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两世欢颜TXT下载两世欢颜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两世欢颜全文阅读

作者:房玖     两世欢颜txt下载     两世欢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李甲授琴

    小满嘴快,问道:“谁是顾相公?”

    小寒对妹妹所言听而不闻,只含笑垂手站着,直到夏青蝉问:“这李甲是什么人?”,她方笑道:“回姑娘,李甲便是京城中有名的琴师,他还开着许多酒楼,周国南、北皆有的。”

    夏青蝉点点头,道:“原来是商人。”

    难怪琴音有婉转奉承之意。

    这时琴音微微一顿,好似这人听见她的话,突地琴曲音调渐改,繁华富丽之风渐去。

    小寒笑道:“李甲虽自称琴师,这几年着实豪富,枢相体贴下情,如今也不如何让他上门伺候了,”又低声道:“今夜的客人乃是江南大儒,叫顾先的,这方召唤了李甲过来。”

    夏青蝉凝神倾听琴曲,并未如何听见小寒所言,小寒便也仍只含笑垂手等着。

    李甲眼下已改奏遁世操,琴音只带淡泊平静,不再有婉转媚人之意了。

    小寒往琴音方向看了看,福了一福,对夏青蝉道了告辞,款款去了,夏青蝉仍在倾听,并未注意。

    李甲的遁世操,比她奏得好很多,赵昉在的话,一定可以听出来。

    一曲奏完,四周安静,隐隐有人声传来,又有女子娇笑声。

    小满叹息一声,知道是姐姐陪伴那客人,拉着夏青蝉道:“姑娘,咱们快回房去,有琴师歌伎在,这里你来不得的,大双娘子回头要怪我。”

    夏青蝉道:“小声些!咱们在这里等着,等那客人走了,我要问那琴师话。”

    小满本要劝走夏姑娘,但远远见着姐姐伴着一个中年书生去了客房方向,便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等了一回,却是江壁川含笑走了来,小满赶紧福了一福,抱琴退开了些。

    夏青蝉迎上去,先含笑歉道:“是我不小心,惊走了你的客人。”

    江壁川只笑道:“蒿州府邸逼仄,是这客人扰了蝉儿雅兴。”

    夏青蝉知他不会介意,一笑带过,只提琴师道:“这遁世操,与我爹爹手法很像,我一直想学,爹爹嫌我天资不足,从未亲自教过。璧川,你觉得我可以随那琴师学这琴曲吗?你觉得他可会答应?”

    江壁川只是沉默不言,夏青蝉前世经过几次,知他如此大半便是不愿。

    她心中失望,但是这一世比不得前世,璧川眼下不愿意,回了京城自己再让陈掌柜重金求了来也可以。

    倒是小满心中颇觉奇怪,夏姑娘自是不可见别的男子,但李甲出了名的好男风,京中权贵人家的姬妾从不用避他的,便是正经夫人们,听说也曾召他入中门内奏琴,枢相难道连李甲的醋也吃?

    夏青蝉又想到小寒说那李甲富贵,会不会陈掌柜拿着重金也请不来?

    可是……遁世操她一直奏不好,世人虽听不出,知琴的人一听便知的。

    她低头嗫喏道:“别的琴曲也都罢了,遁世操是爹爹最喜欢的……”

    她隐约又有屈辱之感,但细想之下,只是对璧川解释,并不是哀求,何来屈辱?

    幸得江壁川只温柔笑道:“自是可以。”

    又对小满道:“你去唤李甲来。”

    很快一个身着松香色团花纹衣衫的男子走了过来,对江壁川一揖到底,含笑道:“小的不知枢相大人有什么吩咐?”

    夏青蝉闻到一股甜腻花香,仔细一瞧,原来这李甲腰间佩着一个白玉镂雕花囊,雕的乃是山水,雕工极精,里面放的香想也是着意配成,浓郁袭人。

    江壁川对李甲道:“夏姑娘赞你遁世操奏得极精,你可愿将手法细细授予她?”

    李甲已闻使女们说得,有个夏姑娘在此伴江枢相居住,立时躬身回道:“小的琴艺粗浅,哪里敢说‘授予’?只望夏姑娘不要嫌弃,容小的与姑娘些须切磋些琴艺罢了。”

    江壁川一笑,只道:“你去吧。明日午后再来。”

    李甲拱手一揖,告辞去了,始终没有看夏青蝉一眼。

    第二日午后李甲果然携琴而来,先让夏青蝉奏了一曲,听完问道:“梁州城中极清贵的夏家,去年遭了祸事的,不知可是姑娘远亲?”

    小满今早已得大双嘱咐,不许李甲探听夏姑娘身世,闻言便笑斥道:“夏姑娘的亲戚是谁,与练琴有什么相干,李甲你别夹七夹八的,当心我告诉大双去。”

    李甲一笑,不再多言,又恭敬请夏青蝉奏长相思,听完想了一想,道:“姑娘琴艺得高人传授,又苦练多年,比我精了许多,遁世操奏得不比别的琴曲,只是因着姑娘有福气,又心胸豁达,实无遁世之意罢了。”

    夏青蝉听完叹息一声,正要道谢请出李甲,却听他接着说道:“要奏到许由、嵇康他们那般的高远境界,仍难,但若只想稍稍精进,倒也不是没有诀窍的。”

    说完又笑道:“不然像小的这般靠琴艺混饭吃的人,如何混得下去?”

    接下来几日,李甲每日过来授琴,江壁川来过两次,虽只是匆匆来去,李甲却已心知夏青蝉是枢密使宠姬,着实不敢大意,只授琴而已,一句私言亦无。

    既学琴,免不得提起当世琴艺高手,李甲虽未亲见过,但言下对夏之仪极是钦佩,夏青蝉因小满在身边,不好说出身世,但因此事对李甲亲近许多。

    又过得几日,早起小满突然说起昨夜听姐姐说周、狄两国合约已签妥,狄国新皇帝要举行祭天大典,除了已攻下的三州,狄国将二十年前占去的另外两个州亦全数归还,因着如此,陛下命江枢相带使团去庆贺。

    小满说完笑道:“姐姐说咱们这儿每日见到枢相的时间比世人都多,怎的会不知道这些消息?姑娘下次也打听着些吧,不然显见得咱们不是心腹似的。”

    夏青蝉含笑答应。

    两人每夜私语,璧川从不说他不想说的事,她一直拥有的,好像只是一部分的他而已。

    两人正说着,江府派去西州给张锦送信的小厮送了回信过来。

    原来张锦也已得知合约签妥的消息,正打点准备回京,来信催夏青蝉回西州。

    信中又提起张齐虽没说什么,但张守仁写的加急信昨日送到了,对夏青蝉依附江壁川居住蒿州一事大感不妥,说他愧对恩公,焦心得晚上睡不着。

    夏青蝉心中一暖,想到毕竟只有张家如骨肉至亲,真心为她着想。

第137章 不得自由

    晚间江壁川来时,夏青蝉先恭贺他合约签毕,又提起想随周家回京。

    正说因着张锦身子不便,想要赶在众人之前上路,自己明日或后日离开可方便,见他面色阴沉,不敢再开言。

    半晌江壁川方问道:“周慎的妻子既想尽快回京,早些上路也无不可。只是蝉儿你不随我去燕州?”

    夏青蝉心想自己若随使团出行,成何体统?何况若不是自己提起,他准备何时商量此事?

    但知璧川性子,不便直接拒绝,只道:“我这般在此居住,已是不妥,让张伯伯很是挂心……”

    江壁川面色稍缓,道:“我也知道张家觉得如此不妥,张齐前几日来信,委婉提起过此事,但你我之事与张家无关,你不必理会他们。”

    夏青蝉见他面色缓和,方笑道:“你说年后便可成婚,也不过再等两个多月,何苦这般惹得人闲话?”

    他给她吃梅子的时候,说的理由不也是怕人闲言碎语?但这话此时自然不便提起,不然不像商量,倒像责怪了。

    江壁川只柔声道:“没有人敢闲话。我明日差人送周慎妻子回京,你不必挂心,后日你随我启程去狄国。”

    他说完便伸手拂开她耳边秀发,要亲吻她,夏青蝉站起身来,退开两步笑道:“我不去。璧川,我明明已说过想随周家回京。”

    她见江壁川面上寒意升起,心中没来由觉得害怕,又笑着宽慰道:“璧川,我回去也好准备一些嫁衣、首饰,你让人选来的自是上好的,只是我想要自己挑些我特别喜爱的东西。”

    前世就都是任由大双带着江府管事们准备,虽是色色齐全,但不如张锦那般自己绣了好几个月,绣出来的嫁衣、手帕等情深义厚。

    江壁川道:“蝉儿,燕州离蒿州不远,下月底我们便可一同回京,你要买东西也还有时间。”

    可是她不想去,璧川平日性子那般温和,种种事情迁就她,便那日她在花园无心冲撞了他的贵客,他也反过来安慰她。

    为什么有的时候他又这般固执?

    她不再开言,江壁川半晌方问道:“你急着回京做什么?”

    夏青蝉怔住,一时也想不出,只道:“我来时便与张锦约好了一同回去的,好一起找房子比邻而居。”

    江壁川道:“你回去了自然住我家中,栝树小院你觉居住不惯么?”

    夏青蝉摇摇头,江壁川笑道:“如此不必急着回去,月底与我一同返回梁州即可。”

    她心中仍不愿,走到高几旁添香,闻到梅魂丸香味,突然心中若隐若现的想头浮上了水面:她想赶在璧川回京前回去,趁璧川不在,找赵昉道歉。

    她呆呆立住,心中对江壁川的愧意升起,为自己有这样想法羞愧难当,一时没注意到他走到自己身前。

    他揽过她到怀中,笑问道:“蝉儿,你不想和我一起吗?”

    夏青蝉急着击退满心内疚,赶紧道:“我自然想每日与你厮守,璧川,这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自然是你,再无别人。”

    江壁川轻声道:“那就好,后日我们一同启程去燕州。”

    夜深,江壁川已睡着,夏青蝉不敢动弹,只轻轻睁开眼睛:他平日温柔和气,睡着时看着更是无辜,她心中一软,忍不住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一下。

    以后再找机会对赵昉道歉。

    第二日李甲过来,夏青蝉说起明日便要启程,可否待她回京后接着授琴,李甲起身笑道:“夏姑娘,承蒙枢相开恩,我也跟着去燕州长长见识的。”

    夏青蝉笑着点点头,她与李甲除了琴理不提别事,便也没有多话。

    李甲要离开时,她终是没有忍住,问道:“你的眉……是怎么画的?”

    李甲两道长眉入鬓,不知如何配色扫成,远远望去好似含着轻愁。

    李甲笑道:“回姑娘,这叫含烟眉,是我买得的一个极伶俐的女子自己琢磨出来的。要三、四种螺黛方可画成,凑够了我带来教给小满姑娘。”

    李甲去后,小满看着几个使女们收拾夏青蝉常用的物事,预备明日出发。

    夏青蝉独坐刺绣了一回,招手让小满过来问道:“京中琴师都装扮得这么精致么?李甲的眉毛画得好,他今日那玉簪子也好看。”

    小满道:“姑娘喜欢?我姐姐说,李甲的饰物都是宝缘斋的,等我们回京,我亲自去买一样的回来。”

    夏青蝉摇头笑道:“那倒不用,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小满想到大双只说不可让李甲打听夏姑娘,也不要让李甲与夏姑娘说与琴理无关的事,但可没说过别对夏姑娘提李甲的事,见姑娘倦绣,一时无事,便叹道:“这李甲也是个奇人。”

    “夏姑娘大约不知,李甲生父本是梁州城一个小小裁缝,家中儿女众多,养不活这许多,十岁时便将李甲买到歌坊,这李甲伶俐,也没人教他,不管什么小曲儿,听过便会用些碗儿筷子的奏出来,有个老琴师觉得好玩,教他古琴,谁想一点就透,几年后便闻名教坊。”

    “慢慢攒下一点钱来,他认识的权贵也多了,开了一家酒楼,人都愿捧场,这几年酒楼歌坊越开越多,人都说他富得很呢!”

    又对夏青蝉笑道:“夏姑娘,江枢相将你看得这般紧……”

    夏青蝉闻言心中一惊,璧川难道对她不是大度温和?盯梢也只是为她安危着想,何时看得紧了?但不及深想,耳中便听小满说道:“你道他怎么不介意李甲上门教你奏琴?”

    夏青蝉缓缓摇头,心中仍想着小满那句看得紧,又听小满低声笑道:“人都说李甲喜欢男人,不喜欢女子,我们都说难怪他衣裳那么花。”

    夏青蝉想起李甲衣衫确实鲜艳,不过配色倒都精致,想起一事,又道:“荆王二世子穿得也极鲜艳,他难道也不喜女子?”

    小满笑道:“李甲哪里比得荆王世子?”

    两人说了一回,小满仍去看着使女们收箱子去了。

    第二日启程,幸得一路顺利无事。

第138章 湖心岛上

    到了燕州城,直到在使团的驿馆安顿下来,小满方笑道:“幸得大双娘子一路考虑周祥,否则我们几个使女可照顾不好夏姑娘。”

    原来仍是大双细心照拂。

    第二日李甲仍上驿馆授琴,走前问道:“夏姑娘,明日我还来么?你可要出门看看?狄国风俗与周国多有不同,难得有机会。”

    璧川没有说。

    夏青蝉迟疑片刻,道:“那你不用来了,我确实很想出去逛逛。”

    小满愣住片刻,想枢相与大双皆没有吩咐过要出去游玩,不过夏姑娘已说了想去,倒不好扫了她的兴,便道:“这也容易,让他们明日一早备好马车,我随姑娘去,姑娘想去哪里?”

    夏青蝉一时怔住,倒是李甲笑道:“要说繁华富丽,燕州大大比不上我们的梁州城,不过要说旷远空灵,梁州可比不得燕州。特别是城西好大一片湖,当真湖水汤汤,无边无际,我昨日初到,荆王二世子带我过去游湖,这才知道的,姑娘何不打听打听?”

    他说完便一揖要去,夏青蝉冲口而出道:“荆王二世子他也在燕州吗?”

    李甲有些奇怪,但仍答道:“是,他也是使团之一。我听说此次为显周、狄两国交好,陛下格外重视,所以将江枢相与二世子皆派了来。”

    他说完见夏青蝉只是沉思不答,又做了一揖,这才去了。

    夏青蝉对小满道:“待会枢相回来我亲自对他说要去游湖吧,省得你与大双还要转好几次话。”

    小满答应着去了,过了一会,拿回几个平婆果来,笑道:“姑娘你看!这果子比我们梁州城的还要红!结得又大!”

    又说是狄国的贡品,削了一盘子过来,夏青蝉吃过不喜,但想到这果子甜蜜,张锦定是喜欢,她若在就好了。

    这晚因着狄国设宴,江壁川很晚方归,小满已在趴在外面桌上睡着了,夏青蝉不欲叫醒小满,示意江壁川低声,自己亲自服侍他洗浴。

    其实前世她也很喜欢亲自照顾他,只是大双太过周全,很少有机会。

    江壁川已带薄醉,连连道歉,夏青蝉有些扶他不住,心中着急,一时不慎,笑道:“本是夫妻,何必如此见外。”

    江壁川含笑拉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两人一同沐浴过,披衣回房安顿下来,夏青蝉边用软巾拧干他头发,边问道:“明日我与小满去燕州城西边游湖可好?”

    江壁川笑道:“你如何知道有湖可游的?想是李甲说的?”

    夏青蝉道:“是,小满与我不知燕州城哪里好,他听见了说这大湖极好的。”

    江壁川柔声道:“你想去也可以,让张豹大双也一同去。”

    夏青蝉见他今日心情不错,大着胆子笑道:“我与小满去就好了,狄国都城,想来安全的?”

    江壁川果然道:“也好。”

    第二日夏青蝉与小满登上马车,到了湖边却发现已有几个江府的嬷嬷们抬了食盒在路边等待,为首的妇人上前笑道:“这一带吃食怕不干净,再说狄人吃的东西,枢相他老人家怕夏姑娘吃不惯,遣我们带了食盒来,请姑娘只管游,我们远远跟着就是。”

    夏青蝉见此,也只得打消了遇到赵昉的念头,笑着道谢,璧川心细如发,自然凡事都会想着些。

    这大湖燕州人也常来游玩,湖边常泊着几叶待租的扁舟,驿站中带来的小厮会说狄国话,走过去租了一只下来,夏青蝉带着小满与那小厮登舟,远远见那几个婆子也另上了一只。

    到了湖上,夏青蝉心中已忘却来的目的,只一心看起风景来,果然北地风光宽阔开旷,使人心旷神怡。

    夏青蝉让那小厮告诉船夫任意划去,她在舟中与小满时而闲谈两句,觉得非常适意。

    到得午饭时分,两艘船的船夫都将船停靠在湖心岛上,小满扶夏青蝉下船,那几个嬷嬷也搬了食盒等物事下来。

    船夫们自去岸边吃饭,夏青蝉一行人走到岛中心一个小亭,众人忙着生火、炖茶等,皆想着这湖心岛横竖不大,不会有危险,一时无人注意夏姑娘。

    夏青蝉见周围并无甚别致景致可看,慢慢朝湖边走去,走出些时,耳中隐隐听见有人奏古琴。

    她立住听了一回,是楚歌,奏得恢弘广阔,只是大约因为这琴曲所述乃是项羽败于乌江,细闻可听出悲怆不平。

    这人琴艺极精,除了李甲,还会有谁?

    但李甲不像会奏楚歌之人。

    夏青蝉心中好奇,不知不觉循声而去。

    果然李甲在,见她走来,起身一揖,但琴在李甲对面那人身前。

    树枝掩映,只能见那人白衣素服,束发白玉簪式样亦极简,想是孝中。

    那人见李甲起身行礼,闲闲回头张望,见来人是夏青蝉,淡淡回过头去,不予理会。

    是赵昉,原来他会抚琴。

    夏青蝉见他果然只做自己是路人般,心中难堪,不敢上前为自己开脱,心想还是退回江府众人所在那小亭好了。

    赵昉见她要走,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李甲已瞧出两人神情异样,想到今日乃是自己提议夏姑娘来游湖的,被江府的人知道,少不得怀疑自己替赵昉牵线,心中大叫倒霉。

    他这几年得以在权贵人家行走,除了琴艺,更多的是因着他口风紧、不好奇、不打听。

    但事已至此,不如借花献佛,卖赵昉一个人情。

    他微微一拱手,假做赏花,走到附近一个高台上去了:这里既听不见赵、夏二人对话,也能及时发现江府来寻夏姑娘的人,好出言警示,以免自己遭疑。

    夏青蝉走到赵昉跟前,对他道:“那日在溪边你问我可见过那短箭,那时我确实没有见过。后来虽是知道了他与你的杀父仇人有关,但……”

    但她不会为了赵昉背叛璧川。

    夏青蝉嗫喏道:“总之……对不起。”

    以后又要失去一个朋友。

    为着璧川,譬如林意歌、竹香、范子野、拓跋素素……这些她很喜欢的人,都做不成知交朋友了。

    但夫妻本需互相支持,不是吗?

第139章 李甲家中

    夏青蝉站起身来,福了一福便要走开。

    刚走出两步,赵昉突地起身,抓住她手臂道:“那你今日为何过来解释?”

    李甲见赵昉握住夏青蝉手臂,心中一慌,情急之下,对两人强笑道:“有人寻来了,夏姑娘,可是你家中下人?”

    这一向他授琴,江壁川几番亲自过来查看,李甲已知夏青蝉乃禁脔,眼下撞破赵、夏二人,虽是得罪了赵昉,可也好过得罪江府。

    惹了江枢相,那可真是天下再无立锥之地。

    赵昉闻言松开手,夏青蝉觉察他仍是盯着自己,心中不安,又见他握自己手臂那肩膀沁出血来,想是伤势未好,本想询问,但李甲走来含笑催她,只得低着头去了。

    急急回到那小亭前,幸得小满一直看着茶水,众人只做她在附近看景,并未留意她异样。

    胳膊上留下赵昉手指红印,夏青蝉整日心惊胆战,害怕江壁川晚间发现,幸得午后便消去了,她长长松一口气,又深恼自己: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害怕。

    第二日李甲仍上门授琴,一如往常,并不提昨日之事。

    李甲走后,小满说起听姐姐说李甲寻到了不少绝色的狄国女子,又找了胡人教给她们胡旋舞,想来将来回周国,不论是卖出做姬妾,或是在他的酒楼佐酒,都又要大赚一笔。

    驿馆每日少有事情发生,自那日游湖之后,夏青蝉也没有再说起过要出去游玩。

    又过得几日,这日李甲授琴之后,对夏青蝉笑道:“姑娘聪慧,手法皆已学会,今后勤加练习即可,不用小的再上门叨扰了。对了……”

    低头拿出一个锦囊,对小满道:“小满姑娘,这锦袋中乃是几个螺子黛,如何画含烟眉,已细细写在里面包着的洒金红笺上……哎呦!”

    夏青蝉与小满见他突地面色灰白,豆大的汗珠滚下额头,皆是一惊,同道:“你怎么了!”

    李甲挥挥手道:“无事,无事,胃中着了点寒气,劳烦小满姑娘倒一杯滚烫的水来可好?”

    小满急急去找水,李甲仍是疼得立不起来,夏青蝉担忧,走到他身边道:“你快坐下歇一歇。”

    李甲突地将一个纸团塞到她手中,低声道:“狄国太子给你的。”

    见她惊异,又道:“范子野!”

    门外使女们见房中有异样,已纷纷走了进来,夏青蝉捏住纸团快步退开了。

    使女们怕吓着夏姑娘,请出李甲在外坐着,幸得他喝过热水便恢复如初,谢过之后便辞去了。

    夏青蝉攥着拳头,这样隐秘地递来消息,想是什么不能被璧川发现的信息。

    她因着身边一直有人,先推困倦去歇息,让小满将帐子放下。

    在被中打开纸团一看,只写着“设法去李甲家中”,连落款亦无,字迹倒是清秀苍劲。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告诉江府的人。

    探出头去说冷,让小满搬过火盆放在床边,又要小满去随便做个热热的汤来喝,又不许外面的使女进来打扰她,趁着房中无人,将纸条烧了,用炭灰埋住纸灰。

    如何才能“设法去李甲家中”啊?

    直接对璧川说应该是最有效的办法,不过总得有个理由。

    夏青蝉将帐子挂起,小满捧了汤来,她不想喝,只伏在枕上与小满聊天,说起李甲以后再不来了,这里又安静下来。

    小满坐在床脚踏上,说道:“姑娘,也难怪李甲来不了了,你忘了么?他最近重金买得十个狄国美人,预备回去好轰动京师、日进斗金呢!”

    夏青蝉听了笑道:“听着觉得他家里怪热闹的。”说完叹息一声。

    小满也跟着叹了一声,又道:“姑娘整日在房中,也是有些冷清,难怪羡慕李甲家中热闹。”

    夏青蝉喃喃自语道:“要是能去李甲家中瞧瞧这些美人就好了。”

    小满笑道:“姑娘自己便是美人,又瞧美人做什么?不过要去也容易,姑娘何不对枢相说一声?我也跟着去瞧瞧热闹。”

    晚间江壁川回来,夏青蝉闲闲说起燕州天黑得早,这里的一日好似要比周国长些似的。

    江壁川低头含笑听完,歉道:“后日便是狄国的祭天大典,那之后我们便可启程回梁州。回去这一路,地方官拜谒虽不会少,但我会尽量多陪你,回京后也会每日早些回来,只是明日、后日还得再委屈你两日,好不好?”

    夏青蝉笑道:“你公务繁重,每夜这般两人相守我已是心满意足,怎会奢望更多?只是……”

    她本要等江壁川问她只是如何,好假做哀怨,最后方说出要去李家,逼得他不得不答应,但江壁川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只是含笑看着她,并不接话。

    夏青蝉心中暗叹,罢了,对璧川最好还是直接实说。

    便说道:“小满的姐姐告诉她,说李甲家中好些狄国美人,又会跳胡旋舞,我想去看。”

    璧川若是拒绝,她也要自己去的,而且刚好可以假做生气,不许江府的人跟着。

    至少在她还是夏姑娘,不是江夫人时。

    江壁川笑道:“我竟不知你喜欢歌舞。”

    夏青蝉道:“我从未看过歌舞。元宵节众酒楼有歌舞,虽人人都可去看,但太挤了,我不许张锦走得太近,怕人踩着我们,远远在马车中,如何看得清?听说我家中祖父在时曾蓄有歌舞伎,但爹爹不喜,祖父逝世后便都遣散了。”

    江壁川仍是不言,等着她往下说。

    夏青蝉心中着急,又被江壁川看得心虚,只得道:“反正我一定要去李家就是了,你不让我去,我自己也要去的,你不能拘着我。”

    江壁川笑道:“蝉儿,我怎会不让你去?你凡事先问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拘着你?”

    他这几句话通情达理,夏青蝉不觉又高兴起来,两人只如平日私语。

    第二日一早,果然外面小厮进来报说马车已备好,夏姑娘什么时候去李家请吩咐。

    夏青蝉梳妆早饭之后,带着小满上了马车。

    狄国近日因着祭天大典,各国使者云集于此,当真寸土寸金,极难贸得房住。

第140章 狼子野心?

    李甲豪富,直接买下了燕州城中一处酒楼,他便在酒楼暂居,此时清晨,尚未开门迎客。

    进门后,夏青蝉见这里虽不是十分奢靡,但物事也都鲜洁可喜,有欣欣向荣之意,使女们皆面含笑容、举动轻盈。

    很快李甲便躬身迎了上来,他遣散使女,自己亲自领夏青蝉上楼,见小满跟着,并不敢多言。

    到得楼上一间四面挂满红色丝绸帷幔的厅中,李甲恭敬请夏青蝉坐下,又道:“江枢相遣了人来说姑娘要看胡旋舞,小的真是受宠若惊,只是这胡旋舞乃是匆匆排成,舞得粗糙,还请姑娘担待些。”

    夏青蝉见李甲一副公事公办、今日就是给她看舞的模样,想是因为小满在身边?只得先含糊答应着。

    这时胡笳声响,走进来十来个艳丽舞娘,又有什么奇异乐声传来,舞娘们皆扭·动·腰肢,舞了起来。

    夏青蝉大觉有趣,看得入迷,渐渐忘了是范子野召自己来此有事。

    其中一个金色瞳孔的女郎,笑容甜蜜,非常可爱,这时正是那女郎拿出一个小盒子,向四周洒起了什么物事。

    金粉。

    李甲笑道:“天女散花,夏姑娘觉得如何?”

    夏青蝉仔细一看,原来不是撒的金粉,而是金箔制成的小小花朵,笑道:“难为有人这般手巧!果然天女散花。”

    小满亦笑道:“想来得不少金子,李甲你果然豪富。”

    正说时,那舞女一个趔趄,向前一倒,盒中金粉洒了小满一头一脸。

    那舞女吓得脸色青白,不住哀求小满原谅。

    李甲过来踢了那舞女几下,将她呵斥下去了,又让小丫头们赶紧带小满姑娘去清洗更衣。

    小满本极恼怒,但见李甲不住声说好话,倒不好责怪,见夏青蝉也催她去换衣,只得对李甲戏道:“这些小金花儿我可要自己留着的!”

    又问过了夏青蝉,方才去了。

    舞女们立时退去,李甲也离开了,帷幕中突地走出一个乐师来,夏青蝉仔细看时,正是范子野。

    范子野劈头便道:“青蝉,你可知道江壁川想要做周国的皇帝?”

    夏青蝉大吃一惊,道:“什么?绝无此事!”

    回过神来,又问道:“是谁要陷害他谋反?”

    官场上互相倾轧陷害的事情,她多少也听过一些,想是璧川得罪了什么人?

    范子野叹了一声,道:“青蝉,此事千真万确……说来话长,总之我知道他与我父亲是要互相帮着做皇帝的。”

    夏青蝉摇头道:“他绝无这般野心。”

    前世也好,这一世也好,璧川从未流露过任何企图,他昨夜刚说完以后会多陪她。

    范子野见夏青蝉仍不信,叹道:“我以十个美女买通李甲,好亲自告诉你此事。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是我对过世老友的一番忠心。

    青蝉,以后我不会再提醒你,但是只要你有需要,随时可以避居狄国,江壁川动不了你,明白吗?”

    远远有说笑声传来,范子野转身欲走,突地又回身道:“你父亲绝不会同意你与江壁川的婚事的。”这方去了。

    说笑的人走了进来,原来只是四、五个极妍丽的少女,几人见夏青蝉样貌打扮,立时安静下来。

    半晌方有一个鹅黄轻衫的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

    夏青蝉仍是怔怔沉思,随口说了一声:“我叫青蝉。”

    那少女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在她腰间比了一比,问道:“你做了什么腰身这样细?”

    夏青蝉奇道:“什么?”

    那几个少女都格格笑起来,又都道:“生得倒美,腰也细,可惜不伶俐,李甲怎的舍得给你用明珠镶的钗子?”

    那鹅黄衫子的少女笑道:“问你呢,做了什么让腰变细?比如我吧,每次要吃东西,就想自己最憎恨的那些个女子,凭什么她们攀上了高枝?恨得我吃不下饭!”

    众人又都咯咯咯笑起来,夏青蝉心中不喜,只道:“我没有什么憎恨的人。”

    她起身到厅外去了。

    幸得出来便见李甲正引着小满过来,几人寒暄了几句,李甲又亲自微微躬身送夏青蝉出门,直到马车驶远方回。

    酒楼众人知他不喜人打听,也都不敢问方才来看舞那少女是谁。

    驿馆中,大双监督着使女们再检查一次明日祭天大典枢相的礼服,听见马车回来,匆匆嘱咐几句,急忙到侯小乙院中等待,不多时果然见他回来。

    侯小乙见了她便苦笑道:“枢相又让我看着夏姑娘去了,这一年我净做奶娘了,本来今日起不用再被借给范家,想着可以逛逛燕州城,谁知夏姑娘要出门?”

    大双笑道:“我劝你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吧!是谁最近又多了两座茶山?”

    侯小乙嘻嘻笑道:“枢相一定要赏的,其实我要这么些钱做什么?”

    大双笑着不理,只道:“今日夏姑娘如何?怎的突然想去李甲家?”

    按理她不许问的,但是她与张豹侯小乙伺候江璧川日久,知道枢相不会介意,夏姑娘的事情,几人互相通气,也好服侍,特别是在枢相很多事情不愿意夏姑娘知道的情况下。

    侯小乙道:“是范子野要见她,想是买通了李甲递信给夏姑娘。但两人只匆匆说了几句话,夏姑娘神色间有些待信不信的。”

    见大双要问,又道:“你别问我说的什么话,如今两国亲善,范子野是太子,我不好轻举妄动,隔得远,听不清。”

    又道:“何况你们不是说过范子野是夏姑娘亡父的好友?按理他就算上门拜见,咱们也不可拒绝的。”

    大双哼道:“他上门拜见自是罢了,就是这么偷偷摸摸的才奇怪呢!那李甲不是好东西!”

    侯小乙笑道:“罢了罢了,何苦生气?对了,枢相去哪里了?我好回话。”

    大双道:“今日枢相带着陆丰与狄国的几个将军出去打猎了,以后陆家镇守西线,总要知道些狄国将军的底细方好。”

    侯小乙笑道:“我想出去逛逛,枢相回来你先帮我回一声?急急遣我那小厮去西大街寻我。”

    大双答应下来,又嘱咐道:“少喝些酒。”

    两人各自去了。

第141章 各自疑心

    晚间江壁川回来,问起胡旋舞如何,夏青蝉整日心神不定,只含糊说了天女散花一事,说完仍出神。

    江壁川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含笑问道:“然后呢?金粉洒了使女之后又如何了?”

    夏青蝉喃喃道:“他们带她去换了衣衫,然后我们就回来了,本来李甲也说了舞得还不熟的。”

    “……璧川,你想做周国的皇帝?”

    他面上没有惊异之色,夏青蝉心中一沉。

    江壁川只笑道:“你觉得不好么?”

    夏青蝉今日已想了一整天,便道:“我觉得谋反大逆不道,会带来不幸,何况你已身居高位,这样做又是何苦?此事实是让我心烦意乱。但你若……”

    她叹息一声:“若一定要这样做,那也罢了,你决心要做的事,我自然不会劝阻。”

    又道:“因为我觉得你的人是对的,虽然这件事大大地不对。还有……你我二人已这般亲近,这样的大事,应该是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我从别人口中得知。”

    她因顾忌他性子高傲,很少对他这样重话,此番说完亦忐忑偷偷看他,江壁川虽没有怒色,但也没再开言。

    当夜两人欢好如常,但江壁川没有再提起谋反之事,夏青蝉心中不无失落之意。

    第二日虽是祭天大典,但驿馆中因跟随江壁川去的人多了,倒比平日安静。

    午后,夏青蝉从驿馆后面的小马场练马归来,小满迎上来笑道:“姑娘,中门外跟去的人回来了,说起今日大典,当真了不得!枢相好大的面子!”

    她正喋喋不休,夏青蝉却只皱眉道:“虽是北地,十月倒也不那么寒冷,这银鼠皮披风太热了些,小满,你帮我解下来。”

    小满上来为夏青蝉解下披风、沐浴梳发,又伺候她细细点上晚妆,又换上了夏青蝉家常穿的缎子衣衫。

    小满一边忙,一边仍说狄国皇帝如何将江枢相尊为上宾,如何当众说起只要江枢相活着一日,狄国便永不侵犯周国。

    夏青蝉正点完口脂,闻言怔怔看着面前铜镜,这话何等僭越!

    难道周国朝野上下竟无人察觉璧川野心?还是璧川已到了一手遮天的程度?

    小满见她只怔怔瞧着镜子,也向镜中瞧了瞧,笑道:“人人都说姑娘绝色,与枢相正是一对儿!”

    夏青蝉笑了笑,起身走到火盆边坐下,想起替张锦腹中小儿所制的小袍儿还没做完,四处寻了一寻,小满笑道:“姑娘要找什么?除了每日动用的,别的东西都已收起来了,毕竟咱们明日便起身了。”

    夏青蝉不理她,仍是四处寻那小袍,遍寻不着,心中恼怒,对小满道:“你去叫了大双来。”

    大双很快便赶了过来,笑道:“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

    夏青蝉道:“明日便要动身,你怎的没有事先告诉我?你们将我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也没告诉我。现在我要找一样紧要的东西,找也找不着!”

    大双从未见过、听过夏青蝉责备他人,吃了一惊,赶紧笑道:“不知是什么物事?姑娘告诉我,我亲自去拆开箱子细细找。”

    小满也赶紧笑道:“都怪我不仔细!我寻思着,姑娘要找的,可是那小袍儿?我预备着姑娘要用,收在随身的包袱中的,这就去取。”

    夏青蝉道:“罢了!不必去了,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

    大双心想夏姑娘自小性子仁厚,夏宅家风也一向对下人宽容的,不知自己今日怎的得罪了夏姑娘?

    小满也心想明明昨日一早起来,姑娘便说起很快上路回京,显见得枢相前一夜已告诉了她,如何会忘了?想是故意找茬叫大双来骂一顿?

    夏青蝉见大双与小满皆面带疑惑,大双更微有惶恐之色,又见两人连连道歉,心中突地愧疚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夏青蝉叹息一声,只道:“你们出去吧,原是我错了,他前日告诉过我,我忘了,不是你们两人的错。”

    小时在家中,夏宅有什么大事嬷嬷们总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立时告诉她。

    前世在江府,璧川没有这么多事瞒着她……

    不对,也许只是前世在江府,璧川瞒她瞒得比这一世好,毕竟前一世她并没有朋友。

    大约大双对江壁川提了此事,这晚他回来很早。

    第二日启程,回京一路上也非常体贴。

    只是确实如他所说,一路地方官相关的公务亦不少,两人仍只能晚间独处些须,夏青蝉自己也不知为何,对着江壁川话越来越少。

    十一月,一行人回到京城。

    夏青蝉仍暂时先至栝树小院,进房后便吩咐小满暂时不要打开自己那些大箱子,又便命人去请周娘子过来。

    张锦很快就过来了,她夏月已与栝树小院众使女熟识,虽不说笑,但也总是寒暄的,今日却沉着脸一言不发,进门也不待夏青蝉让座,在桌旁绣墩上重重坐了下来,将脸别向一边,不看夏青蝉。

    夏青蝉自去蒿州依附江壁川居住,张锦便接二连三来信要她回去,说闺中少女住在男子家中不便,夏青蝉那时贪恋与江壁川两人相守,总是各种借口推脱。

    眼下她见张锦动了真怒,自知理亏,转身对小满道:“来时我听她们说厨下今日炙了极软烂的好羊肉,最是御寒的,你快去取点过来,要热热的拿来才好,又拿几个荷叶饼来。”

    都是张锦平日最喜欢吃的。

    小满瞧出两人情状,不敢多言,赶紧去了。

    夏青蝉也走到桌边坐下,原想等着吃的来了张锦一定会忍不住原谅自己,没想到坐下不久,张锦已忍不住道:“你别以为给羊肉吃我就不恼了,周慎如今做了虞侯,我家成日顿顿都是羊肉,不稀罕了。”

    原来周国羊肉价最高昂,平民人家吃得不多。

    夏青蝉忙赔笑道:“那是自然,原是我自己想吃,才让小满去拿的。你要吃什么,我再让她拿去。”

    张锦叹息一声,道:“蝉儿,你毕竟客居江家,怎好随意使唤别人家中使女?”

    又叹道:“可惜竹香逃走了。”

第142章 好友重逢

    夏青蝉心想若是说出竹香乃是被江壁川掳走的,张锦也许会不喜璧川,还是不说为好,便只道:“我只使唤小满,她平日与我极好的。”

    见张锦又不理她,问道:“你宅子可寻好了?我的宅子可也替我寻着了?”

    此话一出,张锦立时恼道:“你整日住在枢相府中,还舍得搬出不成?蝉儿你当真淘气!我与爹爹这阵子又气又急,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

    夏青蝉乍被指责,一时说不出话来,张锦见她神色,一时心软,又解释道:“你在蒿州时,江府的人已遣了官媒婆送了定来,你与江枢相算是定亲了,又两厢自愿,所以他几次过来,我也没说什么,我成亲前也常见周慎的。”

    “可是你这般在江府住着,成何体统?以后如何降服下人?如何得人尊重?”

    夏青蝉自知理亏,只低着头而已。

    张锦打量了她几眼,突地想到一事,又问道:“蝉儿,你可……你可还是处子之身?”

    夏青蝉面上一红,张锦跳起身来,叫道:“你当真淘气!江壁川竟如此仗势欺人!”

    又急又气,不知如何是好,重重在夏青蝉肩头打了一掌。

    夏青蝉从小连重话也少有人说她,何况打她?虽心知张锦是为自己着想,也禁不住满面通红、泪水涌上眼眶。

    张锦见她如此,也禁不住眼圈一红,道:“蝉儿,你自小没有母亲……当日我与周慎独处,他也不是没有想要轻薄过,咱们女孩儿家,总要自己尊重些,你怎的如此糊涂?若是成亲前有了孩儿,又如何是好?”

    夏青蝉面红耳赤,忍耻说道:“非是我淫·贱无耻,只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便已认定他是我这一生注定要嫁之人……”

    张锦道:“你当日在中隐楼第一次见到江枢相,回来不是还说不想再见他么?”

    不是的,是前世在这窗外的桂花树下。

    夏青蝉摇摇头,道:“总之,我心中早已当他是丈夫,所以不觉是私情。张锦,我问心无愧,只是让你与张伯伯这般担心,我实在过意不去。你快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张锦叹息一声,低头想了半日,又道:“你预备在这里住到成亲?”

    夏青蝉道:“我今日请你来就是为此事,我要搬出去居住。”

    张锦闻言立时转怒为笑,道:“这方是正理!”

    小满带着两个使女端了吃食正进门,听见了也只是一笑,并不说什么。

    夏青蝉亲自炙羊肉卷入荷叶饼中,递给张锦,张锦吃了几个,方开口赞道:“这羊肉又香又酥,饼又软又白,当真好吃!蝉儿你不吃么?”

    夏青蝉摇摇头,张锦吃过之后与夏青蝉说起找宅子的事来,又道:“周慎说需得先问过江枢相方能决定能不能替你找,我说这如何能行?在西境尚属战时,还稍微说得过去些,回京了,那些苦主又早已散去,自然是要搬出居住的!”

    周慎私下极怕老婆,公务之余辛苦奔波,果然在离春明坊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两座宅子,幸喜租金亦不昂贵。

    张锦笑道:“两座宅子都有花园,你那座贵些,园子格外大!我的虽小,但孩子生下来,足够他跑动的了。”

    又道:“我家么,婆婆管事,雇着两个丫头,足够了。你家的下人还没找,我想着再去问问许嬷嬷当时那人牙子,看看能不能把宋大娘她们找了回来,她们那时打退何惜惜,倒也忠心。”

    夏青蝉正欲附和,小满却突地跪了下来,夏、张二人皆吓了一跳,张锦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满泪流满面,哭道:“姑娘,我自小并无父母,是养父母养大的,他们专寻了伶俐标致的女儿家养大,又教给规矩,到十二、三岁时好卖给权贵人家。”

    “我十三岁被卖到这里,大双娘子规矩严,我一向战战兢兢,自姑娘来了,从出娘胎以来我才第一遭过着了好日子,姑娘若要搬出去,求姑娘把我也带了一起去吧!”

    张锦叹道:“蝉儿,你性子宽厚,难怪人都对你好。”

    夏青蝉心想夏月在江府时,与小满并不十分亲近,蒿州、燕州虽相处一月有余,却也不算十分知交,不说桐儿了,便也竹香也比不了。

    只是……也许只是小满身世可怜,以前没有人对她好过。

    夏青蝉对小满道:“你别跪着,我晚间对他说一声罢了。只是我家可不如江府富贵权势。”

    小满擦着眼泪道:“只要和姑娘一起,小满不管什么富贵权势。”

    张锦在旁又赞叹了几次好丫头,喝过些茶,起身对夏青蝉道:“我虽才四个月身子,我婆婆极是关心我,出来久了她老人家要焦心的,我得回去了。”

    说完面上有些掩不住得意神色。

    夏青蝉知好友从小不得母亲疼爱,如今得婆婆如此怜惜,心中常感激自得,笑道:“了不得,这么疼媳妇,儿子该埋怨了。”

    张锦笑道:“他敢!”

    这时才想起一事,将提盒拿出来,道:“我婆婆酱菜做得极好,给你拿了几罐来就着粥吃。”

    夏青蝉连忙谢过收下,因着与张锦情同姐妹,今日又刚到京城,凡物都在箱子中,并无回赠之意,张锦亦未多想,拿着空提盒便要离开。

    却是小满上前,恭敬接过提盒去,笑道:“周娘子再坐一回,姑娘这阵愁眉不展,亏得你来了才开心些,回头我送周娘子回家。”

    说完提着提盒出去了。

    夏、张两人皆猜到她是去装回礼,对视一眼,都偷偷笑起来,张锦低声道:“最好是装点炙羊肉回去。”

    夏青蝉低声道:“方才你还没吃够么?何况你说家中成日吃,许嬷嬷可说过,有身子的人不可吃太多腥膻的。”

    张锦低声道:“我方才说家中成日吃羊肉是骗你的,周慎还好些,我婆婆少有吃羊肉的机会,正好带点回去给她。”

    夏青蝉扑哧一笑,又低声道:“横竖我今日还住在这里,不如让她们多装一点?”

    张锦低声笑道:“过了年你就是江夫人,我与周慎在下人面前总要给你撑台面的,罢了。”

    很快小满提了食盒过来,看着沉甸甸的,炙羊肉的香味飘了过来,夏、张二人对视一笑,张锦这方辞了去了。

第143章 枢相之怒4

    张锦去后不久,大双进门笑道:“夏姑娘,今晚陛下赐宴蔡驸马府,庆祝枢相得胜归来,众人都说陛下说不准也会赴宴,枢相遣了人回来说晚上会迟些,让姑娘先歇息。”

    晚间夏青蝉在灯下等至夜深,江壁川只不见归来,小满出去问了问园外的人,原来陛下果真亲自赴宴,当真是天大的恩宠。

    小满说完,又笑道:“姑娘,我姐姐说蔡驸马最是缠人的,何况陛下也在席上,枢相今晚怕是回不来了。”

    夏青蝉点点头,又道:“我横竖睡不着,再坐一会,你先去睡吧。”

    小满知夏青蝉脾气,只得起身通了通炭盆,在香炉添上点香,又炖来一壶滚滚的热茶放入茶套中保温,做完自去睡下了。

    江壁川天色微明时方归来,进门见她尚在桌边,走过来搂住她笑道:“不是让你先睡下?服侍你的人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夏青蝉见他双眸熠熠生辉,微有醉意,笑道:“你的眼睛会发光。”

    江壁川笑道:“不过是因为看见你高兴罢了。”

    夏青蝉对他微微一笑,眼下并非说搬走的最好时机,可是再不说的话,就该是上朝时候了。

    她必须搬出去,自从在西州两人定情,这几个月来她发现了他越来越多让她心惊的消息,在江府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困住一般。

    她需要朋友,需要在江府之外的生活,前世就是因为没有朋友,璧川才能瞒着她这么多事。

    只是几个月而已,只是从夏姑娘变成江夫人的这几个月,让她有机会喘息片刻,成亲后……成亲后再说之后的事吧。

    江壁川仍是含笑看着她,夏青蝉觉得他眼中神采黯淡了一些,好似隐隐带着担忧。

    但也许只是她想多了。

    她终于鼓起勇气,笑道:“张锦今日过来,说费了好些精神,总算找着了一所极合适的宅子,凡事都齐全的,我想明日便搬过去居住。”

    见他不理,又笑道:“本等如今亲事已定,需避些嫌疑才是正理。”

    仍要说时,江壁川起身,将门外使女唤了两人进门,要更衣准备上朝。

    夏青蝉上前助他束发,江壁川轻轻侧身避开了。

    夏青蝉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怪江壁川闹孩子脾气,也走到一旁,不再帮忙。

    待得他准备停当,要出门时,夏青蝉方想起小满所求,叫住他道:“小满说想与我一同搬出,毕竟是你的使女,不知……”

    江壁川头也不回,扬长去了。

    夏青蝉无法,待天色大亮,仍命人去请了张锦来,又请来陈掌柜,叫来大双说明原因后,便开始陆续将东西搬出。

    大双心中虽吃惊,但燕州回京这一路来,她已渐渐发现夏青蝉神情郁郁,虽不知何故,大约总是那日范子野说了什么,让夏姑娘与枢相之间起了嫌隙。

    正逢江府这日拜谒不断,晚上又大宴宾客,大双整日忙碌,始终没有机会回江壁川夏姑娘已搬走一事。

    待得宴饮告一段落,江壁川借酒醉离席,大双连忙跟上,与张豹随他一路回了栝树小院,侯小乙一如往常,正在院外树上候着。

    三人随江壁川进了院中,使女们含笑迎上来,人人皆如平常一般,空气中不知为何却弥漫着恐慌。

    江壁川并未入卧房,径直去了书房,大双跟了进去,张豹在门外站了片刻,也拉着侯小乙进了门。

    两人一进门,便听见大双正说道:“……陈掌柜也带人帮着,所以搬得极顺利,又有小满照应,想来不用担心。”

    侯小乙觉屋顶好像有黑云不散,让他喘不过气来,忍不住问道:“夏姑娘在我们这里住得好好地,为什么倒要赶在成亲前搬走?”

    大双笑道:“小乙就是蛮夷!周国习俗,越是定了亲越是要避嫌的。”

    侯小乙正要说周国习俗还不许成亲之前圆房呢,张豹上前一步,狠狠盯住他,示意他不可开口。

    江壁川道:“大双告诉她我小时之事,小乙告诉她我盯梢之事,她心中不喜欢,又有范子野……说了许多关于我的事,她亦不喜。不过这些也都罢了……”

    他盯住张豹,问道:“蒿州城流勇闯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豹与大双立时紧张起来,侯小乙奇道:“你们做了什么事瞒着枢相?还不赶紧说出来!”

    大双见瞒不住,只得跪下,说道:“当日你失陷沙漠,我与张豹皆以为你已死了,想着杀了夏姑娘之后,我们两人亦自尽随你而去……”

    将侯小乙拒绝给药,自己亲自上门给夏青蝉下毒之事说了一遍。

    江壁川止住她,对张豹道:“此事我早已猜到。你只说蒿州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男人长枪使得很熟练,是赵昉吗?”

    大双想起张豹说江壁川检查过死去狄人的尸首,想来那时便已疑心赵昉,但不知为何,没有质问众人。

    张豹跪下,将流勇闯入、自己赶到时赵昉确实在夏姑娘身边一事告诉了江壁川。

    又道:“夏姑娘并没有做亏心事,她当时并没有想要瞒着枢相,是我求她不要说的。”

    江壁川沉默良久,方道:“你没有做错,我宁愿不知此事。只是你不够彻底,那狄人身上长枪刺出的伤口,你做不到,需是长年累月熟用长枪的人。”

    又道:“你们都去休息吧。”

    张豹迟疑片刻,方道:“小满虽跟着,但还是我与小乙轮流……”

    江壁川道:“不必了。”

    又道:“亲事也不必准备了。”

    三人皆答应着,退出门去了。

    走到院门外,三人方立住,面面相觑,半晌侯小乙方问大双道:“亲事当真不准备了?”

    大双只沉思不语,张豹充满同情地看着她。

    过了片刻,侯小乙突道:“枢相也没有给我派别的差事,如此说来,我可在京城随意乱逛了!”

    想到此处,高高兴兴地走远了。

    张豹向栝树小院方向担忧地瞧了半日,问大双道:“枢相他无妨吧?”

    大双叹道:“你当着我与小乙的面说出夏姑娘与赵昉背着他私会,他从小那般高傲,怎会无妨?”

    两人一同皱着眉头,看向栝树小院。

第144章 小满小寒

    夏青蝉新宅子虽干净雅致,但所需物事仍多,亏得这几个月下来,寒英阁账上又存下来一笔钱。

    夏青蝉一心一意布置新家,虽自搬家后再未见过江壁川,却也没有如何思念。

    小满亲自寻了十来个仆妇,平日饮食起居也足够舒适。

    张锦私下与夏青蝉说起小满,皆是赞不绝口,两人皆察觉夏家平日虽不似江府奢靡,小满却毫无怨色,整日极有兴头。

    这日张锦过来刺绣,突道:“之前在西州,江枢相骑马一日一夜就为着见你一面,如今住得这般近,他倒不来了。”

    夏青蝉心知江壁川是恼自己擅自搬出,故意不来,但怕张锦担心自己失`身后婚事不成,宽慰道:“大约只是京城人更促狭些,更要注意避嫌吧。”

    张锦便也不理论了。

    这日晚间,夏青蝉早早睡下了,小满正收拾针线,一个小丫头走过来低声道:“小满姐姐,有个姑娘要见你,她说是你的姐姐,我领到你房中了。”

    小满应了一声,立住想了一想,方走回自己房中。

    小寒戴着貂鼠风帽,浑身珠光宝气立在正中,见小满进来,问道:“你何时回府?这里哪是人住得的?”

    小满道:“我自陪着夏姑娘,等她嫁过去,我自然也陪过去了。”

    小寒冷笑一声,道:“你打的如意算盘!我听说大双已吩咐准备亲事的人暂且停下了。你休了白日梦,赶紧跟我回去是正理。”

    小满道:“夫妇争吵也常见,谁知过几日不会和好?”

    小寒摇头道:“男子皆是负心薄幸,失宠了的外室,很难再得宠爱,何况我看那夏姑娘并不十分机灵。”

    小满道:“枢相正在气头上,过一阵就好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难道我会拿自己前程冒险?”

    小寒冷着脸,道:“你最好不要,省得以后拖累我。”

    小满冷笑道:“你又有什么可被拖累的?你做枢相妾室无望,这几年一直在找去处,又找着了么?做舞姬的,过得几年,人老珠黄,那可毫无价值了。”

    小寒面色一灰,没有开口,小满又道:“我若做得江夫人贴身使女,待她生了儿子,自与这小公子接近,没准派了我去做小公子的嬷嬷,如此到死亦不必担心了。是你不要拖累我。”

    小寒仰头冷笑几声,道:“那你等着吧!咱们两人姐妹一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作势要走,又心中不忍,回身道:“你忘了我们在养父母家中,夜半饿得哭泣,发誓定要出人头地?傻丫头!”

    小满见姐姐动了真情,也上前一步,道:“我如何敢忘!姐姐,你不知,枢相他对夏姑娘极是不同……他不会冷淡她太久的,你放心吧,我心中自晓得。”

    小寒仍有些待信不信,小满又道:“你瞧大双在府中那般权势,就为着夏姑娘不喜欢她,当日连栝树小院亦进不去。

    这夏姑娘古怪,我这一阵子服侍下来,多少摸着了她性子,以后栝树小院以我为尊,我们姐妹再不必担忧。”

    见小寒仍是不语,宽慰道:“姐姐,你放心吧,枢相在外沉着镇定,但我是贴身服侍的人,见过他私下看夏姑娘的神情……他不会不理她,大约只是赌气,过一阵就好了。”

    小寒仍是踌躇,道:“可我瞧着枢相这一阵也没什么异样……”

    小满道:“枢相何时人前露出过异样?你快去吧,我得去守着夏姑娘,怕她要茶。”

    过了几日,大双突地上门送了例银过来,小满心中惊异,大双却笑道:“枢相说以后栝树小院每月的例银你拿着。”

    小满笑道:“我一向是做丫头,哪里懂得管事?栝树小院一日千头万绪,我哪里理得清?拜托娘子在枢相跟前替我辞了吧。”

    大双只是含笑而已,走前又叮嘱道:“暂且不必……”

    小满道:“我省得。”

    不要告诉夏姑娘,这钱只私下用来补贴夏家日用。

    小满从未见过这么多银票,心中又惊又喜,想到未来便是江夫人心腹,终身总算有靠,眼中涌上泪来。

    转念想到张锦待会会过来,得把夏姑娘好友贴恋住了,又擦了擦眼睛,去厨下吩咐做点心。

    这晚小寒又买通了看门的老嬷嬷出来,那些老嬷嬷已得大双叮嘱,轻轻松松放出了小寒。

    姐妹见面,小满立即将例银一事告知,姐妹俩将银票数了又数,抱着又笑又哭。

    待得坐下,小寒方说道:“你可知例银怎的给你了?原是那日府中夜宴,我去斟酒,听得蔡驸马问枢相这几日怎的无情无绪...”

    顿了一顿,拉着小满的手道:“我心想枢相新近收复五州,立下偌大功劳,自不是因着公务,立时想起你说枢相对夏姑娘不同,定是为着夏姑娘搬出,他不喜。

    我们这些下人虽没看出枢相异样,蔡驸马状元出身、文曲星下凡的人却看出来了。我心中激动,想着必须助你一把。”

    “我过去坐到蔡驸马腿上,使劲挪了几挪,他果然大笑起来,问我要做什么?”

    “我在府中三年,与蔡驸马极熟习的,便娇'声抱怨起来,说我妹妹搬出江府,上次我私去见她,房中地龙亦无,冻得要死,好生可怜!”

    “蔡驸马听了兴致全消,将我推下膝头不再搭理,但枢相坐得不远,应是听见我话了的。枢相做人精细,我怕他瞧出端倪,不敢看他神色,匆匆下去了,原本只想枢相给你们点银子炭火之类,没想到竟然将栝树小院的例银派给你管了!”

    小满笑道:“明细本子也给了我,不说别的,单说夏姑娘房中插的花儿,每月就得千来两银子。”

    小寒咂舌不已,又点头道:“想来都是奇花异草。”

    小满笑道:“夏姑娘性子也怪,有时极贵的温室催出的花儿她也不爱,偏爱那张姑娘顺手墙角摘来的。”

    又低声道:“我冷眼瞧着,枢相虽事事周全,但有时他也摸不透夏姑娘心思,大约心中也甚懊恼。”

    小寒笑道:“胡说!枢相何用揣摩夏姑娘心思?”

第145章 ‘恭俭有礼’

    小满见姐姐不信,急道:“是真的!枢相想要讨好夏姑娘,不说别的,有时夏姑娘随口问一句什么,枢相也要想一会才回,回完又看夏姑娘可高兴。我瞧得出,因为我便从小对谁都是那般察言观色的。”

    小寒想了想,仍有些不信,道:“那枢相怎的要让大双暂停准备亲事?”

    小满也想了想,道:“枢相的心思,咱们哪里猜得透?不过我瞧这阵子夏姑娘对枢相越发少言寡语,枢相这么做,大约是想将她冷一冷,敲打敲打的意思?”

    小寒听了胡乱点点头,想着再不回去怕被管事的几个娘子发现,正色叮嘱道:“你别大意,例银给你,你也得管得好才长久,可别做那偷拿贪心的傻子!”

    小满笑道:“我若只看那点蝇头小利,当日何用搬出?栝树小院的使女月例也极高的了。你放心吧,我自会色色考虑得周全妥帖。”

    又道:“姐姐,你听我的,讨好夏姑娘就是讨好枢相,你瞧世人为得枢相喜欢,无所不用其极,咱们姐妹得了这么一条捷径,真是菩萨保佑。”

    姐妹二人感慨一番,小寒方匆匆去了。

    夜深,栝树小院书房。

    高澄喜吟吟地瞧着江壁川,见他被瞧得不悦起来,方笑道:“五州尽数收回,又与狄国签订合约,新政业已起效,国库充足,百姓安居,皆拜枢相之功。”

    江壁川只道:“你这么晚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高澄顿了一顿,方道:“你不在这三个多月,皇帝接连升了齐妃的几个叔伯表兄弟为官,京师被他们搅得乌烟瘴气,朝中上下怨言纷纷,众人皆称道你的好处,璧川……大业可成!只是我们需缓缓图之,暂不能打草惊蛇。”

    两人又说了些公务,临走前,高澄突地笑道:“对了,宫中都是关于你的传闻,何太后与七公主都对你极好奇。”

    何太后乃是皇帝生母,七公主是皇帝的同胞妹妹。

    见江壁川有警觉之色,高澄忙笑道:“无妨无妨,我对何太后说过你八字克妻,她不会……”

    江壁川点点头。

    高澄沉吟片刻,又道:“我忘了是谁,说你与张家状元府的婚事暂且搁住不办了?”

    见江壁川只不理他,高澄又劝道:“若只是为小事争执赌气,各退一步也就罢了,快些成了亲,也省得夜长梦多。”

    说完见江壁川仍无反应,摇头叹息着自去了。

    夏青蝉乍回京城,又搬到新家,虽整日忙碌,但一旦闲下,背人处亦开始绣些小衣、手帕、睡鞋等嫁妆。

    这日正在绣一方同心方胜手帕,想到张锦夏日中说过,凡物绣上同心方胜,夫妻方琴瑟和谐,面上不觉带笑。

    她绣得仔细,没有及时听见人客进大门,此时方闻得门外有人笑谈,来不及藏起针线,只得放置一旁,暗暗希望无人注意。

    原来是徐淳音来了,两人闲聊了些时,徐淳音又细细将近来宫中最盛的衣饰告诉她。

    又叹道:“若说衣饰奢靡,还属宫中。”

    小满凑趣道:“宫中所用,恐怕大半也是庾夫人外祖家所制吧?”

    徐淳音点头道:“也有外祖家制的,也有外祖家派人去天下四海,各处寻得的。只是寻来的好些东西,宫中用得,咱们用不得。”

    夏青蝉与小满皆点头道:“那是自然。”

    周国等级森严,比如夏宅之时,夏青蝉便从不着妆花红衣,做了江夫人后却穿得。

    夏青蝉突地好奇心起,问徐淳音道:“宫中女眷,想来自是可任意选择衣衫颜色纹饰的?”

    徐淳音笑道:“也要看是谁,若是七公主,明黄色也敢穿,连陛下亦不说她的。”

    夏青蝉奇道:“七公主是谁?”

    徐淳音与轻云等人皆笑起来,连许嬷嬷亦道:“夏姑娘当真是大家闺秀,侯门深户。”

    其实许嬷嬷并不知夏青蝉家世,一向只谓她是坏了事官员的孤女,但眼下夏青蝉既与江壁川定亲,便责备自然也需巴结着责备。

    小满轻声道:“姑娘,七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妹妹,何太后极是疼惜这幼女,我闻得说七公主殿下平日极娇惯的,连陛下也不敢驳她的回。”

    徐淳音一向快言快语,说起七公主,突地想起近日听到的传闻,咋咋呼呼道:“对了青蝉!近来京师市面不都是一片赞颂江枢相之声么?我听说何太后闻得后好奇心起,将枢相召入宫中接见,还说他‘恭俭有礼’……”

    见许嬷嬷不住地对自己使眼色,心中不解,微带薄怒,对她道:“你又怎的!”

    又对夏青蝉道:“青蝉你不知,何太后平日不如何说人好处的,这‘恭俭有礼’几字,已是大大的嘉许了!”

    说得兴起,又道:“我闻得七公主亦极是好奇,那时便躲在何太后殿中屏风后,想看看这江枢相到底如何……”

    夏青蝉“噫!”了一声,立时想起前世书房外,那诡异的声音提到‘娶公主’。

    许嬷嬷与轻云、小满皆无言注目徐淳音,徐淳音这方醒悟,赶紧笑道:“话说回来,京师大族,谁不知江枢相已与张状元府上的夏姑娘定亲?黄家、秦家等商户整日忙碌,就为将天下珍奇搜寻了来,准备江府亲事……”

    许嬷嬷与轻云也纷纷笑言宽慰,众人皆长篇大套地说些江枢相与夏姑娘姻缘注定等语,说了半日,见夏青蝉仍有些忡忡,主仆三人惭愧告辞而去。

    小满送客至门外回来,柔声道:“姑娘,枢相对姑娘的心……”

    夏青蝉摇头止住了她。

    璧川与她的事,不需要别人劝解。

    原来七公主看上了他……

    所以前世婚后那凉药,是因着七公主而下给她的吗?

    夏青蝉取过那同心方胜手帕,卷起来放入了柜子深处。

    过了几日,夏青蝉正看着小满在炭盆中烤橘子玩,张锦突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这些时小满已与张锦相熟,见张锦来得急,笑戏道:“周娘子有身子的人,腿脚还是这么轻快,进门带进一阵寒风来。”

    她说完见张锦仍满脸正色,不似平日总笑嘻嘻地,吃了一惊。

第146章 尚七公主?

    张锦直接走到夏青蝉身边,沉沉坐下道:“周慎这阵子鬼鬼祟祟、有话待说不说的样子,我还以为他做了什么亏心事,昨天问他,他方说出……”

    皱着眉头,道:“最近有流言传出,说江枢相要尚七公主。”

    夏青蝉立时想起淳音所言,正欲说话时,小满先笑道:“这如何信得的!定是何太后上次召见枢相,有那起嫉妒的小人看不过眼,造谣生事。”

    张锦也叹道:“我也是这么说呢!不过我心中仍放不下,立时便回家问爹爹与哥哥可有此事,原来他们也听过这流言,但哥哥说江府并没有退亲的消息传来,让我们不必担心,又说流言传一阵子自会止住。”

    对夏青蝉苦着脸道:“蝉儿真倒霉,总遇到无稽流言。”

    小满也笑道:“京师人闲着无事,最爱造谣,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去将卤鹌鹑热热地拿一盘来,周娘子尝尝。”

    说完去了。

    夏青蝉这方问张锦道:“这流言都是哪里传来的?”

    若只是市井说书人,那倒也不必在意。

    张锦道:“周慎是听京兆尹府上谁说的,但郭府尹与江府也只是泛泛之交,信不得他们的。只是……蝉儿,自你搬出江府,江枢相从没来这里看望过,虽是避嫌,我觉得也太冷淡了些。”

    迟疑片刻,又道:“咱们要不要上江府问问?”

    夏青蝉低头想了一会,道:“可我不愿先去找他。”

    他平日心细如发,若是仍在意她,流言传出时自然会亲自来婉言劝解。

    张锦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还是问清了好,不然我这心,老七上八下的。”

    见夏青蝉不愿,又催促了几次,夏青蝉禁不住张锦催,只得道:“问了也无益,他心中自是喜欢我的,可若他眼下为着娶公主与我决裂,倒也省得我嫁那等利欲熏心之人。”

    好过前世成亲之后他才后悔。

    虽是如此想,心中酸楚,狠狠握住衣带,方没哭出声来。

    张锦见她如此,如何还敢劝她亲自找江壁川问清?

    叹息几声,为蝉儿打算了几回,方道:“你既知江枢相心在你身上,那这流言不理也罢……不过,若那江壁川当真趋炎附势,便退亲也无妨!你就在张家做一辈子女儿,爹爹、哥哥、周慎与我,难道还照顾不得你周全?”

    夏青蝉听了这话,转悲为喜,忍不住笑出声来,嫣然道:“如此多谢你们啦!”

    张锦也笑起来,过了一会,又道:“对了,还有一件小事,事情虽小,却是哥哥辗转艰难打听到的,所以还是告诉你吧,你可听过奉旨翰林庾铉的名头?”

    夏青蝉点点头,道:“淳音的公公,听说是兆康元年的状元,那年是有名的响榜,出了多少名臣,极了不起的。”

    张锦笑道:“正是他!庾家与江家亲近,我哥哥认识庾府一个会棋的清客,说去年开春时节,这庾翰林亲自替江枢相说合过婚事,但最后不知怎的不了了之,不知是不是被女家拒绝了。

    此事极隐秘的,这清客是庾铉心腹,平日口风极紧,他喜哥哥性格稳重、棋艺绝佳,这才闲聊时说出,蝉儿你别说出去。”

    小满这时端了一盒子卤鹌鹑进来,笑道:“又香又烫!周娘子赶紧来尝尝!”

    张锦拍手笑道:“好极!”与小满凑在一起撕鹌鹑吃。

    午饭刚过不久,两人知夏青蝉性子,也不招呼她过来吃,自闲聊起来。

    夏青蝉怔怔坐在当地。

    大双说过璧川从小就想娶自己的,想来庾翰林当日是去夏宅说合婚事?

    不对,那怎会一点风声也无?夏宅贴身的下人也就那十多个,都与桐儿家沾些亲故,桐儿总能探听得消息、告诉自己的。

    去年春天……璧川想过娶别人?还被女家拒绝了?

    这怎么可能?!

    夏青蝉突地觉得心口沉重,喘不过气来,小满瞧见,叫道:“哎呦!姑娘怎的面色这般白!”

    赶紧跳起身将窗户都打开,又皱眉道:“这灰炭还是比不得栝树小院的银丝炭,燃久了让人气闷。”

    张锦走到夏青蝉身边用手扇风,笑道:“这炭已是梁州市面上好的了。蝉儿可是饿了?吃点鹌鹑吧?”

    又对小满道:“你也大惊小怪了些,无事的,蝉儿那时候住我家也常这样,过一会就好了。”

    是的,乍重生时住在张伯伯家中,对璧川思念难抑,常露出异样,张锦熟习的。

    可大双明明说过他从小爱慕自己。

    若不是大双那番剖白,她也不至于对他这般深含愧意,在种种疑虑之下仍没有反对过婚事。

    也不至于这般笃定他对自己的情意。

    她突地想起江壁川与拓跋素素说起战场射箭时,语调神色亲切;他与林意歌梅林寒暄,态度亦极是温和;连对韩玉奴,亦从不曾疾言厉色过。

    大双说他爱自己,可大双虽与他共过患难,如今也不过是江府一个管事罢了,想来已猜不透今时的他心中所想。

    是了!他小时自是爱恋她,但如今身居高位,自然不同。

    前世定也是如此,娶了她之后发现不过如此,后悔没有娶公主,或是哪个权贵的嫡出女儿。

    前世他是故意让她不孕的,好让她犯七出,休了她另娶。

    原来如此……

    夏青蝉心中震荡,突觉双臂无力,一下子垂落身体两侧,后背亦瘫软向后一倒,幸得有椅圈托住,没有露出异样。

    凉药之事烦扰她许久,一旦想通,原来原因如此庸俗不堪。

    他当真利欲熏心。

    她狠狠冷笑了两声。

    张锦与小满从未见她如此凄厉神色,皆是一跳。

    小满因方才去厨下,不曾听见张锦所说江壁川曾提亲等话,只当是炭气所熏,叫道:“这炭用不得了!还是寻人安上地龙方可!”

    说完匆匆出去,叫仆妇立时寻了筑地龙的工匠来。

    张锦心思单纯,何况夏青蝉方才刚说过‘他心中自是喜欢我的’,做梦也想不到夏青蝉如此神色是为了江壁川。

    她过来摸摸夏青蝉的头,低声自言自语道:“莫

    不是新宅风水不好,中了邪?”

第147章 惊闻婚讯

    夏青蝉正万念俱灰之时,想到张家恩义,泪水涌上,握住张锦手强笑道:“是中了邪,不过已好了,你不必担心。

    齐大非偶,你告诉你哥哥,江家若退婚,咱们应承下来就是。”

    张锦见她面色已如常,不知夏青蝉从小避世而居、心思澄清,已一想而通,只做她是旧日那般思念亡父罢了,忙笑道:“不过是些无稽流言罢了!哪里到退婚那一步!你下次别这样……这样笑了,怪吓人。”

    夏青蝉点点头起身。

    夏家最后一个女儿,失态得也够了。

    她坐到方才小满与张锦吃鹌鹑的矮几上,与两人闲聊起来。

    张锦晚饭时方去,夏青蝉吃过晚饭,沐浴过,亲自添过香,奏过琴,又自去躺下,小满替她放下床帐,笑道:“还是开了窗户好些,姑娘今日比平时心思静些似的。”

    夏青蝉笑了一笑,闭上眼睛装睡着,知小满在床前不远榻上,一夜不曾敢翻身动弹,怕人知她一夜未眠。

    过了几日,小寒又寻着机会出来私见妹妹。

    小满一进门便察觉姐姐面色不对,忙道:“怎么了!”

    小寒咳了一声,道:“人都说富贵险中求,果不其然!咱们姐妹这单富贵保不保得住还难说呢!”

    小满拉了她坐下,道:“你细细说来,可是江府那边亲事有什么变故?”

    小寒道:“咱们府中那几个管事何等嘴紧!就算当真有变故,哪里能被我打听得着?是蔡驸马……”

    转脸正色对妹妹道:“昨晚府中夜宴,到得天明时分,众人皆四散睡了,大厅之上只剩枢相与蔡驸马,伺候的人也大都横七竖八睡着,我隐在屏风后,本也是偷偷休息之意,不想倒被我听着了。”

    小满急道:“你倒是说正事啊!听着了什么?”

    小寒道:“你听我慢慢说!我刚在屏风后春凳上躺下不久,蔡驸马便拉着枢相过来,他两人屏风前坐下接着喝酒。

    蔡驸马问枢相今日怎的没有借故逃席?枢相说了一句什么,我竖起耳朵,还是听不清。”

    对小满道:“你知道我们枢相的,一向温文尔雅,不似蔡驸马,虽是状元,喝醉了吵死人!”

    小满急道:“你说正事!”

    小寒又道:“我耳中听得蔡驸马笑道:‘你平日连那夏姑娘芳名也不许我提,怎的如今倒自己恼上她了?’,枢相没理他,蔡驸马突地声音郑重说道:‘江兄,你那亲事还是快些办了得了。’”

    小满闻言点头道:“蔡驸马总算有一句话说得极是了。”

    小寒不理她,又道:“我听见他们说起亲事,大气也不敢出,但枢相仍是无话,我听得蔡驸马又道:‘我家那位殿下说七公主那日屏风后一见,对你心仪之极!已有人透露口风给陛下了。’”

    小满一惊。

    小寒并未注意,只接着道:“蔡驸马又说:‘江兄,你我这般才干,做驸马反而憋屈,我若没做驸马,千古名臣也做得过的!你快把那夏姑娘娶回来,省得要做驸马!’”

    小满一时恍惚,想起蔡驸马私下有追欢逐笑之名,原来竟想做名臣?

    又想起夏姑娘亲事方是要紧,忙问道:“这蔡驸马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小寒摇摇头,道:“没了,只照常哭起他的婉妹来,又砸了一个装酒的玉瓶在地,说什么早知如此,宁愿与婉妹在家乡咽菜吞糠,也不愿在这锦衣玉食之所。”

    小满又笑又叹。

    蔡驸马在家乡时与一个表妹情投意合,高中之后贪图皇家权势,娶了五公主,那表妹负气自尽。

    蔡驸马在宁王登基前便与江家亲厚,常在江家喝醉后哭那婉妹,江府伺候宴席的下人皆知,虽不传出去,但小满因着小寒,也略有耳闻的。

    小满将蔡驸马家事放过一边,先拉着姐姐道:“你方才说咱们这单富贵保不住,意思是枢相要如流言所说,尚公主?”

    小寒道:“我哪里知道?不过若是陛下管起此事来,那可麻烦了,我先对你说一声,省得你总那么心野,以为定能做江夫人心腹,我该走了。”

    小满将姐姐送至门外,看她去得远了,方心怀揣揣关了门进来。

    因着心中有事,小满一夜没如何睡,第二天天明即起,本想轻手轻脚出去看着丫头们洒扫,不想夏青蝉也起了。

    小满一边伺候她梳妆,一边笑道:“姑娘这几日倒起得早!”

    吃过早饭,小满看着丫头们搬出菜肴,一抬头,门上妇人领了徐淳音与许嬷嬷过来了。

    小满笑着招呼,见徐淳音也是满面正色,想起昨日张锦、小寒亦是如此,心中打鼓,想着怎的这几日尽是坏消息?

    徐淳音进了门,裘袄亦未脱下,柔声对夏青蝉道:“青蝉,江府暂停婚事了,你想来还不知道吧?”

    夏青蝉饶是已想通江壁川前世是为着休她才喂她凉药,听得此言也不禁一惊,手中茶盏掉落,泼了裙摆。

    许嬷嬷道:“夫人还是这么的,也不知道缓缓说着些!”

    徐淳音又道:“这事怎的缓得?青蝉你不知,江府的下人早就让我外祖家暂缓搜寻婚事所用珍奇。

    外祖家上下知我与你交好,故意瞒着我不让知道,这还是小顾表妹偷着告诉我的!”

    许嬷嬷又道:“我们夫人昨晚闻得消息,急得不行,今日一早就来报信了。夏姑娘想个成见吧,最好让张状元上江府说和说和,有个名分,不管是什么名分都是好的。”

    意思要她去求江府纳她做妾?

    夏青蝉谢过徐淳音,又假意答应了许嬷嬷一定会让张齐设法,推说想要静一静,送出主仆二人去了。

    回头见小满怔在当地,她一时尚未想到小满是因着如意算盘落空而伤心,只道她是吃惊,反为劝道:“小满,世人皆是这样,尚公主机会实是难得,怪不得他。你别站着,快去找一条裙子来我换了,要那条新做的泥金的。”

    换完裙子,本欲通知张家,好让张齐上门讨还庚帖,但转念一想,亲事既已停止筹办,想来江府很快便会借机退回庚帖。

    再说,她倒想看看他这一世用什么理由。

第148章 赵昉心意

    夏青蝉转身对小满道:“方才庾夫人说的事,暂不要在周娘子跟前提起。”

    小满只做夏青蝉是羞愧不知如何面对张家,迟疑片刻,点头答应了。

    夏青蝉点点头,这方想起小满原是江府的下人,柔声道:“小满,婚事既停,你仍回江府便是。”

    小满一时踌躇难定,只低头不言。

    夏青蝉叹息一声,道:“我想自己静一静,你出去吧。”

    小满答应着走了出去,夏青蝉将门闭上,从柜子深处将前些时绣好的小衣、手帕、鞋面等物事拿了出来,都是同心方胜、琴瑟和谐等吉利图样。

    她将炭盆挪到后窗下,又将火拨得火苗高高的,把那些精心绣好的嫁妆一件一件烧掉了。

    范子野说他要做皇帝,她不懂政事,大约尚了公主夺赵家江山更名正言顺?正如民间绝户家产,想来给女婿总好过给外人?

    夏青蝉摇了摇头,不再细想。

    荆王府。

    赵昉走进母亲院中小厅,问道:“母亲叫我?”

    荆王妃含笑道:“他们说你今日在家,我正心中有话想说,便叫了你来。”

    赵昉以为母亲要说林意歌的事,便不兜揽,只低头听母亲说什么。

    哪知荆王妃却问道:“那夏姑娘,她想来也回京了?”

    赵昉一惊,想了一想,道:“应该是已随江壁川回京。”

    荆王妃奇道:“你最近没有去找过她?”

    赵昉笑道:“母亲,这夏姑娘已与江壁川定亲。”

    荆王妃摇摇头,道:“本是定亲了的,但眼下亲事不成了。”

    赵昉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母亲想是听了街市上谣言,说江壁川要娶公主。这是没有的事,我今日方见过陛下,他并未提起此事,江家、张家也无退亲之言传出。”

    荆王妃面上突地浮现出笑意,低声道:“昨日宝缘斋的沈掌柜过来送首饰,我提起夏姑娘,说好生喜爱她,他见无人,对我叹息说起江府已私下暂停筹办婚事,让他们宝缘斋且慢打首饰头面陈设等物,外人一概不知的。”

    说完笑眯眯看着赵昉,因着探着了别人都不知的密辛,微微有些自得神色。

    赵昉乐道:“娘亲一向不传这些闲话的,如今怎的变了?”

    荆王妃道:“你正经些,她与江枢相婚事既不谐,咱们正好去陛下那里讨她过来,如此江壁川也不好说什么。”

    赵昉又惊又笑,道:“娘亲要了她来做什么?我瞧她不大伶俐,做不好丫头的。”

    荆王妃微含责备看了儿子一眼,道:“要了来,等孝服过了,你娶她也好,纳她也好,你们二人情投意合,相守才是正理。”

    赵昉面色突地涨红,起身道:“母亲看错了,我并不倾心那夏姑娘,她心中也只有江壁川。”

    荆王妃柔声道:“上次在琴舍,你饭桌上眼眶微红,她那般看着你,怎的心中会只有江枢相?”

    蒿州时赵昉肩头中了刀伤,对原因甚是讳莫如深,荆王妃焦心问了几次后,赵昉方说出乃是为救夏青蝉,被狄国流勇所伤。

    那时因着江、夏已有婚约,又有林意歌,荆王妃心中虽已明白赵昉心思,但见赵昉自己尚且情愫未明,便也只含糊带过不提。

    如今江、夏婚约已名存实亡,自是不同。

    她微笑着对儿子道:“你若不喜欢,蒿州怎会舍命去救她?我心中很是喜爱夏姑娘,如今江家暂停婚礼,她心中不知如何难受,想着真于心不忍,你何不去安慰安慰她?”

    夏青蝉虽绝色,其实荆王妃也说不上喜爱或是不喜爱她,只是赵昉从小出生西州边陲,她心中愧疚,暗地对小儿子疼爱更多,见赵昉喜爱夏青蝉方才有此言。

    赵昉闻言低头半日,方低声道:“我上次入宫,也听说七公主倾慕江壁川。”

    荆王妃也点头道:“我上次入宫请安,在太后殿中亦如此听说,七公主要做什么,总做得成的,夏姑娘的婚约不会长久,你放心吧。”

    她只称太后时都是指先帝皇后黄太后,称何太后时方是指当今圣上生母。

    荆王妃说完,见赵昉神思不属,只淡淡说起闲话来,又留赵昉在她院中吃过晚饭。

    临睡前,嘱咐素樱准备朝服,明日好入宫请安。

    几日后,大内,文英殿,龙涎香升出紫烟。

    薄薄轻烟掩饰下,内侍赵乙偷眼瞧了瞧殿中立着的人。

    怪不得七公主倾心,比戏台上的小生还俊些,何况这股子神威凛然,小生可扮不出。

    正想时,皇帝进来了。

    周国国风开明,臣对君平日只拜不跪,皇帝等江壁川拜完,笑道:“江卿来得还是这么快!先陪我打马球去!”

    又命赵乙道:“你领江枢相去我马厩中,让他任选一匹好马,选好带来马场见我。”

    皇帝说完自去了,赵乙知陛下性子如此,也不奇怪,只躬身上前,毕恭毕敬道:“请江枢相随小奴去御马厩。”

    江壁川道了多谢,随那内侍去了。

    赵乙一向明哲保身,不敢多言,路带到之后待江枢相选了马匹,又一路恭敬带到了大内马场。

    等了不久,皇帝就骑着马过来了。

    一局下来,嘉祥帝险胜,心情大好,打马骑至江璧川身前道:“今日痛快!璧川,你近来在边陲之地风餐露宿、追逐流寇,日子想是过得不如咱们在宁王府时,多有辛劳。”

    江璧川下马躬身拜道:“臣为陛下排忧解难,义不容辞。”

    嘉祥帝哈哈笑道:“平身平身,眼下天下太平,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过几日我去驸马府,让李甲也带着新人来,咱们好好乐一乐。”

    高澄远远闻得皇帝说起李甲,也赶过来凑趣道:“京师谁不晓得李甲新近带回了一批狄国美人?只是听说他颇为吝啬,谁也不许瞧这些美人一眼的。”

    嘉祥帝哈哈大笑起来,道:“趣极!晚上我们撺掇蔡卓,看他如何逼着李甲交出那批美人来。有趣有趣!”

    高澄从小看着嘉祥帝长大,知他心性浅薄、懒散懦弱,又最喜嬉闹享乐,便又凑趣说了几件蔡驸马卓的丑事,又出主意商量如何逼得蔡驸马在美人们面前难堪。

第149章 皇帝亲讨

    嘉祥帝笑个不住,恨不得立时便是深夜,好去蔡驸马府中。

    众人说笑一回,江壁川正欲退下,嘉祥帝突地道:“对了!黄太后昨日召我去她殿中,说起什么夏姑娘的事。”

    见江壁川与高澄皆注目自己,心中突地有些不安,笑道:“她名字我忘了,叫什么蝴蝶,还是蜻蜓?好像以前是江卿你的外室,如今已搬出江府。

    黄太后说,你既已不要她,何不将她赐给荆王妃?”

    他见江壁川听完自己所言,面色虽如常,周身却突地隐了一层戾气,虽是九五之尊,不知为何却觉占了下风,便又笑道:“我想荆王妃没准是为了赵晙或者赵昉讨的,想是他兄弟热孝在身,所以让母亲出面来讨人,但我不知江卿可已厌倦这女子,所以没有立时应承,只说要先与你商量。”

    他这般解释,已极是屈尊,心想江壁川定会一口应承。

    见江壁川不言,嘉祥帝惊奇不悦,变了脸色,冷冷道:“江卿若尚未腻烦这女子,再留几个月方送去荆王府亦可,毕竟是我亲嫂要讨的人。”

    说完想起亲妹昨夜说起非江壁川不嫁,态度又缓和下来,笑道:“江卿,我的亲侄儿与你以后亦如一家的。”

    高澄立时上前一步挡住江璧川,又哈哈笑道:“恭喜枢相!”

    又道:“既如此,老奴过几个月亲自将这姓夏的女子送去荆王府,江枢相看可使得?”

    见江壁川仍不言,怕他在皇帝面前发怒坏了大事,自作主张笑道:“多谢枢相,如此便定下来了!”

    又道:“枢相不知,他们今日制得了一批面具,陛下与枢相晚上去驸马府时带上,可不是微服私访一般?”

    嘉祥帝立时忘记夏青蝉之事,打听起这面具一事来。

    江壁川退下之前,嘉祥帝想起让他将外室转送侄儿,怕他心中不悦,便将江壁川今日所骑御马赐给了他。

    一个女人换一匹天家御马,任谁都会感激涕零,嘉祥帝高高兴兴去了,觉得自己如此体贴,也算得仁君。

    高澄亲送江壁川一段,到僻静处,沉声道:“我不是说过亲事宜速,以防夜长梦多?!”

    又道:“你待会来我宅中。”

    想起江壁川近来已不听自己支使,又道:“你便不来,也让张豹过来,我问清夏之仪女儿与荆王府的关系,好替你设法。”

    又恼道:“你的女人你怎放她去与荆王府扯上干系?!”

    江壁川不理他,沉着脸自去了。

    待得高澄处理完宫中事宜,回到春明坊私宅时,张豹已等待良久。

    高澄召他入了书房,在椅上坐下,又吩咐张豹关上门,方问道:“你家主人为了什么与夏之仪的女儿赌气?还将她遣了出去?荆王妃怎的要问皇帝讨她?”

    张豹闻得荆王妃竟亲自出面讨夏青蝉,吓了一跳,赶紧回道:“小的不知荆王妃讨要夏姑娘此事。不过枢相他近来赌气不理夏姑娘,说起来倒是为了荆王府的二世子。”

    高澄眉头紧锁,道:“赵昉对她怎么了?你细细说来。”

    张豹来前江壁川已交代他知无不言,当下便细细将当日流勇入宅,赵昉如何由密道进入,长枪护住夏青蝉,夏青蝉又如何说两人只是在园中偶尔闲聊,自己如何劝得夏青蝉暂时瞒住枢相等事说了。

    又道:“枢相本自疑心,但并没有问过我,回京后夏姑娘定要搬出,他方问起蒿州事,小的自然都告诉了枢相,就是为此事,枢相方暂停了婚事。”

    高澄奇道:“原来不是璧川遣出!夏之仪的女儿为什么定要搬出?”

    张豹为难道:“我们也不知,大约是小乙说出一直盯梢她,夏姑娘不喜人拘着……”

    高澄听了哼道:“没准是为了会赵昉方便,那赵昉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难保与夏之仪的女儿无有私情。”

    张豹愣了愣,方道:“小的瞧着应该是没有。”

    高澄又道:“那你当日怎的让她瞒着你主人?”

    张豹道:“枢相他公务繁重,小的想着何苦使他忧心,横竖我们往后看得紧些也罢了,再说枢相他老人家脾气,您老也知道的,他嘴上虽不说,但心中嫉妒,又不愿夏姑娘瞧出来,老是强撑着。”

    高澄笑道:“你倒体贴!可惜你主人精细,瞧破了。”

    想了一想,道:“你回去对你主人说,既无私情,以后看紧些也就罢了,不可再赌气任她独自住在外面。宫中事让他不必担心,我自会设法拖延,让他不要妄动。”

    夏家。

    闻得徐淳音说出亲事暂停的消息后,小满想了一夜,夏姑娘做不成江夫人了,自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二日她便拜别夏青蝉要回江府去,临走时夏青蝉让她捡几件首饰拿去,主仆一场,时间虽不长,也是个念想。

    小满拣了几只钗环,感念夏青蝉待自己一向宽厚,跪下磕了一个头方去。

    回到府中,在门房等待许久,大双方走了过来。

    小满一见便跪下道:“夏姑娘说如今她家中使女已使熟了,让我还是回来罢。”

    又双手奉上银票与账簿,道:“小满任凭管家娘子安排我差事,何处都去得。”

    她出去一场,不敢奢望仍在栝树小院做事,能不能仍留在江府亦不定。

    大双心想夏姑娘不喜自己,以后回来少不得还需小满服侍,便只接过银票与账簿,道:“你还回你旧时屋子去就是。”

    小满又惊又喜,磕了几个响头,回栝树小院去了。

    大双知张豹今日无要事,吩咐一个小厮立时去外面叫他进来。

    张豹来后,大双将小满回府一事说了,又道:“她虽说是夏姑娘遣她回来,但我想着大约是听见尚公主的传闻,怕丢了栝树小院使女的位置,这且不管她。如今我们如何是好?夏姑娘身边总要有个心腹人才是。”

    张豹道:“枢相如今一听夏姑娘名字就不理人,我劝你暂时放一阵,横竖有张家、周家,夏姑娘这新宅离咱们这里不太远,那里周围又极安全的,无妨。”

    大双道:“还是遣个丫头去她家中守着方好,也不像小乙那时那般时时盯着,只是以防万一,你看如何?”

    张豹道:“如此也行,你来定夺吧,我一会回枢相此事,他心里有个底也好。”

    两人说定,仍分头去了。

第150章 如沐春风

    这日张锦去白家巷小店对账,一时回不来;小满又已去;淳音这一阵子又不如何上门了,夏青蝉独自抚了一回琴,想起亡父。

    她吩咐仆妇叫一辆马车过来,自己出门去了青莲寺。

    青莲寺中原本人少,冬日天寒,更觉冷清,夏青蝉在父亲墓前坐得一坐,身上已冻透,不得已站起身来,走到前院,想至慧音房中喝一杯热茶暖身。

    刚转过月洞门,素衣一角,她抬头见是赵昉。

    夏青蝉因着自己理亏,又兼他上次对自己冷淡,只立着不动,并不敢招呼。

    赵昉奇道:“你见到我很激动吗?怎的微微颤抖?”

    夏青蝉立时忘却前事,恼道:“我是冷的!”

    赵昉突地扬起嘴角笑了一笑。

    夏青蝉这几日正没好气,道:“你又笑什么?”

    赵昉笑道:“我知道哪里有好酒暖身,你去不去?”

    夏青蝉想到壁川疑心,正欲拒绝,突地记起婚约已止,想到家中那般寂寞冷清,便点了点头。

    她这一阵无情无绪,不喜说话,两人并肩无言走到山脚,赵昉过去让夏青蝉雇来的马车先回城去,请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夏青蝉发现这马车只是市井常见那种,显然不是荆王府常用的,心中奇怪,但并没有发问。

    两人仍是无言坐着,夏青蝉本欲搭讪着说点什么,抬头见赵昉面上轻松闲适,一副不用她理会的模样,松了一口气,也学他软软靠在背后的垫子上。

    马车微微颠簸,空气中有一种温情暖意,她心中觉得很是安适。

    她自那日闻得关于七公主的流言,一向夜不能寐,正要在马车上睡着时,赵昉喜道:“到了!”

    他掀帘跳下马车,转身笑道:“还不快下来!这好酒梁州城没有几人知晓的。”

    夏青蝉见他又洋洋自得起来,也笑了起来,下了马车。

    想来是已出了城门,一条小溪流过,脚下是夯得极实的黄泥土路,这土路曲曲折折,沿路种着些家常杂树,桃、杏、杨、柳皆有,不成章法。

    赵昉大跨步向前走去,两人走了些时,远远一支酒幌挑在树梢头,夏青蝉笑道:“想是到了?”

    走近时,原来并不是酒馆,只是一间小小茅屋,因是冬日,木门半掩。

    赵昉推门进去,是半间隔出来的屋子,只三张桌子,幸喜凡物皆甚是洁净。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丈走来,放下一个粗瓷大碗,注满滚水,又拿来个执壶放在那碗中,放下两个敞口酒碗,然后自去后堂,不理两人了。

    夏青蝉笑称有趣,伸手拿过执壶,倒了两碗酒,因着寒气入骨,自己先一饮而尽,喝完笑道:“甜丝丝的,当真好酒。”

    赵昉扭着脸道:“喝得这么快……”

    转身对着后堂叫道:“老钱头,快拿点吃食来!”

    后面很快传来碗盘刀筷声响,不多时,那老丈端了一盘羊肉过来,放下后仍回后堂去了。

    两人相对吃喝片刻,夏青蝉记起赵昉伤势,问道:“你肩头伤势如何?还疼吗?”

    赵昉道:“已好了。”

    又瞧了她一眼,讽刺道:“多谢你总算记起。”

    已过了一月有余了方才问起。

    夏青蝉见他虽佯怒,眉梢嘴角却有笑意,知他不在意,便也不再提,只道:“当真好酒,身上暖和起来了。”

    又问道:“你怎的知道青莲寺?”

    赵昉道:“我打听得你父亲葬在那里,想着每日来一趟看看能不能遇见你,没想到才第三日便见着了。”

    夏青蝉一笑,道:“当真巧了。你找我做什么?”

    赵昉道:“蒿州时我给你那把短剑,是我从小配在身边的,也值好些银子,我找到你好讨回来的。”

    夏青蝉想了想,道:“不知被丫头们收到哪个箱子里了,我回去找找,放心,定是没有丢失的。”

    三碗热酒喝下,夏青蝉身上暖洋洋的,也开心起来,正待还要倒,赵昉止住道:“不可再喝了,这可不是甜水!”

    又吩咐老钱煮酸汤来喝。

    汤又烫又香,夏青蝉喝完一碗,想起上次在蒿州所喝合汁,奇道:“我每次见你,总在吃吃喝喝。”

    赵昉道:“你要想做点别的事情,那也是可以的。”

    说完不怀好意地带笑看着她。

    夏青蝉已知他脾气,便只淡淡道:“那倒不用。”

    果然赵昉倒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耳廓。

    酸汤喝完,赵昉对着后堂叫了一声:“老钱!挂在我的账上!”

    两人起身出去了。

    身上温暖,带寒气的微风只让人觉得清冽适意,夏青蝉吸了一口气,觉得软绵绵地想睡着,转头问赵昉道:“七公主是什么样的人?”

    赵昉一惊,又释然,摇头道:“我很少回京,不太知道她到底如何……相貌倒平常,不过听母亲说因是最小的孩子,又是何太后所出,先帝极是疼爱她,那时的宁王虽散漫,对这个妹妹也极看顾的。”

    夏青蝉点点头,两人皆没有提起那尚公主的流言。

    两人走了一回,赵昉问道:“你常来青莲寺看你父母?”

    夏青蝉道:“没有,我爹爹不信鬼神,他相信人去了就没了……”

    又对赵昉道:“但我不觉得,所以偶尔会来看看他。”

    没有提起母亲,怕赵昉误解,又道:“我生下来时母亲便逝去,我不太记得她。”

    赵昉想到七夕时她尚在打听杀父仇人一事,问道:“你家中变故的原因,后来可打听到?江壁川他……”

    这名字一说出,空气一凝,赵昉也住了口。

    夏青蝉只道:“他不愿说。”

    赵昉听见是不愿而不是不知,心中惊异,难道夏宅一事与江府有关?

    他不欲无中生有,便只道:“宁王登基那夜,事情纷繁复杂,大约夏伯伯不知何如牵涉其中一二。”

    心中决定替夏青蝉慢慢查访。

    夏青蝉叹道:“先帝乃是暴亡,那夜宫中想来自是纷乱。”

    赵昉微微一顿,道:“我一直怀疑先帝是被害死的。”

    见夏青蝉惊异,又笑道:“不过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你可不许说出去。”

    又笑道:“你说了别人只做是江壁川告诉你的,把这猜测也做了真话了。”

    夏青蝉道:“我不说就是,你扯别人做什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515/ 第一时间欣赏两世欢颜最新章节! 作者:房玖所写的《两世欢颜》为转载作品,两世欢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两世欢颜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两世欢颜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两世欢颜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两世欢颜介绍:
抄家父亡,夏青蝉以为有俊美权势的夫君可供倚靠,然而并不是那样。重生后,她只想做做生意安稳度日,不想再倚靠他人,成长虽慢,有,总好过没有。可为什么仍不停遇到他?两世欢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两世欢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两世欢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