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围追堵截
“本相与金贼有国恨家仇,毕此一生也仅是想北伐复仇,收复故土而已。至于皇族内部纷争,我一个外人实在参与不得。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我只给你提一个条件,那就是今日你我谈话,绝不可流露出去。”韩相说道。
花幕池看得出韩相的担忧,便一口答应下来道:“此事你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算是帮了萧让大忙。他若成功,我许你的事情便就达成;他若失败,你亦无甚损失。但你若要从中使坏,莫说天下隐主族系之人要复仇与你,我也要再来府上造访了。”
韩相听得出花幕池话中意思,便当即交出自己从拾珠楼取来的一切物品,罢了又信誓旦旦的起誓道:“本相对天发誓,今日与碧霄仙子所谈之事绝不向他人说起,否则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花幕池只顾收拾韩相交出的物品,至于对方做出的这番发誓,她却要充耳不闻了。毕竟发誓的东西总是虚妄居多,一切还要看自己有否钳制对手的能力。
花幕池收好一切,便当即又化作一道青光遁出院墙去了。韩相终于盼得她走,便当要兀自长长的舒缓一息。
前堂那些被花幕池点住穴道的将领们在经得施救后也逐个清醒过来,却不待他们暴躁发酵,韩相已遣退左右的亲来训诫了。
韩相只说来者是他的一个故人的朋友,只因众人莽撞才得罪了她。但一切都已过去,而他本人也安然无恙,便不可再与别人谈及此事。
堂堂一众将军被一个女流之辈几招收服,这样的丑事任谁也不敢传扬出去,而韩相又于此亲自发话,那么这个秘密就只能拦在他们的肚子里了。
花幕池取回物品后,便直奔武林总盟而去。只是花幕池仿佛并不想和萧让见面,遂使写银两叫一个路边孩童帮忙代为转送了。
萧让一看到此物,就急着追问这送来之人,而当他得知是一个小孩子送来之时,这堂堂的武林盟主竟要追出街巷挨个的询问沿途幼童了。
花幕池隐在街角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便眉宇更要愁凝起来。
萧让问遍所有遇到的小孩,皆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于是又想要去各处找寻,可是花幕池如果有心相避,萧让就算掘地三尺也寻她不得。再一番徒劳无功之后,萧让也只得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只是自从萧让重新拿回隐主令牌等物品后,这武林总盟就像变了一个地方似的,不仅各级达官显贵要来造访,就是相府中人,也时时前来拜会。群雄见得那些平日高高在上之人皆要对萧让恭敬再三,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有萧让知道,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隐主族系后人,他们来此,是要来认祖归宗,并怂恿萧让起事的。
而至于相府来人,则纯粹是攀结之举。至于用意何在,萧让也是想不出来。
萧让虽然十分反感和这些人接触,但对方却丝毫不会因此而减少来访的兴致,萧让不惦记他们送来的钱财珍宝,却只心疼总盟的门槛要被踩坏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来此的目的始终是见不得光的,萧让知道此中利害,便不想由此拖累群雄。
萧让于是一边下了逐客令,不许任何非武林人士前来;一边又命人谎称自己外出江湖走动去了。饶是如此,总盟之外仍是人头攒动之状。
困在屋里的萧让亦不自在,因为他的心里一直念着花幕池。念得久了,萧让便打算出去找寻于她。
萧让于是乔装打扮一番,便急急出门去了,可是堵在门外的各路显贵却一眼认出他来,籍此前呼后拥之下,萧让便再难自如行动了。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萧让不耐烦的问道。
众人皆不愿萧让生怒,便各自和颜悦色相劝,但说来说去,却总也绕不过一个要他到城外宝龙楼饮宴的邀请。
萧让不厌其烦,便恨道:“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吃一顿饭就那么急吗?”
众人皆点头称“是”,萧让遂只得气的面红耳赤起来。
“你们都给我听着,如果大家当我是朋友……”萧让正色说道。
但不待他讲完,一众人等皆面色严谨的否决道:“不敢,不敢……”
萧让知道他们是敬自己的隐主身份,才这般唯诺,便只得改口说道:“如果大家都不想惹我生气发火,就别再对我死缠烂打。”
众人听罢便纷要为难起来,而人群之中却有一位中年书生站出来说道:“隐……萧盟主,宝龙楼楼主赵员外久仰您的大名,一月以来已经三番五次诚心来请。您就是再忙,抽个小半日时间也足以赴宴了。但若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岂不疏落了赵员外这番敬慕豪杰之心?”
萧让却也知道这些日子一直有人来总盟邀请,但无一例外都是被他推拒掉了。如今听得这书生所讲,他亦觉得自己前番做法似乎太失礼于人了。
“你去转告赵员外,我办完事情后一定会亲自去宝龙楼拜会与他。”萧让说道。
可是众人却又不肯了,因为萧让无法给出具体的赴宴日期,他们便也怕这会是对方一时敷衍开脱的说辞。
萧让此去寻找花幕池本就是私人事情,自不愿让外人多有获悉,但眼下却有一圈人在街头围着自己说话,怎不叫来往路人驻足观望?
萧让喝退他们不得,又避不开路人围观,便只得气恼道:“且就去赵员外那里吃一顿饭,最好看看那里是不是有龙肉可吃。”
众人起初一愕,但念及萧让应允,他们便又要当街欢欣鼓舞起来。
萧让只气的没话说,便问他们道:“你们都是有些年岁之人了,怎还跟个孩童一般举措?”
众人只道这是萧让在指责他们,便纷要收敛手上动作。如此,这街头才算清净下来。
不多久,前方便有一副八人抬着的大轿子呈现在了萧让眼前。而此地已经僻静许多,众人便向萧让恭敬说道:“还请隐主入轿。”
萧让却面生愠怒道:“我想和你们说两件事情。”
“愿闻隐主教诲。”众人恭敬说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世外山庄
萧让气的毫无脾气,便索性直白说道:“第一,我不是出嫁的黄花闺女,不坐什么轿子。”
“隐主身份尊贵,自要……”那中年书生说道。
萧让却不管他,只继续说道:“第二,别再什么隐主隐主的叫我,高兴就叫我一句萧让,不高兴就别叫了。”
众人面色一紧,连忙惊慌失措的要跪下谢罪。这等举动,简直要叫在武林纵横惯了的萧让见着生厌。可是他就是再怎么气骂,那些人就如奴仆一般惟命是从。
“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最好答应我这两点要求。否则,我再不去那什么宝龙楼了。”萧让恨道。
“隐主的话就是命令……”人群中有人说道。
“你还说隐主隐主?”萧让简直要被气晕了,便面色发紫的急道。
众人见萧让是真的很反感这一点了,便姑且答应下来道:“那我们在外就以萧盟主相称吧。”
萧让也懒得再和他们讨价还价,便只复步向着宝龙楼去了。
宝龙楼位于临安城西郊七八里处的山林之中,虽然只以楼为名,但萧让抵近一看,却是成片由宫屋檐瓦筑成的楼宇院落。只是此处山林茂盛,沿途过往也仅看得到一座最高的楼宇而已。
萧让弗一饶过路堤,那院前便有一群衣着光鲜之客前来恭迎了。而顶在最前面的一位儒生老者,便客客气气的向着萧让一拜道:“赵叔元拜见隐主。恭迎隐主大驾光临。”
萧让虽极是反感这隐主称呼,但此刻已到人家府苑,却总不能当众折了主家面子。如此,萧让便向他抱拳回以一拜道:“赵员外有心相请,萧某一直未能前来一会,还请多多包涵。”
虽是客套话语,但赵员外却急忙称道:“隐主日理万机,今日能赏光到来,自是我辈之幸,怎敢有半句怨言?”
这话听得萧让十分的不自在,同行而来的中年书生便站出来圆场道:“隐主大老远的赶来,员外还不赶紧招呼他进去歇息?”
经此一说,赵员外便急急说道:“正是,正是。赵叔元于府内略备薄酒,还请隐主进来享用。”
萧让于是又再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步入院落之内了。
如果说院外只见得这宝龙楼之繁大,那么当萧让进入这院内之时,才知道此处的奢华。只见院内遍植各种名贵花木,暮春时节,那各式红的、粉的、黄的花朵竞相绽放,却着是要迷煞一群人;而草木之旁,又分以汉白玉、绿萤石雕砌出桌椅茶台,便就是夜晚时分,亦足有明晃光彩;至于那朱门扶栏,更是镶金夹玉,富贵之处,几可与皇宫媲美……
萧让知道这些人非富即贵,才有此财力挥洒。但个中一切,却怕多是通过收刮而来的民脂民膏筑成,如此,萧让便又不肯多看它一眼了。
一番前后迂折下来,萧让已经来到了最高处的宝龙楼下。而一种随从亦于院前就地止住,却似再不敢前进半步了。
萧让见状只轻蔑一笑,便暗想道:“就算此楼是龙潭虎穴,我自也不惧与他。”
便不待赵员外相约,萧让已独自登楼去了。
这宝龙楼的构造说来也怪,从外面看是一座七八层的大塔楼,但从内里看,却不过是一个三层结构的楼宇。只是每一层的楼高都有三丈之余,置身其中便足要觉得空旷无比。
宝龙楼的第一层楼除了供奉一处神龛外,便空无一物。
萧让经过那么多事情后,早已摒弃了自己当初遇神拜佛的那份虔诚,便看也不看的就“咚咚”的登上楼去了。
赵员外急在后面要追萧让,奈何对方脚力过人,赵员外便只见他才一进门,其人就已经跳上二楼去了。
如果说这宝龙楼的一楼还显得稀疏平常外,那么这宝龙楼的二楼便又是一番别样洞天了。在这二层的空旷场地上,四柱天花皆是雕梁画凤模样,各式名木家居一应俱全,尤是那中央的一块丈余宽、八丈长的全木沉香案台十分的引人注目。而案台之后还有一个精致的戏台,只是萧让鼻子灵敏,一早就闻出由那戏台的背后传出的各种菜肴之香。
萧让于是默自走到戏台后一看,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偌大的厢房。而厢房的那头则连着一条曲折的长廊,显然是要通往另一处楼宇的。但从这飘香气息来看,恐怕那边尽头就是一处厨房了。
恰此时,身后爬楼赶来的赵员外才上前笑道:“隐主,此处通往菜房,饮宴佳肴皆是由此传递而来。”
萧让点点头,便也赞道:“这倒也省了端着酒菜爬楼之苦。”
只是说完之后,萧让才觉得有些后悔,因为对方分明是以隐主相称的,萧让若就此答话,岂不等于是向他承认了这个身份?
如此一念,萧让便固住嘴巴,再不去接赵员外的话了。
赵员外于是在登楼的悬梯处做了个邀请动作道:“请隐主上楼去。”
萧让正也想再到楼上去看看有何名堂,便二话不说的爬上楼梯去了。但这第三层也是最顶层的楼内,却似一个巨大的会场:场内正中央摆有一副鎏金之榻,可坐可卧;床榻外围有数丈见方的空地,空地之外,才是各式摆放齐整的太师椅。只是这一层虽是顶楼,但四面窗台皆被浓纱裹覆,除了明亮的光线,便再看不到半点外面景色。
萧让却是好奇,这帮子人大老远殷情邀约自己来此,难道就是来看其中的富丽堂皇的吗?若是如此,他却没什么兴趣了。
就在萧让欲要发问之际,这顶楼的四面屏风里便纷纷涌出数十名衣冠清秀之辈来。萧让机警一看,却发现其中多是不惑之年的长辈,这些人或是神态俊儒之状或是样貌彪悍之状,显然都非是寻常之辈。
这些人才一出现,便齐齐就地向着萧让跪拜起来,并又连以“隐主”之名相称,着要叫萧让这一个外人显得备受尊崇。
萧让本就反感这“隐主”称号,又恶众人似奴才般的跪拜自己,便当要没个好气的说道:“我只是来赴赵员外宴邀的,如果此来不是吃顿饭的事情,那我就先行离去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有来头
赵员外听罢当即面色紧蹙道:“隐主,吃饭事小,共图大计事大!”
萧让当即冷笑道:“原来你这果然是挂羊头卖狗肉,三番五次来约赴宴是假,暗藏图谋是真。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来了。”
赵员外却急道:“隐主要吃羊肉狗肉这都有。但大家寻你十数年,今日终于聚面,你为何总就要躲避呢?”
楼上一众人亦如是附和,仿佛皆是不明白萧让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萧让亦颇不耐烦,便直直说道:“我只是一个江湖人士,不是什么隐主,也不想做什么隐主。”
这话说的再直白不过了,一众人等皆是惊慌失措起来。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劝说,萧让都是一副倔强模样。
恰此时,阵中便有一位老者站出来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你身上流着太祖一系的血脉,又是前任隐主恒遂的儿子,他临终前已经在族内将隐主之位托付给你。这些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萧让在拾珠楼和花幕池一起查探这赵氏隐主的渊源时,就已经了解到了这一切。只是今日由赵氏一族里的老者说出来,却是别有一番深致意味。
萧让仍不肯承认自己是赵氏隐主,但他在拾珠楼遗下的隐主令牌及信笺皆已被族内之人目睹获悉,所以当他再想推却之时,这位老者便就要以长辈身份来呵斥与他了。
“赵氏隐主上承太祖正宗血脉,下得万千入仕族部支持,多少人做梦想当都当不成。你身为赵氏嫡出后人,不仅不肯认祖归宗,更不记父母血海深仇,反而坐视仇家贼人继续迫害族人。难道你竟要当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名?”老者气愤道。
此话一出,萧让便当要逆反起来。众人见得萧让亦是气愤不平之状,便连要劝这老者勿以此等口吻与隐主说话。
可是老者却严苛道:“论地位他是隐主,自然最尊。但论族内辈分,我却是他与他爷爷同辈之人。今日他不肯认祖归宗,又几番推辞隐主担当,我也只有倚老卖老用这叔公辈分来说醒他了。”
老者一旦以辈分相论,场上便无人敢去抵触他,毕竟赵氏隐主一族最讲长序尊卑,其余之人就算官位再高,也不敢对这最长辈之人有半点不敬。
萧让虽然不愿承认自己的隐主身份,但根据他和花幕池在拾珠楼的查探来看,此事已经确凿无疑了。如今再有一个前辈老者以大义小义来训,萧让便也不知如何去答复他。
赵员外见萧让似乎也不敢去抵触这老者,便站出来说道:“隐主也是最近才得知自己身世,难免会觉得突兀,只要过些时日,一切自然就习惯了。今日我们难得相聚,还是先照着族上规矩行完这礼节来吧。”
萧让自不知赵员外所讲的所谓礼节,但先前发话的老者已经和着其他几位老辈人员推着萧让入座到那鎏金床榻之上了。却不待萧让发问或起身,场上数十名赵氏族人便齐齐向他行叩拜大礼了。
萧让连呼不可,可是身前几位护他入座的老者亦也如是照做,却实在叫萧让觉得此举要折煞自己。
萧让于是前去拉他们起来,但对方却称非得隐主平身口谕,谁都不可失礼起身。
萧让自不肯这般照做,但场下皆是年纪高于自己的人,尤其是前来扶他入座之人,更是古稀样貌,如再叫他们无端这般久久跪拜,萧让便要觉得于心不忍了。
“大家都起来吧。”萧让说道。
众人却迟疑的望着榻下跪着的几位老者,仿佛是在等他们的反应动作。
这几位老者果然没有就此立刻站起身来,相反的,他们还反问萧让道:“隐主这可是要我们平身?”
萧让不厌其烦,亦再懒得去纠结这细枝末节,便只得利索说道:“是。”
如此,这三位老者便齐呼:“多谢隐主。”
此话一出,其余数十人亦跟着呼唤起来,这等极尊待遇,却与临朝的帝胄何异?
萧让本欲说些什么,但老者却叫诸位按序入列,罢了他们三人亦各自归抵台下,最后才分坐在前排领头的三副太师椅上。
萧让此时再望下去,才知道台下数十人马已经按着某种次序分成了三块列席,却是正好各自追随着一位垂垂老者。
先前呵斥萧让的老者见诸位都已入列,便率先站出来说道:“得知隐主重新出世,我等族内元老个个满心振奋,今初次会面,便将我赵氏一脉境况相说,还望隐主用心记住。”
老者话语未落,赵员外便从怀中奉出一本册子来朗声念了起来,不仅将赵氏情形的来龙去脉说的掷地有声,更将时下发展情况交代的一清二楚。
这其中有些是萧让已经在拾珠楼里查阅到了的,比如赵氏的渊源及起落;而有些还是他头一次听说的,比如赵氏一脉族人在朝廷及各个州县所担纲的要职。至此,萧让才知道这赵氏一脉的势力到底有多么的强大。
只是萧让却不关心于此,唯一能叫他动容的,却还是赵员外话语中提及的上一代隐主恒遂一家的悲惨遭遇。毕竟如果萧让确是隐主,那么此人全家的际遇便就是他的家仇事情了。
一番洋洋洒洒念罢,萧让已听得有些头晕了。但赵员外又继续说道:“在坐皆是我赵氏一族最得力之人,今日与隐主第一次见面,便也要将各自身份介绍一番。”
语罢,老者便自告奋勇的起身来介绍道:“我乃大同赵氏族长平正,身后所率亦是大同族系之佼佼者,此乃按坐席编定之名册,还请叔元通禀隐主。”
赵员外于是接过赵平正拿来的名册,然后又当场逐一念读起来。萧让略略一听,才知道这平正族长身后的那十一二人俱是知州以上的官衔人马,而地位最尊者,竟有当今同知枢密院事。待赵员外将此系人马全数介绍完时,萧让才知道这大同族系几乎手握着赵宋王朝的半数军力。
赵员外介绍完大同一系之后,又接着介绍起姑苏一系来。而领头的老者,正是刚刚因年迈辞官不久的太师赵睿。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有来头(下)
如果是大同一系通掌了军力,那么这姑苏一系便就占据了朝廷各个文官重职。因为在赵睿身后的七八个俊颜修儒之人中,俱是些占据着六部之尚书、侍郎要职的人物。萧让虽也心里惊讶,但却又暗想:这些人身居要职,竟然擅自出来饮宴集会,平日里怕也不是什么有作为的官员。
姑苏一系说罢,赵员外又开始介绍起最后一侧的临安族系来。相比于大同系和姑苏系,这临安一系却是人数最少的一方了。虽然仅有区区五、六个人,但却都是些富甲一方的巨贾大鳄。而在赵员外的介绍当中,那位为首的憨态可掬的老者原来是金玉满堂的老堂主赵磐。
萧让作为中原武林的武林盟主,自然知道这金玉满堂的来头,此堂不仅钱庄遍布大江南北,更是其他钱庄的幕后庄家,可谓富可敌国。
萧让却不在乎多方多有钱,只是从今日情景来看,他却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金玉满堂作为民间势力竟得朝廷准许私营盐铁,显然是受了大同族系和姑苏族系的鼎力相助。
赵员外悉数介绍完毕后,众人皆是踌躇满志的望着萧让,但萧让却好奇道:“刚才说的许多人并不姓赵,我亦见临安一系中的万贯钱庄钱喻信也在此。”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面色沉重起来。而赵平正亦长叹一声道:“隐主可知那赵昚上位后,他父子三人对我赵氏一族打压到了什么地步吗?”
萧让顶多从拾珠楼典籍的字里行间读到过只字片句而已,却哪里知道那么的详细?
赵平正于是把这四十余年来赵氏一族的遭遇悉数说来,却都是些鲜血淋漓的惨痛回忆。而在这些诉说当中,萧让格外费心的去倾听了恒遂隐主一家的遭遇。
只是萧让一旦用心去听了,这其中惨绝人寰的赶尽杀绝事情又要叫他愤恨不绝。尽管萧让并不承认自己是隐主身份,但他却找不出任何能够否定恒遂是自己亲身父亲的证据来。若是如此,那这家仇血恨就再不能叫他平静对待了。
赵平正见萧让每听得恒遂隐主遭遇就要愤慨连连,便转而多往此处讲述,其余人等亦心领神会,遂也各道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有关恒遂隐主过往的旧事来。如此一激,萧让更要当场痛骂那赵昚父子了。
“我赵氏一族几经追杀清洗,所以族部不得不叫各自隐姓埋名,在外我们是张王李陈,但在大家的内心当中,我们都是太祖后人,我们都只姓赵。”赵平正沉重说道。
萧让点点头,便算是明白了为何在座大多都是异姓人士之故。但场下之人见他点头,却道他这是终于肯来认祖归宗了。
如此,姑苏一系的赵睿便站出来说道:“赵昚父子出于赵氏族系却反过来要对同族父兄斩尽杀绝,所幸我等不忘祖宗教训,一直暗下发愤图强。待到今时今日,我们赵氏一族已经占据了朝廷的各个要职,族内财源雄厚,兵马充足,只要隐主一声令下,大家就杀入皇宫,不仅为过往惨死的族人报仇,更要一举恢复祖上遗愿。”
此话一出,全场皆要沸腾起来,仿佛一切都已成事在即。
但萧让却无此等振奋反应。一来是他并不承认自己的隐主身份,二来他觉得此举要叫朝野打乱,却是要害苦了天下百姓。
群情激昂之下,众人便纷纷向萧让跪下,请求他即刻安排攻打皇城之事。
萧让先是叫众人起来,罢了才说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们所讲的隐主还未查明白,对我来说这才是首要之事。”
众人皆是诧异,赵平正却笑道:“当日隐主在拾珠楼留下的物件,俱是你隐主身份的证明。此事由我族内人员亲眼目睹,而那韩相亦打算以此献上去邀功,所以这一点绝对错不了。”
萧让正欲否决,赵睿和赵磐亦是齐齐站出来说道:“自你第一次上楼来时,我们都暗中惊讶,因你无论神态气度,都和恒遂隐主十分相似;而身形样貌更与思燕隐主如出一辙。若非得我赵氏隐主遗传,焉能这般复刻?”
众人听罢皆是点头称赞道:“得见隐主,犹如亲见恒遂、思燕两位旧主。”
说道自己样貌,萧让便忽的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在少室山上莲花堂的千岩道人曾唤了他一句“叔叔”,如果按年龄推算,只怕这千岩道人所喊之人应是这思燕隐主了。
萧让于是问赵平正道:“这位思燕隐主可有侄儿?”
赵平正眉宇一皱,却不知萧让为何忽然会有此问。
但赵睿却果断答道:“我赵氏一族虽饱受赵昚父子追杀,但人丁兴旺,哪个隐主会没有子侄?”
赵磐亦是点头说道:“思燕隐主因当年会稽山之变失败,其侄辈大多被清算殆尽,唯一逃出之人,便是赵让梨了。只是此人软弱无能,又两面三刀,为求保命临时投靠赵昚,早已被族内除了名。”
萧让连要追问其人下落,但赵平正却恨道:“既已被族内除名,他便也不能在赵宋立足,说不定早死在哪处荒郊野岭了。”
萧让默了默,便不再就此说些话了。
赵平正却话锋一转的说道:“隐主身份确凿无疑,今日大家相聚,便就敲定这攻打皇城,夺回皇位的事情来。”
众人皆是连声赞同,便纷要萧让吩咐行动计策。但不待众人话音落下,萧让便一语否决了他们的提议。
众人于是又连番追问甚至责问,但萧让仍是不改自己意见。
“家国之稳定,首先在于朝局安稳。如你们所讲这般强去夺位,兵戎相见自不可免,其余反对之人亦搏命相杀,战火烧起,遭殃的还不是各处百姓?更何况赵宋北伐在即,一旦朝廷生变,不仅害苦出征将士,更要给金人南下可乘之机。到那时可就是要谈亡国与否的问题了。”萧让忧心说道。
众人却并不赞同萧让所说,毕竟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掌控了一切可靠力量,推行改变也不过只是朝夕之事而已,并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动荡。而至于北伐的事情,大同一系多出武将,便最懂其中行情。
第三百六十四章 来去匆匆
“赵扩性情多疑,又优柔寡断,根本无此北伐魄力。北伐之说只不过是他安抚朝野不满情绪的一种手段罢了,他是不会答应的。”座中有位横须大汉忿忿说道。
“张矩说的没错,赵扩其人志小才疏,德不配位,指望他做出中兴宋室的事情来,无疑于是痴人说梦。”赵睿亦是不满道。
“贤弟此话最是公允,这赵扩之位本就来路不正,其人任人唯亲,放纵奸佞,害苦多少忠良贤臣?此人不肖,其子更甚,若不将之拔除换得隐主这般俊才人物,赵宋将饱受外族欺凌,永无翻身机会。”赵平正慷慨激昂的说道。
萧让一张嘴自然说不过这么多的人,更何况他们又及时搬出朝廷近十年来多位正直大臣无辜受冤的案例。
于此鲜活案例之前,众人要行推到赵扩的态度便就更加决绝了。
萧让既说不动他们,又提不得反对意见,便索性懒得再去理会这档子事情了。
“赵员外,我今日是来赴你宴邀的,若只是于此来开个辩论会议,我便就此告辞了。”萧让不耐烦的说道。
赵平正等人显是不太满意萧让这样的态度,但赵员外却故意翻开窗帘望了望天后说道:“哎呀,说着说着都已是日暮西山时候了。隐主从城内赶来,相信肚子也一定饿了,不如先去用膳,其余事情咱们后面再来相谈。”
三位族内元老虽然不大情愿,但他们也知道萧让的态度不是立马就能扭转过来的,况大家在此恭候了一整个下午,到此时也都是腹内空空之状了。
如此,赵平正便先发话同意赵员外的意见,而其他两位长老亦附和跟上。于是乎萧让又在众人前呼后拥之下抵达楼下一层,最后才在二楼的那张又长又宽的沉香桌子前入了座。
随着赵员外一声呼喊,戏台屏风后面不断又厨子端出各式飘香的菜肴来。待得全数上齐之时,这丈余宽,八丈余长的全木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绝品佳肴了。
众人于是纷纷要赞这宝龙楼的厨艺精湛,便就萧让也忍不住暗下叫绝起来。赵员外却只谦逊一笑道:“今日终于寻得咱们隐主,我这做东的便就有什么好的就拿什么好的了。”
语罢,赵员外又亲自唤人取来地窖内最珍藏的十坛子美酒上来。
众人远远就闻得其中淳厚浓香,便忍不住满心期待起来。
“当年果岭酒仙身陷囹圄,幸得家父接济才渡过难关。他脱身后便亲自动手为我父酿造了十八坛子报恩酒,细算来也有五六十年了。”赵员外豪兴说道。
台下便有嗜酒之人急急追问道:“员外既说有十八坛子好酒,这会儿怎才拿了十坛呀?难得我赵氏三系人马齐聚一堂,员外可莫要小家子气私藏了另外八坛。”
众人一听,便纷要打趣着怂恿赵员外把余下好酒也一并拿来。可是赵员外却爽朗笑道:“此乃果岭酒仙赠与我父的报恩酒,家父在世时已经喝掉了八坛,现如今也就只剩这十坛了。大伙若还不信,可亲自去我地窖查验就是。”
此话一出,众人便纷是惋惜起来,唯独萧让对此无甚心动。
萧让倒也不是不知这好酒的绝处,但他答应了花幕池从此再不饮酒,便就是蟠桃宴上的琼浆玉液,他也绝不多看一眼。
只是萧让这番忽然想起花幕池,便心里再踏实不下来了。他心里一酸,便当即起身来说道:“感谢赵员外盛情款待,我尚有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情要立刻去办,就此告辞。”
众人皆欲挽留,但萧让稍一提步,人便遁入悬梯直下楼去了。众人又欲再追,但当他们跑下楼来时,萧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远处的斜阳郊外了。
萧让这番急急离去,自要叫在此众人心有不满,尤其是族内三系元老,更是觉得他作为隐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实在不像样。
但赵员外却连忙打个圆场说道:“诸位应当高兴才是呀。”
众人皆是不解,便纷要问他有何可喜之处?
“方才我见隐主轻功步法极其了得,放眼天下,恐怕无人能及。我族出此龙凤人才,正是大事可期之兆。”赵员外赞叹说道。
众人便这才回过神来,却如赵员外所讲的一样,他们也都觉得萧让有着一身盖世武功,倘若以此为夺位复兴之用,则大有裨益之处。
众人于是纷纷赞佩起来,而赵平正亦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族隐主之列,历来多出武功卓绝之豪强,今他有此造诣,便才不负这隐主重职。”
萧让既去,众人料也追他不上,便索性先将眼前的一座好酒好菜享用完毕。只是他们或许还不知道,在楼外的某处林木里,正藏着另一个武功高绝之人在暗中观察这一切。
萧让回抵临安城后,便直奔拾珠楼去了。可是拾珠楼里的侍从却称自上次离去后,花幕池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萧让十分懊恼,又十分的失落,便索性就在拾珠楼外的街道上默默坐等了起来。
萧让一直静静的望着远处的街角,他多么希望花幕池的身影马上就会出现在那一头呀。可是有些事情往往是你越期待,老天就似在捉弄你一般的越不叫它遂愿出现。等到天要破晓时,萧让才寂寥的站起身来。
此时的街上空无一人,四处皆是闭门锁户之状,萧让就此缓步走过街头巷尾,便终于还是回他总盟住处去了。
或许萧让还不知道,皇宫也在暗中急急找寻花幕池。原因无他,只因当今皇帝收到了一幅吴丹青落款的《碧霄仙子图》。而赵扩一旦打开画卷,便顿时要被其中天仙下凡之姿彻底迷倒,从那以后,赵扩不仅日日惆怅忧思,更要遣人去各处寻找打听这《碧霄仙子图》里的女神所在。
江湖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只要派出去的人说出碧霄仙子四个字时,整个江湖之人便都知道对方要找寻的是谁了。可是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碧霄仙子非是凡尘中人,如今朝野出动来暗中查寻,他们便又要对此鄙夷于心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各有盘算
韩相得知此事后,便知道是当今皇帝在打探碧霄仙子的事情。他回头一想,遂也觉得当日来大闹相府的神奇女子确有绝代之姿,如今皇帝对她痴迷于心,自己该不该主动前去向皇帝禀报她的行踪?需知这可是讨好圣上,并获他准许北伐的大好事情。
但韩相转念又想,这碧霄仙子本就武功卓绝非常,她又曾提议叫萧让来取代当今皇帝,若是让她接近了赵扩,岂不要闹出朝野剧变来?
韩相于是费心斟酌,便想无论是赵扩还是萧让当皇帝,只要允他北伐之事,他都觉得称心如意。既是如此,那么不管是赵扩抱得美人归,或者萧让夺了皇位,他都能稳坐钓鱼台。
打定主意后,韩相便匆匆进宫去了。
皇城之内,赵扩终日对着《碧霄仙子图》痴迷发呆,却是朝也不上,奏折也不批了。而但有旁人到来,不管是文武大臣还是后宫妃子,无一不被他预置的侍卫拦截于外。所以韩相此来,自也要碰得一鼻子灰。
好在韩相并不是来禀报正事的,他见侍卫拦阻,便高声说道:“我知道那碧霄仙子下落,此来禀报圣上,好早解他忧虑,谁若拦阻,后果自己掂量。”
侍卫们正自犹豫,但赵扩却急从屋内奔出来喊道:“爱卿所言可是属实?”
韩相抬头一看,却见那赵扩不仅妆容惨淡,双眼更是熏黑一团,足见他这几日是何等的忧思难忘了。
“回禀圣上,微臣所言确是属实。”韩相拜下答道。
赵扩当即精神抖擞的上前拉起韩相道:“爱卿进来说话,爱卿进来说话。”
见赵扩对自己这般热情,韩相便说不出心里有多么的惬意起来。
赵扩一进屋便追问起韩相来,而韩相亦如实说道:“此事说来也巧,微臣日前去拾珠楼打探金国布防的消息时,才发现这碧霄仙子竟然就住在拾珠楼内。除此之外,不少游客也称在西子湖畔见过一位天仙女子,想来也应该就是碧霄仙子本人了。”
赵扩听罢顿时神采飞扬的说道:“原来这仙子也去过西子湖,原来她就住在拾珠楼里。”
韩相见赵扩眉宇之中满是羡艳寄期,便主动上前拜道:“此人确有沉鱼落雁之姿,更有闭月羞花之绝色,这等绝世美人,自当与龙凤相配。微臣便主动请求前去为陛下寻回她来。”
韩相这话句句都落到赵扩的心坎里去了,他便当即命人嘉奖韩相,罢了又殷切再三的嘱咐道:“爱卿能想朕之所想,急朕之所急,实乃我之股肱大臣。只要此事办妥,朕必再有重赏加封。”
韩相当即答谢一番,罢了才迟疑道:“为陛下解忧乃是臣子本分,岂敢讨要封赏?然微臣有一心愿,却盼陛下能够准予。”
赵扩当然知道韩相所言何事了,只是韩相若真能为他找来碧霄仙子,赵扩便也愿意就此答应与他。
得到赵扩的应允后,韩相当即感激涕零,又跪拜再三之后,他便急着立刻就要去寻人了。
只是这一切都还于暗中操作,却并不敢大张旗鼓的明着来寻。毕竟这事情怎么看都像是赵扩为了一己贪慕而荒废朝政,自要惹得权高位尊的太后大为不满,除此之外,太子等人亦是对此颇有微词。
既然是暗中操作,那么属于平民阶层的萧让自也还察觉不到那么快。不过朝廷的人在查探碧霄仙子的消息,萧让也在找寻花幕池,而临安城也就那么大,想必总有一日他们会要撞车在一起。
萧让本也欲一心出去寻找花幕池,但临安城内外却忽然涌来许多武林豪侠人士。而各路江湖门派一旦抵达临安,自要集中往总盟处报到了。
诸事当前,萧让也不敢因私废公了。
萧让见来访总盟的门派足有百余个之多,且来自东南西北各个地区,便心里十分好奇起来。毕竟武林总盟并无向他们发出任何集中的号令,这些人为何又要急急赶来汇合呢?
萧让的困惑终于由天山派吴快哉说了出来。原来他和其余门派一样,都是收到了来自相府的加急文书,大意是朝廷北伐抗金在即,要他们各派速往临安为国效力。
萧让于是回想起先前在相府不欢而散的事情,便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那韩相在背后所为。只是萧让一直觉得此事尚不稳妥,就算群雄抵达临安了,他亦不肯各自被韩相粗心大意的北伐举动给坑害了。
萧让于是询问各自对此事的看法,但群雄却纷称报效国家乃是人人有责的事情,如果此番北伐果真成行,那么他们也打算追随着韩相亲去前线建功立业。
吴快哉却是冷冷一笑道:“江湖人不是一直都不屑与官家为伍的么?怎么一提到有功劳了,就个个都争先恐后了?”
众人却觉得吴快哉这是在偷梁换柱,毕竟报效国家和他说的与官家为伍完全是两码子事。但所谓清者自清,场上亦还有些清醒之士,他们一眼就能洞穿了这些群情激昂之辈的本来用心。
萧让本就心情不快,如今又见得群雄要在这总盟之上激烈争辩起来,如此,他便一把喝停众人道:“诸位要争就到外面去争。”
众人见得萧让面上似有愠色,便这才各自作罢下来。
南海派余善长见状便当即说道:“盟主教训的是,今番我等是受韩相急信才赶来临安的,但我们说到底都还是武林人士,一切行动还需由武林盟主来牵头策划。否则,却是把咱们萧盟主放在什么地方了?”
群雄既然身在总盟,自然要觉得此事须得叫萧让来行决策,哪怕只是一个过场也好。
萧让通过先前发问已经知道众人的意思,很显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把这次北伐视为一个千载难逢的建功良机。但萧让亲自和韩相就这北伐之策交谈过,他始终觉得此事还未做到准备充足,若就此贸然进发,实在凶险颇多。
萧让于是把自己的看法逐一细下说来,而群雄听罢却是个个都要惊的哑口无言了。群雄这般反应倒不是萧让的看法多有见地,纯粹是他作为一个武林人士竟敢在此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嘲笑当今权倾朝野的韩相,此等做法无异于是要自寻些麻烦。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厌其烦
长生道教的徐长庚于是借机打断萧让说话道:“盟主何不与大家规划一下协助中军北伐的步骤?”
可是心烦意乱的萧让却并未立即谙透徐长庚话中意思,便直直说道:“此次北伐将是轻敌之将,兵是骄奢之兵,而整个行动计划又全凭韩相想当然的去决定,哪有多少胜算可能?若是如此,大家还不如守在临安,以防金人南下偷袭的好。”
此话一出,群雄便当要分化成两拨子人来,一方是仍要竭力支持去北境杀敌收复故土的,另一方则是听了萧让此番分析后决意保存实力的。但不管是谁,都要觉得对方的意思和自己的态度反差太大,如此一来,这喋喋不休的争吵又要持续起来。
萧让只气的猛一拍案台骂道:“吵够了没有?烦不烦?今日之事我只给大家一个参考建议,是去是留全凭各自决定,勿要再来烦我。”
语罢,萧让便欲抽身要走,但知道激怒了盟主的群雄便急急挽留,却有意无意之间已经把出门之路堵得死死的了。
萧让去不得,加之吴快哉、本然方丈等人亦来相劝,他便也只得耐住性子逗留下来。
“萧盟主,武林之所以要成武林,乃在于各派齐心进退,用心一致。若各自自己凭着性子决定,却与一盘散沙何异?这样的队伍,就算去到了战场,也多半干不了什么大事。”吴快哉说道。
众人皆觉得此话公允,便纷要问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吴快哉便说道:“此事经萧盟主亲自核实,发觉其中有许多纰漏之处,若不得完善准备,贸然北伐必定贻害无穷,所以吴某也认为此事需谨慎对待。但另一方面,此次是韩相相府亲自发文要求大家前来驰援,如若诸位都拖延不去,则往后又恐要受他算计。当务之急,恐怕还是要寻得一个折中的拖延办法来。”
本然方丈和欧阳丹丘皆是赞同此说,便就是半途赶来的常胜之,在问清前因后果之后,也觉得此法最为得利。
只是既然要说到下决定,那么此事便就又要推到萧让头上来了。
萧让没办法,谁叫自己无端去做了这个武林盟主呢。
萧让起初叫众人把事情推到自己头上,就说是总盟不赞成发兵助韩相北伐。但众人却觉得此举会害了萧让,便怎么也不肯答应下来。
吴快哉亦是站出来说道:“若是众人还未来抵临安,或可以此策来行拖延。但现在各大门派都已纷纷到来,再以此法不仅不能说服韩相,诸派也会受到牵连。”
萧让则兀自苦恼,却怎么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但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场上有数百人集思广益,总比萧让一个人挤破脑袋去想的好。而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常胜之却给了众人一个意想不到的启发。
“我曾听人说当今圣上是并不太赞成北伐的,韩相虽然踟蹰满志,但若无圣上圣谕,他一兵一卒都外发不了。所以我们现在也不用太着急。”常胜之说道。
众人听到这里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人群中又有人说道:“韩相权倾朝野,他若发动文武大臣前去游说,保不准皇帝就答应了。若到了那时,咱们可就再没有时间来合议对策了。”
群雄觉得此说亦十分有理,便又要为之紧张起来。
但常胜之却信心满满的说道:“莫说圣上不敢轻易答应此事,就算他赞同韩相北伐之策,此刻也绝对不会去讨论此事的。”
众人皆是好奇,便问他为何有此论断。
常胜之便有些异样的望了萧让一眼,罢了才叹道:“圣上得知碧霄仙子貌美,早已废寝忘食之状,哪有心思管别的事情?”
群雄听罢无不咂舌,萧让更是气的拍案而起道:“这狗皇帝简直是混账。”
群雄皆知道萧让和碧霄仙子的关系,如今见他勃然大怒,便纷要跟着谴责赵扩这是色心蒙蔽。
常胜之听罢亦是恨道:“我今早听弟子来报,说朝廷已经暗下发动许多人去找寻这碧霄仙子了。有着闲工夫费尽,却将北伐正事丢弃一旁,着是恼人的紧。”
常胜之此话一出,群雄皆要后悔此来临安了。
就在众人纷要不满之际,萧让便再也坐不住了。
只见萧让黑着脸独自向外走去,却是谁也拦之不住了。吴快哉等人猜出萧让去处,便全会其他正欲追去的武林人士。
群雄此次到底该如何行动还未拿出一个具体方案来,但萧让却已经独自离去,这却叫其他尚自留在总盟之内的人如何是好?
座中若将资历声望,自是本然方丈最尊,而颇受萧让敬仰的吴快哉亦也算得是说得上话之人,此二人于是继续主持这盟内会谈,却盼能为大家都找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来。
只是盟主不在,意见相左之人就不肯再行将就了。吴快哉和本然方丈纵是说出任何一种建议,都难以叫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满意。既然都无法达成共识,吴快哉和本然方丈等人便也觉得此事还需萧让回来定夺。
好在常胜之先前说过这北伐之事恐难以短期成行,群雄之间就算有意见分歧,总盟却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化解应对。
萧让离开总盟后,自是急着立刻就去寻回那花幕池来。可是自从上次花幕池走开后,她就如从人间消失了一般,再无任何音讯。
萧让欲要寻人而无从下手,便越发要暗地里急恨起来。
好在韩相和赵扩交谈时曾提到这碧霄仙子住在拾珠楼里,所以当萧让一筹莫展之际,他便正好见着一众朝廷要员往着拾珠楼去了。
萧让于是上前打探,但这些人却只称是有重要消息需向拾珠楼主请教,无关人等需速速离开。
萧让怎么会走,他还巴不得就此找出些名堂来呢。
来行的侍卫见有人在此蛮横阻挠,遂当即要拿他惩处。可是起头的几位官员却一把喝退侍卫,便叫他们莫再百姓面前耀武扬威。
萧让定睛一看,便这才想起其中一位官员正是那日在宝龙楼里见过的大同族系成员。如此,萧让便忽然有了主意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顺水推舟
只见萧让故意大声说道:“前两天错过了在城外一顿大餐,今天且先去补偿回来。”
语罢,萧让便朝着城西北方向离去了。
为首的官员却似一副茫然之状,只有条不紊的继续安排随从往拾珠楼里查探。但在他的内心里,早已明白了萧让此话所指。
萧让果然径直着寻往宝龙楼了。而赵员外见得萧让兀自赶来,自是大喜过望。而更让他欢喜的是,萧让一上来便询问大同一系和姑苏一系的人马何在。
“宝龙楼乃是我赵氏一族在京师的聚集场所,他们自也还在此地。只是日前隐主急急离开,他们便也盼你能尽早归来,共议大事。”赵员外说道。
萧让听罢当即振奋道:“在就好,马上带我去见他们。”
赵员外于是领着萧让再度登上宝龙楼,而各系人马也都在此恭候着了。见着隐主急匆匆的赶回来,众人便又要行着大礼跪拜一番。但萧让却无暇他顾,他只叫来姑苏一系的赵睿问道:“你阵中还有谁人没有到场?”
赵睿以为萧让这是要拿他们问责,便连忙解释道:“户部侍郎刘工楷及翰林院大学士杨颍士今日有朝事要办,工部尚书则监视海塘修筑工程去了。”
萧让一听,便指明要寻这户部侍郎刘工楷和翰林院大学士杨颍士。
赵睿见萧让追问的急,便又再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通,仿佛此二人不在场并非是他们刻意而为。
赵平正却从萧让的神情中看出端倪来,如此,他便追问萧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萧让自不会把其中事由说出,便只说自己有要是需问这二人。
不多久,楼下便传来“咚咚”的登楼之响,萧让扭头一看,却正好见着那两位先前在拾珠楼外呵斥侍卫的官员首领了。
此二人一见到萧让,便当要行跪拜大礼,但萧让却一把拦下来问道:“二位可知你们要找的人如今下落何在?”
刘工楷和杨颍士见状遂异口同声的问道:“难道隐主也在找寻于她?”
萧让点点头,却盼着二人能够给他一个具体的答复来。
但刘工楷和杨颍士却迟疑着说道:“我们也不知她人在何处,只是韩相说她居住在拾珠楼里,赵扩才要求我们亲去迎接。”
萧让听到这里便当即怒道:“幕池是我的女人,这狗皇帝竟敢打起她的主意来了,真是可恶透顶。”
刘工楷和杨颍士听罢当即目瞪口呆,便就场下一要员听了,也觉得此事太过离奇。不过赵平正和赵睿等人却机警的看出其中机会,遂逐个要站出来将这垂涎女色不务正业的赵扩骂了个遍。
“既然那碧霄仙子是隐主夫人,我们就更不能叫那狗皇帝得逞了。大家即刻开始盯住皇宫动向,但有任何线索消息,我们都要第一时间阻止与他。”赵睿说道。
众人皆是义愤填膺之状,但赵平正却叹道:“赵扩手下可不单单叫了你们去办理此事,且他在临安城又可呼风唤雨,你们就算有心去阻止,恐怕也无济于事。”
赵睿深知其中要害,便也只得有些无奈的叹起气来。
萧让于是急着追问赵平正到底该怎么办,但赵平正却一脸痛恨道:“古来帝王看中之美色,无论是否已有家室,他们都会蛮横的抢夺到手,要想断他这恶念,要么杀了他一了百了;要么你就只有带着美人远走天涯。”
“以皇帝之能耐,就算把国土掘地三尺也非难事,却哪里能藏得住?”赵磐却是不以为然道。
赵睿则恨道:“大丈夫宁死不受多妻之辱,况这还是找到我们隐主头上来了。此事隐主若是不方便出马,我便遣人于朝上刺杀那赵扩狗贼。”
众人听罢皆是满心赞同。
但萧让却狂妄一笑道:“大丈夫不受夺妻之辱,我萧让又岂是怕事的主?狗皇帝既然要向我作恶,我便提三尺青锋杀入皇宫,誓要叫他身首异处。”
语罢,萧让便要求在场之人为他带路。但赵平正等人却叫萧让勿要意气用事,一切且先周密商议好了再去办。
萧让自是等不及,但赵平正却说道:“以刘工楷和杨颍士二人所说,那赵扩至今也还未寻得隐主夫人。你现在匆匆赶去,就算杀死了狗皇帝,恐怕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他已欺到这等份上了,我还和他讲什么名正言顺的狗屁道理?”萧让怒道。
赵平正却摇摇头道:“赵扩纵然昏庸无道,但始终占着一国之君的名头。若无名正言顺说法,此举不仅要给你带来无数灾难,我赵氏一族也要受到波及。但如果一切有理有据,那么我们此举就是替天行道,亦正好行得取而代之之事。”
众人一听,便皆要深以为然。但萧让却冷笑道:“说来说去,你们想的都不过是夺位之事,可我要办的却是找回我的女人。”
萧让说罢,便提剑就走,但赵平正等人却急急拦住他道:“隐主误会我们了。隐主是我赵氏一族的头领,那么隐主夫人自然也是我赵氏一族的重要人物。我们此说,只是希望一切能够更为稳妥的去办,不仅确保隐主夫人完好无损,更要彻底断了那狗皇帝的非分之念。”
赵睿和赵磐亦当即附和道:“兄长说的没错,若不斩草除根,保不准明天、后天他又要行此恶念。”
“那我杀了他不就是斩草除根了么?”萧让质问道。
赵平正却摇摇头道:“隐主到底还是对皇家事情了解的太少,赵扩就算死了,他的兄弟儿子继位后一样会继续垂涎夫人美色,一样会卷土重来的为难你们。此乃人心恶念所在,非是赵扩一人之恶。”
“不错,若要叫别人毫无可乘之机,那么你只有拿住他的致命命门才可。而赵扩一家命门所在,就是朝廷上的那把龙椅位置。只要隐主能够取而代之,这世上便就再无人敢做此念想了。”赵睿果断说道。
萧让略略一听,便也觉得此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只是萧让骨子里就没有去追求过这皇权地位,亦对此兴趣寡然。所以当他稍是平静下来时,便又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座中一众赵氏族人的组训目的罢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态度决绝
“我只想找回我的人,并不想当什么皇帝?”萧让于是果断说道。
众人听罢皆要难以置信,而赵平正等人亦要问他为何不肯替祖宗族人居此高位。
萧让只冷冷笑道:“难道你们说的做皇帝是要为祖宗而做,要为族人而做吗?”
赵平正自是坚定的点头道:“我赵氏一族由弱至强,全赖祖宗庇佑,全仗族人出力,百余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为此牺牲了性命,难道不该记着他们的功劳?难道不该实现他们的愿望?难道不能为他们做些为之增辉的事情?”
赵睿和赵磐当即连声赞同,其余人等亦是坚定此念。
“随你们怎么想,我只管救回幕池,当不当皇帝跟我没有关系。”萧让亦是决绝说道。
赵平正等几位族内元老当要被气的面色发紫,而一向圆润通透的赵磐便向着萧让好奇问道:“做了皇帝,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为何你却对它这么看不上眼?”
萧让觉得赵磐所讲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追求一己贪念罢了,便索性懒得去搭理与他。赵平正看出萧让是有心气抱负之人,遂转而说道:“三弟此说只不过是举了个最显而易见的例子而已。你若做了皇帝,一切不公之事便可从此绝迹;一切民间疾苦皆可因你仁政而得到消除;至于国家命运处境,亦可全凭你心中远大志向去尽数扭转。于私,这是为人的最高成就;于公,你便是解救万民的恩人。”
这话说的足够煽情动人,萧让竟差点就听进去了。但萧让终究还是没有认同下来,因为他相信所有的不公之事、所有的人间疾苦、以及所有的国恨家仇都是有原因且有迹可循的。只要当事之人足够勇敢,这些事情就算发生了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所谓“民不畏死”,亦是有此深意。
可是这世上之人往往多有眷顾,并不全然会为了一个公与不公的事情奋不顾身,而有些人则天生懦弱,更不敢以性命相抗,所以萧让的看法,又天然的存在着无法抹平的漏洞。赵平正遂由此相说,却是盼萧让能成为他们的救世主、大恩人。
萧让越听越觉得没劲,便再狂傲的笑道:“人各有命,凭什么自己遇到苦处了就要惜命着指望别人来舍身相救?那他有好处的时候,可曾也毫无保留的分享给别人?自己遇到不公之事不敢抗争,遇到疾苦事情只会跪地乞求,而大难临头之际每要逃亡,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受人恩惠。”
萧让这一番意气用事之说着是抵得赵平正无言以对。但天下就多是这样的人,而皇帝也总要被寄予这样的寄托,一切便又不会因为萧让这番见血说辞而发生半点逆转。
“隐主不做皇帝也可以,你只需照着我们计划行事,到时候你保住隐主夫人,我们则拿回属于我族的皇位。这样大家都可称心如意。”赵平正说道。
萧让却默默一笑道:“我只想找回我的人,不想被人利用。这就是你们说的隐主令牌,我现在交出来,从此萧让再与这隐主、暗主没任何瓜葛。”
萧让此举着是要叫众人惊骇,便见众人一边跪下相求,一边又狠狠自责起来。赵平正知道此策对萧让毫无用处,便上前说道:“我们只听从赵氏隐主的号令,你若执意要去,往后不仅来不得宝龙楼,更别指望大家帮你寻回夫人来。”
这话果然说到萧让忌讳的地方了。他虽是武林盟主出身,但在权贵云集的临安城里始终还是平头百姓一个,对于那皇宫里发生的许多事情,他恐怕都要一无所知。如果少了眼前这条线,万一赵扩奸计得逞了,他只怕也还要被蒙在鼓里。
如此,萧让便暗自愤恨着又收回那隐主令牌来。
“在找回幕池之前,我不退出,但我也要事先言明,我不会去当什么皇帝,也不会助你们去夺位。”萧让说道。
赵平正和赵睿再也气之不过了,便纷要以长辈身份来训斥萧让这是忘记祖宗遗训之举。但萧让态度坚决,便就算对方说的如何不堪,他也绝不迁就半点。
“你若不肯执行我赵氏祖训,那就是失职,若是如此,我们也不会帮忙去寻你夫人。”赵平正气恨道。
众人皆是为难,但萧让却执拗的说道:“隐主令牌还在我的手里,我便以此号令,你们难道也敢不从?”
众人见着萧让高举令牌,便当要俯身跪地着念道:“谨遵隐主号令,属下万死不辞。”
而这些高喊口号的人员当中,就包含了那三位难缠的族内元老。
萧让知道他们到底还是逆不得这隐主号令,便当即说道:“此事既是帮我,亦是救人。只要此事办妥,我萧让自会记你们一件恩情。你们所讲的祖训我做不到,但是危难时刻舍身来救或是替你报仇,我还是做得到的。”
语罢,萧让便吩咐在朝担任要职之人仔细留意赵扩寻人的动向,其余参与找寻之人,亦要时时把进展消息转告到武林总盟之内。而倘若发现赵扩寻得碧霄仙子,一定要千方百计的拖延住场面,切莫叫她入了宫去。
见萧让对这寻人事情这般上心,赵平正等人便暗恨他为何不能对夺位一事也这般热忱对待。
一切交代完毕后,萧让便提剑往楼下去了。楼上一众人虽然心里有气,但号令当前他们也不得不从,于是这些原本要帮着赵扩找花幕池的人,这会儿又得帮萧让去寻人了。
赵扩自得知花幕池居在拾珠楼后,便接连派人前去迎接,可是花幕池已经不在拾珠楼落脚了,所有他派出去的人只能无功而返。
接连的失望下来,赵扩便忧郁着再也坐不住了。关键时刻,他忽然想起韩相曾说过碧霄仙子曾在西子湖畔出现之景,如此,赵扩便打算要往那林花深处亲去找寻了。
只是堂堂一朝天子要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抛头露脸,实在有诸多风险,未免太后干预,赵扩便谎称自己要微服私巡,待得一番乔装打扮后,赵扩便搬入了西子湖畔的一处府宅里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云开月明
赵扩虽然有意隐藏自己身份,但常人见得有临安府衙把整个西子湖畔围得严严实实,便已猜到是有身份显赫之人在里面游园了。只是这个办法却也有个后遗症,那就是虽然可以确保赵扩的安全,但却阻断了其他所有的游客。若是如此,赵扩又岂能守株待兔般的等来他朝思暮想的碧霄仙子呢?
赵扩见得偌大一个西子湖上竟无一人来游,遂猜到是有人在外围把守看护,如此他便勃然大怒的命人去调查此事。果不其然,等那临安府尹亲自赶来之时,赵扩气恨的差点没砍了他脑袋。好在此事乃太后指使,赵扩就算再气恨,也不能和自己的母后对着干。
如此,赵扩便要求府尹撤去守卫,但府尹却怕万一有事自己更要担待不起,便怎么也不敢答应下来。
正此时,赵扩身旁的一位侍卫却想出了一个计策,那就是在各处入园门口把守之人只许女子进入西子湖来游玩,而男子无论老幼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府尹觉得此举甚好,而赵扩亦觉得这样一来就更容易找着碧霄仙子,如此他便准许了此策。
但四下游人先是见着临安府封路锁园,后又见它出示只需女流入园不得男性同行的告示,便纷要对此侧目起来。而更有好事之徒无端猜测,着是吓得那些女子游客不敢抵近半步了。
赵扩枯等一日,仍不见有几人到来,便又要传那临安府尹来问话了。
临安府尹一向只办大事要事,却想不到在这锁园的一件小事上屡逆龙鳞,着是倒霉透顶了。临安府尹于是把园外的诸多不顺之事说来,但赵扩却无心去听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只要对方立刻、马上就去办好一切。
先前那位献策的侍卫于是又进言道:“还是卑职疏略,此番入园如果单单只是限制女子进来,不免要叫外人无端揣度,如果想出个合适名头来,则可消除此虑。”
临安府尹于是急急追问,侍卫便将自己的看法如实说来。原来这侍卫希望能在告示上增加一句皇妃入园游春,只可叫女子入园同赏之句,因为这样一来,不仅男子游客自己会主动避嫌,女性游客则会争相来看妃子仪容。
赵扩当即指着临安府尹的鼻子骂道:“你有他一半的脑子,也不会叫朕这般折腾。”
临安府尹只得诺诺拜谢下来。
赵扩又是又问侍卫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卫于是当即禀报道:“卑职赵佑廷,丹阳郡人士。”
赵扩听罢当即大喜道:“佑廷,佑廷,护佑我大宋朝廷,名字取的好,人更是机灵。朕即刻起擢升你为禁军副都统。”
临安府尹默下一听,便也只得暗叹这侍卫只三言两语就做得比自己品阶更高的大员了。
经过赵佑廷这一计策,前来西子湖游玩的人顿时又多了起来。赵扩却俯在院门前仔细巴望每一个路过的女子,却盼能马上就觅得那画中的碧霄仙子来。
可是守株待兔最讲运气,而运气若要是拿到人与人之间来说,则又要归属于缘分之列了。赵扩一连守候三日,只见得许多凡间女子来来往往,却独独不见那盈盈画中仙子降临。而更糟糕的是,赵扩此番离朝数日,早已叫上下暗自揣度起来,太后不得已之下,便又要遣人来催促他移驾回宫了。
赵扩也知道自己无法长久离宫,但苦于未能和那仙子会面诉上一番衷情,他又死不甘心起来。
就在赵扩十分苦恼之际,门外忽然有个小女孩诧异的向他说道:“不是说今日西子湖只能由女子来赏游吗?”
侍卫们不敢说出赵扩身份,便索性不去搭理与她。赵扩则觉得她是童言无忌,便也不往心上去的只笑笑了事。
小女孩却不依不挠的说道:“你们这么多男子聚在这里,怕不是要把姑娘们都吓跑了?”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赵扩一下就恍然过来,便暗道:“原来仙子迟迟不肯露面,乃是碍于这些凶狠侍卫之故?”
如此一念,赵扩便当即要赵佑廷带着所有护卫离开西子湖。
赵佑廷身为护卫,又刚被提拔为禁军副都统,自不敢把赵扩的安危当做儿戏。但赵扩心意已决,赵佑廷也只得从命了事。
一众侍卫离开后,赵扩果然觉得要舒坦自在许多,便见他终于走出院门外随意的左右顾盼,却是再不需受些什么约束限制了。
过不多久,赵扩忽然闻得身后传来一声问话,便只听这声音,就足谓是天籁绝伦了。
赵扩心头一喜,便连忙转过身去,却是刹那之间就觉着人间的一切美好都已降临了。此时此刻,一个著着雪色霓裳的绝色的不能再绝色的女子正端立在院堂当中,纵有轻纱遮面,亦掩不住那仙子气息。
不错,这来者正是花幕池了。
赵扩被眼前之绝美惊讶的目瞪口呆,竟是久久都不知道讲些什么话出来。花幕池见他这般痴迷之状,便又把先前话语再复述了一遍道:“你可是在找我?”
赵扩终于回过神来,便连连上前一边打量一边又感慨道:“想不到人间真的有仙子,想不到仙子真人比画里还要更加的美艳绝伦。”
花幕池似乎不太喜欢自己被人当做一件宝贝来回察看,便当即冷道:“你再不回答,我可就要走了。”
赵扩苦等数日才终于见到那朝思暮想的画中女神,岂肯就此错过了?便见他当要惊慌失措的拉住院门说道:“仙子留步,仙子留步,你有什么话,朕都全数答复你。”
花幕池于是不紧不慢的说道:“那你先回答了我刚才问你的话吧。”
赵扩连连殷情点头,但等他打算去回复花幕池时,才想起自己刚刚太过沉迷,却根本就未有听清她的问话。
如此,赵扩也只得面色微微一红的问道:“仙子之声美若天籁,朕一时全情投入,竟是忘了你问的问题了。”
能将忘性说得如此动听,天下着实无几人能够办到。花幕池遂得得一笑,便将此问又再复述了一遍。
或是被这天仙绝美的笑容所倾倒,赵扩一边连连点头称是,一边又久久的盯住花幕池的容颜来,投入之处,却是全然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第三百七十章 西湖之约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花幕池直直问道。
此话一出,赵扩便当即把自己得到仙子画卷的事情讲出,并一再声称自己自从看过对方画像之后就彻底为之倾倒了。
“朕来觅仙子,一表心中仰慕之情,二盼仙子能够得垂青,今生今世只与仙子双宿双飞。”赵扩激动的说道。
花幕池却不以为然道:“皇宫之内,佳丽三千,你的话未免言过其实。”
赵扩却急急摇头否决道:“莫说后宫佳丽,就是全天下的美色,都不过是凡尘俗品,怎可与仙子相提并论?我见仙子画像,就知此生心已为你牵绊;而今日遇见仙子,更是坚定此念。只要仙子肯垂青与我,我愿放弃一切来追随与你。”
花幕池忽的歪着脑袋看了看赵扩,罢了又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一国之君,江山社稷全系于你一手,难道你也能放得下?”
“放得下,放得下,丢掉都无妨。”赵扩不假思索的答道。
花幕池见状便感慨道:“世说江山美人由来难决,你却这般爽快说法,怕不是一时脑子发热之说吧?”
听此一说,赵扩却如受了多大冤枉似的连要摇手否定,待双臂都要摇的发麻了,他才又急急说道:“江山社稷不过是图王图霸的东西,与朕之本心本性何关?江山可以再得,但仙子却是一生只遇一次的机缘。朕不要江山,只要仙子。”
花幕池默自举头稍稍四望,确定并无旁人之后,她才说道:“依你所讲,你做个痴情郎倒是像样,做皇帝却是不合格的。”
若在平时有人敢这般评说赵扩,只怕再多脑袋也不够给他砍的。但现在的花幕池已经成了他眼里心里唯一的追求,便就是她当场抽了赵扩几个耳刮子,想必这赵扩也会欣然接受。
“仙子说的一点没错,朕做不了一个合格的皇帝,但愿做个仙子合格的痴情郎。只要仙子肯答应,任何条件,任何事情朕都一定去为你办到。”赵扩情绪激动的说道。
花幕池又默了默,便终于说道:“世上没有无需代价的美事,你若想追求于我,我自然也会有自己的要求。”
赵扩听罢当即眼前一亮道:“请仙子吩咐下来,任何事情,无论做得到做不到我都答应你。”
“我有一位故人,他胸怀大志,更兼侠义仁德,又是太祖后人,他若得志,不出三五年,大宋便可灭了金贼一报国耻。至于开疆拓土,囊括四海之事,亦是指日可待。有这等人物,你可愿意把皇位交给他?”花幕池直白问道。
赵扩听得花幕池这般夸赞另外一个男子,便心底颇是酸楚起来。只是他一犹豫,花幕池却又要翻脸了。
“你刚刚才说只要我同意和你在一起,一切都可以答应我,怎么这个要求做不到吗?”花幕池冷道。
“我对仙子痴心一片,所说的任何一句话语都是发自肺腑,断无半点欺瞒。我愿让出这皇位来,你那故人拿了江山,我便此生得了美人。”赵扩说道。
“好,你能如此行事,足见你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只是皇位迭让影响巨大,我亦不受口头之词。你这就去拟定禅让皇位的诏书圣旨,明日我自会带着他去皇宫接位。”花幕池爽快说道。
赵扩却又迟疑道:“我拟圣旨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这圣旨一旦颁下,仙子却又反悔了怎么办?”
花幕池只眉头一皱,赵扩便要连连解释起来,仿佛他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花幕池于是叫他取笔墨来,然后以白字黑字写明一旦赵扩禅位于萧让,她就答应和赵扩在一起。
赵扩抱着花幕池亲笔写下的文书,便觉得一切都有了着落,等他再要询问花幕池时,对方已经走出院外去了。
赵扩急欲去追,但院内却回荡着花幕池天籁般的留言:“切记你我今日之约,勿要反悔欺我。”
赵扩寻人不得,便捧着花幕池的亲笔书信说道:“江山于我如浮云,此生只慕画中仙。”
语罢,赵扩便兴致勃发的离开西子湖畔。
守在外围的官员侍卫见得赵扩神采飞扬之状,便各自皆要长舒了一口气,而待得赵扩下令回宫时,他们又前呼后拥的随着对方一同归去了。
花幕池离开西子湖畔后,却是又喜又忧起来,她喜的是自己的多年的愿望终于能够实现了;而她忧的,则是觉得自己这样做会彻彻底底的伤了萧让的心。
可是有谁知道,萧让也只不过是一月映三江当中的一个影子寄托而已呢?花幕池心里挥之不去的,始终还是那个叫她今生无法忘怀的故人。
却说本然方丈和吴快哉等人在总盟里无法调和群雄的观点,便索性先散会了事。临安城乃是京师所在,物华丰饶自非深山老林可比,于是乎散去的群雄便洒落其中的每一处街头巷尾,独独留的作为出家人的本然方丈不知去从了。
本然方丈的眼里自然看不上这些浮华之物,对他来说与其为这尘俗所惑,莫如归去念经诵佛。作此一念,本然方丈便径着城西的寺庙而去了。
只是巧合的是,当本然方丈于荒郊闲步时,却见得莲花堂的千岩道人正自急匆匆的迎面赶来了。
本然方丈于是急急上前招呼与他,但这千岩道人似乎十分不想和本然方丈碰面,便见他只低头抱拳一抬,就算是给这少林方丈回礼了。
千岩道人抱拳才毕,其人便提步又要奔走。本然方丈却忽的一个箭步拦住他去路道:“老衲恰好有一件想不通的事情要与阁下请教。”
千岩道人却是眉头一皱道:“我还有要事在身,方丈若是有事,大可改天到八方城去找我。”
本然方丈却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日你我在此不期而遇,何妨放下一炷香的时间来说个通透?”
千岩道人却是不厌其烦道:“我说了我现在有急事要办,方丈就这么急不可耐么?”
千岩道人越是显得焦急,本然方丈就越是不肯让他就此走开,毕竟此人行踪不定,有时候就连八方城的人都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今日若叫他就此走开,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碰的上面。
第三百七十一章 重提旧事
千岩道人见本然方丈执意不肯让自己走,便终要恶语相向道:“方丈这是要强人所难,那我也就只好不客气了。”
语罢,千岩道人便回身一跃,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就挺在他身前了。
本然方丈见状却笑道:“阿弥陀佛。老衲只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又何须兵戎相见?”
“少废话,要么让开道,要么我就以此剑来开道。”千岩道人恨道。
只是千岩道人显然低估了本然方丈的决心,当然也包括他的实力:因为此处离本然方丈暂居的庙宇不远,他此番和千岩道人的对话早已传到山脚下的寺院里去了。居在寺内的宝相僧便第一个踏步追来。
千岩道人一早领教过这藩僧的厉害,如今又有少林方丈与之联手,此战便怎么看都毫无胜算的可能了。
“阿弥陀佛,老衲只是有一事要问道人,并无任何刁难意思,还望道人放下一炷香的时间来为我解惑。”本然方丈恭谦说道。
千岩道人却觉得自己分明是被对方胁迫的,奈何对方有两大绝顶高手拦截,他便再不快也不敢与之冲突了。
千岩道人于是愤愤的收剑归鞘,便这才说道:“方丈有话就快点说。”
本然方丈却望着千岩道人沉吟片刻,稍许才意味深长的笑道:“阿弥陀佛,俱是旧日故人,俱是旧日故人呀。”
千岩道人却是一脸迟疑的问他此话何意。
本然方丈不马上回答,反而只问千岩道人当日在武林大会上是否叫过萧让一声“叔叔”。听此一说,千岩道人的心里当即一惊起来,但不待他转过身去,候在一旁的宝相僧又已经横在另一头了。
千岩道人知道自己逃脱不得,便冷笑道:“方丈开什么玩笑,老夫今年六十有余,而那萧让不过二十出头,他就是叫我一声叔叔都还不够格,我又岂会叫他叔叔?”
本然方丈只顾盯着千岩道人的双眼看,对于他所讲的一切却似并不十分上心了。
千岩道人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少林方丈有些让他恐怖,尤其是当对方目不转睛的审视着自己时,千岩道人更要觉着想逃。
“当时你我分立萧让一侧,你和他说的每一句话,老衲皆是听在心里的。一切都是过往旧事,一切亦都实在发生了,道人就算要躲避,又能躲避的了几时呢?”本然方丈问道。
千岩道人自不会承认,但不管他怎么否决,本然方丈都只笑而不语的望住他。
“既然道人不肯相说,那便由老衲来说,看看老衲的推断是否正确。”本然方丈说道。
千岩道人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老衲初见萧让时,就觉得此人似乎极为面熟,可是思来想去却总也没有头绪,只到那日你在少室山擂台上尊了他一声叔叔,老衲才想明白过来。萧让其实是和赵庄主一般模样,你若尊他为叔叔,定是当年红莲教的赵教主了。”本然方丈说道。
此话一出,千岩道人整个身子都为之微颤一动。此事过去四十余年,想不到竟然还有人能旧事重提,但千岩道人却不敢承认,因为本然方丈所讲的这些人都是参与过会稽山之变的首要人物,一朝败北之后,他们都已经成为了被朝廷追杀的谋逆恶贼。
“阿弥陀佛,往事已逝,道人又何须再自欺欺人?老衲此来临安,正好借道去浔阳拜会了弥留当中的满堂主,他见过萧让,亦直言起初也误以为他是赵庄主而险要错杀了对方。”本然方丈面生悲色的说道。
千岩道人听到本然方丈这番说话,便知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
“当年会稽山一役,群雄死伤众多,而后来又遇金贼大举南侵,留存之辈便直奔淮北抗敌去了。此一战下来,群雄十不存一,四十余年后,更无几个亲历者了。”千岩道人感慨道。
本然方丈深致的点点头道:“却与道人所讲一般。放眼江湖,见证过会稽山之战的人当中,满堂主已经辞世,如今恐怕只有你我二人了。”
千岩道人亦是悲从中来,但他却颇是难为情的说道:“当年我身受族命,不得不追随叔父起事。而一朝走错,一生皆错,自那以后我受尽追杀迫害,不得不逆气自毁容貌,这才算过了十多年清净日子。回想前尘旧事,实在悔不当初。便盼方丈为我保守住这个秘密,好教我能安然度过余下这几年。”
本然方丈知道其中利害,便当即答应下来道:“道人大可放心,此事老衲绝不向他人提起。”
千岩道人知道本然方丈言出必行,便当即感激下来。
只是本然方丈却又接着说道:“我去拜会满堂主时,他还额外说起一个人来。今日你证实萧让极似赵庄主,不仅可以揭开一个欺世大阴谋,还可证明见证过会稽山之战的还有一人存在着。”
本然方丈这番话恰好也给千岩道人一个莫大的启发,而这恰恰又是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调查的事情。但千岩道人却不先说话,他只故作惊讶着去问本然方丈这里到底有什么大的阴谋,而那另外一人又到底是谁?
本然方丈亦洞察出千岩道人心里藏着还有事情,他便也只把自己悟透的这个阴谋略略说出,至于那另外一人,他便只字不提了。
在本然方丈的说法当中,萧让先是处心积虑的赢得武林盟主之位,接着又成为赵氏隐主,下一步必然就是要去夺位当皇帝了。而这一切,却正好与当年赵庄主的发迹路线完全一致。若非要讲个中差别,则在于赵庄主办事要比萧让更为稳妥远见。
千岩道人细细一想,便也深以为然。只是他对赵庄主的了解明显要比本然方丈多得多,所以本然方丈虽然隐藏了一些细节,亦迟迟不愿透露这另外一人,但千岩道人却总能于此了然于心了。
说也好笑,千岩道人觉得这另外一人才是关系一切之紧要所在,是以他虽然谙透,却也绝不会告诉本然方丈听。毕竟对方所猜之人到底是不是他心底想到之人还都不好说。
第三百七十二章 暗流涌动
南宫绮绝也曾想过此事,但他们三派彼此一直修好,亦因行得遥相呼应举动而在武林态势中屡占先机,如果要分化这势若联盟的三派,却也未必有想象的简单。
如果说同时分化三派会困难重重,那各个击破徐而图之显然就要容易一些。而甘棠恰好又有这等对策,因为他在心里已经仔细的考究过少林、丐帮和长生道教之长短了。
在他看来三方虽也看重各自地位,但僧道所属的本然方丈和欧阳丹丘毕竟要含蓄许多,而年龄之故又使得他们在面对时更得冷静思虑。若是从这两派入手,恐怕一早就要被对方识破意图了。
但丐帮的常胜之就不一样了,首先,其人性情本就要直爽许多,于他而言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根本无需费神去揣度其次,常胜之的丐帮一直以天下第一大帮自居,傲气所然自也不会安于现状最后,常胜之的武功修为亦是十分强劲,他能胜出吴快哉,自也要高出欧阳丹丘一截,若行强推,只怕能与本然方丈并驾齐驱。
甘棠确定这分化之举必定要先从丐帮下手,只要他们肯上钩,那少林和长生道教就没有任何办法。
但怎么样的情形才足以叫丐帮舍弃那两位从前的同盟呢?甘棠笃定的答案就是“地位”二字。
不错,丐帮和少林等齐头并进,说到底也只是各取所需的维持了武林第一档次的地位,但如果让他这个地位再尊崇一些,不仅丐帮自己会有高人一等的看法而疏远其他两派,就算少林和长生道教也会因此而积出内心的不满来。如此不正好是达到了离间对手之目的?
如果甘棠把原本许与宝相僧的副盟主位置交由常胜之来坐,不仅可以把丐帮地位拔至武林第二,还能把常胜之抽调到临安来。若然如此,何愁少林和长生道教不会异样对他?
甘棠此番率众调查天下剑盟覆灭及莲花堂中毒一事,正好需于下月在临安总盟将结果公之于众。届时各大门派皆要来此列席,他便趁机由此提携常胜之为副盟主。至于届时少林和长生道教会有何反应,则又是一件令他期待非常的事情了。
打定主意后,甘棠便带着众人重回方城去勘察,只是不管他如何引导分析,最后的矛头都要指向神遂宫的楚鸣乔来。
海翁道人和平章道人自是不能赞同,但群雄皆站甘棠一边,便就更要让他二人凸显势单。及此之下,群雄又要指责二人偏颇居心了。
甘棠却并不紧张,相反的,他还十分宽松的说道:“我在武林大会上曾和群雄说过,天下剑盟在武中圣的带领下曾对武林各派犯下累累罪行,他今番倾覆,就是上天报应。而促其覆亡之人,不异于是对武林有功劳之人。如此,你们两个又何须这般唯诺惧怕?”
海翁道人和平章道人虽未就此改变了看法,但却也不敢再和群雄争辩了。
只是二人一旦不发声了,群雄心底就更要认定此事乃楚鸣乔所为,而甘棠回得总坛后,亦以此起草调查结果,看来神遂宫和楚鸣乔是要背定这个颠覆剑盟的罪名了。
或是因为武中圣过往对武林做出了太多伤害之故,天下剑盟一事的调查便不会再被大家所审慎重视,但莲花堂中毒之事却因为石峰老人等强烈要求而不得不仔细勘察。
既然司空野渡承认自己让钱塘营给莲花堂送过粮草,那么他们只要去神遂宫的钱塘营调查一番就是了。但是事情非常的不巧,因为楚鸣乔回到神谕峰后,已经开始调查司空野渡和尊王擅自插手武林纷争的事情了。
楚鸣乔起初只想和他们私下疏通,但当听得他们不仅抗拒平乱锏之责,还将向晚舟囚禁之后,楚鸣乔便也心里愤恨难平了。
向晚舟认为司空野渡和尊王此举是蓄意某乱,便要求楚鸣乔召集所有营主归来神谕峰商议。楚鸣乔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亦盼能得各部公认,所以包括
第三百七十三章 胸有成竹
花幕池无心和他们去憧憬什么,她只接着向赵磐又吩咐道:“你们即刻封锁临安城所有的钱庄集市,今夜之前就要把一切米粮物资全数回购,等萧让继位之时,再开市放粮。届时凡是支持萧让当皇帝的,免费得钱得粮;凡是不赞成的,就什么都拿不到。”
赵磐当即要称赞此举高妙,毕竟民以食为天,只要握住了临安城的粮仓集市,就不怕百姓们不支持萧让。而一旦城内呼声甚嚣,则人心便就全要向着萧让了。
赵平正见这碧霄仙子的思绪如此清晰精准,便也忍不住要暗下称赞。但他又亲自和萧让接触过几次,却最是怕萧让会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可是隐主似乎一直无心去登基继位,他心心念念之事,仍是找寻与你。若他得知你与赵扩之约,只怕他更要逆反起来。”赵平正惋惜道。
这正是花幕池最担心的事情,好在她主意已定,便也有了铁腕办法。
“萧让那边就交给我来办。但无论如何,明日一定要让他登上龙椅宝座,一定要叫他顺利登基称帝。”花幕池决绝说道。
众人皆觉得对方话语之中有着一股不可抗拒逆转之气势,便纷是当场答应了下来。
花幕池交代完毕,便就要离开。但赵平正却忽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底细的?”
众人亦是醒悟过来,需知这赵氏一族乃是极其机密之事,外人之中除了萧让,恐怕再无人知晓。而萧让自第一次来时,他就已经和花幕池分开了,如果不是萧让转告,那么花幕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呢?
花幕池默了默,只说自己一直居在拾珠楼,偶然看到过关于此事的一些线索。但这样的说法却始终无法说服赵平正等人,毕竟这拾珠楼也是受他们资助过的,里面断不会有任何关于宝龙楼及各自成员的文字出现。
花幕池看出赵平正似乎有所疑虑,便冷道:“我今日就算欺瞒了你们又如何?我为萧让登基及位倾尽全力,就算你们不参与,我也要把他推到那个位置上去。”
赵平正等人听得出花幕池已经生气了,便连忙解释一番,罢了又称此事是关系赵氏一脉兴衰存亡的关键所在,他们也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办妥所有事情。
花幕池无心去听对方说些什么,对她来说当务之急就是要去说服萧让能够如愿登上龙椅宝座。
这确实是一个十分难办的事情,因为萧让本就不情愿去接位,如果他知道花幕池和赵扩达成了各取江山、美人的约定,以他的个性,就更不会叫此事遂愿了。
可是再难,花幕池也需要亲自去见一见萧让,更何况他还保留了一手志在必得的办法呢。
午后时分,花幕池又回到了拾珠楼来,而与她料想的一样,萧让正也候在拾珠楼的门外。见得花幕池忽然现身,萧让简直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了。
“幕池,你终于肯回来了。”萧让急上前去说道。
花幕池则平静的看着萧让,稍许才说道:“我那日不该生你的气而出走的,这些日子你一定也很不好过吧?”
的确,自花幕池出走后,萧让几番盲目找寻,可以说是把临安城里里外外都踏了个遍;而寻人不得所带来的忧思懊恼,又日夜萦绕在心,却是没叫他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可是这一切的辛苦都随着花幕池的归来而烟消云散,对于萧让来说,只要伊人回来,只要她不再生气,就是吃再多的苦也都无所谓。
“我一切都好,倒是怕幕池离去之后,要受了风寒雨露之苦。”萧让说着,便忍不住心里难过起来。
花幕池看着萧让这般眷顾自己,心里直是欣慰、感动非常,但再感动,花幕池也不会改变当前的计划。因为对她而言,这本就不是两相冲突的事情,亦唯此,才可为萧让谋得最好的出路。
花幕池于是伸手去拉住萧让的手,罢了又温婉道:“还是进楼内说话吧。”
萧让心中一暖,便随着花幕池登上拾珠楼了。
自萧让进来后,花幕池不仅温言关切,更勤快的为他添茶倒水,悉心之处,便更要叫萧让觉得自己半刻也离不开对方了。
只是一切闲话终要说到个尽头,而花幕池亦必须把明日之事清楚相告。
“萧让,你可记得第一次见我时我与说过的话吗?”花幕池问道。
萧让回想起二人初见之景,却是笑的眼带泪花出来。
“幕池说要我纵横天下,做一个受万人敬仰的大侠。”萧让说道。
花幕池点点头,便又说道:“所以我才领你入了碧霄宫,并尽我所能让你参透神技阁之藏。从今日来看,你也确是小有成就了。”
“我说过不会叫幕池失望的,只要幕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全力去达成。”萧让坚决说道。
这正是花幕池想要听到的话语,只是她并不急于马上向萧让提出要求。相反的,她又回忆起二人在碧霄宫的种种过往经历来。在花幕池的述说中,萧让俨然回到了那些最是唯美的时光当中,便愈要对她眷念起来。
“你在碧霄宫里向我发过誓,说此生都只听我的话,不会逆我心意。”花幕池幽幽说道。
萧让当然承认此事,并称此心一直未改。
花幕池听罢则幽怨道:“可是我要你去当皇帝,你却独独不肯。”
这始终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萧让便叹息道:“非是我不肯,只是我既非皇室中人,又无朝廷势力根基,且丝毫不懂治理国家之道。我去夺他皇位,只会立即引来朝野混乱,届时整个天下都要受此所累,就更莫说已在边境陈下重兵的金庭动向了。”
花幕池却是失望的说道:“说到底,你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别的东西比我更重要。”
萧让自要辩解,但花幕池却说道:“如果你担心的这些问题都不会发生,那你可愿意去当这个皇帝?”
萧让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世间利益纷争,尤以夺位最大,莫说皇家子胄不会答应,就是朝野之众也不会接受他这样一个新人来称帝的。换而言之,萧让的继位最最不合各自利益,所以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此事能平稳过渡过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美人之怒
花幕池见萧让不相信此事能够平稳顺利的发展下去,但他又不敢把自己和赵扩达成的置换约定相说,否则以萧让的脾气还不翻了天了?
花幕池只默默的望住萧让,最后才说道:“萧让,如果我一定要你去登基即位当皇帝,你是否肯遂我愿?”
萧让十分为难,但这一切说到底除了是他觉得此举会给天下捅出大篓子外,更在于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花幕池非要他去夺位称帝。萧让觉得自己和花幕池两情相悦,彼此隐于世外做对神仙眷侣不比什么都好?
此刻的花幕池却不想听萧让的任何解释,她只想简简单单的知道对方到底是肯不肯这样去做。
“幕池,我虽一心倾慕与你,亦承诺过一切都会听你的。但此举明着会给赵宋百姓带来无穷祸乱,更要给金人提供南侵之机。我不能因为我的一己私情而害了天下那么多的人,此事我便不能答应与你。”萧让十分为难的说道。
花幕池却恨着瞪了他一眼道:“你比那昏君不知贤明多少倍,以大宋的底子,只要有魄力和作为,任何残局都可速速扭转过来。况我也和你说了你担心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为何你还是信不过我?还是要与我对着来干?”
萧让并非是不相信花幕池,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出这样一件夺了千万人利益之事能够得以平息处置。如今既然花幕池一再强调这一点,萧让便忍不住要追问她原因所在了。
花幕池只困窘着不知如何开口,而萧让从未见过她这般隐忍难办之状,便当即要警惕起来。
“幕池,是否有人在胁迫与你?你说,我现在就去取他狗命来。”萧让急道。
花幕池却摇摇头,以她出神入化的造诣,当今天下又还有谁人能够左右的了她呢?
“没有人胁迫我,我只是想看着你毕生所愿能够得偿。”花幕池眼眶闪着泪花说道。
萧让却是十分意外,因为他自始至终从未有过当皇帝坐江山的念想,既是如此,她又怎会说这是自己毕生的愿望呢?
或是意识到自己分了心之故,花幕池便一抹眼中泪水后说道:“我希望你有一个最好的前程,往后你若励精图治,不仅成就千古威名,更可救万民于水火。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我见了只会永远的开心。”
萧让却总觉得花幕池这是言不由衷之说,便又要追问于她。
花幕池不厌其烦,便忽的以极为高明之手法点了萧让的穴道,至此,萧让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萧让只问花幕池为何要这样做,花幕池却长舒一口气道:“我要你做纵横天下的人,名震四方的大侠只是一个阶段,而成就一代明君,亦是一个阶段。明日那赵扩会亲自禅位与你,我亦与赵氏族人商议好此事,只要你不胡来,定不会有任何流血冲突的事情发生。”
萧让这才知道花幕池在背后做了这么多的安排,只是他一早听说过那赵扩垂涎花幕池的美色,而如今他竟然能以江山交付,其中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呢?
萧让这样一想,便浑是不自在起来,他便以此质问花幕池,但花幕池显然并不想现在就告诉他答案。可是花幕池越是不说,萧让便越要往着坏处去想,待想到他认为的最坏情形时,一切仿佛又能够说得通了。
“幕池难道是要顺从了那昏君之念么?”萧让惊骇道。
花幕池却不说话,但萧让太了解她了,他只需从对方的神情当中,就可以看出一切异样的端倪来。
如此一念,萧让的心底顿时就要生出无尽的凄凉和悲痛来。他于是坐着反复追问花幕池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可是花幕池却背过身去,不仅不答他的话,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了。
萧让无比难受,便激出一圈眼泪来问道:“幕池答应过要和我比翼双飞,今生共老于碧霄宫的,为何如今看到更富贵之人,你却要变了初心?”
花幕池仍不答话,萧让便反复苦苦发问。可是他哪里知道那头背身而立的花幕池早已默着哭成个泪人了呢?
“幕池,请你收回决定,我们现在就回碧霄宫去,此生此世我都不愿意再出来了。”萧让哀婉道。
可是花幕池却如一尊雕像般的立着无动于衷,萧让再说再骂再求,她一样不为所动。
萧让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求问,却是硬生生的把一夜的时光都耗了个干净。而待到晨曦之光映入窗台时,花幕池才转身过来说道:“萧让,你坐上皇位后,切记要勤政有为,三年之内一定要北伐祛除金人之患,十年内务必要荡清漠北夷族。”
可是萧让此刻的心里只记着要留住花幕池,却哪里还听得见这些道理说话?
花幕池见萧让仍自心心念念的在央求自己,便连要怒道:“萧让,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你给我长进一点。”
“可是我只要幕池,我根本就不稀罕他赵家的江山。”萧让亦是愤恨道。
“此事容不得你退缩。你是赵氏隐主,这江山本就该是你的。更何况赵氏一族已经全数出动,你不去做皇帝,这些人可都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如果其他皇族或者大臣趁机登位,那就不单单是赵氏一族要倾覆殆尽了。其中利害,你自己费心掂量掂量。”花幕池呵斥道。
萧让听到这里便更要觉得委屈起来,明明是那些人自己想要谋求通达,如今却要绑架住自己的命运,这样的人就算死了又有何值得同情可惜的?但萧让又明白花幕池此说并非是耸人听闻,历来朝乱,都要殃及无数人,而一旦皇城之内开了杀戒,临安城过百万的平民百姓便就要首当其冲的遭受此难了。
但萧让最终还是狂妄的笑道:“我现在面临着比死还难受的折磨,却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幕池若离我而去,我亦无心多活一日。”
花幕池却是气的面色发紫,便终于狠绝的说道:“萧让,你这是要以死相逼么?我时日无多,才处心积虑为你谋了这最好的前程出路。你若非要自己作践,那么今日就算要死,也给我死在那龙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