫子’、‘单耳’他们都在那一队啊,没碰见?”
四周是茫茫白雪,应该会留下足印,但是大家都没发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根本没走多远,在还是下着雨雪的时候就停下来了,他们还在江边一带!太危险了!“酒鬼”和“老臭虫”不约而同猛皱眉头……
最大的一拨人竟然走在最后!但是想想就觉得很正常了,这一拨乘船过来的人大都是伤得最重的,像那些被鬼子用铁丝穿了锁骨的很多就在里边,他们能撑多远?至于那些护卫他们的弟兄,谁能够在这情况下抛下弟兄自己回来!?
“走,通知其他人,快速向江边插!”酒鬼赶紧下了命令,除了留下一个人护送两个剩下一口气的弟兄沿路回去,其他人全部加速前进。
“你怎么折回去捞了这几个弟兄……”“酒鬼”忽然觉得很奇怪,“老臭虫”不是也乘船过来的吗?怎么他没和大家在一起?
“大家过来了,可没见营长……”“老臭虫”道:“咱们从罗店活着回来的弟兄可没几个了……再说,刘峻岭那小子说了,要是我把营长捞回来,他请我嫖……”一丝很下流的笑意忽然浮现在脸上。
明明是自己放不下弟兄,明明是一种不理智的冲动,但这就是老兵,永远不愿意流露自己的感情,宁愿用一个下流的玩笑去掩盖自己的高尚或者傻!
“成啊,算我一个,要捞着了,我也请你……”两个老兵淡淡的互相笑了笑,又向东出发了。
“咱们营长以前有个外号叫‘草民’,他自己蛮喜欢的,他说他就是个小老百姓,抗日也是做了个小老百姓的本份……”吃了一大碗杂粮糊糊,刘峻岭出了一身汗居然退烧了,毕竟是练家子出身;身体一好就话多,刘峻岭开始和那几个农民扯开了——他还想套套他们,看有没有更多的粮食呢。
几个农民现在都已经不怕这些军人了,他们收了钱,把藏着的粮食拿出了很多让这些官兵们都喝上了一碗不算太稀的杂粮糊糊。
他们知道了这支部队的长官就是难民口中的救苦救难的曹小民长官,那个力挽狂澜,在最后时刻依然组织各种力量强抢渡难民而自己却还在南京死战的英雄;他们知道了这支军队是不会抢掠老百姓的;他们知道这支军队每一个人都杀过鬼子,很多的鬼子……当然,他们也知道这支军队目前几乎人人带伤个个有病!
正当刘峻岭把几个农民感动得快要把他们其他的存粮拿出来的时候,忽然大门被推开了,一个士兵带着寒风闯了进来:“报告连长,两公里,鬼子一个骑兵班,十二人,正东方向过来……”
鬼子来了!?屋子里的官兵们忽然想打了兴奋剂一样,包括那些看上去半死不活的还在高烧当中的人,全被“鬼子”两个字把精神头提了起来;一瞬间这些病人又全部成了军人,一上战场就会眼红玩命的军人!
“老乡,你们能不能帮个忙?”邢龙稍微想了一下对那几个农民道:“我想请你们去带那几个鬼子过来……”
幸好自己的伤不在锁骨上,可以开枪……“砍刀”趴在雪地上,身上还覆着一块麻布,麻布上再堆上浅雪;寒气很快穿过了棉衣渗了进来,但是这股寒意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清醒。他用左手捧了一点雪拍到右手的掌心中,那里是他被铁丝穿过的部位,但是很快他的手就被冷得发僵——看来这个办法不能止疼,他开始拼命揉自己的手指……
他从废墟中的尸堆里走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想阻止他的弟兄叫自己“小北”,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他还知道那个叫“砍刀”的大男孩曾经用枪瞄准了自己的背心但却始终下不了手。现在他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作“小北”了,他要记住这一次的耻辱和惨痛,现在他的位置就在“砍刀”的对面,在他的北方……
所有的三十几条枪全部都用上了,在仓库东边的一个小土坡后,按照邢龙他们估计那些想要把他们全部活捉的鬼子骑兵会在这里下马摸过去,那么这里就是鬼子的埋骨场!
远处的鬼子很快就出现了,他们惊喜地得到一个农民报告说有二十几个**士兵浑身湿漉漉的到了他们的田庄,把他们的粮食全部抢光了,还把他家唯一的下蛋老母鸡杀了……太好了,这就是他们的目标,他们就是奉命追进荒野农村去剿杀那些渡江**的骑兵分队。通过翻译狠狠地夸奖了一番这个农民,并说会给他赏金后这些鬼子就把那个老乡带上了大洋马一溜烟往田庄冲了……
“砰!”一声枪响让雪野颤抖起来,正中间的一个鬼子忽然一头栽在地上,“砍刀“连忙扣动扳机,但是枪机竟然被冻住了!该死!“叭叭叭……”枪声大作响成一片,把周围树枝上的积雪震得沙沙地往下掉……耳边还留着枪声的残响,眼中还看见树上往下掉的积雪落个不停,但战斗已经结束了。“砍刀”眼睁睁看着自己瞄准的的鬼子被一枪爆头……他娘的,不是自己开的枪!和他同样郁闷的是两个机枪手,他们负责补枪和压制;但是很显然他们是多余的……
全是百里挑一的神枪手,一击即中,就那么简单——排级部队成功的对班级部队的伏击从打响到结束不应该超过十秒钟!
带路的老乡站在鬼子丛中忽然听得枪声大作,一时慌了神,等他记起来那个邢长官叮嘱他听到枪声就趴下的时候,却已经看见那个长官笑呵呵地冲到他跟前了!
“胆子挺大啊,老乡,真敢站着看鬼子怎么死啊?”笑呵呵的邢龙把二十响插回枪套,却看见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忽然看了一下身边倒了一雪地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的鬼子尸体“哇哇”大叫夺路而逃……
枪声!怎么回事?救援队的战士们一个个定着,不自觉地看向“酒鬼”。
“是弟兄们在打伏击!”“酒鬼”兴奋地跑了起来,向着枪声响起的方向飞奔,“老臭虫”也一样……为什么一定是弟兄们呢?几个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兵想不通喘着粗气追上去问道:“连长,为什么是弟兄们,为什么不是鬼子,那是三八大盖啊……”
“笨蛋,如果是鬼子在枪毙人,肯定用机枪啊,刚才响了几枪?听清楚了吗?应该是三十多支步枪在一起射击……”酒鬼兴奋地道:“还不赖,一下子就听出那是三八步枪,打过不少仗了吧……嘿嘿,没听出来在三八步枪之前有一声枪响是盒子枪吗?那是长官的发令枪啊,其他步枪都只开了一枪,两秒内首发命中结束战斗,应该是弟兄们在伏击一个班的鬼子……出手的全是百发百中的老兵,除了我那些老弟兄们放眼全军还有哪些部队能做到这样干净利落!”
带着一身的自豪,为了兄弟们感到的自豪,两个从罗店杀出来的老兵脚下生风地奔跑,把其他的士兵都拉开了好一段。
正在飞奔的其他士兵们不由得肃然起敬:什么叫百战老兵,什么叫阎王爷?这就是!光凭着几声枪响就能听出来这么多,想到了这么多!
“单耳!看谁来了!“大门猛地推开,“叫子”一进门就大声欢叫……
“嘘嘘……他妈快关上门!”“单耳”几乎是在尖叫!
红着双眼,“酒鬼”快步上前把刚从鬼子身上脱下来的棉袄披到“单耳”身上,到屋外打埋伏的三十多人竟是把两百人的衣服全穿上了,屋里的弟兄全是赤条条的!
因为感动,渡江的弟兄们太苦了!从屋外进来的救援队的士兵一个个不知不觉眼泪就夺眶而出。因为感动,援军终于到了!屋里的伤员们泪流披面……
“别再叫我单耳了,现在我是连长……”
“谁叫你姓陈……”
“他娘的你找一个姓是双耳的出来……”
“聂……好像也不对,这个是三耳……”
各种的无聊,各种的玩笑、黄段子、地方小调一下子充斥了仓库。死里逃生后的松弛,弟兄们重逢的欢快……一伙人,相熟的和不认识的弟兄们一个个欢呼雀跃,把那几个老乡看得云里雾里的:这群人刚才看上去怎么还像半死不活似的!?
援军终于来了,但不是军方派来的,是弟兄们自己来的;在烽火岁月,老兵们最后的依凭就是兄弟!
(作者:昨天的文后文是在和另一个军文写手Q聊之后的感触,没想到今天自己的红包打赏倒是大增,感谢弟兄姐妹们。网站也好,靠写文吃饭的写手也好大概都不会像我那样把现状抖出来吧,但这是真实的情况,和我Q聊的写手每天只有八十几个订阅,靠着微薄的打赏和全勤奖……我也不知道他怎能勉强度日,大概自己不靠这个吧。除了上一本书刚上架的两个月从稿费中拿了点钱出来请客外就没看过那个账户了,打赏大增倒真的不必要。如果各位有同事朋友也喜欢上网看书,告诉他们一声现在的网络写手境况,号召一下花钱看正版就好了……对了,那天Q聊才知道上重量推荐和大家的推荐票是有很大关系的,兄弟姐妹们别的好省,推荐票别省啊!哈……昨天的文后文在今后的章回中还会不时出现,为的是多唤回几个看盗版的朋友,字数不会占订阅,大家别介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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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洲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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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额头,但曹小民知道那绝不是佳奈,虽然他一直想着佳奈,一直希望这样的思念能把他带进梦乡,但他还是没法办到。更让他伤心的是这一次他发现佳奈的印象又开始模糊了,比上一次还厉害;除了那身重要日子才穿的和服还是那样清晰,佳奈的容颜已经消退了……
曹小民没有动,他知道如果自己对那下触碰还有反应的话,“东北佬”一定会很担心——他从昏迷中醒来后一直在失眠,昨晚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白天,可以看见窝棚外枯黄的芦苇在风中晃动,眼睛盯着看,听着“沙沙”的声音,数着秒等待着下一阵风的吹过。有时外边会有一只不知名字的小鸟发出像“纺织娘”(一种虫子)那样的叫声,只有一只,很孤清的样子,经常换着地方叫但总在窝棚周围。看累了,把眼睛收回来,直直盯着窝棚的顶部,那里会有一两道惨冷的雪光漏进来,可以数着光柱中飘荡的尘埃……这就是曹小民正在度过的日子。
离开了硝烟战场,离开了那些生死与共的弟兄们,曹小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无所有了。在原来的时空,他有很多的追求,很多的梦想:他想在公司里做出一番成绩,至少能够做到课长的位置;他想和佳奈建立家庭,一个和他原来出身不同的不会因为家庭的开销吵架、不会嫌弃老人、不会担心被从自己的房子里赶出去的家庭……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在追求什么,有什么值得追求的。日复一日,生活就是永不停歇的作战、就是不断在尸体间穿梭、就是不断的结识新的弟兄然后失去他们……战争年代的人们也许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那就是参战。侵略一方以为国争光的理由,被侵略的一方以捍卫正义的名义……但是他们,参战的人们,像他和他的兄弟们在这样的一场国战中却是那么的渺小;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在那么多场血战中拼尽了全力、救出了那么多原本可能死在屠杀中的军民……但是曹小民却发现自己对于改变历史的巨轮毫无作用,完全是螳臂当车式的勇猛:南京依然陷落了,虽然军民表现出了超过原来时空百倍的顽强坚韧;大屠杀依然发生了,虽然被杀的人少了很多……
以后会怎样呢?还会是那样经过多年的顽抗把鬼子赶跑然后内战不断,最后争夺的人中有一方取胜得到统治权进行新的奴役与剥削吗?日本还会远远抛开中国像火箭般发展然后那些侵略者的后代们继续扬着手中的日元到中国来趾高气扬为他们的先辈张扬吗?曹小民感觉到不光是身体,还有他的头也开始疼起来了。
身上的伤一直很疼,有节奏地一颤一颤地疼,但是从罗店火线下来一直到现在,身上有哪一天不在疼?对于痛楚,老兵早就习惯了。
嗯,是时候睁开眼睛了,装作睡了一晚吧,别让兄弟担心……曹小民装作刚醒来揉眼睛,这一下忘了身上的伤,他举起手的时候左半边身体忽然抽痛起来,电击一样,他不禁龇着牙轻轻呻吟了起来……
“醒了?”“东北佬”刚好抱着一捆干芦苇进来,咧着嘴正向这曹小民在笑。他瘦了,明显瘦多了,就这两天。东北佬还给曹小民带来了他的早餐。
因为怕暴露目标不敢再生火了,为了抵御寒风,他们就砍下芦苇来做被子,现在曹小民身上就堆着厚厚的芦苇。而食物就是“富含营养”的芦苇根——在日本工作的时候,曹小民就曾经和佳奈一起吃过芦苇根,卖得天贵,带着清新的香甜有点微涩味道还可以。但现在他吃的这些芦苇根简直就能要命:没有煮过,挖出来在江水中洗干净用刀柄敲烂了,这就是他过去一天的粮食!如果不是因为怕“东北佬”太担心,他真的很难吞下去;但是很奇怪,吃了一天这种“营养餐”之后,他竟然退烧了!
“他回来了吗?”曹小民说的“他”是一个南京本地的渔民,把他们带到这处非常隐蔽的洲地藏起来的渔民,只是曹小民总说不清他的名字,好像叫做什么“来个啥子”?
“癞古渣子”(南京话癞蛤蟆)今天很高兴,他从来没试过兜里揣着那么多钱,是那个高大的“大哥”给他的那条黄金表链换的。
“这时势,黄金最值钱,你去换了,没有二十块大洋不要出手……”“癞古渣子”就按照“大哥”说的,到城里的当铺去换钱,那些当铺的人说只能给他五块大洋,他死活不肯——“大哥”说是二十就是二十!后来那些人吓唬他,他又按“大哥”教的说那是一个鬼子军官陷在滩涂上没人能拉上来,他下去救了人,金链子是日本军官给他的,那个太君告诉过他可以至少换二十块大洋……当铺的人后来真给了他二十块大洋!
“癞古渣子”是在水灾中成为孤儿的,装着他的木盆被江水冲到八卦洲的江边上让一个打鱼的老人捡到了,他因此活了下来。他跟着老人长大,因为他们没有渔船,只能到有船的人家去当帮工,从小就很苦。他不认得字,除了打鱼什么都不会;因为一老一小都很穷,太穷,连八卦洲上面那些穷人家都看不起他们。
长江两岸上不会欺负他们的人就只有八卦洲对岸的一个小庙里的师傅们,他们有时会在庙里有活时让这两个可怜人去干;就算没活,只要他们没饭吃了到庙里去也会得到一顿饱饭。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庙里的师傅们给的,师傅们从那些捐赠的衣服中每年都会给他们留出一套……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没了,那些好心的师傅们都被杀了!想到这“癞古渣子‘的眼泪又掉出来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已经数不清为那些师傅们哭了多少次了。
“癞古渣子”最后一次到庙里去的时候就在今天早上,他远远就看到老师傅和大师傅的头都被砍了下来挂在庙门上,那些小师傅一个都不见了;他知道这是那些帽子上飘着布条的鬼子干的,他恨透了那些鬼子兵。
昨晚他在半夜里看到滩涂上有一堆火觉得很奇怪去看看的时候,他发现了“大哥”和另外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他认得大哥,他在前一晚的上半夜帮庙里的师傅们把很多摊饼送到江边的时候,就看到大哥在指挥着很多人从他们的担挑里拿那些摊饼——“大哥”是师傅们的朋友!
他知道做人要讲义气,要把朋友的朋友也当自己的朋友;除了庙里的师傅们他没有别的朋友了,所以“大哥”就是他的朋友,他决定帮他们。他把两个朋友安排到自己平时偶然偷了别人的鸡蛋去煮来吃的洲地上的窝棚去,然后在早上带着“大哥”给他的金链子就过江买东西。鬼子把船都没收了,除了被指定的几条竹排外没有来往夹江的船只了;但这难不住他,他是整个八卦洲上唯一个会在冬天到水里摸鱼和在水里游过江的人。
但是当他想先到庙里报个信拿两个馒头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师傅们滴着血的头被挂了起来,庙门有鬼子兵在站岗!
被吓得转身就跑的“癞古渣子”一路上发现不止庙里的师傅们,在荒野上和进城的路边上都多了不少死人,都是新杀的,沿路血迹斑斑,让人步步惊心。他被鬼子兵拦住盘问了三趟才进了城,城里就好多了,前几天挂满大街在北风中晃来晃去的那些死人都不见了。
有时候想起早上看到的老师傅和大师傅的人头他就哭,有时想起兜里的钱他就笑,就这样哭哭笑笑着“癞古渣子”把“大哥”让他买的粮食和肉食都买到了,但是价格很贵,这让他很心疼。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做对了,因为他碰到了一个从八卦洲过去卖鱼干的熟人告诉他:原本大家都不做买卖了,这还是鬼子拿刺刀逼着开市的,全南京只有这一条路,只有这一处地方还有做买卖;他们也是一大早被鬼子逼着从八卦洲过来摆摊的……
拿着买到的东西“癞古渣子兴高采烈地回去了,他这辈子才第三次到城里来买东西,买了这么多沉甸甸的东西回去让他很高兴。他走在最大的路上,因为他知道那些小一点的路不安全,经常会有一些鬼子兵把一些女人的衣服脱光了骑在上面不知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因为有一次他想看看到底怎么了几乎被那个鬼子拿枪打他……还是回去比较安全,南京城里虽然新鲜的东西多,但是城里人会欺负他的,那些鬼子兵就更可怕。
谁在跟着我?“癞古渣子”忽然想起来“大哥”告诉过他不要让人跟着……
哦!是她!在早上他忍不住在一个摊子旁边买了个馒头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在旁边盯着他的馒头,那是一个疯女人,下身没穿裤子,可能是被那些鬼子兵脱了去的;有人给她用麻包袋围了一圈,像条裙子。
“癞古渣子”看她实在可怜,就给她买了个馒头——虽然很穷,但“癞大爷”可不是小器的人,何况今天大爷有钱!
怎么她还跟着!?……自己没有的想要那是想,自己有了还要那是贪……大师傅的话在他耳边响起来,“癞古渣子”觉得这个女的有点贪,于是他就过去告诉她这个道理。
但是“癞古渣子”终于还是没有教训那个疯女子,因为她忽然向他笑,那张脏兮兮的脸,带着疯子特有的涣散的目光的脸在那一瞬间竟然变得那么好看……
“要是哪个女人对你笑了,那就是愿意做你媳妇了……”有一次八卦洲上的几个闲汉在欺负他的时候,在嘲笑他长得像个癞蛤蟆的时候这样说过!难道她要做我媳妇!?“癞古渣子”忽然觉得一种从没有过的热情从腹胸一直涌到脸上!
做媳妇……他知道什么是做媳妇,就是男人长大了都会找个女人一起住,然后她们就会给他生孩子。老人还在世的时候就总是把他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藏起来,说是给他长大了娶媳妇用,后来老人急病死了,也没来得及说出钱藏在哪,所以他就没媳妇了……现在,她是要给自己做媳妇吗?
她是个疯子,但她一点不可怕,她那么温驯,她那么好看;他真的不嫌弃她!
“你要做我媳妇吗?”不知为什么“癞古渣子”有点害羞,但他还是问了她。
她只是笑,微微的笑……他牵过她的手决定带她回家,因为她一直笑,她愿意的。
“娶媳妇要请客的,要把所有的朋友都请来……”“癞古渣子”隐约记得老人在世的时候说过的话,但他不担心这些,因为他现在有朋友,“大哥”和那个受了伤有病的朋友!
“癞古渣子”马上带着他的媳妇回家了,他急着要把她带给“大哥”和那个受伤的朋友认识,他有媳妇了!
滥杀已经停止了、强奸还在大街小巷里不断发生;各种市场在刺刀下重新营业、“老花”和他战死的警察弟兄们曾经坐过的桌椅上坐上了新的面孔……混混沌沌的,南京、南京的人们就这样开始了漫长的沦陷时光;老百姓在铁蹄下的各种酸楚和屈辱,小人物的艰辛求存就这样无声地每天都在继续……
(作者:今天的内容好像不是军事小说一样,本来想写得沉重些,但自己就是写不出来,也许是那段日子实在太沉重,只好轻轻带过……一个馒头换来一个媳妇是我同学的爷爷,至于文中“癞古渣子”的一幕在那个年代几乎发生在中国的大部分地方,包括沦陷区和逃难的人群里。很多遭到不幸疯了的妇女成为了原来娶不上媳妇的各地光棍汉的媳妇,她们大多数人还会有着照顾小孩、操持家务甚至做农活的本能,生下来下一代是健康的。悲剧的是战后寻亲的家人找到她们由此引发的更多悲剧,最悲剧的是她们不少人后来病好了……昨晚上来看到铐狼书友的提点,非常感谢,作者是南方人,虽然接触过不少抗战老兵,但对北方雪地上作战的情况还是感到陌生,特别是细节;这方面的情况还想和狼兄交流,至于开群,狼兄如果方便帮我开一个?一定参与,会在文中公布,到时可以更好在写作前掌握到最真实的细节,尽量避免出错,谢谢大家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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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章 战地(上)
因为在杂物仓库外的一场伏击战,很多失散在附近的弟兄都被这个方向上的枪声吸引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判断到那是自己人在打埋伏,但是他们还是会靠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听到枪声就往相反方向跑的是溃军,但他们不是,这些渡江过来的战士都打成战争机器了!
他们看到的是在雪野上升起的一面青天白日旗!一瞬间,那些隐蔽在雪野中,站上树梢上、躲在林里的眼睛忽然闪耀出晶莹的泪光……
嚣张!绝对的嚣张!酒鬼竟然命令手下把一面他们带来的青天白日旗在仓库上升了起来!
连续两天都没看到鬼到这里,从鬼派来的是骑兵这些迹象酒鬼酒判定这里就算升起旗来也没问题,鬼来的也不会是大部队,多就是一个骑兵班;那就来吧,给爷爷送马来!
当然他们也很谨慎,派人站在屋顶,一旦发现远处有飞机就赶紧把旗收起来。就这样,在这一天里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汇合在一起的弟兄竟然让他们的队伍成了一个营级单位!
但是,他们依然没能在回归的弟兄中发现曹小民,他们的精神领袖!
后他们决定留下“酒鬼”、“老臭虫”和十名士兵到江边一带继续寻找,其他人从“酒鬼”他们来的道路返回全椒。
全椒,在李添豪的指挥布置下现在已经成了一口铁钉,牢牢钉在滁县战场上的铁钉!
北宋大文学家欧阳修在他那脍炙人口的名作醉翁亭记里就写道:环滁皆山也……滁县一带附近山陵众多,虽不是什么高山峻岭,但是却也不是容易逾越的地方。特别是在雪后,原本干硬的土地一旦出现激烈的交火,被炮火融化掉的血水就会把战场变得泥泞不堪;在上边跑动是又滑又粘,无论是从山上跑下去还是从山下跑下来都不容易。
全椒一带的山势是起伏很大,虽说绝对高度不高,但是作为进攻方步兵在其间作战却是够吃力的。虽然北高南低,但是从北方下来的敌人在丘陵之间要登上南边的下一座山地也会很吃力,把大炮运上山也困难重重。如果不是李添豪的部队兵力有限,让他逐山布置层次防御,进攻方想要打下这座小城还真难!
防守的部队如果枪法够好,很容易打中那些移动缓慢的目标,而现在坚守全椒的部队虽说整体作战技能还不能和鬼比,但他们大多数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总是有不小杀伤力的。为了提高射击命中率,各部都对自己坚守的阵地做了精确丈量,都给机枪手们设定了测距参照物——从望亭一战亲历机枪远距离短连发点射杀伤的威力后,李添豪已经成为了对重机枪使用颇有心得的指挥官了。现在他手上有不少鬼的九二式重机枪,这些脾气娇惯难以侍候的家伙却恰恰是远程打击的好枪,不光精准而且远远地开火还能减少受到敌军火力带起扬尘的袭扰,降低机枪故障率;使用日式装备不大熟练的**士兵也能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在全椒县城里,两天之内就全变样了,为了防止敌军渗透造成内乱,关键地段全部实行戒严;守军不多,枪也少,每个关卡也就是由李添豪的警卫连派上一到两个士兵带着一群全椒保安团的人在守卫。但是他们却能够分辨清楚来往的人都是哪些人,来自哪个部队或者是全椒当地的父老。
“李团长确实会用兵啊,老莫不得不服……”被软禁的其中一个团长老莫整天都在跟着李添豪转,为了不乱了军心,李添豪就带着他到处巡视阵地,让大家都看到老莫还在管着部队,但命令则早就由李添豪亲自下达了。
以观摩交流为名,老莫下属六个正副营长和其他的连长们全部都被集中起来和他们的团长一道观摩;这些不知就里的军官们倒是一个个对这次观摩感到获益良多。等这些军官都各回部队后,老莫又开始磨了——他知道李添豪并没打算把他像另一个团长那样废掉,在打起来的时候可能还会用他,就一直跟李添豪再三表示自己会死守全椒,半步不退。
虽然这个广东东莞人也会讲白话,和李添豪算是特别亲近,但是李添豪还是油盐不进就一句:等打响了,全椒被围上了,自然就让你回去;但一天不打起来你就老老实实陪我游山玩水吧!
由于正南边的鬼十八师团整整一个大队被李添豪用毒计吃掉了,在南边的鬼已经无力进攻,战事竟然停了整整一天。现在作战的主要方向很可能会转到北边对付从滁县南下的鬼,李添豪就带着他到了张景岳的防线上观摩,顺带视察。
“我打算这样对付鬼……”张景岳看到他们马上就上来献宝,因为他已经精心准备了很久了。
“鬼占领了滁县后,一定会用的速度派出一支偏师下来;在他们看来全椒的守军应该是我军联络出了问题或者是主力故意让我们留下牵制他们西进的,他们不会用主力南下。李哥昨晚打了十八师团一记闷棍,我认为不会让十三师团的鬼警觉,相反他们会非常轻敌……”
听到这,老莫觉得愕然了:“为什么?我要是鬼那肯定会警觉啊……”
张景岳笑笑:“十八师团是隶属第十军的部队,十三师团是十一军的属下,为了面,我估计十八师团会把歼灭我们的数字吹到天上去,说不定把我们三个团全加起来还多!你说这十三师团会认真把我们当成对手吗?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内幕,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能以两百人拉了一千多鬼上路,何况是鬼自己!这个十八师团本来进攻路线是从上海南下,只是北上部队不够调了一个联队过来,估计十三师团的鬼会认为他们驻足不前是想保存实力回去,所以十三师团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一席话分析得头头是道,让老莫佩服不已,但他还是有些怀疑:怎么张景岳对鬼各军情况这么熟!?这要问他可是两眼一抹黑啊!
曹小民这帮老弟兄就没有对参加过南京会战的鬼部队不熟的,他可是为了造出那份“鬼屠城密令”把得到的鬼资料全背下来了;跟着他的弟兄们自然也就对鬼的番号部属一清二楚了!这是其他部队中下级军官们无法比拟的优势。
“李哥打了十八师团一记闷棍,小弟也想狠狠杀他十三师团一把……都是在南京血债累累的鬼啊……”张景岳把他的计划讲了出来,并且提出了要求:把另外连个团的机枪各调一半过来。
计划可行!李添豪马上就拍板同意了并且马上派人拿自己的手令去办,不光是把机枪抬过来,是直接连着机枪组一起借过来,等于给张景岳增加了不少援兵了。
“嘿,团长来了!”北线还没有开打,在阵地上加固工事的士兵看见三个团长一起到来都很兴奋。李添豪伸出手去,但那些士兵却不敢把手递过来握一下!
李添豪明白为什么:这些大兵们在前一刻还在用手拼命抠着自己的臭脚!
因为天气寒冷,食不果腹的**士兵们是冷得不得了,基本上人人脚上身上都长冻疮了,只要把鞋脱下就可以看到脚上红红白白的冻得变形有的开始溃烂的冻疮。又疼又痒,很多人都会在闲着的时候脱下鞋来揉脚和抓那些痒处……这样的手,他们敢递给长官!?
巡视的长官每个人心里都一阵阵酸楚:整个全椒战场上哪一个战壕里的士兵不是这样?哪一个士兵不是多多少少带着点病!?
面前一张张被北风吹得红扑扑的脸上都有开裂,很多人的嘴唇甚至裂开的口渗出的血很多,让人看上去还以为他刚生吃过什么活物一样。下了雨雪这两天,是可以看到士兵们几乎每个人的耳朵都冻伤了:开始是长冻疮,两天就整个耳廓外沿冻成褐色,然后开始枯萎——每个人的耳朵都在两天内缩小了一圈!
没办法啊!在上海开打的时候是夏天,现在是隆冬,一路打到南京都没法整补;好不容易在江北重整,总算领到了一件薄棉衣,但是棉帽棉鞋都没有,就这样战士们就开始了在雪地上作战了……作为长官哪个不心疼?看着自己的士兵鼻涕流下来浑然不觉,一直流到嘴唇边上混着裂开的嘴唇渗出的献血在嘴巴上形成那一团模糊;看着一张张脸上一双双沉默没有神采但却充满坚毅的眼睛……长官们默默地带着悲哀感动着:他们连让这些忠勇的士兵们吃饱都做不到!
一个个士兵每天在战壕里挨着冻,挨着饿,浑身长着冻疮,看上去和乞丐没分别;但他们却穿着军装,却扛着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尊严和未来!也许这些士兵就是这个国家和民族在这个时期的写照:看上去惨不忍睹危危欲坠,但却坚韧地拒绝倒下!
李添豪、张景岳、老莫三个长官走过一道道战壕,和每一个见到的士兵握手,因为他们知道这双手也许只有这一次可以握上,这一张面孔也许只有这一次可以看到……
(作者:徐州会战不知不觉拉开帷幕,历史上皖北战场上那些刚从南京会战撤下来就被马上投入战场的士兵真的和文中所述一样,状况悲惨;这些情况在一些将军回忆录里都有提及。也是为什么徐州会战只能动用后来那几支部队了,桂军虽然是南方部队,但这些部队都是早就派到苏北鲁南待命的,有冬衣,当时31军是整个战区唯一可以调动的机动部队了……可怜那批被说成保存实力留下的部队很多人在到达整补地时已经身上长满冻疮……英雄们“风光”地打上人尽皆知的台儿庄大战,我们的这群苦哈哈弟兄只能打吃力不讨好的淮河阻击战了)
第一六四章 洲地(中)
“轰隆!”“轰隆!”连续的炮击,全椒的县城里几栋民居哗啦啦地倒了一地,大街上原本井井有条的人们开始找地方躲了;那些原本威武的拿着钢刀的民团队员紧张的看着身边那些当兵的,但却见他们仅仅是在炮弹的爆炸的瞬间会条件反射地眼睛眨一下,根本无动于衷。
十八师团的鬼被打得很惨,但他们却有炮,大口径的重炮也不多仅仅两门,但他们却可以肆无忌惮地把大炮推得近近的把整个县城都罩在射程内。一个月的战火,县城里的民居已经有半数被轰塌了,没塌的也被硝烟熏得昏黑;已经是接近过年的时候了,但战火下的人们却经常得亡命于炮火中。
被炮袭或者空袭时他们就往各处山林里躲,等轰炸过了又再回到家里收拾;因为有不少人逃难了丢空了不少房,那些自己的家被炮火毁掉的人们能在晚上有一个躲风躲雪的地方。但是有时候,鬼的大炮会在晚上来袭击,那样一家大小就要在凄冷的夜风中相拥渡过。那些人们常去躲避的山背林间,也搭起了大量的简易棚屋,只能勉强可以抵挡一下北风,幸好鬼还没有在雨雪天里对百姓炮袭……
被疏散到各处山背上躲避的百姓一个个沉默着,看着烟火升腾的居住处,每个人都担心着家里的锅碗瓢……自一个月前全椒打起来后,隔三差两的就被空袭或者炮击,每次都会有人在敌袭中丧生……习惯了!大人脸上挂着忧伤和无奈,一些好动的小孩却已经在雪地上打起了雪仗,总要大人喝止肯罢休。
炮袭从南边打来,他们都躲到丘陵小山的北边,就那样在北风中等着,等着炮袭的结束。大家都不愿意动,只是一家人拥在一起,因为寒冷,因为动多了肚饿……
今天又要啃光饼了……缩在战壕里的士兵听着远处县城传过来的炮声,偶尔会抬起头看看带着红热亮光在天空中飞过的炮弹,然后有的人继续往地上跺脚,但怎么都无法减轻那一阵阵钻心的又疼又痒的感觉。
“嘿,告诉你们,别跺脚,那样痒……”一个士兵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话题:“昨天排长让我到后边跑一趟,我就那么使劲跺着脚跑啊,觉得脚上没那么痒那么疼了,哪知道把脚跑得火辣辣的,晚上回来倍儿痒倍儿疼,一晚上没睡好……”
“真的?那可不能再跺脚了……”周围的士兵听了一个个都停了脚。但是那种挠心挠肺的痛痒一阵阵传来,这些死命忍着不跺脚的战士竟有人被折磨得浑身打颤!
饥饿、病痛、伤患……每天在非战斗当中倒下的士兵都很多,但是这些士兵很少会提出到医务站去,因为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去过了。
通常伤员会是一支军队里比较受到优待的,无论是吃的还是安全系数;但是在这里不行,为了保障战壕里官兵的战斗力,连医务站的伤兵也只能得到每天一顿杂粮稀糊。虽然那里有热水,还可以烤火,但是在那却不得不面对那些受了伤却得不到治疗只能在护理人员的安慰声中呻吟然后慢慢死去的弟兄,那绝对是官兵们精神上大的折磨!很多士兵,特别是那些自己感到身体很不舒服害怕自己倒下的士兵都不说话,在装着睡觉;因为他们真的害怕到医务站去……随意、任性、不知道怎样保护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中国兵。
关于跺脚的话题很就过去了,战壕里又是一派死寂,打仗难熬的时间,那些在充斥着忧虑、无奈、茫然等待的时刻又来临了。怎么鬼还不来进攻?明明知道每一次承受鬼的进攻都可能会没命,但是在火线上的官兵却在心底里有一丝盼望,盼望敌人的进攻,那样反而痛!
官兵们处身于一场大战中自己往往感觉不到什么轰轰烈烈,他们多的时间是在等待,带着担忧和焦虑,在没有援军和物资的时候这种等待就像在等死……
“东北佬”很不痛!因为“癞古渣”竟然带回来了个疯女人,带到了他们藏身的那个窝棚!但是他看见曹小民却好像对这件事没什么反感,相反曹小民正以一种友善甚至是慈爱的目光看着那个对他们表现得很害怕的疯女人。
“北望,她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罪,对人家好些……”曹小民竟然一反常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而且很正经地不叫他“东北佬”而是称呼他的正名。
那些在苏州被他们救出来的女又一个个容貌清晰了起来。一个个出现在他的脑海;战争和她们有关吗?在他原来时空有一本名著叫做《战争让女人走开》,但是战争什么时候让女人走开过呢?那些胜利者侮辱敌人的女人,似乎这样能显出他的勇武,这样能表现征服;战争的双方都在利用女性,利用她们的色相和本性去为战争牺牲……曹小民带着笑看着“癞古渣”,“癞古渣”还在那畏畏缩缩地看着“东北佬”,像做错了很大的一件事。
曹小民打心底里想感谢“癞古渣”,他接受了一个精神失常了的女人,一个被鬼糟蹋过的女人;他见过太多遭遇到这样不幸的女人因为无法被家人接纳自杀了。那难道不是一条生命吗?她们难道不是战争的大受害者吗?!但她们甚至得不到怜悯。
“好啊!赖兄弟有媳妇了!……对了,娶媳妇要穿红衣服,要贴大红喜,嗯,还要吃好的……”曹小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还要些什么,他来到这个时空一直面对的只有战争,没经历过一次喜庆的事情,他只能在自己看过的电影里寻找这个年代的喜庆记忆。
因为“癞古渣”怕那些总是欺负他的闲汉会欺负他的媳妇,所以他把她带到了这个窝棚;因为他娶媳妇要有亲友在场,这里有他的朋友,所以他到这里来娶媳妇……吞吞吐吐的,“癞古渣”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是个老实本份懦弱的人,其实凭着他的身体素质他完全可以狠狠教训那些欺负他的人;但他一直在遭受欺负。这是一个心地纯净的人,谁对他好了他就把谁当朋友,真心真意地对朋友。他有着强的承受力,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他能接受大多数人无法接受的女人,他能甘于生活在底层而不去伤害别人。因为从小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他甚至能在数九寒天里从水中穿过长江……一瞬间,曹小民忽然觉得“癞古渣”这样的人是造物主想造出来的人;但是这样的人在世界上却遭受着多的不公。
因为曹小民从“癞古渣”那里知道了在八卦洲上没几个鬼,因为“癞古渣”怕别人抢他的好东西,不管是偷来的鸡蛋还是抓到的鱼都会在这里做着吃,八卦洲里的百姓很多人都知道;所以曹小民竟然允许“癞古渣”在这里动火,做一顿好吃的,因为这是他娶媳妇的大日。
“东北佬”对曹小民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曹小民竟然为了一个平民,一个蠢得像呆一样的平民娶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甘冒奇险让他们在这里动火!?如果不是曹小民已经坐起来了,他会怀疑曹小民也肯定是病糊涂了!
“癞古渣”按曹小民说的要去办些红布红纸回来,但是他的媳妇一看他要离开便要跟着他,“癞古渣”和她说什么都没用,她还是怕这两个穿军装的人。
“你等我,很就回来!”“癞古渣”一咬牙走到了水里游开去,没想到他的娘几步就往水里跑,害得浑身是伤的曹小民一时忘情伸手拉住她把自己疼得弹了起来!
“癞古渣”连忙游了回来,刚上岸还湿漉漉的,他的娘已经一下扑到了他身上……
长官在感动什么?东北佬挠着头,他对面前的一切感到哭笑不得。
她受到了自己无法接受的伤害,所以她选择了发疯,然后她找到了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她依赖他。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他忽然发现了一个自己愿意照顾、愿意呵护的人,他只知道把自己能够得到的好的给她……但他连保护她都做不到,如果接下来有鬼要欺负她、有其他的闲汉恶棍要欺负她,他怎么办呢?曹小民感动之余开始有点担心。
其实谁又能够真的保护谁呢?特别是在战争年代,人们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周全;就算在和平年代,也难免会碰上什么权贵恶霸;谁又能说自己对谁有绝对的保护能力呢!?曹小民轻轻叹了一声。
“我说娶媳妇就是两个人的事,其实也不一定要什么红布红纸,那就这样吧,就这样拜天地吧,拜过你们就是夫妻了……”经历过无数的生死搏斗、无数的生离死别后曹小民连自己都没发现,他竟然在冷血的同时,多了几分悲悯,对那些善良的普通人。
于是,在日寇铁蹄践踏的土地上,在烽烟烧过后的荒芜洲地的窝棚边,曹小民成了一个婚礼的主持人,同时也是女方的“家长”,而“东北佬”大哥则哭笑不得地成了“癞古渣”的家长……不管战争多惨烈,不管北风多凛冽,生活还在继续,生命还在延续。
(作者:这两天看到不少书友投催票……唉,不是我不想啊,实在赶不及,码字的谁不想多码些?但是接下来要写的是真正过程历时接近半年、地跨五省的徐州会战,主要写的又不是熟悉的台儿庄,资料准备工作量很大啊,这几章都故意放缓了情节进度就是要准备充分啊。军事小说特别是想贴近甚至还原历史的小说不好写的,还请书友见谅……昨晚上来看到下周上一个叫频道VIP推荐的,不知道是不是网站首页那个VIP榜,如果是那个,不用投票都要加了,因为离七千收藏就一百个了……十二月份趁着徐州会战全面开打计划全月上五千字长卷,为的是冲月票榜,希望至少能够上分类前十,当然好上前六,呵呵,有点野心太大吧?那要平均每天至少三十票呢,又要兄弟姐妹们努力砸票了。这个月只有十天就得到这么多票,其实已经很满足了,兄弟姐妹们的支持力度已经很大了;下个月努力一把看看能再上一层楼不。另外老编也是很努力在推,不断给本书大推荐;本书上传后得到的支持实在超出作者期望太多了……谢谢所有支持我的兄弟姐妹,希望十二月份的徐州会战能够打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