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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疏桐雨     风应有语txt下载     风应有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章 指点迷津(上)

    宝相僧自是面生惭愧,但他又转念道:“我一生在大雪山上苦练本领,原本是要助桑诘王子成功登基。可是后来遭遇宫廷变故,吐蕃已容不得我,我唯有浪迹中土江湖,并以此看家绝学图存。但前有萧让、楚鸣乔两个后辈强压一头,今又得见两位绝世高人风采,始知中原武林亦非我容身之所。天下之大,我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九指头陀于是走上前去和宝相僧说道:“阿弥陀佛,人若只求个生存容身,岂不与走狗无异?”

    宝相僧一愕,却是当要无地自容起来。

    九指头陀于是就地和他对面而坐,罢了才说道:“佛说众生平等,你可信乎?”

    此乃佛家经典之要所在,宝相僧自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赞同下来。但九指头陀却摇摇头说道:“若说众生平等,只于一生一死之际平等;其余各有造化,便就各有各命,由此看,众生又是不平等的。”

    宝相僧不知九指头陀说这话的深意,参研不透之下,他亦要诚恳求教起来。

    九指头陀于是细下说道:“天地万物,蝼蚁食土,牛马吃草,而人要吃肉,你说平等吗?”

    宝相僧愣了愣,便试着摇头道:“若从此处去看,仿佛并不平等;但蝼蚁就喜欢泥土味道,而牛马则厌恶腥肉,照此看,却又不尽然是如此。”

    九指头陀点点头,便凝神望着宝相僧道:“你在风铃寺的修行固是白费功夫,好在你佛根尚在,终不需入得浑噩之状。”

    宝相僧此刻已惭愧万分,便再无任何辩强之念,只俯身拜倒在地恭敬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九指头陀却称一切迷惘皆在于内心有隔,而隔处尤在于所欲所求之执念,宝相僧若想摆脱当前困境,首先须得自己放平心境。

    这些道理宝相僧都懂,可是真要他去做了,却又是千难万难。

    “你可知为何所求所欲皆是虚妄的道理?”九指头陀问道。

    宝相僧点点头,又摇摇头,很显然他似乎并没有彻底参透此道。

    “所欲所求便就是得是失,那你得到的是什么?你失去的又是什么呢?”九指头陀问道。

    宝相僧联想自己经历,便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于风铃寺苦修,终得先王眷顾,封我为王子导师,又许我永续法王之职;后桑诘王子失势至死,我自再也不是王子导师,永续法王名号已被剥夺。”

    九指头陀默了默,又问道:“不管是王子导师,还是永续法王,皆是外人赠你名号,你得到他仍是双手双脚之人;而你失去他,亦照样吃饭睡觉。本质来说,他并未使你本人真正得到变化,一切变化都是来自外人的看法。但这样的外在看法却反应到你的内心里,让你以为这是你自身的切实感受。虚妄之说,此乃其一。”

    宝相僧细细品味九指头陀所讲,便终要深致的向他一拜道:“还请大师继续开导。”

    九指头陀见宝相僧诚恳于心,便说道:“你有此意,我便多与你聊两句。方才你我讲到众生平等与众生不平等之说。可知这平等与不平等差别在于何处吗?”

    宝相僧默了默,便答道:“在于人心,在于是否以我之念想去看待,犹如蝼蚁食土,我非蝼蚁,焉知土味不佳?”

    宝相僧如是一说,便心下渐要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九指头陀点点头,便深致笑道:“正是于此,以我之感官念想揣度他物,此乃有相,由此得出的一切结论亦要沾染上自己额外增加的喜好厌恶进去,如此焉能得其原本真实?”

    宝相僧大为赞同,便说道:“中原道家有个庄子,其人《秋水》篇偿记载了他和惠子谈论池鱼是否快乐之辩,庄子之谬,恰在于此。”

    九指头陀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道:“濠梁之辩,乃是有相与无相之辩。庄生、惠子各以有、无相之眼看待池鱼,便各目各色,若要说谬误,则又牵强了。”

    宝相僧兴致大发,便当要追问求教起来。

    四下群雄原本对这佛道之说并不感兴趣,但九指头陀能这般开导宝相僧,又将自身领悟的佛理说的这般通俗易懂,便纷要凑过耳朵来听了。

    甘棠自不愿群雄就此分心,亦不肯少林高僧左右了大家的意志,便当要过来劝阻。

    宝相僧原本要恶向甘棠,但九指头陀却止住他道:“人家杀人放火都是辛苦,你又何必急于动怒?”

    宝相僧不解,但甘棠却心底一紧,便想这九指头陀说这话难道他是看穿了自己此来的动机想法?

    恰此时,九指头陀亦扭头望了甘棠一眼,而在他那一边似佛一边似魔的双目当中,甘棠分明看到了难以名状的恐惧之感。

    “你要打要杀,且等我与他说完了来可好?”九指头陀问道。

    甘棠却不敢拒绝,因为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高僧并不像个纯粹的佛家人士。可是甘棠又不甘心他们就此耗费群雄时间,便只得怨念说道:“你们若是论个三天三夜,我们怎可就此等上个三天三夜?”

    九指头陀却是笑道:“我自不必三天三夜,一炷香的功夫便可足矣。”

    甘棠没有办法,只得让他再去耗这一炷香的时间。

    九指头陀于是继续说道:“有相无相,本是递进阶段。你若无无相境界,便只能以有相之眼看待周遭。”

    宝相僧大为赞佩的点点头,便又说道:“一切虚妄幻境,皆是有相所得。还请大师继续讲解这虚妄之说。”

    九指头陀见宝相僧能于此举一反三,便也称善道:“虚妄之说,第二则在于世人将一时一刻之事物看作是了亘古不变的事物。譬如你所讲的王子导师名头和永续法王职位,皆不过是暂时之事,或者三五年,或者三五十年,终究要消退下去。此名此号既不能永续,又不带不去往生,你说是否虚妄?”

    宝相僧觉得九指头陀此说不仅眼界渐高,境界亦要开始朝着大处而发,便当即恭敬万分的再向他拜谢起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指点迷津(下)

    九指头陀却只谦逊道:“此二点终究还是囿于一生来看,但人之一生百十年,对世间万物而言亦不过白驹过隙,沧海桑田还需三千年,而人生死循环则可无穷无尽。于此境界当中,便就今朝生死也要显得不值一提,更莫说眼下这要叫你尘虑萦心的事情了。”

    宝相僧感慨万分,顿时又觉得心中开阔起来。

    九指头陀见他能行顿悟,便提点道:“虚妄之说已向你讲明,你可发现其中变化所在?”

    宝相僧兀自沉思,良久才答道:“一时一刻之念和一生一世之念,皆是以我之眼光睹物,始终离不了有相格局,但放到大师所讲的第三层时,有相已不足以观尽一切,一切又渐要进入无相境界。”

    九指头陀大觉欣慰,遂当即赞道:“有相无相,本是递进关系,有相能入无相,而无相犹能化出有相来。”

    宝相僧颇是不解,一旁的楚鸣乔却低语道:“以无相境界作有相观,则更得万事万物之原本。”

    九指头陀虽不回头去看他,却也仍是默自点了点头。

    “前番你我聊到众生平等之说。若纯以有相去看,自是众生绝对不会平等;但若以无相去看,则又是众生平等之状。如能再超出一层,以这无相境界作有相观,你只见得万事万物通透自然,亦在不因此生出烦恼来。”九指头陀说道。

    宝相僧觉得从有相境界升华到无相境界就已经十分困难,更遑论无相之后又再驱出有相说法来。可是宝相僧哪里知道这已经是成佛之道,等他谙透个中一切时,他亦要化身成为佛陀菩萨中的一员了。

    “由此观之,你今日所讲的欲往武林求存图强实在无甚意义,将有益自身耗于无益之事,终要落入欲不能、求不得之苦境,此也是你最大的烦恼所在。”九指头陀当即点醒道。

    宝相僧经他这虚妄之说与有相无相之说后,早已谙透个中道理,便当要警醒道:“大师所言语语中的,我从前求名求利,却是为之水月镜花般虚妄之事徒自消耗半生。今受大师点拨,便再不受此幻妄事情所绊,往后余生,我自潜心佛法,溯源求真。”

    本然方丈及一众高僧见得这原本怒目金刚模样之人能转心向善,便也极为欣慰着连称“善哉”。

    不过九指头陀却忽的和宝相僧问道:“你既要溯源求真,可知这真在何处?”

    宝相僧虽一时答不上来,但却能心下释然道:“我现在还未寻得,但一切事物皆在这天地当中,只要亲身前去体验,终究能体察得到。”

    九指头陀却笑道:“刚才说到无相才得原本,这真所在,便在于无相,亦在于你心。若人人能谨记自己是自己,人人亦都明白自己要做些什么,那么他就可以少去许多无谓妄念,此亦有相至少相之道。少相之后,才能趋得无相。”

    宝相僧当场顿悟,便双手合十着向九指头陀赞道:“大师几番渡化于我,我愿拜入大师门下,从此领悟佛法之精深高妙。还望大师成全。”

    语罢,宝相僧遂跪倒在地磕拜起来。

    九指头陀却连连摇头道:“你能全新向我佛法,自是善哉。但我仍有心魔未能克尽,自渡不暇,又如何渡化他人?况渡人自渡,你若有心,便在少林寺修行亦是殊途同归之道。”

    宝相僧随即再向着九指头陀俯身一拜道:“谨遵大师指点。”

    罢了,他又起身向着本然方丈过去拜道:“我欲于少林修行觅真,还望方丈收留。”

    本然方丈见宝相僧受九指头陀点化,便当即应允下来。而一众高僧见得这旧日强敌要成为寺内僧人,便也是心悦诚服。

    甘棠却是不肯宝相僧就此脱离自己而去,但如今之宝相僧,已是看破虚名浮利之人,他便就再做挽留,宝相僧也只是双手合十着回以一句“阿弥陀佛”了事。

    甘棠见九指头陀已然说动宝相僧,便想这形势越往后恐怕就越不利于自己。

    甘棠能这样看,却也是有他的道理,一来花幕池和九指头陀两大绝世高人的出现,已经让少林有了横扫万千的资本,甘棠就算号令千军万马来搏杀,亦无胜算可能;二来九指头陀刚刚一番浅显说道,已然动摇了不少人心。他若再不下令攻打,只怕这场上的总盟部众自己都要由内部分化瓦解了。

    “大师既已说完佛法,我亦要行总盟职责。各路人马听令,即刻缉捕少林方丈归案。”甘棠喝道。

    群雄虽然得令,但见得碧霄仙子和九指头陀仍在场上,而萧让、楚鸣乔亦各自顶到阵前,他们便也要有所顾忌了。

    甘棠于是拔剑再喝一声,四向群雄便这才纷要杀伐过来。

    可是甘棠若只以人多势众来犯,便就萧让和楚鸣乔二人就可足够应付,更何况场上还有两个已趋鬼神之列的不世高人?花幕池见萧让出手,自不会甘于旁观;而九指头陀见来者要行血溅少林之事,亦不会不管不顾。

    如此一来,甘棠此行就再无任何取胜的可能了。

    所幸这场上无论是花幕池和萧让,还是九指头陀与楚鸣乔都无意多杀对方一人,是以来者虽然攻不得力,却也总算没有多少死伤。

    甘棠既胜之不得,又攻不出去,却也是兀自气恼道:“萧让、楚鸣乔,你们非得要决意和我作对吗?”

    萧让和楚鸣乔俱知甘棠是有多气恨,亦听得出他此话是有多无奈。

    如此,萧让便叹息道:“总盟指认之事,总需经过双方对证。如果对质证明一切是少林所为,我亦不敢再行袒护。但如果事实证明少林是无辜的,那么甘师叔这般苦苦相逼则又是另一种情形了。”

    “不错,我亦和萧师兄持相同看法,总盟既要指证少林方丈,便需给他们一个自辩机会,否者一切只以总盟片面之词定夺,终是失了偏颇。”楚鸣乔恳切道。

    “可是事实已定,岂容怀疑?他就算要行对证,也得回总盟去和天下群雄来辩。”甘棠恶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重新指责

    萧让却摇头否决道:“你所讲的事实,是你们未得少林说法而擅自定夺的,便就还算不得是事实。而现在少林上下俱是在此,当面对质不过些许功夫之事,又何须折返到总盟去办?”

    本然方丈见场上形势渐要趋好,便也站出来说道:“阿弥陀佛。萧少侠所亦是道理,甘盟主若觉得少林作恶,何不当场与老衲对质一番?”

    甘棠自是不怕,便又将少林的三项罪名重新说来。可是他才讲起第一条罪状,这少林方丈便要摇头笑道:“空法禅师在少林修行一事乃属机密,他若不现身出来,老衲自不可擅自相告。而至于他与楚鸣乔的渊源关系,还是由你亲自当面询问的好。”

    甘棠便壮着胆子要去问询九指头陀,但对方却只盯着甘棠笑道:“我乃悬空寺的僧人,并非少林弟子,我与楚鸣乔之渊源关系,与少林根本无半点关系。”

    九指头陀虽未正面回答甘棠,但却切中了其中的一个要点,因为只要他不是少林中人,那么他做的一切就可算是与少林寺毫无瓜葛。

    甘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便当要迟疑道:“大师年岁已高,身份由来恐怕也不可考。但你居在少林四十余年,一直受少林恩惠,要说与之毫无关系,却也无法让人信服。”

    九指头陀见甘棠问的这般尖锐,便只得将当日实情说出,而当群雄得知是独孤尘带着楚鸣乔来访少林后,便纷要困惑不解起来。

    九指头陀觉得此事还需由楚鸣乔来讲,便终于转身向着他说道:“你我有缘,便无需问个究竟。只是他们不解其中缘由,且就由你来述说吧。”

    楚鸣乔向着九指头陀恭敬一拜,便这才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至此,群雄才知道独孤尘是欲要从九指头陀处夺回光明神教的绝世武功《无相神功》和《光明神典》。只是九指头陀一直被少林僧人囚禁在伏魔岗内,独孤尘便需要以比试之名来牵制住寺内僧人,如此才好教楚鸣乔能独自接近伏魔岗去。

    独孤尘挑战少林寺的事情已经在江湖中传为美谈,而神遂宫亦知道他在太湖上是亲自带着楚鸣乔去执行一项任务的,若从今日之景来看,那么楚鸣乔所讲的一切又都十分吻合。

    甘棠当然不愿意少林就此与之撇清了关系,因为总盟指正少林的第二条罪名,正是要基于此项罪名而得,倘若少林和楚鸣乔无甚瓜葛了,那么他号令常胜之率众来拿人之举不就是在无端陷害少林寺吗?

    “此说只能说明独孤尘送他来寻了大师,却并不能证明大师与少林寺无关。”甘棠坚定的说道。

    九指头陀听罢便答道:“阿弥陀佛。我和楚鸣乔所讲俱是循着事实原本来说,你非要曲折真实来行事,到头来定要失望而归。”

    甘棠觉得对方此话皆是些无关痛痒的话,便猜这九指头陀也是找不到辩解之词了。

    但甘棠才得意不久,九指头陀便开口说道:“我所学的《无相神功》和《光明神典》,俱是光明神教的绝学,神遂宫乃承其衣钵而出,是以独孤尘才以此要来取回这两部功法。我亦觉得此两样武功应当物归原主,又见楚鸣乔乃心性纯良之辈,便就顺手传授与他。不知这样说,你还有何不满之处?”

    甘棠当然不满了,可是他又找不出借口驳斥,便只得说道:“《无相神功》和《光明神典》之说全系你一面之词,可有他人能证明吗?”

    楚鸣乔于是向着司空野渡说道:“左护法……左教主,此事你应当可以证明。”

    司空野渡却一脸惘然道:“此事独孤教主从未交代过,我亦是不知内情。”

    如果无人能够证明九指头陀关于《无相神功》和《光明神典》的说法,那么甘棠和其他群雄便不会认下此事的。

    却此时,花幕池便开口说道:“我能证明这两样武功都是光明神教的武功。”

    甘棠却是心下一紧,原来他竟忘了碧霄宫与光明神教的关系。只是一切都已太晚,花幕池要出面证明,那么他也要再无计可施了。

    群雄当中有不少人都已经得知碧霄宫倾瑶仙后在幕后掌控光明神教的事实,是以花幕池所讲一切,他们都信以为然。

    花幕池说罢,便又向着司空野渡冷道:“此事当属神遂宫机密之一,你既然做得教主,竟然还会不知情?”

    司空野渡一急,便称自己刚刚继位不久,甚至连神谕峰总营都未能回去,许多教内机密都还未能掌握。

    花幕池虽然帮九指头陀说了开脱之话,但九指头陀却凝重的看了她一眼。

    本然方丈见此事已经水落石出,便要反问甘棠是否还有疑议地方。甘棠答不上来,便只得愤而转到少林寺假传紫阳观消息引起武林内讧一事上来。

    可是甘棠有意跳过前番说定的第二项罪名,但少林寺的一众僧人却不肯就此罢休了。

    本悟禅师便站出指责道:“刚刚你说到我们阻挠丐帮帮主前来拿人,是违抗总盟号令之举。可是事实证明我们少林并未私自传授楚鸣乔武功,也并未如你所讲的那般要通过控制楚鸣乔来掌控神遂宫,至于什么制霸武林的指责,便也要不攻自破。你说是也不是?”

    此话一出,常胜之便急着跳出来说道:“我当时乃是奉总盟之命来行事,背后曲折我也不甚清楚。”

    甘棠只恨这常胜之沉不住气,便只得气愤道:“这一切虽然有空法禅师澄清,否则恐怕连少林寺自己也搞不清楚,就更莫说我们这些外人了。但此事要怪就怪少林方丈一直袒护楚鸣乔,而他当时又是神遂宫的教主,此事焉能不叫武林中人警醒?”

    本然方丈却笑道:“老衲并非是一味袒护楚少侠,而是少林相信楚少侠宅心仁厚,绝不会做出那些杀人无数的恶毒事情来。”

    二人这番一说,便又叫场上群雄回想起那些旧日事情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天下剑盟的覆灭以及莲花堂中毒一事。

    恰巧这两件事情皆已被萧让和楚鸣乔二人调查清楚,他们便正好趁此群雄在场之际将其说个明白通透。

第三百三十三章 愧疚万分

    “现今刚好说到我楚师弟的事情,我亦多方调查过,现在正好把真实情况公布出来。”萧让说道。

    甘棠本欲阻止,但他却又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便只得以当前要审少林一案为由,叫萧让将其余事项延后再议。

    “阿弥陀佛。甘盟主前番也说到你们是因见老衲袒护了楚少侠才误会了少林,而当时群雄会有此反应,不亦是因为楚少侠和天下剑盟覆灭及莲花堂遭受毒害一事密切相关吗?”本然方丈却反问道。

    甘棠答不上来,本然方丈遂又问道:“既是如此,那楚少侠的遭遇便就与少林此次遭遇的不公对待有关了。如此,又怎可避而不谈?”

    不待甘棠发话,石峰老人已急着站出来质问萧让和楚鸣乔了。莲花堂的人一动,四下群雄亦要期待场上二人会如何解答了。

    萧让却不想谈莲花堂中毒之事那么快,便只向着石峰老人说道:“凡事有个先后次序,天下剑盟倾覆在前,你莲花堂遇毒在后,一切还需从头说起,方可列清事实真相。”

    石峰老人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便同意下来道:“只要你们今日能给出让人信服的说法,便就稍是延后再讲也无妨。”

    萧让默了默,又再看了看甘棠,便终于开口说道:“天下剑盟覆灭一事,还是请宝相僧出来解释。”

    甘棠原本还想着如何针锋相对的去化解萧让的各项指责,但是想不到他却不说话,反而直接叫宝相僧来讲,这却不是要把一切都抖露出来吗?

    可是宝相僧已经佛心大开,便再不屑前尘种种善恶是非,莫说萧让来约,就是无人相请,他也打算在谈及此话题时出来作证。

    甘棠知道宝相僧修为甚高,对面又有绝世高人临场,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此事关系数十条人命,任谁都不敢胡说八道,大师切不可信口开河了。”

    宝相僧便向着甘棠双手合十颂道:“阿弥陀佛。贫僧已看破虚幻,做过的罪孽亦不能再隐藏遮掩。”

    语罢,宝相僧便将天下剑盟覆灭一事详细说出。而当群雄得知是宝相僧当场截杀了总坛内的百十号伤残之辈后,他们便纷要对其恨得咬牙切齿起来。

    宝相僧却是往着场地中央一坐,便闭目忏悔道:“贫僧为求及早成名,不惜杀死剑盟最后的伤残部众,当中罪孽自是深重无比。我愿受千刀万剐之罚,任何人都不可来阻。各位请动手吧。”

    可是旧日剑盟余派早已在自相残杀当中倾覆殆尽,却哪里还有寻仇之人存在?而场上群雄虽然痛恨宝相僧做法,但却也不敢就此横刀向他身上割肉。

    宝相僧见四下皆无人来取自己性命,便提掌就要往脑门上拍,只是他这一掌被九指头陀架在空中,便再也拍不下去了。

    “我罪孽深重,唯有以死谢罪。大师又何故拦我?”宝相僧悲道。

    九指头陀却摇头道:“你今日就算遭受千刀万剐,对于那些死于你手的人来说,都是无济于事的。你若能用余生为他们多做善事,多积阴德,才是赎罪的最好办法。”

    宝相僧仍是心里过意不去,九指头陀便将自己当年杀死光明神教成千上万人的事情说了出来。若以此比较,宝相僧之罪孽却是远不如他的。

    “我亦曾一心求死,但死有何益?不过是叫自己从此没了这罪孽包袱而已。但逝者已矣,从此改头换面一心向善,以善举善念为自己赎罪才是于人于己皆是有益之事。”

    宝相僧却因内心负罪沉重而不能自拔,九指头陀此说他亦难以听得进去。

    九指头陀只得骂他愚笨,罢了又说道:“你有一身无穷力气,搬动山石铺一段路,则叫香客行走更为方便自如;你若下山为乡民犁地,便可免他春耕之苦;而若于佛堂日日为那些惨死之人超度,亦可叫其早日超生。这一切不必你一死来得更为有益?”

    宝相僧只迷惘道:“这样做真能抵我罪孽么?”

    “你从今往后所做的一切善念善事,既是为你自己而做,亦是代他们而做,你做的越多,便是提他们积累越多的阴德。这才是偿还之道。如是一死,你不仅未有归还他们什么,自己还要再沾上一条杀生罪恶。”九指头陀说道。

    宝相僧自此才豁然开朗起来,便当要感慨道:“我自向善赎罪孽,从此此身非我身。”

    宝相僧于是起身向着众人恭敬一拜,罢了便才退回到少林一方来。

    宝相僧这番亲自相说,便就说明了天下剑盟总坛内最后人马的死因,楚鸣乔亦因此可以洗脱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嫌疑。

    虽然这一切都并未指向甘棠,但吴快哉却指着他恶道:“宝相僧能去杀人,全是受你蛊惑怂恿。我看这天下剑盟的倾覆,你甘棠才是始作俑者。”

    甘棠觉得自己的一切行事都十分缜密,却也不怕别人来指责。如此,他便不屑道:“天下剑盟的倾覆,起源于骤雨堂主和紫电堂主二人争夺八方城之归属,而彼时各个坛主亦有心相争剑盟盟主位置,两种争执结合在了一起,才致使事情走到那般田地。却与我何干?”

    吴快哉只笑道:“此二人及部下千余人马已被李沧浪收为云台派所有,八方城亦被他纳入囊中。你杀死李沧浪后,自是云台派的掌门人,岂会坐视门下弟子如此恶斗?又岂会将八方城拱手让人?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执意要倾覆天下剑盟而已。”

    甘棠却轻蔑道:“任你说破嘴皮,也是拿不出半点证据。”

    吴快哉的确拿不出证据来,便就是这推断,恐怕也还欠缺些可靠的逻辑。不过此事萧让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吴快哉不能当面对质,他便要萧让来亲自讲述。

    萧让本不愿去揭露甘棠,这也是为何他只叫宝相僧出来讲的原因。可是花幕池却要他把一切原委说出,并称此乃关系武林公道正义之事,万万讲不得私情。

    如此一来,群雄就笃定萧让是掌握了一切事实的,便纷要他将此交代清楚。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变数不断

    甘棠知道此来已无成功可能,而少林寺横空出现一位亦佛亦魔的九指头陀,又收了宝相僧为弟子,他夷平少林寺的夙愿亦恐要就此落空。

    如果他注定不能向这最后一个仇家复仇,那他也只得认命。倒是这武林盟主的位置,他心里仍想着要交给萧让来接管。

    如此,甘棠便打起精神来说道:“萧让,你且说说看,天下剑盟倾覆一事到底还有何悬念?”

    萧让始终有些为难,但花幕池和群雄皆要他如实相说,而甘棠亦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来。

    萧让只得把自己调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甘师叔杀了李掌门后,就已经是云台派的掌门人了。可是你却当场将所有已经转投云台派门下的八方城弟子驱逐出去,同时又将八方城归还他们。”萧让说道。

    甘棠不置可否,只想听他后面会有怎样说辞。

    萧让于是继续说道:“可是李掌门在收编这些人马时,已经按各自归属骤雨堂主和紫电堂主的次序将其分开治理,为防二人生异,李掌门还从中挑拨双方关系,终致二人分道扬镳。所以当你遣退他们时,这骤雨堂主和紫电堂主便就恢复成各领五六百人的旧日堂主身份。这么多的人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总得吃饱饭。所以当你要将八方城归还时候,这八方城到底该归谁所有便就成了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只是二人及所部早已交恶,此争便就是你死我活之争,如此才有了八方城余部一千多号人马相互倾轧殆尽的惨剧。”

    甘棠只一脸漠然神情,仿佛根本就没有在听萧让讲话一般。

    吴快哉便站出来说道:“这和昆仑派及崆峒派之争何其相似?”

    但萧让却不想接吴快哉的话,他若能把天下剑盟倾覆的事情说完,便就不想把别派倾覆的事情也说出来。

    如此,萧让便又接着说道:“由于时任剑盟盟主的李掌门刚刚死去,各位坛主对这空出来的盟主位置皆是心有念想,所以当骤雨堂主和紫电堂主率部在外相互倾轧之时,各路坛主旗主也在总坛内自相残杀起来。当骤雨堂主和紫电堂主得知那些外人也想来争八方城时,他们又联合着杀入总坛,在这无情厮杀当中,天下剑盟最终仅在总坛内存得不足百余人了。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宝相僧先前已经交代过了。”

    宝相僧听罢当即站出来长念一声:“罪过,罪过。”

    甘棠只轻蔑道:“他们要为八方城自相残杀,也怨不得别人。天下剑盟过往作恶何其之多,我虽未去劝阻他们,但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甘棠若不这么讲,或许萧让和楚鸣乔都还不至于如此气愤,但他这么一说,萧让便是愤慨道:“蜀山剑派慎吾先生及他两位师弟既与你无冤无仇,又无心剑盟之争,可是你又为何要将其赶尽杀绝?”

    萧让提及此事,宝相僧便再度站出来自责道:“阿弥陀佛。彼时我为及早促成武林大会的召开,便以比试武功之名在浔阳码头截住他们。他师兄弟三人确实死于我手。贫僧之罪孽实在太过深重了。”

    “可是甘棠指使你去杀那蜀山掌门的?”欧阳丹丘追问道。

    宝相僧只念了句“阿弥陀佛”后,便说道:“一切罪孽皆已铸成,甘盟主回头是岸。”

    甘棠却冷笑一句道:“天下剑盟根本就没有无辜之人,我也不信这佛门慈悲之说。”

    楚鸣乔再也看不下去了,亦是急道:“王府总管尚浩然是云台师祖的师兄弟,亦在你困顿之际行过接济,你却为何要将他杀了?”

    群雄一听,便皆是要诧异万分起来。虽然尚浩然没了江湖身份,但他的死却是整个天下剑盟倾覆当中最为离奇的一环,如今楚鸣乔这般相说,众人无不要望住甘棠来。

    甘棠却不表态,只任由众人去天马行空的猜测。

第三百三十五章 针锋相对

    本然方丈接过信笺一看,却是当即要迟疑起来。他于是又把信函转交给知客堂首座本善禅师查阅,而等本善禅师过目后,其人亦是大为好奇了。

    “阿弥陀佛,这信函行文字迹确是我知客堂风格。但是落款之人可觉早前已经退出少林寺,他已不再是少林佛门弟子了。”本善禅师说道。

    甘棠却是一笑道:“是否大师见他惹了事情,就要通过此法将之撇得一干二净?此人出自你少林,亦为知客堂从事刺探消息之职,他送来的消息我们只能认为是少林传来的。”

    本善禅师听罢便连连摇头否决道:“可觉已非我少林弟子,他的所作所为,又岂能再代表少林寺呢?”

    本然方丈见双方争持不下,便前问道:“敢问甘盟主,你是何时收到这个消息的?”

    甘棠一默,只说这可觉是在总盟处理袁辙事情后不久将信笺传达的。

    本然方丈于是拿出少林寺记录僧众来往的名册翻阅,罢了又找到面关于可觉退出少林的记载来说道:“阿弥陀佛。可觉因擅自将消息转卖给拾珠楼,犯了少林戒律,又不肯服罪受罚,便退出少林寺还俗去了。这一日正是六月初二,武林大会也还未开启呢。”

    本然方丈这么一说,众人便都要心里恍然起来。如果这少林的名录记载无误,那么这次关于紫阳观消息的事情应该也是和少林扯不关系的。

    甘棠却不这么看,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少林寺单方面的说辞,至于名录事情,也不过是他知客堂一笔一划就能更改的。

    本善禅师听罢自是气愤道:“知客堂一切行事皆有规矩法度,岂能因某人喜好而擅自更改?”

    甘棠觉得此话说了也没人信,便只冷笑着不再搭理与他。

    吴快哉见得甘棠这般耍赖行事,便又站出来说道:“堂堂武林盟主,就知道欺负人家老实和尚,真是没劲。”

    语罢,吴快哉便环视一周,最后才不服气道:“武林总盟发动万人来围攻少林,这等江湖奇事竟不见她拾珠楼的人来。”

    群雄便这才留意到南宫绮绝缺席当场的事情,但甘棠却说道:“她来不来是她的事情,你却急哪门子事?”

    吴快哉便冷冷一笑道:“刚才本然方丈说过这可觉是因为向拾珠楼倒卖消息才被逐出少林的。如果拾珠楼主在此,岂不正好和她对证?只是我却怕这可觉和尚花惯了银子,最后是投她拾珠楼去了。”

    吴快哉这般一说,少林一方人马当即要警觉起来。因为拾珠楼行事向来谨慎,无确切把握的消息,她们是绝不会流向江湖的。如果可觉已经转投拾珠楼,又将这个失真的消息传导至武林总盟,那么他的做法就是另有企图了。

    本然方丈于是将此公布于众,群雄亦是大多觉得此中离奇确需拾珠楼主来对证。甘棠见众人被这场形势越带越偏,便呵斥道:“拾珠楼与总盟关系交好,消息也向来准确,怎会叫人假传消息?况她拾珠楼不过是一个出售江湖机密的地方,赚够钱就是目的;但你少林却一直与群雄争强,借此造成各派内斗反倒更显得利。依我看,你少林的动机比任何人都要强。”

    甘棠如此一说,原本迟疑在心的各路群雄便又要警惕起来,尤其是因此而损失重大的神遂宫和丐帮,更要当场指责起本然方丈来。

    只是有些事情本然方丈已经事先看透,比如甘棠坐得盟主之位后,武林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则是他的复仇举动。现在甘棠既要拿动机来说,他便也不肯就此罢休了。

    “甘盟主这话未免也太强词夺理了。若说动机,拾珠楼恐怕也并不似你所说的那样。”本然方丈深致说道。

    众人皆是诧异,甘棠亦想看看这少林方丈能讲出什么名堂来。

    本然方丈于是把一切事情回归到武林大会结束之时开始说,便先后分

第三百三十六章 釜底抽薪

    甘棠自然不肯就此认下,便以此乃对方攻击专使在先相驳,奈何在伏牛山上见证了全程的徐长庚及严道明俱在当场,一番正面言语相交下来,甘棠却也是理亏居多。

    等这两件事情说罢,本然方丈又向着常胜之说道:“丐帮向来与少林交好,可惜他用一个区区虚名,就离间了两派关系。而他敢把总盟专使一职全数交给你丐帮,你又可知这是为何?”

    自少林一方出现这么多奇绝高人之后,常胜之亦感觉到总盟此行要无功而返,而场面一旦失势,他心底便多少有些动摇起来。如今本然方丈据此相问,他便装作不知情道:“恕我愚昧,还望方丈赐教。”

    甘棠只默着看了他一眼,但本然方丈已经将自己看法说了出来。原来,本然方丈认为甘棠这么做,收买和拉拢丐帮是一个原因,但另一个原因却是甘棠根本无心于总盟经营:对他来说武林是风是雨,专使是有是无都没有关系,他关心的只是给自己复仇而已。

    这样的说法着实要叫群雄惊诧不已,便就是来问的常胜之听罢亦是大为困惑。

    只是事情点到这里,甘棠便觉得没有再去辩驳的必要了。他于是厌厌的看了萧让一眼,仿佛是在鄙夷对方,又仿佛是在取笑对方。

    萧让只面色一窘,不管多么不情愿,他始终还是和少林抖露过这样的隐情。萧让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甘棠,但这样的念头才一浮起,便就被他压了下去。因为花幕池已经向他投来了坚定的目光。

    “甘棠叫你丐帮来少林犯事,目的就是要你我双方大打出手,若非得萧少侠出手解困,你上一次来少林寺时就达成了他的目的。”本然方丈说道。

    常胜之将信将疑,便转而向甘棠求问起来。

    甘棠只问常胜之到底是相信少林方丈还是相信他。常胜之便当场坚定答道:“我自是相信盟主了。”

    甘棠于是满意的对他笑了笑。

    本然方丈却摇头叹息道:“这些事情都是在紫阳观一事之前发生的,如果大家有心去看待其中的各个门派,就会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本然方丈这话吊足了群雄胃口,便就是司空野渡也忍不住期盼起来。

    话已至此,甘棠知道事情再也掩盖不住了,他于是不再寄望场上争论,便转而私下盘算起如何达成自己最后一步的念想来。

    “这些门派无一不是参与了当年围攻云台派之人,他们今番遭遇,根本就是甘棠在为旧日山门仇恨复仇。”本然方丈斩钉截铁的说道。

    群雄皆要幡然醒悟过来,便纷是默默的望住甘棠。但甘棠还未盘算出最好的方法,便也不愿就此拆了台散了场。

    “你此说却也并非严密无缝,神遂宫就没有参与此事,若照你所讲,我这不是连无辜之人也要牵连了么?”甘棠冷道。

    司空野渡当即警惕起来,毕竟自己还有重大机密掌握在他的手里,如果自己也被推到台前被人说长说短,保不准一旁的楚鸣乔又会做出何等意外举动。

    “你们谈论的是武林旧事,和我神遂宫没有瓜葛,切莫把我教牵扯进去。”司空野渡急道。

    本然方丈只向他念一声“阿弥陀佛”,罢了又继续说道:“神遂宫的出现,其实只是你借刀杀人的一个办法。你知道紫阳观与神遂宫的种种关系,谁人敢将紫阳观灭门,在神遂宫担任朱衣天王和营主的两位道长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此也是当年云舒岫虽然处死了玉蝉真人和白虹道人,却始终无法向紫阳观大开杀戒的原因所在。”

    “可是这个消息是你知客堂旧日弟子传出,我一样也可以说这是你少林希望丐帮和神遂宫恶斗,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呀?”甘棠不屑道。

    只是这样的事情经得本然方丈前番铺叙相说后,甘棠再要辩解就显得苍白无力了。群雄于是默而不语,只等本然方丈抖出更多内幕消息来。

    “可觉只是贪图钱财之人,亦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多的门派牵扯玄机,若无人指使,他是不会去做这假传消息之事的。”欧阳丹丘亦是说道。

    众人皆要去猜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与他,吴快哉便冷笑道:“可觉既受拾珠楼收买,这指使之人定也和拾珠楼脱不得干系。只是甘盟主刚才也说了,拾珠楼不过是个见钱眼开的地方,这真正的幕后主使,则是另有其人。照前番分析来看,恐怕还是甘盟主最是难脱嫌疑。”

    甘棠当即提剑相向道:“此事根本就无确凿证据,你也赖不到我身上来。”

    吴快哉却不急不慢道:“甘盟主这是理亏而要动刀动枪了么?你却也不需着急,此一战稍后始终免不得的。”

    甘棠只恨恨的收起手中黄金大剑,吴快哉则继续说道:“当年前去围攻云台派的人马,一共有三十三路人,这些门派除了在此十数年间淹没于江湖之外,其余大部分后来都加入了天下剑盟,所以你才执意要颠覆剑盟。而剑盟之外,仍有若干门派留存,是以你才处心积虑登上盟主之位大行复仇。直至今日为止,当年去过云台山的众多门派当中,就只留得丐帮和少林两派了。而你借紫阳观一事,不仅要叫丐帮和少林继续恶斗,还令群雄也加入到其中来,所以才有了今日万人围攻少室山之景。”

    群雄觉得吴快哉此说似乎最能解释江湖上发生的种种惨案悬案,便纷是要以此发问甘棠。而在整件事情当中受累最重的丐帮,自也不会再沉默了。

    常胜之于是站出来责问这天山掌门所讲是否属实,司空野渡见状亦要行退兵之举,若照此下去,这浩浩荡荡的上万部众岂不马上就要作鸟兽散了?

    “常盟主,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信我还是信他。今日少林不除,凭你丐帮和他的结怨,往后也不好在江湖立足。”甘棠说道。

    这话确实说道常胜之心里去了,他能几番揪着少林不放,亦是指望能凭此将这个在武林矗立数百年的泰山北斗彻底扳倒。而那一头的神遂宫不也是这般心思吗?所以甘棠这么一讲后,司空野渡便也要再停留观望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再破悬疑

    本然方丈见常胜之等人仍是执迷不悟,便只双手合十着默念“阿弥陀佛”。

    天山派掌门却无此等闲性,他便当即又要嘲笑起丐帮和神遂宫的种种不轨私心来。

    常胜之自是羞愧居多,但司空野渡及八尊王却当要愤恨起来。

    甘棠却也盼神遂宫的人马能率先动手,便向着司空野渡说道:“司空教主,你和八尊王上次在少室山受尽这天山掌门及少林羞辱,难道今日不报此仇吗?”

    司空野渡自然痛恨这尖牙利嘴的吴快哉,亦想趁机平了少林这个武林对头。但对方阵前站着许多绝顶高手,他亦忍不住要迟疑起来。

    司空野渡一犹豫,甘棠便要恨着骂道:“你再不动手,可要掂量掂量其中恶果。”

    司空野渡心中一紧,便当即号令神遂宫人马杀向吴快哉去。

    少林一方自不会叫司空野渡如愿,而楚鸣乔亦不肯神遂宫在此胡作非为。至于萧让,他就更不愿有人去加害吴快哉这样一个心正眼明之人了。

    萧让和楚鸣乔一出手,神遂宫的八尊王和各路营主皆是前进不得半步,便就是司空野渡提锏前来,也要被他们击退当场。

    甘棠见神遂宫一方人马已经和对方叫上了手,便当即号令所有人进攻少林。常胜之和石峰老人见状便号令部下进攻,其余人马见大部已上,便也只得跟风上来。

    原本相持的局面顷刻之间就要变得混乱不堪起来。

    只是少林一方本有诸多豪强在场,更得花幕池和九指头陀两位绝世高人相帮,便就算再多人来,也是徒劳无益。

    萧让见场面又要生乱,便急以卓绝功法阻退一片人,罢了又急喝道:“我还有一事要说,如果讲完了之后大家仍要执意攻打过来,那么此战便就生死各负。”

    众人见得萧让出手奇绝当场,便想就算自己有心,恐怕也迈不过他这道阻隔。如此,这些人便罢休下来。

    其余各众见得领头人马止步了,便也只得暂先罢手。

    “今日群雄都来抵少林,我正好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与大家禀明。那就是莲花堂中毒一事。”萧让果断说道。

    此话一出,甘棠和司空野渡当即警觉起来。但作为受害一方的莲花堂,自是要不顾一切的追问下去。

    萧让接着便把自己调查的结果悉数说出,却是每一点都足要叫石峰老人等大为出奇。

    “钱塘营送粮来时,你库房内应当还有一日余粮,对也不对?”萧让问道。

    石峰老人连连点头说道:“准确来说是仅有一顿余粮。”

    “那你们在接收到钱塘营赠粮后,是先把余粮用掉,还是将之与钱塘营送来的米粮掺在一起使用。”萧让问道。

    “库房内的米粮乃是八方城遗留下来的,在新粮到达时,自然要把旧的粮食用完。”石峰老人确切答道。

    萧让点点头,便说道:“这就对了,钱塘营送来的米粮还未全数下锅,你莲花堂的人就已经中毒,可见这些粮食在运抵八方城之时并未掺毒。”

    石峰老人起初不解,但稍作沉思后便要发怒起来道:“你这么讲,是说我们莲花堂自己给这粮食里下了毒?简直是无稽之谈。”

    萧让却不去理会他是否生气,只抓紧时间继续说道:“米粮是在运抵库房囤积后被掺的毒。至于这个掺毒之人,也不是你莲花堂内部之众。”

    萧让这么一说,石峰老人便不那么气愤了,朱桓长老于是站出来问道:“听你这话,难道你已经知晓下毒之人了?”

    萧让却不直接回答,只继续把内情述说清楚。

    “八方城屯粮之所,乃是一个数丈见方的石涵,钱塘营送来的米粮,便皆是分倒存放其中。一切掺毒办法,也只能在这样一个场所下才办得均匀有序。”萧让说道。

    石峰老人却是不以为然道:“此话固有你的道理,但八方城守备森严,外人岂能轻易进来投毒?反倒是钱塘营在收集米粮时候下手,会更显好办。”

    石峰老人纵然这般针锋相对的直说神遂宫,但司空野渡却也只得隐忍于心。毕竟这件事情会牵扯许多,他亦不敢贸然前去说法了。

    面对石峰老人的质疑,萧让自有应答之策,因为他通过实际调查,发现无论是钱塘营还是嘉兴营,都未备有这么多的额外余粮。再加上交付日期趋紧,所以他们的米粮一旦汇总筹集便被押送往八方城去了。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要往这些已经装袋封口的米粮里面再去掺毒,不仅时间仓促,更无法做到掺毒均匀的效果。

    石峰老人听罢便当即警惕起来,场上群雄亦觉得此事确实是另有内情。

    甘棠本欲前去驳斥,但司空野渡早已跳出来指着道:“此事钱塘营原营主马向东已经承认投毒,萧让你也休要在此混淆视听。”

    萧让却向着司空野渡轻蔑一笑道:“马向东只是你手底下的一个营主,他怎么说,怎么做全要受你干涉。”

    司空野渡面色一红,便急道:“简直是笑话。照你这么说,那是我授意叫他往米粮里投毒的了?”

    萧让只叹一口气道:“你好不容易通过征战八方城收服莲花堂之人心,自然没理由再去下毒害他。”

    司空野渡见萧让如是说法,便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但萧让却话锋一转道:“你虽然不会自己去投毒,但却可以指使部下承认投毒事情。”

    这话说的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但此说又要指向司空野渡,如此他便又要气之不过了。

    “萧让,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狗屁不通的话?”司空野渡急道。

    甘棠隐约察觉出萧让是查出真相来了,便要行阻止。但萧让却叫楚鸣乔拦阻任何一个前来阻断他说话之人,如此,甘棠这阻断之策也就毫无用处了。

    萧让于是急忙把内情说出来道:“因为此事被指认为是楚鸣乔下的毒,只要叫马向东坐实此事,那么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从今日情形来看,你也确实因为楚鸣乔的离开成功坐上了神遂宫教主之位。”

第三百三十八章 图穷匕见

    群雄当即向他投来诧异目光,而八尊王亦是一时拿捏不定下来。司空野渡见众人似在质疑自己,便当即又将徐专使去往钱塘营呈送附神丸的事情说出,却是想以此洗脱自己嫌疑。

    可是司空野渡哪里知道楚鸣乔已经将此调查的一清二楚了,而他将此与萧让调查的情况相互结合,便一早把全部真相看了个遍。

    楚鸣乔于是站出来驳斥道:“我已经去往养丹堂求证,养丹堂的刘长老亦亲自证实是拾珠楼楼主假借少宫主之名拿了六瓶附神丸。此事养丹堂悉数记载在侧,不信可以自己去看。”

    司空野渡当即心头一紧,他原本想着要找个法子除掉这刘钦芝的,可是途遇许多变故,使得他一直未能返回神谕峰去。

    “拾珠楼主是否拿药我不清楚,但徐专使取药送往钱塘营,却是马向东及经手之人亲自承认了的。此事却也不容你抵赖。”司空野渡辩驳道。

    楚鸣乔听罢直是摇头叹气道:“养丹堂所有造访、取药行为,皆被一一收录在列,但近一年来,也只有拾珠楼主前去拿过附神丸,而徐专使根本就没有到访过养丹堂。”

    司空野渡仍要强辩,但知晓神遂宫行事规则的八尊王及各路营主却已经怀疑起他来。大梵天尊自是第一个起头质疑司空野渡之人,帝释天尊、密迹天尊等人亦同样要行此道。一时间,司空野渡便要陷入到各个部众的包围之中了。

    萧让见司空野渡身陷囹圄,便当即补充道:“你明知此事非楚鸣乔所为,仍挟持钱塘营的马向东及所部作伪证诬陷与他,除了要想当教主之外,恐怕还有其他隐情吧?”

    司空野渡陷入部众追问而不可脱身,却哪里还有机会去回答萧让所问。

    不过就算司空野渡不讲,萧让也明白其中曲折,因为他已经将这一整件事情调查的水落石出了。

    萧让于是默默的看了甘棠一眼,便终于说道:“甘师叔,你以助他登上神遂宫教主之位,来换取他诬陷楚师弟,为的还是要给自己开脱。”

    甘棠却是洒脱的问萧让他有何要开脱的。

    “因为往莲花堂投毒的人,就是你。”萧让说道。

    石峰老人和莲花堂部众皆是诧异无比的望住甘棠,而群雄亦要对他满心狐疑的猜度起来。

    甘棠虽知大势已去,但他已将最后复仇的路子想好,却也不惧这些场上变数了。

    “那你说说看,为何这投毒之人是我?”甘棠满是期待的问道。

    可是甘棠越是期待,萧让就越是觉得心下不忍。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而群雄又催促在即,他亦只得如实相告。

    “拾珠楼主一直敬重少宫主,能教她逆心行事的,只有甘师叔;八方城构造森严奇特,不熟悉其中道路的人进去根本就找不着北,更莫说是囤积米粮的库房所在了;而莲花堂入驻八方城后,一直勤于守卫,非是武功卓绝者无法潜入城内行事。由此来看,这个人只能是甘师叔了。”萧让说道。

    甘棠见萧让能于诸多细微处入手,便也无话可说。

    莲花堂上下听得此说,便纷要对甘棠拔刀相向,只是此刻的甘棠仍是武林盟主,作为外来门派的莲花堂这般一动,便就要落入到其余群雄的围攻当中了。

    甘棠却不去理会这些,只向着萧让说道:“你能把几件事情都查得清清楚楚,也算是本事,只是你今日这样拦我,却不怕日后去了地府里会无颜面见我么?”

    萧让起初心里一凛,但旋即他又转念道:“甘师叔以一己之愿而教诸多无辜之人送命。我自不可再见得此种悲剧发生。人心之恶,恶在于私,就算他日黄泉相见,我亦心下坦然。”

    甘棠只哈哈笑道:“你能于此行事,自然马到成功;但有些事情看得太破了就没有意思,你这一生只怕也难再有快意可言。”

    语罢,甘棠便提剑向着一旁的本悟禅师突袭而去,本然方丈等人皆是大骇,但花幕池和九指头陀却只无动于衷的看着场上激变。他二人不出手,却也无人能在此转瞬之际来行相阻。

    本悟禅师见甘棠出手既快又狠,却是根本容不得他起手发招。万分危急之下,他便急急御起看家绝学《少阳神功》来抵御。

    可是甘棠此刻不仅有卓绝剑法在手,更凭神兵利器之妙,是以本悟禅师虽然一身真气膨胀,却仍架不住他那黄金大剑长驱直入。

    楚鸣乔顿时以《无相神功》之法前去解救,但一切都为时已晚:甘棠出手太快了,他和本悟禅师离的太近了,等楚鸣乔闪身过来时,其人长剑已经刺穿了本悟禅师。

    就在本悟禅师痛苦倒地之际,那头的常胜之亦是在场上胡乱折腾起来。萧让定睛一看,却这才明白甘棠前来刺杀本悟禅师时,已暗下向着这丐帮帮主突发出《四方剑气》。

    只是甘棠这次出手,乃是追求一击致命,是以这《四方剑气》无论是玄机还是力道,皆要被推至最强劲地步。而更糟糕的是,常胜之刚才因为察看甘棠突袭本悟禅师而大为分神,等他察觉过来时,这《四方剑气》已经从四面八方的朝他倾泻过来。

    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一切又都藏得太过隐蔽,便不待群雄出手来助,常胜之便已被这剑气伤出一身的血口子来了。

    即便如此,甘棠仍不肯放过他。便见甘棠猛一抽身,其人又已仗着黄金大剑向常胜之奔袭过来。这一回,萧让和楚鸣乔却不肯再叫惨剧出现在面前。

    石峰老人等亦觉得甘棠是本门仇敌,便也纷要上去截杀与他。如此一来,甘棠这回补击杀之举才未能奏效。

    可是甘棠素以剑气称雄,他又岂会单单凭着剑招而来?是以群雄虽然截住了他,但他暗下发出的无形剑气又贴地向着常胜之奔袭而去。

    原本身受重伤的常胜之再要面对这些无形剑气,势必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却不知为何,常胜之脚下忽然凭空凝结出许多细薄的冰片来,稍许这些尖锐微薄的冰片又兀自清脆断裂,最后才化作一滩滩水渍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最后一搏

    甘棠满脸绝望的看着地面,又满脸绝望的看了看花幕池。原来刚才是花幕池以冰封掌冻住了他的《四方剑气》。

    此刻的甘棠已经失去了对总盟的掌控,如果此刻花幕池要来出手干涉,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甘棠当众诛杀本悟禅师,又险要杀死丐帮帮主,再加上他前番已然认下所有罪行,那么群雄便就再不会让他肆意妄为了。

    见着群雄纷要调转枪头来对付自己,甘棠却是纵声笑道:“当日来云台派的最后两个门派,一个死伤无数,另一个本人已经伏诛,我大仇已报,又何惧与尔等再战一场。”

    却此时,山道上忽然传来急切的呼喊之声,众人扭头望去,却见着一个白衣女子匆匆而来。

    甘棠听得来者呼唤,便心下忽的一软。因为这人儿,正是拾珠楼的南宫绮绝了。

    南宫绮绝见着甘棠仗剑与群雄对峙,便连要追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甘棠却不去回答,只从怀中取出那个南宫绮绝赠送的护身符来说道:“这个东西我已用不上了,谢谢你的好意。”

    南宫绮绝已经从场上形势猜出了结果,而甘棠这话更又坐实了她的猜测。

    “甘棠,快走。”南宫绮绝忽的急喊道。

    但是甘棠却问她何处可去?

    “天大地大,总有你容身的地方。只要你肯走,凭你的武功,他们也追不上的。”南宫绮绝急道。

    群雄却个个提剑相向喝道:“这般歹毒祸害江湖之人,我们必不叫他活着走出少室山去。”

    甘棠见南宫绮绝急出了泪花,便转而提剑向着群雄说道:“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说所杀的门派,皆是从前对云台派作恶在先,亦对我甘棠作过恶的。若非如此,谁肯费此心思行事?我目的虽然达成,但谁敢造次,便就放马过来。”

    甘棠这般一喝,群雄便纷要畏首畏尾。

    但少林却无这般顾忌,便见本然方丈站出来说道:“阿弥陀佛。甘棠你祸害武林在先,陷害我少林在后,如今又当众杀死我本悟师弟。老衲今日绝对不会放你下山去的。”

    甘棠只快意道:“多言何异?且就领教方丈高招。”

    语罢,甘棠便纵剑向着本然方丈奔袭而去。

    本然方丈曾在武林大会上领教过对方剑法、剑气的厉害,自然不敢再大意行事。可是甘棠的剑气天然克制本然方丈的各种武功,所以他再如何稳妥行事,仍是难以驾驭住场面。

    少林众僧见得本然方丈要落下风,便纷要过来驰援,甘棠遂一人独战少林五位高僧,亦不显半点疲惫。

    群雄见得少林高僧恶斗甘棠,便也要前去助阵,可是萧让却长剑一横的恨道:“让他们自己打。”

    萧让自不肯甘棠被群雄刀剐,但他也不能再去袒护甘棠。

    可是甘棠本就视少林为最后仇敌,如今有机会与他各堂院首座相拼,岂不正是他多杀一人来报仇的绝好时机?

    只见甘棠剑路回绝叠进,抵在两侧的本难、本因禅师便就要被他敛锋要诀所伤;而等他再横竖发招,本渡禅师的《八臂浮屠掌》亦要为他所破;待得他复以剑气相侵时,本然方丈的《须弥指法》亦不够用了。

    饶是如此,一旁的九指头陀仍是不为所动。

    宝相僧此刻已经归入少林门下,他见得甘棠又要对一众高僧动武,便终于长颂一句“阿弥陀佛”后加入阵中来。

    宝相僧的武功修为原本要强于甘棠,奈何对方神兵在侧而吃了暗亏。如今他再联手各个高僧,甘棠便也要顶不住了。

    一番激斗下来,甘棠虽然凭神兵之力又伤得几人,但自己也被宝相僧和本然方丈的狠招击中,却是连要喷血不止了。

    南宫绮绝见得甘棠受伤,便连要前去劝阻。但是甘棠却只呵斥她走开,罢了又要义无反顾的杀回到对阵当中去。

    萧让和楚鸣乔见着甘棠行此必死举动,便心底怎么也不是滋味。可是他二人又出不得手去相助,毕竟现在的甘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云台山里的甘师叔了。

    再一番恶斗,甘棠已经身受极重内伤,而少林一边却不添什么伤害,若照此下去,只怕不出一二十招,甘棠就要毙命当场了。

    南宫绮绝再也看不下去,便当要入阵来帮,可是她的武功和场上众人比起来只差不强,却哪里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呢?

    所谓拳脚无眼,南宫绮绝入阵后,反倒要屡屡面对各式险情,如此,却又要叫甘棠分心于她了。

    甘棠遂于万难之间撤出手来搭救南宫绮绝,而少林诸僧似乎并不肯就此放过甘棠,便又发招照着这一对璧人追去。

    却此时,一道白影筱然飘过,便是花幕池横阻在众僧的面前了。

    “放他们走吧。”花幕池冷着说道。

    一众高僧想不通花幕池为何要去帮助甘棠,但即便如此,他们仍不肯照做。

    “其人已身负重伤,你们何不放他一马?”九指头陀忽然说道。

    本然方丈见得九指头陀也是这般意见,便只得罢手道:“阿弥陀佛。只望甘棠你从此不再贻害武林,你这就去吧,我少林寺和你的恩仇就此一笔勾销。”

    甘棠只冷冷一笑,却似根本不接受这样的说法。只是此刻他受了对方许多狠绝攻招,却是连多说一句的力气都没了。

    南宫绮绝看得出甘棠心有不甘,但她更明白甘棠如今身上的伤痛,她于是劝甘棠速速离去。但下山的路却站满了各路人马,少林能放过他,却不代表其他人也是一致看法。

    甘棠自是无所谓,他此来已经打好了身败名裂的打算,但若是南宫绮绝因此要受到牵连,却又是他所不容许的了。

    “南宫楼主,我甘棠为求复仇,一直欺骗利用了你,如果说我此去愧疚,只愧你南宫绮绝一人。”甘棠说道。

    南宫绮绝愣了愣,却终于还是不搭理他的话。甘棠到底是小瞧这拾珠楼主了,她只要用心一想,便知道对方此话用意何在。可是甘棠越是这般为着南宫绮绝的出路着想,南宫绮绝心里就越要为之动情。

第三百四十章 归于平静

    甘棠见南宫绮绝不仅不生气恨,反而还要对他恋恋不舍,便当要发怒起来。

    南宫绮绝却心平气和的说道:“甘棠,别说这些了,你的心意我全明白。”

    甘棠也确实没力气再去争执什么,只是他知道南宫绮绝如果和自己在一起,必定走不出这少室山去。

    如此,甘棠便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包袱说道:“我那里有一壶老酒,你去拿来给我喝吧。”

    南宫绮绝点点头,便一步三回望的去为他取酒了。

    可是当南宫绮绝拆开包袱时,里面却根本没有什么老酒,而当她扭头相问时,却见着甘棠引剑项上了。

    “不要,甘棠!”南宫绮绝撕心裂肺的喊道。

    但是甘棠却毫不犹豫的一剑猛划过去,那滚烫的鲜血亦飞扬而出,这一刻,天都是猩红的。

    萧让和楚鸣乔各展绝学奔赴过来,但甘棠就是下得起狠手,他这一剑下去,便就大罗金仙来了也无计可施。

    “甘师叔,为何你要寻此短见?”萧让和楚鸣乔急切问道。

    甘棠却只默默望着天空,便任凭这最后一口气消散。

    南宫绮绝一把冲过来抱住甘棠,便哭着连要问他为何不肯携手江湖同游。

    甘棠望着南宫绮绝,便只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说道:“你……真……漂亮。”

    话音落去,甘棠便身子一僵,江湖从此又少了一个卓绝的剑客。只是真正关心他的人,哪里会去在乎这个?萧让和楚鸣乔自是心里悲痛万分,而南宫绮绝亦是扑在甘棠胸口失声痛哭起来。

    哭得够了,南宫绮绝便抱起甘棠尸身往山下走。山道上仍挤满着各路群雄,在他们看来,南宫绮绝亦曾协助过甘棠做过不少坏事,便怎么也不肯放她下山去。

    萧让和楚鸣乔俱是愤慨,但不待他二人出手,花幕池已怒不可遏的上前喝令众人让道了。

    萧让既好奇花幕池为何会这般愤慨,又为她这般侠义之心感动。

    山道上的群雄见得花幕池这般了得,便再不敢坚持半分。如此,群雄便只得目送着一个伤心人抱着另一个伤心人黯然离去。

    甘棠一死,场上便就剩下神遂宫的案子未能全数破解了。司空野渡见各部皆自怀疑自己,便当要以此辩解。

    可是萧让却把司空野渡和甘棠勾结之事详细说起,面对其中种种确凿调查,司空野渡却也毫无辩驳机会。

    “你为了登上教主之位,不仅故意指使马向东陷害楚教主,还杀死阻挡你继位的韦陀天王,实在是用心险恶之人。”自在天王当即指着道。

    南瞻天王见状亦是说道:“你不仅用心歹毒,更是无能之辈,自你登上神遂宫教主之位后,我教一直受制于甘棠牵制,人前对阵亦未尝一胜,实在叫神遂宫威名扫地。今楚教主冤情已经大白于天下,我们便就迎回楚教主,继续光大神遂宫。”

    其余尊王和营主俱是觉得此话在理,便纷要当场奉楚鸣乔为尊。

    楚鸣乔却再无心回神谕峰去做什么教主,但八尊王和各路营主皆要再劝,仿佛他不答应就许似的。

    萧让见状便上前拉回楚鸣乔道:“楚师弟,一切照你内心所想去办,切莫受外界干扰了。”

    八尊王自是反感萧让这般说辞,但见得楚鸣乔执意要走,他们便又要苦苦相求了。

    萧让再看不下去了,便向着八尊王说道:“我调查楚师弟受冤枉一事时,顺带也查到了你们当年背着他私自用兵的举动。你们当时能背弃向晚舟,专门拥护司空野渡,并蓄加速意安排楚师弟和独孤凝结婚来行此举,为何没想到今日还是他最为称心如意?”

    八尊王被问的哑口无言,便只得个个当场向楚鸣乔致歉起来。

    楚鸣乔则不去计较往事,他只照着内心所想说道:“我自认志小才疏,早就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往后我只带着少宫主过自己的生活,教主一事,你们自己另行选择吧。”

    却不待楚鸣乔说罢,萧让便上前插话道:“向晚舟上次替神遂宫办理机密事情还未归,等他归来你们再议吧。”

    楚鸣乔当即回过神来,原来萧让这么说,是为了防止八尊王为夺教主之位而大行厮杀,否则那就要重蹈天下剑盟的覆辙了。

    楚鸣乔于是说道:“右护法为人刚正,处事公允,由他做教主定然稳妥非常。”

    八尊王却不敢吱声了,倒不是他们觉得向晚舟不合适,而是他们过往不仅背叛过这位右护法,还将其私自囚禁起来。如今要迎他来做教主,往后岂不是要吃尽苦头?

    萧让知道众人心思,亦对神遂宫这旧事有所耳闻,便当即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们只需开诚布公的向他致歉,他亦不会就此记恨你们。”

    楚鸣乔于是当即点头赞同道:“我到时候也会和少宫主建议,叫她给你们来和解此事。”

    如此一来,八尊王便觉得向晚舟的回归就可行多了。

    司空野渡一朝被废,仍有许多罪名要等着神遂宫去惩处。只是他并不甘就此束手就擒,便连要借机潜逃。

    八尊王和各路营主皆要去追,但楚鸣乔却拦阻道:“就由他去吧,此事他也是上当受骗在先的。”

    事情至此,一场纷争便就落下帷幕了。只是回头去看,此事却根本就没个赢家:一心复仇的甘棠身死当场,他的仇家少林和丐帮仍旧健在;少林虽然死伤了几位堂坐高僧、丐帮亦伤了常胜之,但这二派却也未捞得半点好处;而寄托甚深的神遂宫亦落得群龙无首下场,却是不来要比来了更好。

    本然方丈觉得趁着群雄在场,更需要将此次教训传达给每个门派,切莫再叫这等悲剧发生于江湖了。

    本然方丈于是命人往院前搬来许多桌椅,而待各派首领俱是入席之后,他才将之洋洋洒洒的说了出来。

    九指头陀无心于此,便在甘棠自裁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撤去了。萧让本欲聆听,但见不得花幕池踪影后,他亦要遁入林间寻人去了。只有楚鸣乔默着全程听那少林方丈将个中教训娓娓道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用意深远

    萧让跑遍少室山的树林,皆不见花幕池的影子,便想她这难道是要不辞而别吗?念及此,萧让忍不住心里更要难过起来。

    其实花幕池并非是要行此不辞而别之举,他这番短暂走开,乃是去追那南宫绮绝去了。

    甘棠自刎于少林寺外之后,南宫绮绝便抱负着他的尸身独自下山去了。

    一切悲伤、痛苦和着仇恨交织而生,便彻底占据住了她的心房。南宫绮绝于是发誓要为甘棠报仇,要为自己这份一生之痛复仇。

    却不知走了多久,南宫绮绝忽然见得前方道上有个白衣影子候在那里。她只遥遥瞥了一眼,便认出了花幕池来。

    此刻的南宫绮绝心已被痛苦愤恨所环抱,便就是天王老子驾到了,她亦不会忌惮半分。

    见着南宫绮绝视若无睹的走近前来,花幕池便默问道:“你很爱他?”

    南宫绮绝原本以为花幕池前来是要有恶意,但听得对方这么一问,她亦顿要心酸万分起来。

    “他是这一生见过的最离奇的男子,亦是最有魅力的人,我的心早已被他俘获。”南宫绮绝似在倾诉,又似在自言自语的答道。

    花幕池只默默打量着南宫绮绝,罢了才感慨道:“古来情字伤人,最是痛的深切。”

    南宫绮绝虽不知花幕池讲这些意欲何为,但她却也听得出对方似乎也是为情所伤所困过的人。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花幕池忽然问道。

    南宫绮绝只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满是血痕的甘棠,便要面容扭曲着答道:“甘棠是被人逼死的,他们一个都不得好死。”

    “你要给他复仇?”花幕池直直问道。

    南宫绮绝虽然不直说,但是从她凄厉的神情目光当中,花幕池亦能读出答案来。

    “复仇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若真心爱着他,就该和他同去。”花幕池似是忧伤又似决绝的说道。

    南宫绮绝默看了花幕池一眼,便说道:“你要杀我,直来便是,何须绕那么多弯子?”

    花幕池若真想杀人,却也绝对不会这么磨叽,她这般做,只是出于自己对一个似曾相识的苦情人儿的些许同情罢了。

    “我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你好。”花幕池冷道。

    南宫绮绝已不去思考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便只凄绝道:“甘棠已死,我从此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如我真要死于你手,盼不教我和他再分开。”

    花幕池点点头,便足下猛一发力,那方圆数丈之内的地表皆要兀自抖动开裂起来。南宫绮绝不知是何情况,便只死死的抱住甘棠不放。

    可是花幕池终究没有向她发出任何一式杀招,她只是凭借自身卓绝无比的内力在地表上踏出一道丈余长尺余宽的裂缝来。待得南宫绮绝和甘棠双双被她玄冰真气封冻一体后,她二人便默无声息的跌入这深深的沟壑之中了。

    花幕池于是再双足发力着缓缓并拢,南宫绮绝和甘棠跌入的那道地表裂缝便也随之缓缓闭合。待得花幕池撤去内力时,这里的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本样貌。

    不多时,萧让已经寻到这边来了。他见花幕池一人独自立于道上,便连要追上前去相问起来。

    “幕池这是要走了吗?”萧让急急问道。

    花幕池却惆怅着问他道:“你很怕我走了吗?”

    萧让点点头,直说今日事情处理完毕后,他就再也不和花幕池分开了。

    花幕池听罢自要暗下动容,可是她又望着萧让默默的看,看着看着,她便又觉得眼前这个俊朗的青年男子既熟悉又陌生起来。

    萧让见花幕池神情兀自来回翻转,便怕她这是不信自己所说,如此,萧让便又要当场发起誓来。

    花幕池却一把捏住萧让举起的手指说道:“不用发誓,我相信你。”

    见着伊人体贴入微的举止,听着伊人温婉留香的话语,萧让的心便如沐浴春风一般惬意非常。

    “糟了,你不该下山来的。”花幕池忽然急道。

    萧让不解,便连要问她为何这般说话。

    花幕池于是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原来她是怕这场风波一旦平定,群雄必要重新选举武林盟主人选,萧让是化解此场风波的关键人物,亦为此立下大功,自该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

    萧让答应过花幕池一定要坐上武林盟主宝座,至于高出是否不胜寒,他却不去在乎。如今此事抵在眼前,萧让便也觉得自己要全力争取。

    萧让于是领着花幕池又回到少室山前,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场上群雄只是在听少林方丈种种反思武林积弊之说,却并未出现任何盟主争夺的场面。

    “江湖自古以来就有推举盟主主持武林大义之法,但从过往情形看,此法是否受用,全系于此人选是否公心无二。但利益驱使,人心多变,诸如甘棠这般假公徇私之辈亦非少见。所以往后武林,需要有一个制衡之策,如此才可教公心之人更受多助,而使徇私枉法之辈受到约束。”本然方丈沉重说道。

    群雄经过这次教训后,亦对本然方丈此说深有感触,便纷要追问他这个制衡之策到底是什么。

    本然方丈见得萧让和花幕池赶了回来,便不急不缓的说道:“这制衡之策,首要在于总盟重大决策不能单由盟主一人说了算,需合武林几大门派共同商议,再以众意多寡来行决断。若能行此,似甘棠那般胡作为非事情便就可以消除在萌芽阶段。”

    群雄自要觉得此话在理,而场上几大门派的首领、长老皆要当场赞成起来。

    萧让和花幕池一眼看穿这些人又是奔着其中好处去的,便怎么也无法赏识这些人了。

    “方丈此说虽有道理,但细究下来,却也未免矫枉过正了。”花幕池说道。

    群雄少见这位仙姿盈盈的绝世高人说话,便纷要好奇期盼的回望过来。本然方丈亦是担心她此说是别有用意,遂当即解释道:“碧霄仙子此言差矣。武林盟主若不受任何约束,其人一旦徇私或者作恶,必是贻害无穷;但若能形成牵制,则一切都不轨意图都可在源头得到控制。如此才是武林之福。”

第三百四十二章 众望所归

    “你所讲看似有道理,实则是行不通的。首先,武林盟主如要作恶,便可以手中权力拉拢或者挤兑别派,照样实现众人支持的局面;其次,武林盟主的决断虽然会体现他个人的观点看法,但总比各派各有打算的好,倘若人人各持己见,总盟的决意便迟迟拿不出来;第三,如果盟主没有最终决断之权,底下那些参与决策的门派久而久之就会分裂成两派,反而自生乱象;最后,没有最终决断权的武林盟主,说穿了就是一个傀儡罢了。而能居此位者,哪个不是龙凤之选?他们又怎肯受此窝囊对待?”花幕池条理清晰的辩驳道。

    群雄听罢皆是点头赞同,本然方丈见这碧霄仙子一开口就思路清晰奇绝,便也当要佩服起来。

    只是甘棠在位时候确实做出了太多叫武林受害的事情,往后的盟主定不能再向从前那样可以肆意妄为。于是本然方丈便退一步说道:“纵是如此,那武林盟主也需受到一些约束,否则谁也不敢保证他的决策是否会损害武林。这也是保证各个门派利益的事情,大家事先商量好,总比事后再去纠正要合适的多。”

    群雄觉得此事确实要涉及到本门利益,便纷要赞同本然方丈的看法。

    “少林不是最讲因果的么?盟主人选是好是坏,皆是尔等自己选出来的,一切后果自然要去承担。而盟主本人所做善恶举动,由此得来的结果他也必须经受。甘棠身死少林,恰是此点证明。所以一切还需看这个人是否会如甘棠那般为害一时,于源头处把关,总比事后纠正要保险的多。”花幕池说道。

    本然方丈被她说的一时词穷,而花幕池又当即说道:“萧让武功卓绝,心存公道,先后为武林除去夺命驿馆人屠子、金庭少监孔方、猿愁谷谭千望、浴池林丁孙等为害多时的恶霸歹人,又几番救难于武林各派,今日若非得他查明真相拆穿甘棠,这武林还不知道会烂成什么模样。”

    花幕池说的每一点都是众人有目共睹之事,是以全场群雄皆要奉萧让为新任武林盟主。本然方丈见他有此威望,便也开口说道:“萧少侠过往确实为武林出了大力,建了大功,而他年纪正属英雄少年,由他来做武林盟主,确可保江湖长久安稳。”

    欧阳丹丘见得本然方丈如是说话,便也站出来表态道:“萧让能为武林大义而舍弃和甘棠的小义,此乃公心之人,由他做武林盟主,我长生道教完全支持。”

    及此二派一番表态后,其余门派便争先恐后的要把自己门派支持萧让的想法说出来。唯独天山派掌门吴快哉只于一侧冷眼旁观。

    “萧让,你能公允行事,在于你看得清世俗人心。可是,吴某也要提醒你一句,外面的事物容易一目了然,自己的内心却未必能看的清楚。时刻保持一份清醒的头脑,莫要叫一时春风得意而冲昏了头。”吴快哉却是这般提点道。

    萧让心里一直敬佩吴快哉,便将他的话悉数记下后说道:“多谢吴掌门教诲,我定时时牢记于心。”

    “时值群雄在场,何不就此正式推举萧师兄做武林盟主?”楚鸣乔当即建议道。

    大梵天尊亦附和道:“不错,今番若是重新推举萧让当盟主,不仅可以冲消甘棠此次胡作非为,还可教各路人马不废此行。”

    群雄听罢皆是称好,如此,萧让便就在少林寺前从容的坐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亦是在花幕池期盼的目光中如愿登顶。

    花幕池虽然开心,但他却只肯遥遥的望着春风得意的萧让,遥遥的看着这道熟悉的风景。

    虽然是第一次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但萧让却觉得有必要把一些事情跟大家说清楚。首先就是要弥补因甘棠疯狂复仇而带来武林损害。

    “犹记数年以前,中原武林仍是门派济济之状,但随着天下剑盟的覆灭,以及后来诸派相争相杀,今日之江湖,已经大为凋敝。当务之急,乃是恢复武林繁茂之状,所以,我建议各位参与寻找崆峒派、昆仑派和衡山派的遗散弟子,让其中贤良之辈回来重新光复门派。”萧让说道。

    此说最得众人心声,群雄便也一致同意下来。

    萧让觉得除了恢复那些倾覆门派,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化解各派此前因甘棠挑拨而积累下来的误解和怨恨。在这些产生误解的门派当中,尤以少林、丐帮、神遂宫和莲花堂为甚。

    “遥想当初天下剑盟与神遂宫恶斗连年,使得双方仇恨既深,终致决战交锋,武林别派亦由此无端受累。后来剑盟倾覆,总盟之上又连生事端,致使丐帮与少林龃龉,莲花堂和神遂宫更是无端交恶。但这一切都非彼此刻意而为,今日一切水落石出,彼此也当放下成见,否则江湖定无宁日。”萧让说道。

    本然方丈当即站出来向着常胜之致歉。但常胜之明白自己是上了甘棠的当后,心里早已悔恨不已,而他负伤以来,又受到少林僧众救治,却哪里还敢再强撑面子了?

    常胜之于是忍痛向本然方丈道歉连连,而丐帮的两位长老亦是感念少林对常胜之的救命之恩,便也要亲来感激致歉。如此,二派便就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莲花堂和神遂宫亦各自弄明白了真相,只是神遂宫此刻已是群龙无首之状,石峰老人就算想要与之和解也寻不到话事人。

    楚鸣乔见状便拉着大梵天尊说道:“你是八尊王之首,神遂宫在这里就属你地位最高,你便先替神遂宫和莲花堂和解吧。”

    大梵天尊却觉得此事由楚鸣乔来办会更加妥当,可是楚鸣乔却以自己已经去职,再不愿被神遂宫琐事烦身了。

    大梵天尊于是照着本然方丈和常胜之交谈之景和石峰老人说起和解的话来。只是他一向大咧惯了,却是行不得半点圆润,但有回转曲折之处,他便只抱拳喊一句“以前得罪了。”了事。

    群雄见得此景,便皆要哈哈一笑,而这一笑,过往的许多恩怨敌视,也就淡化而去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百废待兴

    而萧让要解决的第三件事情,就是总盟财路来源的问题。过往武林总盟的开销用度皆是由各门各派慷慨捐赠而得,但中原经由天下剑盟和神遂宫的连番恶斗后,又遇到甘棠大肆报复,江湖门派无论数量还是规模皆是大不如前。若还要走原先靠各派捐赠的老路,只怕也无法长久支撑起这个武林总盟来。

    但萧让也不愿意去增加各派的负担,如此,他就必须要想办法另辟财路了。

    花幕池却对此早有主意,在见得群雄听到钱字就要支支吾吾时,她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萧让。

    “拾珠楼以千金一问经营武林,但过往却几番协助甘棠实施毒计,说它是帮凶也不为过。今番甘棠身死,便算是伏法;但拾珠楼和南宫绮绝却仍未受到追究,所以不妨将其营收纳入总盟。”花幕池说道。

    群雄听得此策,便纷是叫好,但萧让却觉得这样公然去夺拾珠楼的财富并不妥当,一切都须和南宫绮绝商定之后才能实施。

    花幕池却不在乎这些,因为南宫绮绝已经和甘棠同穴而眠了,往后的拾珠楼必定要遭遇关门的局面。到那个时候,觅不得主的拾珠楼还得是让总盟来接管。

    这三件最为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两样,萧让便也心下释然起来。接下来他就要带着各路人马返回临安去了。

    萧让今天如愿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自是觉得完成了一件花幕池期待已久的事情。花幕池确实也替他感到高兴,只是花幕池不想和那么多的群雄同道而行。如此,他便借口自己要回一趟碧霄宫而与甘棠分别了。

    萧让自然不舍花幕池要走,但百废待兴之际,却也容不得他多作私情念想。

    萧让于是依依不舍的向花幕池说道:“我在临安等你,你若不来,我就回去找你。”

    花幕池只幸福的嫣然一笑,便点了点头,就算是答应了他。

    花幕池去后,萧让便也领着群雄奔赴南境,只是他依然保留了各派委派代表常驻总盟的规矩,是以少林和神遂宫两家亦派出能显声望之辈同去。

    待得日暮斜阳,群雄皆已下得山去时,这秋来萧瑟的少室山便就要显得有些寂寥了。一场风波来时汹涌澎湃,而落潮之后却则归于波澜不惊,这样的变化,并非纯是萧让、楚鸣乔或者是另外两位绝世高人出力所致,究其原因,终不过是人心聚散太容易。

    吴快哉一早看透了这一切,便轻快的道一句“告辞”,就算别过本然方丈了。欧阳丹丘觉得自己使命已经完成,便也是打道回府的时候了。

    如此一来,少林寺就再无什么外人停留了。

    本然方丈一生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场面,却并不会因此而喜而悲。至于少林寺虽然折损了本悟禅师,但却得来了宝相僧,一得一失之间,却总是功德居多的事情。

    群雄出发时是晚秋季节,而当他们回抵时,沿途有些地方已经下起了稀落白雪。或是感慨时光易逝,又或是悔恨当初受甘棠蒙蔽,众人心里便纷要对萧让这位新的武林盟主报以莫大的寄期来。

    而从萧让在坐得武林盟主宝座之后列举的几项关键决策来看,他又仿佛是一个对重振武林十分上心的人,若是如此,众人便觉得往后需得跟着他好好大干一场。

    萧让率着众人回到临安总盟,便当即展开使武林重新兴盛的一些列举措,而恢复各个消亡、凋敝的门派自是首当其冲的关键事情。

    萧让于是和群雄历数近三年来消亡的武林门派,待核实出期间一共有大小六十余个派别覆没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忍不住悲叹连连了。

    “武林原本兴盛非常,自天下剑盟与神遂宫之斗开始,便有不少中间门派遭受损毁;后又遇到甘棠疯狂复仇,其后果更甚。若非今日一数,我们都还不知道江湖竟有这般严重的折损。”丐帮长老彭林鹤叹道。

    群雄听罢亦作悲戚状,唯独萧让不愿多于此处浪费情感。毕竟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曲与折。所有这一切不管是施与受的双方,俱有各自因果背景,与其多做哀缅,不如尽早着手修复。

    萧让于是直接把自己的规划说了出来,便大抵是两种路数:其一是那些已经全数覆灭之派,需于武林中提其寻根溯源,只要是这个门派里走出来的人,只要他未作恶端事情,便可来总盟提报,重以该门派名号、旧址执行光复。而作为总盟,亦拿出一千两白银作为重建资助,如此便可大大加速其恢复进程;其二是那些过往多受磨难而凋敝之门派,总盟造册登记后,不仅要提拔重用其门派代表,更得总盟下拨的五百两纹银用于救助。

    总盟本有甘棠遗下财产巨资,更得拾珠楼全数归附,要付这数万两白银自不在话下。只是萧让又知道人心谋私图利之弊,便又在此法之后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重建者半年内需见得门派房舍,一年内需聚得门徒三十人为准;至于门派凋敝者,受资后三月需增加门人弟子十人以上。

    因为门徒弟子皆需造册登记于武林总盟,萧让却也不惧有人要假公济私。

    群雄见得萧让之策不仅紧扼关要,条例明晰,更得严谨周密法度,便纷要对他赞服不已。

    “昆仑派与天山派极有渊源,昆仑派之恢复,还望吴掌门多多费心。”萧让向着吴快哉说道。

    吴快哉却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让我去重建昆仑派,就不怕往后我天山派会成为体量巨大的一方豪强霸主?”

    群雄一听,便也觉得其中似有隐患存在,但萧让却不以为然道:“武林凋敝之刻,我们却是巴不得见到越多体量巨大的豪强出现,只要门派彼此分歧恩怨决断于武林总盟之内,便不教吴掌门忧虑情况发生。”

    吴快哉听罢只会心一笑,便欣然说道:“当年先师莫道人伉俪归隐昆仑山后,觉得门派内许多名宿各有心思,遂遣亲传弟子若干前往天山开派。由此点说,天山派与昆仑派确有深厚渊源。此次昆仑派倾覆殆尽,我便发动弟子前去找寻昆仑派旧日散落弟子,若觅不得就再从本派抽调一支人马转去重建昆仑派。这也算是对昆仑派旧日恩情的反哺。”

第三百四十四章 冬去春来

    萧让见吴快哉这般积极主动愿去办理恢复昆仑派的事情,心里也是快意起来。而作为一向怪异乖张的天山派掌门都愿意来为武林总盟出力了,其余门派自更要踊跃参与。随着各派将自己所掌握之情形一一禀报出来,萧让这恢复那些倾覆门派的决策就算真正有了切实可行的对策了。

    只是吴快哉又提点道:“各派恢复,犹如新生。而新生婴儿,最怕外界毒害侵扰,吴某倒是非常建议总盟能于此再下些功夫,好教诸派能得到快速发展成长的平和环境。”

    萧让自也明白其中意思,稍作思量后,他亦再向群雄说道:“值此武林恢复之际,便望各派放下各自成见,既往恩怨情仇,亦不可在此时清算。莫如这样,往后一年之内,中原武林内所有的门派之争,或者任何江湖悬案,皆需呈报总盟来统一处置。我萧让不敢保证做的面面俱到,但公允处事,不偏不倚,却还是做得到的。”

    武林总盟本就拥有对江湖一切门派事务的最终管束和决断权利,就算萧让不讲,总盟也可以插手的进去。可是萧让这一次专程这么说,并将这时限框定在一年时间之内,着是要叫不少眼尖之人听后心生诧异。

    吴快哉便是这样敏锐之人,他亦如是直白相问。

    “历数武林总盟之弊,弊在于盟主人选是否公正处事。但盟主也是人,也有他的七情六欲,总难免会在有些事情上有失偏颇。此乃人之弊,要想约束,除了法度之外,还得将诸多巨细繁琐剥离。”萧让说道。

    群雄很想听听萧让更为详尽的解说,但吴快哉却率先明了下来道:“不错。一个人如果干一千件事情,可能就会有那么三五件、十来件会办歪了。但如果只叫他办最重要的十来件,则可确保万无一失。”

    萧让点点头,便赞道:“吴掌门一眼洞穿我辈用心,实是心思敏锐。不过我这样决断,亦是考虑到过往历届总盟的垮散原因: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门派,如果什么事情都要参与进去,势必导致大权在握,其结果要么就是此人日益膨胀而昏了头脑,要么是此门派积怨甚深而离了心德。所以往后的总盟,只做三件事情,一是化解武林各派间的严重纷争纠葛;二是牵头专门调查江湖种种惨剧悬案;三是但遇家国有难,统领号令各方齐力支援。除此之外,总盟不向江湖出一兵一卒。至于寻常矛盾争执,大家各秉公道论处,实在不行,亦可前来总盟论证。”

    群雄虽然极力赞同武林盟主的推设,亦支持萧让来出任盟主,但若细究各自心理,却是谁也不愿做了武林总盟旗下的一个部属分支。毕竟各门有各门的特色,各派有各派的传奇,如果混成一团,便就失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如此,群雄便对萧让这个提议十分赞同起来。除此之外,大家见得萧让似乎并无权势熏心之念,便更要对他放心下来。

    萧让送走一批前去恢复那些覆灭门派之众,又迎来一批要行丰壮凋敝门派之人。只是这些人本就属于凋敝门派当中的代表,是以这决断行动便就更加迅速有效起来。

    一番巨细事情处置完毕,临安四野已经积起了厚厚的白雪。原来他自少室山回来后,时间又悄无声息的走到岁末年关时节了。

    萧让记得数月前和花幕池分别时说过的话,便特别的想念起她来。可是茫茫天地,山长水阔,又怎知那伊人如今到了何处?

    萧让本想往碧霄宫赶去,却又怕花幕池已经动身来临安,便只得默下性子在临安等待起来。等待总是一件好的事情,因为这伊人肯定不会食言,因为冬天过后春天也就到来了。

    可是待到春雪化尽之时,萧让除了等到一眼幽绿嫣红的春天,却始终未见花幕池的人影。

    萧让有些坐不住了,但总盟内许多事情总要拖着他;而好不容易等到宽舒时候,朝廷的人又找上门来了。

    萧让一直觉得自己是江湖中人,并不太愿和官府打交道。但这一次来的人,却是一位颇有江湖豪气的长者。萧让见他并无官家气,眉宇中亦深含轩昂姿态,便与之稍稍交谈起来。

    而这一谈,萧让才知道来者正是久负侠名的龙洲先生。

    萧让曾听说过这龙洲先生为求北伐收复故土而做出的种种壮烈事情,便心底对他十分敬佩起来。而龙洲先生见萧让毫无半点献媚神情,亦是暗下赞服。

    一番简简相说,萧让才知道龙洲先生此行来意。原来这龙洲先生是韩相府的一位资深幕僚,他们几番竭力劝说,终于说服朝廷准备北伐事宜。只是宋室南渡以来多有奸佞把持朝政,使得诸多良将遭受排挤,各自精兵亦呈荒废之状。如果此刻要行北伐大策,不仅要重新操练精兵,更要募集侠义忠良之辈来援。

    萧让总算明白了龙洲先生此来用意,原来他是想争取武林总盟为韩相这次北伐输送一批武功高强之辈。

    北伐收归故土,本是赵宋南迁以来的一大夙愿,上至朝堂下至百姓皆对此深有执念,如今龙洲先生提及此事,萧让自然心里难掩慷慨激动了。

    只是萧让却不急于答应什么,因为他再豪兴,再激动,都不大愿意即可就替别派做了主。毕竟此事他还没有与诸派商量过。

    可是龙洲先生却又不允许萧让去和各派详说,因为此事目前仍然属于机密阶段,实不宜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

    萧让觉得此话也有道理,便当要迟疑起来。龙洲先生见萧让犹豫,便以为他是对自己所讲的事情还信不过。如此,龙洲先生便邀请萧让和他一同去趟韩相府。

    萧让打心里就不愿意去那些高官衙门走动,更何况这韩相府曾与甘棠走的颇近,他若贸然前去,只怕盟内其他各派代表要心生不满了。

    龙洲先生却一把说道:“萧盟主,相府之内俱是慷慨豪迈之士,人人皆乃为求收服故土而不惧死之辈,你若去了,定也能与之志趣相投,引得共鸣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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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见着武侠的世界里走出一位黑化的大侠,非是要他逐心快意江湖,仅仅只是想叫尔虞我诈之辈算计落空。风应有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应有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应有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