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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屏峰书生     宋国崛起txt下载     宋国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四章 龙骨水车(重写版)

    公子卬喜滋滋道:“灌溉渠建成后,还需要打造提水的工具,我这里有龙骨水车的图纸。若数户人家共用一车,则可以大水漫灌田亩,滋润小麦。”

    龙骨水车后世号称应用最广泛的农用水车,从外形上观之,好比是袖珍版摩天轮,构造原理及类风车,可手摇、脚踏、畜力拉纤、风力驱动、或是水力推动。

    由于冶炼钢铁和链条制备的科技树尚未被点亮,采用木制龙骨叶板的龙骨水车就是公子卬能想到的最实用的提灌工具。

    在矩形的长槽内,龙骨叶板传动力道,足以使得渠内的水源被搬运到较高的田地中。

    “此车省力轻便,两个成年男子就足以搬运,数户共用,足以令十口之家能多开辟新地,而不止于百亩之数。”章恺对公子卬剽窃的发明赞不绝口。春秋时代,灌溉主要是依赖桔槔。这种商代发明的、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汲水工具,所用不过是木架与石块组成的简陋杠杆。

    在农业兴盛、国民开智的齐国,那里的农人还会使用轱辘,利用手柄摇转能提水于低处。

    公子卬又道:“若是光大水漫灌,而缺乏排碱渠道,则良田也会日趋退化成盐碱地,故而我还设计了排水渠。”

    说完,他又得意洋洋地取出另一份图纸。

    不同于灌溉渠,当章恺听说还要挖一套排碱渠,就无法理解。

    人类很早就觉醒了种田的技能,懂得如何分辨好田与坏田,但是习得如何把坏田改造成好田的手段,还要历经两千年之久。

    “不知道子乐(章恺的字)有没有见过有些地,会起一层白白的霜?”

    章恺虽然不似公子卬这样的未来人,知道什么是盐碱,但毕竟是开拓过的农业专家,他点点头:“那些地段基本上种什么作物都要奄掉。”

    “那是因为土里有太多的盐分。如果野人们不修建排碱渠的话,大水漫灌的肥田没个一两年就要变成那种结成’白霜‘的烂田了。”公子卬常常逛B站的科普栏目,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因为土壤的盐碱化,很快文明就落寞了下去。若是治理不好盐碱,那长丘难逃前车之败。

    “好端端的,土地哪来的盐,又没有海水贯入田里,怎么会被盐坏了地?”章恺质疑道。

    “子乐打过井没?”

    “使人打过。”

    “敢问井水的味道是什么样子的。”

    “那就要看打的井在哪里了。有的井打得浅,出的水咸,甚至有的涩得不能下咽。有的井打得深才出水,出的水清冽可口。”

    “不错,子乐知道地下有水,浅层地下水大多是有盐的,但三百尺以下的深层地下水则是没有盐的。这些盐有的是雨水里自带的,有的是江河湖海带来的。

    如果我们年年大水漫灌,济水里的带盐的水,就进入土地,河流水的盐份含量比大海要少,比雨水要多,假使我们不修建排碱渠,把多余的水排出去,水就会渗漏到地下,浅层地下水就会逐年抬高。差不多三年能抬高九丈。

    带盐的浅层地下水就会把地底的盐分带到地表,这些过多的盐分就会毒害作物,导致减产甚至绝产,若不加治理,后果堪忧。”

    在前世的某个十年中,全国的关键机构瘫痪,连带着水利机构也被一帮不学无术的家伙把持,他们只晓得灌溉的好处,却不会盐碱化治理,导致水利建设倒退了十几年。土地盐碱化的速度实在骇人,三年内浅层地下水能窜上十八米之高,以至于有了三年的灾荒。

    若不能防患于未然,公子卬就怕长丘再闹粮灾。

    章恺悄然,陷入沉思,良久才消化掉公子卬所述的知识,询问道,“若得排水渠,又待怎样?”

    “如果有排碱渠,灌溉之后,多余的水得以即时排出,地下水位的上涨就可以得到抑制,此其一也;如果有排碱渠,则可以“浇水洗盐”,也就是说,下苗后将土地里过多的盐分稀释,然后把盐以盐水的形式从排碱渠排出,此其二也。

    最后,另外大涝之年,排碱渠还可缓解涝情,保护作物。”

    章恺被戳到了感兴趣的知识盲点,忙请教洗盐的细节,公子卬道:“有个洗盐的口诀,叫做‘头水大,二水赶,三水洗个脸’,什么意思呢?首次洗盐的时候,苗小根浅,须根少,须用大水稀释毒盐;头水洗后,二水洗盐要趁早,以免地表返盐,坏了苗;两次洗盐后,一般农田里,土壤盐份已然无几,第三次可洗可不洗,即使洗洗,也是稍微过一场而已……”

    章恺听得仔细,一边的田单只觉得在听天书,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太无聊了,谁来终止这场谈话。田单的眼神和荡虺一触碰,二者彼此感应到对方的同感。

    “太傅!不好了,有国人寻衅滋事。”

    有人报告樊氏作坊那边闹情绪、罢工、出了乱子。

    “竖子好胆!”田单高兴地跳了起来道:“太傅,单请求弹压,定叫祸首不得好死!”

    公子卬白了他们一眼。工人是他的基本盘,如无必要,他怎么会下令镇压?况且在后世的人看来,罢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表达诉求的常规途径,没必要上纲上线。

    “太傅,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今天木工闹情绪,明天铜匠若是也闹情绪,又待怎地?

    治国以惩六逆,倡六顺。六逆者,低贱的人妨害高贵的人,年少的辱慢年长的,疏远的离间亲近的,资历短浅的取代资历深厚的,势力小的凌驾于势力大的,淫乱的败坏道义的。

    这话可不是我一人胡诌,乃是殷人三贤之一的箕子说的。太傅乃殷宋嫡血,没道理不知道。今时今日,樊氏犯六逆,当立行诛灭,以儆效尤。”田单杀气腾腾,章恺最近和太傅说的话有些太多、太投机了,章恺表现的机会多了,显得其他人被冷落了,田单也很想在擅长的领域——也就是杀人方面表现一番。另外国人和士人分属两个不同的阶级,章恺对闹事的工人没有任何感情,杀他们和杀动物没什么区别,根本没有J级的共情。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眼红野人的工人(重写版)

    所谓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高中毕竟学过《论语》,公子卬不打算用暴力机器处理工人,经济矛盾要用经济手段来调节。

    公子卬来到工坊。

    ”这活,我们是不干了!“樊氏的子弟在作坊纷纷鼓噪了起来。

    ”仓促之间,需要赶制这么多独轮车,听说又要派新活,哪里干得过来?“

    公子卬开渠急需一大批独轮车运土。

    ”就是就是,城外的那些野人都给太傅养得好好的,一天三顿,粟肉管饱,还有姜!我等呢?居然干的那么多活,却没几个钱!待遇甚至还不如卑贱的野人!太傅这是把我等当作二等的弃民啊!”

    “好胆!竟敢罢工、饶舌!”田单大踏步冲进来立于公子卬身前。

    樊氏有老人跑出来劝导:”哎呀,二三子莫要怨天尤人,惹恼了太傅可没好果子吃。太傅擅长兵马之事,又裂土封疆,樊氏毕竟在长丘讨了个生活,稳定就好知足了。

    莫作一时之快,以落他日悔恨。“

    樊家老人的规劝并没有得到年轻人的响应,樊曹、樊仁、樊真和樊爽四个气盛的小子弃了器械就罢工去也。

    “我爹害病了,我得回家照看。”樊曹道。

    “我爹一年前走了,我到如今还没来得及守孝,我得回家补上,以报三年之怀。”樊仁道。

    “我主母病逝一旬,我当丁忧,以报三年之怀。”樊真道。

    “我前前前主母两年前流产而亡,我爹催得紧,我得回家补上,以报三年之怀。”樊爽道。

    樊爽从小顽皮,不论生母、主母的话都不听,第一个嫡母流产,就是因为他顽皮,不顾劝阻,把狸猫带入家里,感染了孕妇,流产后又染恙,一命呜呼。

    狸猫和猫身上都带有弓形虫,会导致孕妇流产。古人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怀孕期间也极其避讳狸猫。樊爽的不孝是长丘有目共睹的。

    “族中小儿顽劣,耽误了太傅的大事,惹得太傅拨冗,亲自来樊族作坊,恳请太傅宽限几日,操一定把这群浪子带回。”樊家老头樊操躬身谢罪,态度恭顺。

    荡虺私语道:“太傅,这个老头还算恭顺,那几个青壮不可不惩戒。”

    公子卬凑近了,闻了闻,悄悄对荡虺说:“无需弹压,樊氏只是想提提待遇而已。这帮人中,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你别看老者恭顺,这场闹剧兴许就是老头主使的。”

    因为在楚丘经历过,因此公子卬知道本地国人对野人的态度,樊氏这是在抗议优待野人,认为自己在剥削国人。

    田单也看出来了:“老匹夫,你还真敢说啊!太傅待你如何?嗯?先主欠你的钱,太傅都给你补上了,先主手下,你等都吃不上肉,太傅优待你们了。你等是如何报答太傅的?

    还有三个月,冬小麦就要下种了,你等不抓紧生产,反而罢工,罢工就算了,还串通起来在太傅面前演。真当我等不知道你等的伎俩么?老匹夫。”

    田单面色狰狞,把樊氏老者一顿恐吓。

    “好了,别说了。你先退下。”公子卬对田单挥挥手。樊氏会唱双簧,公子卬一样也会。

    “卬喜欢开门见山,不喜欢弯弯绕绕。老者对卬有什么不满之处,可以直抒胸臆。卬是个讲道理的人。”

    樊氏老头扭捏了良久,最后还是就着公子卬给的台阶下了:“非是樊氏惹事。太傅,樊氏本来每月给官府的工作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的,如果现在还在先主治下,我等早就完成官府布置的工单,便可以腾出手来,接商人的私单,赚取外快了。

    太傅委实盘剥过甚。

    此外,太傅给野人的远比给樊氏的多,这不就是倒转乾坤么,野人怎么能比国人过的还好?凭什么?”

    公子卬:“所以你眼红了?”

    樊氏默认不语。

    “冬小麦下种之期将近,不可稍顿生产。按照现在的效率,只是预计的一半,此外,卬还想让人挖掘塘坝,如若遇涝期,可蓄水防洪,如若遇旱期,可哺干苗。”塘坝也就是小型的水库,公子卬现下条件不足,只能从小型做起,等到条件许可,还可以扩建,修成大坝,使得利用水利机械成为可能,进而可以做很多大项目。另外大水库也会进一步引发土壤盐碱化的危机,排碱渠不一定洗得过来。公子卬脑子里规划的是先搞到铁矿,然后再有钢。有了钢铁,就可以打井,运用井灌井排的技术彻底杜绝盐碱化的潜在威胁。这些都是后话。

    “卬对工坊的积极性很不看好。你等若是不能在三个月内完成工单,卬自会另找旁人。”

    樊操这下慌了,他担心自己的家族被冷落、被失业。樊操多少有点耳闻,公子卬和楚丘、商丘的工坊交好,听公子卬的说法,自家随时可能被一脚踢开。“太傅所求甚多。太傅总不能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毕竟官府每月给的口俸是定额的。”

    “等等,你是说官府给樊氏的待遇从来都是定额的是吧?”公子卬问。

    公子卬曾让管理给工坊补上废公给樊氏的欠款,但从不知道后者不论干多干少,从官府领取的口俸却从来是定额,最近的重心都在野人、战俘、章恺这边,细枝末节都交给管理打理,管理自然是因循春秋的旧例。难怪下达了超额指标,有情绪也在情理之间。

    公子卬思忖道:“这不就和苏联的中央计划经济如出一辙嘛?”

    苏联都垮了,后车之鉴不可不防。如果继续定额给予口俸的话,个人获得的回报和付出的劳动并没有直接关联,自己手底下就会多出一堆磨洋工的。

    改制,必须改制!

    虽然下定决心给工人多点好处,但公子卬还得摆出一副和工人讨价还价的样子。

    “你说卬盘剥国人,优待野人,卬是万万不能认同的。卬素来公平公正,给了野人好的待遇,也给了工人好的待遇。”

    “太傅欺心了,太傅何曾与樊氏优待,到手的口俸可没有野人的多。”

    “非也非也。本月薪酬未发,你怎知待遇?先前你等所得,不过是废公的欠俸……”公子卬告诉樊操,以后自己会派给樊氏各种工单,和废公的定额口俸不同,公子卬会给予工人基本工资,在此基础上,每多生产一件合格成品,会给予额外的绩效。

    “多劳多得。”公子卬很快根据收到的清单,给樊操报了个数:“目前,你等的绩效就这么多,到月底会全额发放给你等。”

    樊操一计算,虽然比废公治下赚得多,但略低于从商人那赚得的时薪。

    “第一,卖给商人的货物要纳税,税后你到手要少点,你这个算法不对;第二,官府是大规模派单,生产数量上去了,你们的成本也会被摊薄;第三,商人的单子是时有时没有的,而官府的工单是长期、稳定的。”

    论砍价,未来的温州人未必逊色于古人,樊操搜肠刮肚,又道:“那如果太傅不派单,或者太傅没钱了怎么办?”

    “如果你等做工不好,我自然不派单,如果你等做工精良我却不派单,难道我和钱过不去?再者卬怎么会没钱呢?你去打听打听,卬的造纸生意如何如火如荼,你现在兜里都揣着纸张。”公子卬撒了个小谎。

    樊操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规规矩矩地把族中青壮召回来干活。

    事后荡虺问公子卬:“太傅如何得知樊操老儿在演戏?”

    “很简单。樊操的衣服上没有木屑的味道。虽然他今天穿着工装,但未干活,显然也有罢工的心思。”

    “受教了,那太傅又是如何得知樊氏只是讨价还价?”

    “樊氏只在自己的工坊里闹罢工,显然存了待价而沽的心思。如果来真的,又岂会仅限于坊区?”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弹剑的舆人(重写和谐版)

    “叮……”一声悠扬而清脆的金属之声。

    “叮……”其声余音不绝。

    随后有人携着气泡音歌唱:“‘长剑归来兮,食无肉糜,野人犹得肉兮,士啖粟米;长剑归来兮,读书无益,白丁犹得重兮,士莫能比。”

    “外面是何人?”公子卬刚刚和杵臼派来的使者交谈完毕。使者传来消息,武功围剿残余山戎失利,请求中央的军火援助,并指名道姓请求杵臼派出宋国第一名将公子卬出面收拾山戎。使者在叙述中多次抱怨武功的无能,公子卬明明已经把山戎打得半身不遂了,武功只需要补上最后一刀就好了,没想到这也要翻车?商丘方面已经没有多余的财政了,今年战火连连,商丘的农税根本收不上来,发行的国债都给公子卬拿来平长狄了,杵臼还要出钱让宠臣公孙孔叔重建君王的直属部队,贰广,哪里还有余钱给武功败家?公子卬也不乐意再在短期内打仗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争最是费钱不过,他现在兜里的钱已经支撑不了一次围歼战,经过战争的洗礼他深刻地理解了孙子兵法所说的“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是什么概念了。现在公子卬的部队差不多是孙子标准中的“不举之师”了。他建议杵臼,自己先赚钱修养生息一段时间,等后勤丰沛后再提兵扫平山戎。他希望武功先收缩防线,只要限制山戎不为祸即刻,毕竟时间是穿越者的朋友。

    使者得到公子卬的答复后,满意而去,出门探看情况的荡虺告诉公子卬,是有个不如意的舆人在外面弹剑而歌,围观之人不少,指指点点的,影响不好看。

    “弹剑而歌?”公子卬听声音和编钟的声音挺像的,原来乐器竟然是剑。

    “要不要虺把那厮轰走?”

    “不。我亲自去看。”公子卬读初中的时候听过冯谖弹铗的故事,“这是士人有不满之声,不能等闲视之。”

    公子卬渴求贤士,治下识字的人太少,少有能辅助治世的帮手。这个舆人既然能弹剑而歌,还押韵,至少说明此人有创作歌词的文学才能,以及通晓音律和节拍的艺术才能。最重要的是,樊氏等国人是通过激烈的罢工来表达不满,而弹剑而歌的抗议更加温和委婉,不会给自己带来物质上的损失。

    公子卬判断,这是一个教育良好,且处事有手段的人,这在后世都很出色,要知道后世有很多博士都不能做到这一点。公子卬所在的机械学院,超过半数的博士读到三十岁,连什么是中央C,什么是四三拍都不知道,为了语数英科,把体育课和音乐课都废弛了;遇到导学欺压,不能灵活斗争,每年都会有一个硕士生或者博士生自尽。

    舆人很快得到接见。所谓舆人,就是官府招募的小吏,负责收税等行政事务。

    “请上座。”公子卬很客气。

    舆人却拒绝道:“某非蠢类,受虚礼而轻实利。”

    通过对舆人歌词的解析,公子卬略微猜到,舆人大概是因为自己优待农民、工人和商人,相比之下,出身士人的公务员的收入竟变得不如这三者。

    果然,舆人劈头盖脸地就对公子卬一顿斥责:“君子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庶人治天下。难道太傅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公子卬也不辩论,因为没有什么好辩论的,士人J级只会想着本阶级,直接单刀直入问他的诉求就好了:“贤者,有何可以教我?”

    “过去,舆人之口俸,两倍于国人,今国人口俸见涨,舆人亦当两倍。否则学诗书礼乐、御射技击,岂不是竹篮打水?”

    公子卬手下的士人分为舆人、军人和家臣。军人和家臣的待遇他是亲自拟定的自然很好,可舆人的待遇因为是管理主管,因此因循废公的旧例,给的不多。

    “舆人与寻常人不同,野人居于城外,舆人征收农税不易,家臣办公于室内,而舆人奔走于曝夏寒冬;家臣签发缉拿令于堂上,而舆人要拿作奸犯科之人于搏斗之中,于藏身之所。舆人辛劳如此,仿佛太傅之足,足如不能善养,太傅如何能够致远?”

    公子卬承认基层的舆人很重要,但——

    “足下所言有误。卬已经免去野人今年的农税,舆人每年的辛劳,大多在于收税,今税收已免,只要端坐城内,如何也算不上辛劳吧?”

    舆人道:“农税今虽免,来年还有。”

    公子卬道:“来年也未必有了。”

    舆人大惊失色:“不收农税?太傅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有请章恺!”

    公子卬把农业专家章恺请来,后者与舆人对坐,仿佛是对簿公堂。停收农税是章恺的主意,公子卬让两个人辩论,真理越辩越明晰,不是吗?章恺是农业专家,农税是挫败农民积极性的罪魁祸首,也是章恺的死敌;而舆人的安身立命之本就是农税,少了农税,自己就要失业了。

    公子卬在庄遥的影响下,已经有了道家无可无不可的境界,两人谁辩赢了,他就听谁的。反正在未来人看来,历朝历代都收农税,收税也算不上不好;但现代人不仅不收取农税,还给予农业补贴,且江西事情后,经济学家都说农税是个毒瘤。此外,早在宋朝,苏轼就在《论河北京东盗贼状》、《上韩丞相论灾伤手实书》、《上文侍中论榷盐书》等奏疏上阐明农税的害处。两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

    辩论开始。

    舆人首先重弹老调,说少了农税,官府就没有钱粮,难以为继。

    章恺道:“长丘有田地将近十万亩(相当于现代的三万亩),照理来说,官府应该每年有三千石的收入。可每年的农税进项,仅仅是这个数字的二十分之一,何也?”

    舆人以为章恺是不下基层的肉食者,鄙夷道:“敢教足下知晓。征税的舆人和隧正须官府供养,农税收上来首先要分与舆人、隧正之口俸,此其一也;粮食在运输的途中有损耗,此其二也;粮食存储,须有舆人专员防盗、捕鼠、防火、修缮粮仓,这些人也食禄,此其三也。仅仅其一、其三,征税成本高达一二成。

    官府每得到一石粟,野人供养须以十石。”

    农民上缴十石小米,政府仅得一石。难怪在周室阅尽典藏的老子主张小国寡民。长丘是典型的扁平化管理,到了中央集权的清朝时候,从小县城收的税赋,经过层层官僚的手里,抵达国库,二十存一。

    在新ZG取消农业税以前,农民伯伯七块钱的赋税到中央只剩下一块。后来税务中央和地方划清泾渭,征税管理仍然成本高达百分之八,随着官民关系的僵化,征管成本节节攀升,甚至出现了成本-税务倒挂的现象。

    千禧年,京城农业税八千万,成本却逾越六千万,所得杯水车薪。江西丰城甚至征税成本大于税收所得,酿出了人间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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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其声余音不绝。

    随后有人携着气泡音歌唱:“‘长剑归来兮,食无肉糜,野人犹得肉兮,士啖粟米;长剑归来兮,读书无益,白丁犹得重兮,士莫能比。”

    “外面是何人?”公子卬刚刚和杵臼派来的使者交谈完毕。使者传来消息,武功围剿残余山戎失利,请求中央的军火援助,并指名道姓请求杵臼派出宋国第一名将公子卬出面收拾山戎。使者在叙述中多次抱怨武功的无能,公子卬明明已经把山戎打得半身不遂了,武功只需要补上最后一刀就好了,没想到这也要翻车?商丘方面已经没有多余的财政了,今年战火连连,商丘的农税根本收不上来,发行的国债都给公子卬拿来平长狄了,杵臼还要出钱让宠臣公孙孔叔重建君王的直属部队,贰广,哪里还有余钱给武功败家?公子卬也不乐意再在短期内打仗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争最是费钱不过,他现在兜里的钱已经支撑不了一次围歼战,经过战争的洗礼他深刻地理解了孙子兵法所说的“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是什么概念了。现在公子卬的部队差不多是孙子标准中的“不举之师”了。他建议杵臼,自己先赚钱修养生息一段时间,等后勤丰沛后再提兵扫平山戎。他希望武功先收缩防线,只要限制山戎不为祸即刻,毕竟时间是穿越者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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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卬渴求贤士,治下识字的人太少,少有能辅助治世的帮手。这个舆人既然能弹剑而歌,还押韵,至少说明此人有创作歌词的文学才能,以及通晓音律和节拍的艺术才能。最重要的是,樊氏等国人是通过激烈的罢工来表达不满,而弹剑而歌的抗议更加温和委婉,不会给自己带来物质上的损失。

    公子卬判断,这是一个教育良好,且处事有手段的人,这在后世都很出色,要知道后世有很多博士都不能做到这一点。公子卬所在的机械学院,超过半数的博士读到三十岁,连什么是中央C,什么是四三拍都不知道,为了语数英科,把体育课和音乐课都废弛了;遇到导学欺压,不能灵活斗争,每年都会有一个硕士生或者博士生自尽。

    舆人很快得到接见。所谓舆人,就是官府招募的小吏,负责收税等行政事务。

    “请上座。”公子卬很客气。

    舆人却拒绝道:“某非蠢类,受虚礼而轻实利。”

    通过对舆人歌词的解析,公子卬略微猜到,舆人大概是因为自己优待农民、工人和商人,相比之下,出身士人的公务员的收入竟变得不如这三者。

    果然,舆人劈头盖脸地就对公子卬一顿斥责:“君子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庶人治天下。难道太傅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公子卬也不辩论,因为没有什么好辩论的,士人J级只会想着本阶级,直接单刀直入问他的诉求就好了:“贤者,有何可以教我?”

    “过去,舆人之口俸,两倍于国人,今国人口俸见涨,舆人亦当两倍。否则学诗书礼乐、御射技击,岂不是竹篮打水?”

    公子卬手下的士人分为舆人、军人和家臣。军人和家臣的待遇他是亲自拟定的自然很好,可舆人的待遇因为是管理主管,因此因循废公的旧例,给的不多。

    “舆人与寻常人不同,野人居于城外,舆人征收农税不易,家臣办公于室内,而舆人奔走于曝夏寒冬;家臣签发缉拿令于堂上,而舆人要拿作奸犯科之人于搏斗之中,于藏身之所。舆人辛劳如此,仿佛太傅之足,足如不能善养,太傅如何能够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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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舆人道:“农税今虽免,来年还有。”

    公子卬道:“来年也未必有了。”

    舆人大惊失色:“不收农税?太傅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有请章恺!”

    公子卬把农业专家章恺请来,后者与舆人对坐,仿佛是对簿公堂。停收农税是章恺的主意,公子卬让两个人辩论,真理越辩越明晰,不是吗?章恺是农业专家,农税是挫败农民积极性的罪魁祸首,也是章恺的死敌;而舆人的安身立命之本就是农税,少了农税,自己就要失业了。

    公子卬在庄遥的影响下,已经有了道家无可无不可的境界,两人谁辩赢了,他就听谁的。反正在未来人看来,历朝历代都收农税,收税也算不上不好;但现代人不仅不收取农税,还给予农业补贴,且f城事情后,经济学家都说农税是个毒瘤。此外,早在宋朝,苏轼就在《论河北京东盗贼状》、《上韩丞相论灾伤手实书》、《上文侍中论榷盐书》等奏疏上阐明农税的害处。两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

    辩论开始。

    舆人首先重弹老调,说少了农税,官府就没有钱粮,难以为继。

    章恺道:“长丘有田地将近十万亩(相当于现代的三万亩),照理来说,官府应该每年有三千石的收入。可每年的农税进项,仅仅是这个数字的二十分之一,何也?”

    舆人以为章恺是不下基层的肉食者,鄙夷道:“敢教足下知晓。征税的舆人和隧正须官府供养,农税收上来首先要分与舆人、隧正之口俸,此其一也;粮食在运输的途中有损耗,此其二也;粮食存储,须有舆人专员防盗、捕鼠、防火、修缮粮仓,这些人也食禄,此其三也。仅仅其一、其三,征税成本高达一二成。

    官府每得到一石粟,野人供养须以十石。”

    农民上缴十石小米,政府仅得一石。难怪在周室阅尽典藏的老子主张小国寡民。长丘是典型的扁平化管理,到了中央集权的清朝时候,从小县城收的税赋,经过层层官僚的手里,抵达国库,二十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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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弹剑的舆人(和谐和谐再和谐版本)

    “叮……”一声悠扬而清脆的金属之声。

    “叮……”其声余音不绝。

    随后有人携着气泡音歌唱:“‘长剑归来兮,食无肉糜,野人犹得肉兮,士啖粟米;长剑归来兮,读书无益,白丁犹得重兮,士莫能比。”

    “外面是何人?”公子卬刚刚和杵臼派来的使者交谈完毕。使者传来消息,武功围剿残余山戎失利,请求中央的军火援助,并指名道姓请求杵臼派出宋国第一名将公子卬出面收拾山戎。使者在叙述中多次抱怨武功的无能,公子卬明明已经把山戎打得半身不遂了,武功只需要补上最后一刀就好了,没想到这也要翻车?商丘方面已经没有多余的财政了,今年战火连连,商丘的农税根本收不上来,发行的国债都给公子卬拿来平长狄了,杵臼还要出钱让宠臣公孙孔叔重建君王的直属部队,贰广,哪里还有余钱给武功败家?公子卬也不乐意再在短期内打仗了——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争最是费钱不过,他现在兜里的钱已经支撑不了一次围歼战,经过战争的洗礼他深刻地理解了孙子兵法所说的“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是什么概念了。现在公子卬的部队差不多是孙子标准中的“不举之师”了。他建议杵臼,自己先赚钱修养生息一段时间,等后勤丰沛后再提兵扫平山戎。他希望武功先收缩防线,只要限制山戎不为祸即可,毕竟时间是穿越者的朋友。

    使者得到公子卬的答复后,满意而去,出门探看情况的荡虺告诉公子卬,是有个不如意的舆人在外面弹剑而歌,围观之人不少,指指点点的,影响不好看。

    “弹剑而歌?”公子卬听声音和编钟的声音挺像的,原来乐器竟然是剑。

    “要不要虺把那厮轰走?”

    “不。我亲自去看。”公子卬读初中的时候听过冯谖弹铗的故事,“这是士人有不满之声,不能等闲视之。”

    公子卬渴求贤士,治下识字的人太少,少有能辅助治世的帮手。这个舆人既然能弹剑而歌,还押韵,至少说明此人有创作歌词的文学才能,以及通晓音律和节拍的艺术才能。最重要的是,樊氏等国人是通过激烈的罢工来表达不满,而弹剑而歌的抗议更加温和委婉,不会给自己带来物质上的损失。

    公子卬判断,这是一个教育良好,且处事有手段的人,这在后世都很出色,要知道后世有很多博士都不能做到这一点。公子卬所在的机械学院,超过半数的博士读到三十岁,连什么是中央C,什么是四三拍都不知道,为了语数英科,把体育课和音乐课都废弛了;遇到导学欺压,不能灵活斗争,每年都会有一个硕士生或者博士生自尽。

    舆人很快得到接见。所谓舆人,就是官府招募的小吏,负责收税等行政事务。

    “请上座。”公子卬很客气。

    舆人却拒绝道:“某非蠢类,受虚礼而轻实利。”

    通过对舆人歌词的解析,公子卬略微猜到,舆人大概是因为自己优待农民、工人和商人,相比之下,出身士人的公务员的收入竟变得不如这三者。

    果然,舆人劈头盖脸地就对公子卬一顿斥责:“君子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庶人治天下。难道太傅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公子卬也不辩论,因为没有什么好辩论的,士人J级只会想着本阶级,直接单刀直入问他的诉求就好了:“贤者,有何可以教我?”

    “过去,舆人之口俸,两倍于国人,今国人口俸见涨,舆人亦当两倍。否则学诗书礼乐、御射技击,岂不是竹篮打水?”

    公子卬手下的士人分为舆人、军人和家臣。军人和家臣的待遇他是亲自拟定的自然很好,可舆人的待遇因为是管理主管,因此因循废公的旧例,给的不多。

    “舆人与寻常人不同,野人居于城外,舆人征收农税不易,家臣办公于室内,而舆人奔走于曝夏寒冬;家臣签发缉拿令于堂上,而舆人要拿作奸犯科之人于搏斗之中,于藏身之所。舆人辛劳如此,仿佛太傅之足,足如不能善养,太傅如何能够致远?”

    公子卬承认基层的舆人很重要,但——

    “足下所言有误。卬已经免去野人今年的农税,舆人每年的辛劳,大多在于收税,今税收已免,只要端坐城内,如何也算不上辛劳吧?”

    舆人道:“农税今虽免,来年还有。”

    公子卬道:“来年也未必有了。”

    舆人大惊失色:“不收农税?太傅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有请章恺!”

    公子卬把农业专家章恺请来,后者与舆人对坐,仿佛是对簿公堂。停收农税是章恺的主意,公子卬让两个人辩论,真理越辩越明晰,不是吗?章恺是农业专家,农税是挫败农民积极性的罪魁祸首,也是章恺的死敌;而舆人的安身立命之本就是农税,少了农税,自己就要失业了。

    公子卬在庄遥的影响下,已经有了道家无可无不可的境界,两人谁辩赢了,他就听谁的。反正在未来人看来,历朝历代都收农税,收税也算不上不好;但现代人不仅不收取农税,还给予农业补贴,且f城事情后,经济学家都说农税是个毒瘤。此外,早在宋朝,苏轼就在《论河北京东盗贼状》、《上韩丞相论灾伤手实书》、《上文侍中论榷盐书》等奏疏上阐明农税的害处。两种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

    辩论开始。

    舆人首先重弹老调,说少了农税,官府就没有钱粮,难以为继。

    章恺道:“长丘有田地将近十万亩(相当于现代的三万亩),照理来说,官府应该每年有三千石的收入。可每年的农税进项,仅仅是这个数字的二十分之一,何也?”

    舆人以为章恺是不下基层的肉食者,鄙夷道:“敢教足下知晓。征税的舆人和隧正须官府供养,农税收上来首先要分与舆人、隧正之口俸,此其一也;粮食在运输的途中有损耗,此其二也;粮食存储,须有舆人专员防盗、捕鼠、防火、修缮粮仓,这些人也食禄,此其三也。仅仅其一、其三,征税成本高达一二成。

    官府每得到一石粟,野人供养须以十石。”

    农民上缴十石小米,政府仅得一石。难怪在周室阅尽典藏的老子主张小国寡民。长丘是典型的扁平化管理,到了中央集权的清朝时候,从小县城收的税赋,经过层层官僚的手里,抵达国库,二十存一。

    在tg取消农税以前,农民伯伯七块钱的赋税到guoku只剩下一块。随着gq关系的僵化,征管成本节节攀升,甚至出现了成本税s倒挂的现象。

    f城甚至征税成本大于税收所得,酿出了人命。

第一百七十七章 踌躇两难的决定(重写版)

    章恺辩论的策略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很好,足下很清晰地阐述了农税最大的弊端——征收成本高昂。在这里我引入一个新概念,那就是征管成本,这种成本就是国人野人所付出的与官府所收到的之间的差额,差额越小,征管成本越小,对官府而言越有利,”章恺说到这里,用眼神请示了一下公子卬,因为征管成本的概念是公子卬和他谈话的时候提到过的。章恺越来越觉得这个概念的精妙。

    公子卬点了点头。事实上这个概念也不是他本人发明的,而是在上研究生政治课的时候,老师教给他的,征管成本滥觞于《国富论》的作者,亚当·斯密。

    章恺认为,一切赋税的征收,须设法使庶人付出的,尽可能等于官府的收入。农税的征收需要大量舆人在大范围内、锱铢必较地征收,征管成本太高,不但耗费大量的薪俸,还要苛索穷人;征收农税妨碍了农业热情,使得作物减产。

    过高的征管成本导致越是征税,越是增加征税成本,不但官府收不上钱,庶人也会民变。公子卬不得不联想到这一愚型的集大成者,崇祯。

    章恺指出:“好的税收,应该是容易征收的税目,征管成本低,这样的税目往往收之于富人,而非穷人。因为前者的财富更集中,且对社会的安定、物产的生产影响没有后者大。

    恺建议,以后长丘不收农税,公田交给八户野人自己处理,或是平分,或是赎买……”

    “万万不可啊!”舆人急切地反对:“若是不征收农税,拿什么养兵养士,拿什么上贡给都城的宋公?”

    “恺有一计,可废除农税,使粮食的税收不再从农税中收取,改为通过关赋、市赋等商税中抽取。”

    舆人反对道:“不可,如今之制,市赋百取二,关赋百取一’”关赋就是关税,市赋就是市场税,一个税率百分之一,一个税率百分之二,共同组成了春秋商业税的根本。

    “布,列肆之税也。緫布,无肆立持者之税也……”市场税还分为布赋和緫布赋,前者是对有门店的商贾抽取的,后者则是对没有固定店铺的交易抽取的。

    “如果一个野人跑到城里卖粮,官府先抽取一次关税,百分之一;把余粮卖给粮商,官府抽取一次緫布赋,税率百分之二;粮商把粮食卖给贵人,官府抽取布赋,也是百分之二。

    总体核算下来,野人贩卖粮食的过程,官府实际上是只抽取了百分之五的税率,如此之低的税率,如何养得起兵?”

    “养得起的,且听恺与你仔细计算。

    一个十口之家,辛辛苦苦种植一百亩田地(今三十二亩),每季产出刨除种子,只有二十五石,家里十张嘴,还要纳农税,一年下来一粒粟米都不剩下。

    你看到野人手里的农具了吗?都是石头做的,石器翻土掘地能有什么效率?正是工具的破败才限制一家十口只能伺候这么点巴掌大的耕地,还伺候不好!野人是不知道青铜农具好用而不买么?非也,因为农税过重,无余粮可卖,负担不起青铜农具的价格罢了。”

    用石器耕作的农田,产量相当不堪,既不能深耕,也填不整土地,地里的缝隙常常过大而致使作物罹受冻害。若改换工具,进化到青铜农具、铁器农具,那亩产和每户能照看的田垄面积,就不可同日而语。

    “近日,太傅铺设水利,治理盐碱,鼓励开荒,打造龙骨水车,低利租赁青铜器械与野人,还尝试了绿肥施用之术,”

    所谓绿肥施用之术,是公子卬后世看军事农业台学的——说是未来的徐州农科所在铜山县,通过种植放水养绿萍作有机肥,就能够实现粮食增产26.5%。

    “把公田分给各户本身就能增收一成一了,加上绿肥之术约增产四分之一,以及其他措施,每户增产四十石,绝对没问题!”

    章恺一边说,公子卬自己也开始心算,电视上报道过一个连云港退休教师发挥余热,通过调研证实了当地农村努力兴修水利,实现粮食增产82%到164%的功绩;河南济源县的盐碱治理,更是让亩产提高到了原来的3.8至29倍,得到国家级的表彰,而青铜器的普及加上春秋人多地少的国情,一户十野人伺候或许能伺候三十二亩田,只要官府事先役使长狄战俘开垦新地。

    林林总总算下来,即使不用机械、化肥,好像是有机会让亩产达到章恺描绘的那个水平,现在长丘的亩产是一百亩(等于后世三十二亩)出产960公斤,这在后世远远不及一个零头。

    “这么高的亩产,按照农税旧制,庶人每种出九十石粮,我们只能得到一石。因为征农业税有九成的损耗,最终官府只能得到名义税收的十分之一。

    可若是改成粮食交易环节征税,原本要派出舆人挨家挨户地去征收杯水车薪的农税,变成了只需要派一个舆人蹲在城里的市场去征收,理想状态下,百姓一户若是种出九十石粮,刨去五十石吃掉,还余下四十石,他们会用这些粮食去城里交易,按照关赋和市赋,我们可以抽取到两石的粮食。

    原本能征得一石的税,现在就能翻一倍。此一胜也。

    官府得粮翻倍的同时,野人手里的粮食也没有白白损耗。《周礼》有云,距城邑百里之内为郊,百里之外为遂。本来要豢养大量的舆人往来于郊遂之地征粮,万一征不上,舆人还要化身打手对野人进行暴力惩戒,现在这些通通都不需要了。野人自发把粮食输运到城市的路程,比舆人拉着车在遂外挨家挨户转悠的路线要短得多,损耗也少得多,人人口诵:‘百里不贩柴,千里不贩籴’,意思是说,押运千里的运费几乎快逼近粮食本身的价值了。改农税为关赋市赋能够让浪费在运输途中的粮食极大地缩减,而官府也节省下豢养舆人的巨大开支,故而老百姓手里的粮食也多了,官府的库存也充盈了。此二胜也。

    当然也会有部分野人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得到理想的亩产,这些野人若是自己都吃不饱,肯定不会拿粮食到城里卖,这样的话,我们就能轻易地把那些吃不饱的人家筛选出去,变相给他们免税,不把他们逼到卖儿卖女的境地。此乃不竭泽而渔之仁德。此三胜也。”

    舆人道:“变税制理论上确实可行,但是这需要两个前提条件。第一,野人要求有半数以上,能够在实现温饱的情况下,有余粮,且每年的余粮多于四十石,这样才能确保官府的收入不减。第二个前提条件就是,能够确保野人在长丘城内交易,而不是其他地方,否则我们抽不到关赋市赋。”

    “运粮损耗巨大,百里之内又没有其他城池,野人岂会舍近求远?而且青铜农具、食盐之类的必须品,只有城内的国人才有,他们不来城内交易,还能去哪?”公子卬觉得第二点没什么可以担忧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亩产能否提升到预期的水平。

    公子卬问章恺,章恺答道:“太傅,农收之事,既看努力,也看天数。天若不降灾于今年,四十亩之增产定有;天若绝我长丘,税之改否,又何足道哉?虽然有风险,但恺以为太傅盛德巍巍,上天定相眷顾。”

    公子卬心中吐槽,少拿封建迷信游说我,天灾和政客的道德水平没什么关系,否则拜登、佩罗西执政时期,密西西比河沿岸的农民都该绝收才是。

    后世的封丘县有一百三十万亩耕地,而今的长丘城仅仅三万亩,相形见绌啊。听章恺的可以快速激发开垦热情,即使到时候亩产没有预想的那么高,也一定有所提升,但有财政破产的风险。

    公子卬来回踱步,迟迟下不了决定。他是一个过度谨慎的人,不喜欢冒险。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卫国来的媒人(重写版)

    踌躇间,有人来报:“太傅,卫之太史伯求见。”

    太史是各国的史官,官在上卿,负责记录本国的天文和历史。

    章恺和舆人自忖自己争论的事情肯定没有卫国太史伯那么重要,很是知情识趣地向公子卬告辞回避。

    公子卬则心中纳闷,太史伯来他小小的长丘有何贵干?一般而言,一国太史外出公干只有一件差事,那就是对台账。

    太史不仅要记录本国和邻国发生了什么政治事件,还要如实记录天文地理。历史这个东西被发明出来,就是为了方便周天子管理诸侯。在古代这种行为叫做记史,在现代则是台账。

    周天子分封诸侯,为了防止诸侯隐瞒、欺骗天子,就需要他们遵循复杂的制度,定期对天子汇报史书,对邻国的史书交叉检查。比如齐国发生了大新闻,必须向汇报鲁国和晋国。天子每年都会要求诸侯陛见,检查他们的台账,也就是史书,检查的时候会和其他国家的史书进行对照。史书造假那是一个也跑不了。

    比如,天子一对史书,某年月日某事鲁国史书上有,但是你宋国史书上不记载,你宋国是不是篡改史书,欺瞒天子啊?还有这里,某年月日,彗星袭月,人家记载的都是甲午日,你倒好,记成丁未日,你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悄咪咪改了台账?

    一通翻找史料,诸侯私底下干的什么烂事都给你找出来,你不记载不代表你邻国不记载——大多数国家和邻国关系都整不好,毕竟很多国家都和邻国有水源、资源的纠纷,你们家出了烂事,别人很乐意记一笔。而且即使你和所有邻国合谋一起篡改历史,也是没什么鸟用的,阴天有天文历卡着你。太阳历、月亮历、星星轨迹,你总不能自己编时间吧?而且华夏最好的历法大牛都是周天子独家供养,诸侯解密历法的难度堪比登天。

    在太史-历史台账的体系下,下面诸侯国的阳奉阴违,实际上天子都知道,只不过现在天子八师已经灰飞烟灭了,人家只是没法惩罚你,不代表不知道诸侯的小九九。

    公子卬请卫国太史上座:“太史伯莅临敝邑,卬欢迎之至。只是长丘没有史官,不知……”

    卫国太史摆摆手:“太傅不要误会。我已经在商丘和贵国太史伯对照过史料了,今日不为史而来,而为公女而来。

    敝国国君之女今年正值及笄的年纪,青春一十有五,欲物色青年才俊,约为婚姻。卫国姬姓,同姓不婚,而宋国子姓,且宋室公子在诸侯之间有尊重妻室的美名。恰闻太傅年少有为,雄姿英发,宋人称颂,且无妻无子,品行端正,可堪佳偶,我特地慕名而来,不知太傅可有意卫女否?”

    卫国太史并没有对公子卬据实以报。在来宋国之前,卫国太史首先去楚国物色人物,毕竟楚国是卫国的属国,能把卫公之女嫁给上国肯定最好,可楚王本人拒绝了。现任楚王乃是楚穆王,他不好美色爱江山,自从他弑父夺位以来,沉迷于战争游戏,平均一年灭一国,对女色是想也不想。楚穆王的公子也没有迎娶卫女的可能——楚王子,也就是后来的楚庄王现在连十二岁都不到,追追都没有发育完成,距离结婚的年龄还早。

    太史伯又去了齐国,齐国姜姓,也是姬姓国婚配的大热门。可齐国国君齐孝公暗弱无能,对内不能总人心,对外则被长狄吊打,每每用兵,无不败绩。太史伯又拜会了齐孝公的公子——颇像其父,废物二代,不是良配。

    太史伯又去商丘,宋国公子中老大公子江死了,老二杵臼是国君且有妻室了,老四公子鲍未成年。只有公子卬壮年且未婚。卫国太史和宋国太史互相汇报史书的时候,听到最多的人名就是公子卬——今年公子卬对宋国历史是决定性的。

    听到公子卬犯上作乱,抗击废公成功时,卫国太史冷哼一声,只道这是个和卫国公子州吁一般的人物: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后来记到公子卬驱逐为祸多年的山戎,太史伯心中咋舌:许是郑昭公一样的人物。八十年前,北戎为祸中原,还是公子之身的郑昭公从父命,与齐国兵合一处,以少胜多,大败戎人,诸侯以为能,竞相说媒,欲嫁女于郑昭公。

    到了长丘,太史伯听说公子卬一日一夜就剪灭为祸百年,树大根深的长狄,俘虏像螃蟹一样一串串在城外给长丘人挖水渠。太史伯眼睛都直了:这哪里是郑昭公?这简直就是齐桓公第二啊!

    卫国附近常年戎狄为患,卫懿公时还被白狄灭国覆军过一次,要不是齐桓公来救,卫国根本无力复国。卫公若是得到公子卬为女婿,太史伯断定自己百分百会得到国君的嘉奖。

    卫国太史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用花痴一样的眼光投向公子卬。

    一旁的管理心中作呕:“老东西真是不要脸,怎么夸公子卬的?品行端正?你见过哪个品行端正的正人君子把自己的国君打得落花流水的?这嘴脸哪里像是刚正不阿的史官?简直就是J院的老鸨!”

    公子卬记不得这是第几十次别人给他做媒了:“不知贵国公女相貌、才智、性格如何?”丑女肯定不要的,胸小的也不要,笨蛋不要,性格有缺陷的也不要。根据公子卬以往的经验,媒人一般会夸女孩子胸小如鸡头米——在这个时代胸小反而符合他们的审美。

    卫国太史道:“自是上上之品!闻名不如见面,太傅不如亲往卫国一晤。”

    公子卬心说:“太史此人还真是自信,兴许是个好姑娘。”

    管理提醒道:“出于别国,靡费不少,太傅三思。”

    卫国太史拍了拍胸脯:“此事勿虑。太傅车马衣食,包在我身上。太傅见到人后,可逗留卫境,若佳人称心如意,可下聘问,若不喜公女,敝国自会奉上仪金,定不让太傅亏本。”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关于访卫的讨论(重写版)

    “太傅借一步说话!”田单把公子卬引到一边,“太傅,万万不可娶卫国公女(国君的儿子叫公子,国君的女儿叫公女)。卫国人刚武吟乱,男男、男女之声色犹如禽兽,不知廉耻。太傅可知何谓桑间濮上?”

    “从字面理解的话,就是桑林里面?濮水之上?”公子卬对卫国风土人情不是特别了解。

    “噫~”田单摇了摇头,他用手指比出男女交缠的模样:“卫国的男女,即使没有婚约,甚至素不相识,遇上了看到对方容貌姣好,就会在桑林里那个,有时候还不是一男一女。男多女一,男一女多之事也常常发生。在暮春等时节,他们甚至会幕天席地,群男群女在濮水边那个,”田单拱了拱下半身,示意公子卬。

    “所以卫国人常常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未婚有子者,比比皆是!太傅,你也不想你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种吧?”

    田单作为臣子,对领导夫人是不是处并不在意,但臣子对领导孩子的血统非常注重。主母哪怕是人妻其实也没什么在意的。如果公子卬诞下嫡长子,田单肯定会拼命去和嫡长子拉关系,和嫡次子疏远,有机会的话会让自己的女儿和嫡长子接近,要是儿女辈能发生点什么旖旎的事就更好了。

    总之一句话,投资嫡长子,打压嫡次子。可万一田单把血本都投下去了,结果公子卬发现长子是野种,次子才是如假包换的亲儿子,肯定废长立次,那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好的办法就是选一个遵守伦理的主母,这样臣子押注嫡长子的行为就不会有任何风险,而且资历越老的臣子,越有可能在这场押注中博得最大的收益。

    公子卬道:“可方才太史伯不是说公女品行不错么?你又没见过卫国公女,没准人家是个守身如玉的主。再者,我也不是傻子,对方若有狐媚之色,难道我看不出来吗?你可别小看了天下人。”

    田单仍坚定的反对与卫国公女联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卫国如此肮脏的环境,怎会培养出圣洁的女子?”

    “莲花出于污泥之中,蝉虫蜕于浊秽之中。别一竿子打死了。”公子卬认为不能搞地域歧视,就是江西也有不要彩礼的好女孩,比如说龚琳娜。

    “卫侯品行之卑劣,太傅可有耳闻?有其父必有其女。太傅思之。”

    当代卫侯,后世称之为卫成公,可谓是铁废物、无耻小人。因为害怕狄人,把首都迁到帝丘,避其锋芒。帝丘,也就是后来的濮阳、濮州,今河南省滑县,因为曾经是三皇五帝之一的颛顼帝的古都,故名。

    城濮之战前夕,卫成公为楚国摇旗呐喊。晋文公怒而占领卫国的城池,五鹿。卫成公怂,想出一出馊主意。自己带着宁速之子,宁俞、元角、公子颛犬等国家重臣,躲到边城襄牛,让弟弟叔武当个假卫公,派大夫元角的父亲元咺辅佐,暂理国是,派人告诉晋文公卫人驱赶了亲楚的昏君,叔武作为新的卫君,愿意投降晋国。晋人纳之。

    城濮之战后,晋文公打败不可一世的楚军,卫成公肝胆俱裂,南逃陈国。晋人乃与叔武代表的卫国在内的诸侯盟誓和解,班师而去。等晋军离开,卫成公趁机回国还朝,恩将仇报地派出公子颛犬杀死迎接卫成公的叔武和忠臣元角,留守大夫元咺出逃。国人认为贤能的叔武无辜被诛,民怨沸腾,卫成公将责任一股脑儿全部推脱于公子颛犬,借其人头以平民愤。

    元咺有丧子破家之仇,找晋文公主持公道,晋文公大怒,叔武是晋国钦定的卫国话事人,杀叔武就是拂了晋文公霸主的脸面。卫成公获罪被囚。鲁卫都是姬姓宗亲,听闻此事,筹划如何从中取利。鲁臣臧孙辰以十双白璧贿赂,乃赦免卫君,许其回国。

    卫臣元咺讼胜后,回帝丘拥立新君公子适,卫成公对守城门的周歂、冶廑说:“你等为我内应,等我夺位成功时,必以厚财显爵相报。”周歂、冶廑喜不自禁,乃伏兵于瓮城之藏兵洞,骗来元咺。元咺不备,伏兵尽出,乱刀分尸。周歂、冶廑又杀入宫殿活活淹死新君公子适。

    卫成公成功夺回鸟位后,不赏功臣,反而过河拆桥,毒杀周歂、冶廑,对外宣称是病死。

    公子卬心中腹诽:“兴许女子不似其父。就好像郑成功他爹是个软骨头,屈膝投降满清,但郑成功却铁骨铮铮真汉子。”

    田单劝谏后,武驰也表达了反对意见:“太傅,长丘百废待兴,国内扰攘,若是太傅不在这里谁来主持大局?驰以为太傅不该为女子而荒废时间。否则与纣王何异?国内女子多矣,何必向卫国求?我看太傅的几个堂妹俱是良配,不如亲上加亲。”

    武驰认为公子卬的治理水平和管理、荡虺之流相比,一个天,一个地,怕就怕长丘没有公子卬亲自坐镇,生产很快就垮下来;另外国内还有鳞氏这样嚣张跋扈的公族,要是公子卬不震慑,杵臼那点微末本事根本止不住鳞氏。

    荡虺反对武驰:“宋国是太傅的家产吗?不是!太傅的家产是长丘,宋国是宋公的家产!宋国乱不乱,鳞氏闹不闹,自有宋公去处理,凭什么要太傅事事代劳?再者,就凭鳞氏的本事,最多害了宋公,难不成他还能吃下整个宋国不成?要我看,鳞氏最好闹一闹,把宋公弄死,太傅正好名正言顺继承大宝,把鳞氏好好收拾一顿,灭他门,绝他嗣,大家或许可以从中分功,从一介士人升为卿大夫,顺便占了鳞氏的女子、财帛。

    还有,太傅养诸位家臣,就是要在太傅不在的时候替他办事的。如果什么事情都要太傅亲自把关,那养你等何用?”

    荡虺无知无畏:“太傅您尽管去,长丘就交给我等,您已经手把手教会我等治军治政,肯定不会有纰漏的。”

第一百八十章 招商的野望(重写版)

    公子卬答应了太史伯的请求。事情谈妥了,太史伯先去休息了,公子卬才把舆人和章恺重新召入内。

    “农税的改革,关键在财政。财政有钱,即使失败了,也不过是让利于野人,来年改回来便是。可如果财政不支,恰逢改革失败,那对于长丘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到时候可能连国人、士人的口俸都发不出。

    加上之前卬的资金都来自于国债,债务总是要还的,长丘的财政已经被我用得七七八八,继续新财源的注入。

    现在有一个机会,解决财政的窘境。那就是去卫国招商。”

    “啊?”章恺诧异道:“据我所知,太傅此行不是为了求娶卫国公女么?”

    “卬早有意出外招商,由官府出面,把长丘特产推向中原,同时也从外国采买宋国紧缺的货源。

    对外声称求娶卫国公女有诸多好处,首先一路上的开销有卫国负担,其次一路上可以大张旗鼓,围观者众多,于卖货而言,可以广而告之。”

    “恺不懂。经商之事,明明商贾就可以去做,为何要官府亲自出面。太傅身为贵胄,在卫人看来岂不是有失身份?”

    公子卬道:“殷商时,商贾为贵,有周以来,商人地位渐渐下行。各国官府多重农桑、用士人,而轻商,尤以姬姓国为甚。这是不对的。

    我长丘有工匠能制烧酒、纸张、火折子等好货物,奈何销路打不开,以至于不能暴富。虽然商贾可以自己拓宽销路,但与官府招商相比,有不足之处。

    首先,商贾在姬姓国身份低贱,当然郑国除外,行商时,难免为他国权贵盘剥、欺侮。司徒以税务之名勒索商人,司城以防火之名勒索商人,地痞流氓以保护费为名勒索,甚至小小的门官也会刁难。可若我以公子之身,亲自与卫国高层交通,谁敢造次?

    其次,商贾难免结仇。譬如火折子若销往卫国,卫国的阳燧必然滞销。阳燧说白了就是青铜制成的凹面镜,寻常商贾哪里能批量生产青铜制品?他们连铜矿都没有。因此阳燧的产业多寄于大公族之下。我若贩卖火折子到卫国,必然遭到阳燧生产者的抵制。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必有大公族出来报复长丘商人。以区区商贾,如何敌得过卿大夫之家?若非长丘官府出面,如何顶得住?

    再次,商贾开拓见效慢。一个外国来的行商,没准明天就卷铺盖跑路了,因此对于外来行商,卫人多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如果长丘官府出面,是以太傅的信誉背书,不会赖账,就会有人想到先付定金,预定货源,大量采购。长丘现在百废待兴,拿到资金就可以增开工坊,扩招工人,快速致富,等一有钱,再发明新的货物,一步块,步步快……”

    公子卬是温州人。在后世,整个浙江官府都把招商引资当成是官府的头号工作。例如,湖州官府规定:“区县ZF领导要有三分之一以上的精力、平台主要负责人要有50%以上精力用于招商引才。”公子卬实验室的师弟曾感慨过:“你们浙江从海外招商,抢到订单,我们**人才有机会去浙江打工。”

    章恺若有所悟,弹剑的舆人更酸了:“只怕太傅招商成功之时,则是农税改制之日,我等舆人怕是连野人都不如矣。”

    公子卬道:“莫作悲观想。招商成功后,财政自然宽裕,舆人的口俸自然水涨船高。”小吏的统战价值肯定要比小农高,公子卬不可能不尽力笼络,明朝就是因为裁撤了邮政局的小吏,导致商洛英雄逼死崇祯帝。“不过,到时候可能就改农税为粮食买卖的商税了,不会再保留这么多舆人的编制了,我会尽力劝说多余的舆人从军入伍,毕竟财政宽裕了就能养得起更多军队了。”

    “真的!”舆人很高兴。舆人也是士人出身,家世清白,接受过基础的技击、射击、御术教育,是合格的兵员。士子中,军人的待遇可比舆人好得多,军人是用来收拾别家的军人的,自然等有较好的伙食供应,而舆人是用来对付食不果腹的野人以及不懂剑术的国人的,没有必要吃的太好。

    ……

    “呵!”出发的那天,太史伯看到公子卬随行的队伍,人都吓傻了。

    “太傅,你这阵仗……你是奔着相亲去的,还是打算攻陷敝国的首都?”

    公子卬嘿嘿一笑,老脸一红:“太史伯笑话了,就这么点人,哪里能对贵国这样的强国算得上是威胁呢?”

    “这么点人?”太史伯歇斯底里起来了:“我寻思着太傅来人也就十来个,可以找敝国的行人属(外交部)报销……可太傅你属实太离谱了,这么多人啊马啊车的,恐怕这一趟老夫得贴钱了,求太傅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公子卬道:“啊~太史伯言重了,此事若是归咎于卬,卬可就太委屈了。阁下许诺时,也没有限定人数啊~你看,我贵为一国之公子,出入总得有护卫傍身吧?”

    “可太傅带了这么多辎车、车上满载着箱箧,这又是为何?”

    “卬是去相亲,又不是去讨债,总得准备些礼物,难不成两手空空,那也太没礼数了吧?”严格意义上来说,公子卬可没有说谎,他要把部分货物以赠品的形式打入卫国的上流社会,以此打开知名度。

    “虽然说大丈夫言出必行,按理说小老儿不该临行拒绝太傅的人马,可太傅这人委实太多,总不能让老夫出门公干还要倒贴钱吧?”

    “这怎么能说是倒贴呢?”公子卬开始给太史伯作思想工作:“这是投资!日后有回报的。敢问太史伯有几个儿子?”

    “八个儿子,其中4个嫡子,四个庶子。”

    “都成年了吗?”

    “六个已经成年了。”

    “太史伯一定给他们置办了宏大的加冠礼吧?”

    “然也。尤其是老三到老六,靡费不少。不为别的,只为能让国内诸卿能有个赏识他们的机会,也好日后谋一个差事,作卿大夫的门人士子。”

    “太史伯贴钱办酒宴,不也算是给儿子们的倒贴么?”

    “这才是投资。区区一顿筵席,若有卿大夫看得上,日后显达,几个月就赚回来了。哎,可惜老三到老六,一个成气候的都没有,没有人愿意招募他们为门客,日后可如何是好呢?”

    对于太史伯的回答,公子卬心中早有预测。一般太史之家,最多有两个儿子继续子承父业,原则上只有一个能当史官的,但太史之家也担心国内发生崔杼杀史官的事情,因此每一代都多留备胎。古人没有避孕措施,生的儿子总比太史的岗位要多,因此老三到老六四个人根本没有办法继续攻史,只能以士人的身份为其他卿大夫效力。

    宋国还在上升期,每过几年就会分封新的公室、功臣,开辟新的城邑,进而发展出新的卿大夫之家。这些乍得卿位的新人都需要招募士子为其效力,这就给本国士人提供了许多岗位。可卫国则不然。卫国不仅不能开疆落城,反而因为国事日衰而不断丢失城池,卫懿公好鹤被白狄抢走半壁江山,卫成公因为得罪晋国被拿走了五鹿等城池,国土不断缩水,几十年没有分封新的卿大夫了,而卫国的士人则日益增多,出现了僧多粥少,狼多肉少的尴尬处境。

    后世的卫国人,如卫鞅效力秦国,吴起辗转鲁国,投奔魏国、楚国是因为他们喜欢背井离乡么?不是的,实在是国内没编制了。

    现在太史伯的儿子们也陷于求职无门的困境。一个成年的士人如果不能投在卿大夫之家效力,就要自谋生路了,可能沦为工人、商人等国人J级,处境差点的只能务农为生了。像墨子祖上是宋桓公的亲儿子,结果呢?沦为区区工匠。陈涉就更惨了,祖上是陈国贵族,到后面给人种田。

    “太史伯,只要你能帮我把相亲的开销如约报销了,令公子们的前途,卬有办法解决。”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说服太史伯(重写版)

    “太史伯,我们长丘最近开办了一所军校,就在城西,相信你也看过了校舍。目标是把学生培养成能指挥千人规模的将领。

    我们设置了骑兵战术,守城战术,火攻战术,袭扰战术等课程。对于战役和战略的指挥,我们不仅传授《军志》,《军略》等传统兵法,还独家讲解《太公兵法》。

    除了军事,我们还有政事的科目,我们认为,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不晓得政治的将领不是合格的将领。我们的教材包括鲁国史,晋国史。

    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这次访卫顺利,为了表示感谢,卬愿意让太史伯的四名孩子免费在此深造。

    而且本校对毕业学生的前途十分关切,如果令公子有意效力于卫国的卿大夫,我等会以推荐信等形式,帮助令公子谋得满意的前程。若学生有意来宋国就职,包括卬,荡氏等卿大夫之家非常愿意招揽入幕。总之,只要从本校毕业,三年后定然有光明的仕途。

    怎么样?太史伯你也不想自己的血脉沦落到务工务农的悲惨处境吧?”

    “晋国史和鲁国史你们也教吗?老夫治卫国史,每年与鲁国交叉检查史书时,大略也见过鲁国史,可晋国史,莫说老夫,就是我历代祖先也无缘一阅,太傅非太史出身,如何能够看过晋国史?遑论执教。”

    卫国和鲁国是邻国,因此周王室会让鲁卫齐宋四国互相审阅邻国的史书。晋国在很长一段历史里面,和卫国不是邻国,二者直到晋国鲸吞了赤狄之土,受了周王室赐予的温地,武力攻占了卫国的城邑,才与卫国比邻,因此史书互审时,晋国不与卫国一个小组。和晋国一个小组的虞国、虢国、魏国等国都被晋国灭了,现在是晋国自己审自己的史,霸主国就是这么豪横。

    太史伯没见过晋国史,不代表公子卬没读过。后世浙江高考题最喜欢从《史记》、《国语》、《春秋》中出文言文的题目,因此公子卬为了考上重点大学,把这三本书通读了遍。

    公子卬已经把鲁国史和晋国史的教材编纂出来了——一本小册子,教材不需要和史书一样是编年史,公子卬是根据教材的思路,来插入讲述史书上的故事,进而支撑教材里的观点。譬如“刀把子里出政权”一章中解读了“郑庄公射王肩”、“曲沃代翼”等史料,“远交近攻”章节中点出了“烛之武退秦师”的史料。

    公子卬把小册子递给太史伯一观,后者不仅惊诧于纸张相对于竹简的轻薄,还被教材中的内容所吸引。公子卬的教材里没有严格的时间和纪年,但里面叙述故事的口吻是和《史记》一样,太史伯从未见过这种讲故事一样的史料、教材。

    教材里关于晋文公等人的故事让太史伯深深迷恋。

    “卬非太史,晋国史是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得,但其中故事却是真真切切的。”

    “真是本好书!”太史伯又问:“太傅所说的《太公兵法》,可是齐国始祖、兴周灭商的姜太公?”

    “然也!我麾下有的是齐人,对太公兵法熟稔的很!”

    太史伯更心动了。因为在都城的大学里面,学生的军事教育仅限于射箭、御车、技击三科,学来可以敌一人,但不是敌万人之术。时下最基础的兵法《军志》、《军略》学校都不教,遑论春秋最顶级的、齐国独有的《太公兵法》。在政事上,大学里也只教最传统的《尚书》、《诗经》,可这年头,周道日衰,霸道方兴未艾,传统的政治秩序已经渐渐不管用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型的国际关系、君臣关系。《诗经》、《尚书》可不讲这些,反倒是公子卬的教材里说的明白。

    公子卬还有很多选修的科目《手把手教你剪灭戎狄》、《古今战役通鉴》,这些无疑可以帮助学生们掌握更为细分的专业领域。

    太史伯道:“如果真按照这样按部就班学下来,我儿不得主君的赏识也难。万一学的好,或许可以荡平卫国附近的戎狄,裂土封疆,光大门楣。”

    公子卬怕太史伯不信教学效果,让他的第一个学生,荡虺当场背诵了一段教材里的文字。

    “好,好,好!”太史伯欣然答应了公子卬的条件,“不过太傅,如此浩浩荡荡的人马,若最后相不中敝国公女,最后可不好收场啊。”

    “此事易尔。”公子卬拍着胸脯保证:“可以效郑昭公故事,既不坏了两国情谊,也不用委屈了自己。”

    郑昭公做公子忽时,替齐侯驱逐戎狄,齐侯曾希望把自己女儿许配给他,公子忽找了个借口推辞:“我是奉了敝国国君的命令,带着国君的军队来救援齐国,我要是娶了媳妇回去,百姓会怎么说我呢——凭借公家的军队索取自己的婚姻。”公子忽既不伤了郑宋两国的体面,又委婉地拒绝了齐侯的许婚。

    太史伯看过齐国史,一点就透,盛赞公子卬有才。

    ……

    启程,出发。一路上公子卬与太史伯同车。

    公子卬趁机请教卫国朝堂的格局。

    “如今敝国公室衰微,公族之中,以孙氏、宁氏为尊,等而下之,有孔氏、石氏、蘧氏等亚卿。如今敝国的执政是上卿宁俞宁甯生,当初敝国国君被晋文公囚禁时,是宁氏设计相救,才能回国得位。因为这份功劳,宁氏忝为执政。

    孙氏家主讳良夫,字子俊,匡邑之主。匡邑素来生产阳燧,以此发家致富,如今兵多粮广,为敝国最强之上卿,平素里孙氏依仗兵盛,嚣张跋扈,就是敝国国君也不得不尽力笼络。太傅若是见了孙氏车驾,一定要记得忍让。”

    公子卬听到阳燧,目光一凝。

    “孔氏家主讳达,字子懿,子姓,祖上是宋国公子嘉。公子嘉本是宋殇公的大司马,因贵国的华督觊觎公子嘉的妻子,遭到杀害,子孙逃逸他国,有人入鲁,有人入卫,因公子嘉字孔父,因此子孙以孔为氏。孔达为人忠免,受到卫君器重,掌贰广之师……”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史伯带货(重写版)

    抵达卫国时,已是阳历七月十九,农历八月二十五。

    太史伯将公子卬一行人安顿在行人馆舍。随行人员除了医生、商队和卫队,还有管理、田双、田单三个家臣。荡虺、武驰留守长丘,荡虺管政,武驰管军,武驰对独当一面的任务没有充足的信心,公子卬就宽慰他,只要长丘城池不丢,国人野人的生活水平按照计划落实,你俩就算合格了。

    太史伯对公子卬说:“太傅且在此安顿,明日一早老夫入宫请见国君,安排相亲事宜。”

    结果二十日,太史伯哭丧着脸告诉公子卬,卫侯没有接见他。更糟糕的是,公子卬一路上的开销以及住在馆舍的经费,都是太史伯先行垫付的。太史伯找行人属报销,后者表示太史伯的经费严重超支,暂时只能报销部分,只有请示国君后,方能报销超额的开支。

    “太傅,老夫手里已经没钱了,太傅可否借钱与我,待账目报下来,一定如数归还。”太史伯也不知道这个关头,卫侯一不上朝,二不见人。现在行人催着太史伯交公子卬后面住宿的费用,惹得太史伯干着急。太史伯不能让公子卬自费,一来怕公子卬拂袖而去,那太史此番周游各国可谓是劳而无功,空费国帑,卫国公女无疑是个美人且家世极好,与公子卬门当户对,太史伯不相信公子卬不心动;二来太史伯还指望儿子们得到公子卬的免费军校名额,进而出人头地,总不是这时候出尔反尔,让公子卬自掏腰包。

    公子卬不乐意借钱给太史伯。他现在手头的流动资金相当有限,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太史伯何必哭穷,只要你我联手,还怕搞不到钱么?”

    公子卬带来的货物中,火折子可以卖给国人,烧酒、椒盐、纸张、书籍这样的奢侈品则只有士人以及卿大夫才有购买的意向。光靠几个宋人吆喝是打不开市场的,需要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帮忙推广,太史伯无疑是很好的人选。

    “太史伯只要帮忙销售现货,卬会分予你一成的毛利;若客人预定货物并支付定金,卬情愿分予太史伯两成的毛利。”

    太史伯虽然很心动,但是把头摇得仿佛拨浪鼓:“老夫区区一介史官,也没有封地,哪里养得起门客帮忙卖货?况且老夫堂堂史官,既不擅长商贾之道,也不肯折节吆喝。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高端的卖货,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经营方式。太史伯乃堂堂卿大夫,卬怎会让您在街头唱卖?烦请太史伯拨冗打听打听,最近三五日内,可有卿大夫之家欲置办婚礼、成年礼或是大寿?”

    太史伯道:“我未曾听说。”

    “太史伯不问问怎么知道呢?贵国数十万人,有头有脸的卿大夫及其眷属少说也有六十余家、六百人口左右。男子二十行冠礼,女子十五及笄,推算下来,每年有七十场成年礼。

    卿之嫡子一妻二媵,庶子一妻一媵。每年至少有一百四十至二百一十场婚礼。

    卿大夫之家平均寿命约为三十至四十,女子比男子更长寿,假定卫人给家中祖父只办三十大寿,给家中祖母置办三十、四十两场大寿计算,每年也有一百八十场寿宴。

    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婚礼、寿礼、成年礼有四百至五百场,平均一天就有一场。连续五天无筵席的可能性只有千分之四,”按照四百人算,实际上是(360/365)^400,不过跟太史伯一个古代文科生解释排列组合和幂函数实在有些超纲:“去问问吧,肯定会有的。”

    太史伯出门一问,果然如公子卬所料:“明天是孔达孔子懿大夫的次子孔仲的冠礼。平素里老夫埋首于竹简中,与其他卿大夫走动太少,因此疏忽了,其实人家已经给我家送来了请帖。”

    公子卬击节而赞:“太好了。太史伯您只管去,赴宴的时候带上我给您安排的人,礼物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宴会上,太史伯只要按照剧本说话即可,绝不会让您做有失身份的事情。”

    ……

    孔达是卫国排名第三的卿大夫,孔氏一门素以忠君而闻名天下,在宋国,孔氏的公子嘉为宋襄公而死;在卫国,孔达的先祖孔婴齐在白狄入侵、诸卿大夫因为卫懿公好鹤而不愿作战时,为卫懿公断后而死。孔达作为忠烈之后,素为卫室重用。如果历史不变的话,卫侯会继续作妖,孔达老老实实地执行卫侯的每一个命令,直到晋侯问罪,孔达自愿为卫侯背锅,负罪而死。

    名门子弟冠礼,自然是宾客盈门,车马不休,宁氏等豪门想要看看孔仲能力如何,可否收为麾下的家臣,也有大夫之家有女待字闺中,上门瞅瞅卫仲品行学问如何,可否为良配。

    太史伯刚到卫府门口,就被孔达迎了进去,一阵寒暄之后,太史伯见到了孔仲本人。只见这个年轻人身体健硕,眼睛里透露出二十岁未经历练的清澈。

    “好孩子,颇类其父,将来一定是个优秀的将才,”这年头夸人像他爹算是极好的赞美,袁绍的门人夸袁熙“类其父”时,袁绍就很受用。

    果不其然,孔达眼角已经有了笑意,这时候太史伯从田双背负的箱箧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到孔仲手里:“红粉配美人,《兵法》赠英雄,一点小小的新意。”

    “父亲,这就是纸做的书吗?”孔仲用手在书面上摸索,仿佛是爱抚美人一样温柔:“宋国的纸是华氏专售,是今年才新出的好物,一上市就被人抢购,端的是稀罕物。”

    孔达也买过纸张,只当是寻常,眼睛一瞥书籍的标题,顿时大惊失色:“哎呀呀!这……这也太贵重了!这可是传说中的《太公兵法》!”

    孔仲眼里还是清澈的愚蠢:“父亲,什么是《太公兵法》?很有名吗?”

    “不识货的竖子!”孔达激动得不能自已:“这可是姜太公写在齐国的兵书,外邦人难得一见。齐国人之所以善战,都是因为这本兵法的智慧!这可是兵书中的极品,非《军志》之流可以匹敌的。”

    “这礼太重了!”孔达觉得不能白拿太史伯的好处,当即差人去里屋取上等的玉石给太史伯作为还礼。

    “言重了,言重了。”太史伯潇洒地挥挥手拒绝了:“这本只是《太公兵法·上卷》,还有中卷和下卷呢,孔大夫不必如此。”

    孔达谢过之后,满心欢喜地翻阅起来,翻到终页的时候,有一种不得圆满的垂涎:“敢问太史伯,此书从何而来?中卷和下卷可有门路获得?”作为贰广的将领,孔达对当世的顶级兵法毫无抵抗力。

    太史伯指了指身后,故意吊足了胃口:“孔大夫此事咱们不如进去再说吧?你看又来了不少宾客需要你亲自迎接。”

    “是了是了!太史伯请上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孔亚军的冠礼(重写版)

    太史伯怡怡然坐在宾客席上,身边围满了人,那本《太公兵法》被争相传阅。卫国有很多卿大夫,他们原本是有封地的,但因为白狄的入侵,他们位于黄河以北的城邑被摧毁。那些名义上属于他们的土地,现在荒草凄凄,卫国的卿大夫明明可以回到自己的土地上重建城邑,可摄于白狄的威胁而迟迟不敢动身。

    土地的夺还,需要粮草、兵力以及懂得兵法的名将,《太公兵法》无疑能强化其中的关键一环。

    一开始还有人怀疑这本《太公兵法》的真假,但一见文中的言实气盛就知道当世无出其右者。

    卿大夫们一开始围着太史伯,尚且有伸腿的距离,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太史伯已经感到局促了,许多人说话的唾沫时不时飞溅到太史伯的胡子上。

    “安静安静!俞要听听《太公兵法》的中卷和下卷如何可以得到?”宁俞是卫国的执政,他一嗓门顿时让众卿闭嘴。

    “不瞒众人,这本上卷是友人相赠,乃是非卖品。至于中卷和下卷,则在市面上绝不可能购得。我这位友人在宋国开办了一间军校,专门招收卿大夫之家的子弟,传授独门绝学,除了《太公兵法》的上中下卷,还传授……”太史伯从衣袖中取出公子卬准备的招生宣传册,在他徐徐介绍的时候,公族贵人们竞相穿越宣传册。

    “公子卬?此人是谁?没听说过啊?”宁俞道。

    “呵呵,公子卬就是我口中的那个友人。别看此人加冠不足一年,但在宋国可是威名赫赫,狄人凶顽,盘踞宋国数百年,代代宋主无可制之,独独公子卬一日一夜一战而犁庭扫穴,狄酋授首,狄民尽降。”

    “一日一夜?这还是人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千真万确。其中种种战况,均记载于这本《平狄记》之中……”

    《平狄记》在人群中传阅,看到公子卬夜袭狄营,施以火攻的段落时,宁俞啧啧称赞:“用火攻收拾狄人的点子实在太妙了,狄人就仗着人多马多,这火攻正好克制,人越多,烧得越狠。上面说:‘夜间纵火,狄人从睡梦中惊醒,着火之人哀嚎恸哭,四处乱窜,犹如无头蚂蚁。而睡眼惺忪之人全无防备,撞在着火者身上,自己也同样起火。狄营自相践踏、惹火而死者,不知凡几,白昼里的威武之师,一夜之间颓然……’”

    公子卬为了推销产品,在宣传上略略加了点夸张。

    宁俞没带过兵,不曾有疑,但孔达可是和晋军在戚邑真刀真枪厮杀过的,很快从细节处质疑:“夜间作战,伸手不见五指,士兵如何能摸到狄营附近?”

    “公子卬开发了一种汤药,士卒饮用月余,即可夜视,故而唤作夜视汤,”所谓夜视汤,无非是在决明子的基础上,加上甘草等无用但无害成分的中药,以保持药方的神秘性,谁也不知道这药的主要成分及其配比是什么。这就好比后世的复方**感冒*,其主要成分是对乙酰氨基酚。“正好,此次我出国公干,引公子卬来我帝丘与公女相亲,他本人现在就闲居于行人馆舍,他手底下的商贾也在贩卖夜视汤的草药,诸君闲暇时,可以一观。”

    孔达又质疑火攻的可行性:“夜间不能用阳燧取火,难不成公子卬用击石取火的办法么?击石取火的动静不小,能达到突袭之效用么?”

    太史伯让扮作自己门人的田双取来火折子,把盖子一打开,火折子就像打火机一样露出火光,把盖子一盖,火焰顿时熄灭,引得众人猎奇不已:“此物乃公子卬所创,唤作火折子,亦有售,不论是军用还是家用都非常便利。”

    “我试试,我试试!”孔达玩的不亦乐乎,然后其他卿大夫一拥而上……

    太史伯带货了半个时辰,宾客们才在孔氏的提醒下,想起来这是孔仲成人礼的宴会。孔达向宾客征询次子的字。

    仲就是老二的意思,取字总得取个近义词、反义词或者其他意思相近的。

    太史伯把公子卬的取字拿出来,博得了满堂喝彩:“孔仲,字亚军!”

    冠亚军在后世表示比赛的第一和第二名,但春秋时还没这个含义。直到楚汉战争时,冠军才第一次出现在史册,又过了数百年,亚军才有了后来的含义。

    “好字!就叫亚军!”诸多宾客的取字中,只有这一个最对身为武将的孔达的胃口,而且平仄也相当不错,读起来朗朗上口。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孔达宣布:“诸位,达决定不日将把犬子亚军送往公子卬的军校之中。方才太史伯说得太对了,在大学里只能学到敌一人之术,只有在军校里才能学的敌万人之术。”

    “好!彩!”太史伯说动孔达后,还有其他大夫响应:“同去同去!我家次子也赋闲在家,不如让他与亚军结个伴,同窗而学。”

    “犬子也去!”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忧心孩子前程、踌躇于何时收服封地的卿大夫们仿佛看到了孩子们学成归来、自己横刀立马驱逐狄人的希望。

    ……

    午餐时间至,孔达奉上肉食、酒水。太史伯已经是宴会上的明星级人物,大家纷纷过来给他敬酒,和太史伯拉上关系,顺便多了解一下孩子未来的业师——公子卬。这时候大伙才发现太史伯竟然自带了酒水。

    推杯换盏之际,太史伯杯中浓烈的烧酒气味刺激着宾客们的鼻腔。

    “真是沁人心脾,太史伯您用的是什么酒?”

    “喔,这是我从宋国带来的烧酒,唤作‘出门倒’,味道过于醇厚,怕你等不能适应。”

    “太史伯休小看了人!”宾客向他讨要了一杯一饮而尽:“香气芬芳,酒质醇厚,入口甘润,酒力强劲,真是好酒!饮了这酒,我只觉以前喝的酒都是马尿!”

    “真的假的?”其他宾客也向太史伯讨酒:“唔~~真是爽咧!太史伯这酒下去,温润入脐。”

    “太史伯,这酒哪里还有卖?莫非也是那个宋国公子处?”

    太史伯微微颔首。

    空腹喝酒伤肝伤胃,宾客们又对肉糜大快朵颐,这时候太史伯怡怡然掏出一瓶椒盐,夸张得摇一摇后,均匀地洒在肉上。太史伯吃的时候故意砸吧着嘴,引起宾客的关注。

    “太史伯是个享受人,这会儿肯定又是什么新鲜好物。”

    在众人的催促下,太史伯才“从实招供”,“这个唤作椒盐,洒在肉上最是有滋有味……”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太子遬的皮肤病(重写和谐版)

    赚钱了,赚钱了。人是英雄,钱是胆。

    公子卬收到了大笔定金,卫国人实在太有钱了,也太舍得为孩子花钱,搁在宋国,尤其是鳞氏这样的瘪犊子,才不会重视嫡长子以外的孩子的教育。

    “别高兴得太早!”管理提醒众人,这钱可不是白拿的,别人给了定金,将来是要付现货的,要是到时候补不上现货,大家可没法离开卫境。以长丘现在的生产力,生产这么多火折子、椒盐、烧酒、包好的夜视汤草药,还是很吃力的。

    于是公子卬带着商丘在卫国的集市上大摇大摆,以图把手上的钱币变成生产力。

    “报告太傅,前面有粮食!”

    “买它!”卫国今年没有战事,粮价比宋国实惠多了,正好解长丘缺粮之急。

    “报告太傅,前面的药铺有决明子!”

    “买它!”

    “报告太傅,药店里有您之前说过的硫磺!”

    “买它!对了,你去看看他们店里有火硝么?”炭+硫+硝=火药。长丘不产硫磺和火硝,商丘的市面上也没有火硝出售。要是没有现成的火硝,公子卬就得去早间的厕所壁面上,忍着恶臭刮微生物代谢尿素形成的土硝。厕所刮削不仅产量低下,费时费力,而且对公子卬的威名不利——他可不想让大家回忆起自己曾经摔进厕所吃过屎。

    “报告太傅,没有火硝,只有芒硝。”

    “哎……”公子卬一阵嗟叹,芒硝与火硝一字之差,芒硝主要成分不含硝酸根,不能用来做黑火药,只能用来缓解痔疮。

    “报告太傅,前面有贩奴的!”卫国的奴隶相当廉价。一个奴隶大概只有六十到七十镒铲币,是宋国的七折到八折左右。

    孔子说过卫国“其庶矣”,赞叹卫国人口众多。卫人生活作风太乱,非婚生子不计其数,但卫国的土地已经沦丧大半,无地的穷人为图生计,只能自降为奴,或者作奸犯科被官府索拿为奴,卖与他国。

    加上卫侯的恶政,卫国的贫富差距相当之大,贫者无立锥之地。也感谢卫侯的恶政,公子卬才可以廉价地买下他们,送到长丘扩充劳动力。

    满载回到馆舍,公子卬吩咐商队把人员和物资先运回长丘,等火折子等货物生产好,再运来交付给买主。公子卬叫来田单,田单有勇且知书,办事妥帖,因此使他沿途护送商贾,并带话给长丘的荡虺。

    馆舍的舆人谄媚地奉上热食汤水,因为缴清了欠款并预付了后面的住宿,舆人们像是换了一张脸。

    “太傅,门外孔大夫求见。”

    “快请。”

    孔达神色焦虑,见到公子卬低声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公子卬点点头。

    “孔大夫可是为了令子而来,卬的学校春季才开学,大夫不必急于一时。”

    孔达摇摇头:“非为此事而来,而是公家之事。达听说夜视汤为太傅所创,此事当真。”

    “确有此事。”

    “太好了,想必太傅是知医识药之人,敢情太傅助我!太傅帮我,也是帮太傅自己。太傅可知为何卫侯一连数日均不上朝?此事达与你细说,太傅切莫外传,以伤卫室的颜面。”

    “孔大夫但说不妨,卬一定守口如瓶。”

    “敝国国君之所以不朝,是因为太子遬病了。太子遬是国君唯一的儿子,也是君夫人唯一的骨血,太子遬这病得了之后,似乎已不能人道。储君不育,非国家之福……“

    看得出孔达是个忠臣,他是真心着急。太子若是因病无后,已经有宗人、公室和卫侯的几个弟弟开始秘密交通了。如果卫侯百年之后,被卫侯的弟弟继位,那卫国朝堂恐怕要被清洗一遍了,因为当初卫侯杀害弟弟叔武的时候,卫侯的其他几个弟弟都对卫侯心怀不满,这些年卫侯也没少花力气打压自己的弟弟们。作为卫侯的鹰爪之一,孔达也没少得罪卫侯的弟弟,要是太子遬因病被废,那孔达总有一日被反攻倒算。

    今天快下班的时候,孔达看到卫国的医生摇着脑袋一脸无奈地从宫门离开。孔达获悉太子遬的病情是每况日下,今天丘疹点缀着这个可怜青年的手指、手腕、前臂,太子遬在床上辗转,黑眼圈萦绕在他的眼眶——他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不论白天,或是黑夜,追追、脐周、腋窝或是臀部,总是会星星点点地长出可怕渗人的水疱,这些大大小小的凸起带来了难以忍受的奇痒,宛如蚁虫噬咬他的肌肤,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地折磨他的身心。

    最让人抓狂的地方在于太子遬寻欢作乐的那两件“宝具”。生产蝌蚪的宝具仿佛被蜜蜂蛰过一般,不断涌现出小如黄豆,或是大如蚕豆的结节。这些暗红色的结节仿佛是长在宝具上的**,高出囊体,不断逗弄着他去瘙痒。结节均匀地分布在球形的表面,质地光滑如缯绢,轮廓分明如田垄,色泽暗沉如蚊血,数目之多如粲然星斗,瘙痒难耐如羊舌舐脚。

    太子遬尽力控制自己的手不去挠痒——吃一堑长一智,他曾抓破一个包,流出了粘稠的脓液,虽然一时痛快,然而第二天就迎来了反噬的高潮,越抓越疼,越抓越痒。

    卫侯的情绪愈发歇斯底里,他已经杖毙了十几个仆役。卫国的医者一一被请入宫中,随后又摇着头离开,没有人能施展妙手。书到用时方恨少,病到山倒怨医迟。卫国曾经也不是缺医少药的国度,可自从白狄入侵,卫国失去半壁江山,藏于旧都的医学典籍被尽数焚毁,卫室御用的医者被狄人斩尽杀绝,卫国的卫生医药事业一落千丈。

    “达请求公子卬去宫中诊治太子遬。如果能够妙手回春,国君会不吝赏赐的!”孔达再拜。

    公子卬忙不迭把人搀扶起来:“孔大夫客气了。只是对于医道,卬并无完全把握,卬可否带上卬手底下的医者一同前往?”

    “能多带一名医者,达求之不得。”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卫国的风气(重写版)

    公子卬和医万讨论了一番,答应了医治太子遬的请求,但是他和孔达有言在先:“事成之后,不论贵国国君赏与不赏,孔大夫都要给卬黄金三十釿。”

    卫成公是什么信用,海内皆知。当初周歂、冶廑等功臣因为卫成公吝啬赏格被卫成公毒杀。公子卬可不想因为和卫成公讨价还价而兴出事端。

    孔达道:“区区三十釿,达这就差人奉上,以为定金。”他补充道:“三十釿于庶人而言是重赏,于一国贤大夫,则为侮辱。况且太子乃一国之未来所望,岂能以区区贱价而衡之。事若成,达愿奉三百釿,以酬公子。”

    公子卬预备出门时,被孔达拦下:“公子难道就这么打扮去宫门?”

    公子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一身打扮有甚不妥之处?卬初来长丘时,就这么一身戎装的。”

    孔达道:“敝国自有国情在。宋人商业为本,务实诚信;卫人,以色辨人之国也。”

    简单说,卫国人是颜值控。

    “当初,重耳受骊姬陷害,辗转列国,风餐露宿,至敝国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本浊世佳公子,竟然舟车劳顿,脸上失了颜色,衣裳沾了异味。

    敝国之门尹、大夫、国君,认为他丑陋,拒之于国门外。

    公子重耳不得粟米而食,乞于卫国郊外,向野人购粮。

    此时重耳尚有宋国馈赠之良马八十匹,财帛也有盈余。敝国野人却以貌取人,不愿易换,反给予公子重耳土坯。”

    堂堂晋文公,因为打扮得不咋地,连野人都不愿意卖他粮食,用一抔黄土敷衍他。重耳不胜其怒,被亦师亦臣的老伙计赵衰寻了个不着调的借口,安抚了盛怒之下的重耳,从此晋文公恨透了卫国。

    “公子陛见敝国太子、国君,至少要脸上敷粉黛,肌肤上用铅华,辅以香料增味,闻之如骨朵芬芳。”

    在孔达的强烈要求下,卫国行人派来一队婢女,为公子卬整理仪容。

    公子卬习武,手上长了茧,略微有些蜕皮,婢女们就用脂粉涂敷在他的手上,为补水、嫩肤之用。

    婢女还建议公子卬把胡子剃干净,还说太子和国君都喜欢不留胡子的男人。公子卬不得不说:“好歹把胡子给卬留下,你看孔大夫也留了胡子。”

    说实话,古人的服饰若是不留胡子,gay里gay气的,和阉人没什么区别了。

    孔达赞叹道:“公子不愧是宋襄公的嫡孙,打扮一番,果然有乃祖之风。”宋室自古以来,基因良好,一代代公子公孙,都长得高大又帅气。从宋襄公、到公子鲍,再到后面的公子朝,都是一群大帅逼。

    后来卫国到了卫灵公的时代,娶了宋国的公女南子,这南子美若天仙,倾国倾城,还比卫灵公小了几十岁,卫灵公好不高兴。岂料南子居然当着卫灵公红杏出墙,和宋国大帅逼公子朝私通。这个公子朝不仅和卫灵公的南子私通,还和卫灵公嫡母襄夫人宣姜有染,甚至后来和卫灵公本人男男。

    不过公子朝不想仅仅成为权贵的玩物,有野心的他后来也起兵造反,打跑了卫灵公。卫灵公在群臣的帮助下复国后,不仅不杀公子朝,还是选择了宽恕公子朝,把他召唤回来,继续没羞没臊的生活。卫国的尿性和宋国公子的基因由此可见一斑。

    婢女们又给公子卬在衣服上挂上了装饰用的玉佩,打选衣帽齐齐整整,手里拿着洒金川扇儿,公子卬身材凛凛,相貌堂堂,粉面生春,白衣佩玉,一派风流景象。

    孔达建议公子卬坐女眷专用车,这种车有着封闭式的车厢。公子卬的臣下纷纷抵制:“太傅堂堂男儿之身,何必用妇人之车辇?”

    公子卬拒绝了孔达的好意,骑白马出门,明眸皓齿,俊爽有风姿,附近的卫人都被公子卬的白衣白马吸引过去。“好一个俏郎君,身姿高挑卓然,面容清秀,佩玉鸣声,步履随风。老妇若年轻个十岁……”一个婆婆招呼自己的女儿过来围观。

    “好白皙的面庞,浓眉丹凤眼,不知是哪家少年,若有机会,该如何弄到我榻上。”路过的某卿大夫也暗自忖度。

    东市上出现陌生俏郎君的消息如同水泛涟漪,四处传开,左右工匠、商贾也顾不得手里的工作、买卖,争相来看个热闹。

    人传人,声传声。一时间观者如墙,密不透风。外圈的门尹看不到,于是爬上战车;几个魁梧的健妇趁机牟利:“老妇愿意背人看郎,一次一铲币,走过路过的闺女们可别错过了。”

    公子卬被卫国的饭圈文化惊到了,大呼:“快走!不然某要被看杀了。”

    ……

    卫成公正在独子府内,一妇人在身畔哀哀地啼哭,不时以缯布揩拭眼角的泪水。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卫成公给她搞得心中苦闷,如鲠插胸腔,闷闷好不出气。

    “你勿要聒噪,忒得让人心烦。”卫成公斥道。卫成公如何不知道妇人的心思,太子遬要是不能继位,妇人日后可就做不得太后了。

    卫成公对独子的病情也很在乎。要是那几个憎恨自己的弟弟继位了,指不定会给自己上什么恶谥,万一把自己移出宗庙,那自己百年之后可就吃不到香火祭祀了——古人对这个很在乎。

    卫成公也心浮气躁,在房中来回踱步。忽而有人来报,孔达引荐了两个宋国来的医道高手,其中一个正是宋国的太傅、公子,正在外面等候接见。卫成公不禁眉头一松动,铁青的面庞缓缓有了喜色,妇人嘤嘤的呜咽也为之一滞。

    “快请!”卫成公伸出右臂,手腕催促着上下翻动。国内的医生不中用,如今就只能仰仗外来之人了。

    “外臣拜见卫君。”

    “草民拜见卫君。”

    公子卬和医万见到卫成公,老老实实拜了两次。

    “起来吧。”

    卫成公乍一见,眼前一个少年公子,一个粗鄙方者,顿感眼前一亮。

    “濯濯高挺如春月柳,肃肃徐引如松下风,闪闪清目如岩下电,卓卓风姿如玉山上行,恨年少不识,今老矣,年华早去,活儿颓然,虽有兴致而不得亵玩,惜哉惜哉。”

    卫成公心里暗自惋惜了一番,男色在前而不能大动。

    “外臣姓子,氏宋,名卬,先考乃先君成公,今忝为宋之太傅,受田长丘之邑。”介绍完自己,公子卬又引荐了医万:“此人氏医名万,原为先考之疾医,常侍左右,先考须臾离不得。

    后敝国内乱,为卬之仲兄,现之宋公荡平,医万于是常在卬之封邑受用。

    先考、寡君常言: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卫,宋之故盟,昔日同气连枝,互为姻亲之国。

    今卫君求医,卬因之荐宋之方者于君,特为君上排忧解难,以示两国之好。”

    两人再稽首。

    卫成公心道:“难怪气清神朗,一如玉人,原来是宋室之公子。倒是便宜我家菲儿了。”

    “宋室与公子如此盛情,孤铭感在内。太子就在塌上,劳驾施以青囊妙手。”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救场的女子(重写版)

    公子卬与医万入内查看,太子遬和公子卬年齿相近,身材臃肿,体型较大,毛发旺盛,他凝神望着公子卬时,媚眼拉丝,脸上流露出娇羞的绯红,公子卬隐隐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望闻问切,遍察患处、眼睑、舌苔、脉象,公子卬和医万小声讨论后,对卫侯道:“启禀君上,此乃疥藓之疾,痊愈不难。只是需要药物,且治愈之术,颇为难熬。”

    听到有救,卫侯与卫夫人均喜笑颜开,忙问:“所用何药,所治何术?”

    “回君上,须以硫磺燃烧,以其烟熏烤患处,倘若一切顺利,一月之期可痊愈。

    不过,除了治标,尚须治本。还请太子治疗期间不沐浴,勤更衣物,日日换洗被褥,并以硫磺熏烤所换衣物、被褥。”

    这种阴部瘙痒,也就是疥疮的病原体就是衣物和床被上的人疥螨,后世的治疗方法就是给这些物件消毒,然后给身体涂抹硫磺软膏。

    春秋乱世可没有硫磺软膏这样的好东西,根据传统中医典籍《黄帝内经》,就只能以熏烤硫磺的治疗方案,来软化患处的皮肤,以升华的硫磺与皮肤反应,产生硫化氢等化学物质来整治肆意繁殖、啃食患处的螨虫。

    卫侯唤来寺人,也就是阉人,出宫采办公子卬和医万开出的药材。

    公子卬和医万在一旁等候。太子遬的床榻边有一张屏风,屏风后面细细簌簌传来女眷的声音,盲猜大概是太子遬母亲、妹妹之类的人。

    “为娘只是好奇,这公子如此白皙,安知是天生丽质,还是敷了铅华粉黛?”

    “菲儿有一计,可以辨别。”

    然后里面出来一个婢女与卫侯细说,卫侯点点头,让她下去准备。

    卫侯对公子卬说:“取药还需要一些时间,请二位与孤一同用膳,如何?”

    一国国君这么客气,公子卬只能答应。

    水煮的肥肉、小米作粥、酒水管够。公子卬被邀入席间,太子因为病情,行为不甚文雅,就在幕后进食。女眷在屏风后面偷看。

    卫君心不在焉地按照礼仪吟诵《诗经》里的辞藻,公子卬也以礼回复。

    公子卬注意到了盘中的茱萸和花椒。这二种产自四川的调味品现在就有了。

    “此上等的茱萸也,提味之品,公子可多尝尝。”

    公子卬取来箸,夹起一丛,嚼了嚼,有辣味。

    不过茱萸的辣度比之小米椒,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公子卬没两下就夹完了。

    “真能吃辣!”卫侯惊诧道。这个时代饮食清淡,卫侯原以为能用一碟茱萸就能让公子卬汗流面颊,却见公子卬面不红,汗不下。

    他忙招呼左右:“公子看起来十分中意招待的菜品,快添些茱萸与肉食。”

    寺人会意。

    公子卬吃了满满十碟,汗水从发间流淌,晶莹的汗珠冲刷了化妆的粉料,露出皮肤本来的色泽。

    卫侯暗忖:“果然施了粉黛,不过粉料褪去,皮肤的色泽,又是一番风味。”屏风后的女眷也传来欢天喜地的声音。

    ……

    硫磺等药材被送来,医万于是点燃了硫磺,把太子遬架起来熏烤。淡蓝色的火焰灼灼燃烧,烟雾腾起,逼向太子遬的裆下,一股刺激的味道直冲脑门。莫说是太子遬,周围的卫君、公子卬都不禁捂住了鼻腔。

    硫磺没有隔绝空气,大部分的硫都氧化成了二氧化硫,架子上的太子遬敏感的蛋蛋被刺激得不行,一开始还大呼小叫的。后来估计给烟气呛得不行,干脆只咳嗽不说话了。

    ……

    疗程结束后,公子卬告辞。生意做大,公子卬下令买个一个仓库,长丘运来的货物将会储存在这里,门口支了个店面,摆上样品,火折子、书籍等难卖的东西可以在这里慢慢零售。

    在太阳下山前,公子卬来转转,看看今天的销售额,想想有什么值得改进的细节。

    忽然,一帮凶神恶煞之人从街头转角出现,气势汹汹地往公子卬的店面奔来。

    他们见到正在挑货的顾客就殴打,两个动作敏捷的扑到火折子的货架上,就要一通打砸。

    “地痞流氓大声狂笑着,态度蛮横,对顾客们恶语相向:“快滚!再看挖了你们的狗眼。”

    他们的言行充满了嚣张与傲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们指着公子卬,嘲讽地说:“给我砸!今天我们就让他知道,这块地盘上,谁才是老大!”

    “不知死活。”公子卬一见这帮人步履轻浮,动作迟滞,就知道这帮人可不是精通技击的士子。

    铿~公子卬拔剑起,身后的家臣也亮出青铜剑的寒光。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就知道是杀惯人的武人。

    挑事的地痞无赖见这架势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有的人嘴巴里的唾液也干了。以往他们欺行霸市的时候,也没碰到过这么硬的。

    领头的人手里拎着斧子,大喊:“大家不要怕,这里是卫国的地盘,这帮老外不敢动真格的,我们上!”

    “弄他!”

    “弄死这个小白脸!”

    公子卬冷笑一声,用剑脊直接把领头的抽飞,后面的小喽啰也被长丘武人打的满地找牙。公子卬并没有痛下杀手,他担心见血了会引来未知的麻烦。

    打斗间,公子卬许多货物都被白白殃及。

    忽然,人群的后面传来车辇的声音,然后爆出一声娇叱:“小主有令,这些坏蛋一个不留,通通打杀了干净!”

    说着,就见几个红衣侍卫拔剑砍人,帮着公子卬把闹事的混混一顿收拾。

    有的直接被扎穿了肠子,捂着肚子嚎两句人就没了;有的直接被削去脑袋,动脉血四处飞溅。

    车辇上跳下一个丝衣女子,对着一个混混就是咔咔两剑,血珠挂在她的脸颊上有一种暴力玫瑰的美艳。

    地痞流氓见到公子卬尚且敢于挥动斧子,见到女人车辇上的纹章顿时丧胆,丢下武器发足狂奔。

    风波平息,公子卬倒持剑,向来人拱手致谢,只见女人被侍卫们簇在中间,她的衣服是上品的丝缎,用的是本时代最上乘的印染花纹,丝绸的用料升数非常之高,乃是卿大夫、诸侯、天子级别的缌布,光滑如水,丝屦也是极品,公子卬见过杵臼穿的缌布,远远不及此女的华贵。

    女人稚气未脱,脸上是初中年纪女孩子的样子,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她的头发被精心地盘起,上面插着一些玉石镶嵌的发簪。她的脸上不施粉黛,眉毛细长,眼角微微上扬,展现出一种优雅的气质。

    她用绢布擦了擦脸上的血,撩起因为战斗而凌乱的头发,然用松松挽起,用玉质发笄娴熟地固定好,公子卬一时看得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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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崛起介绍:
一个大学生,被卷入春秋乱世的宋国。彼时,宋室大乱,先君薨,太子被弑,内有王姬与情夫媾和,觊觎大位;外有楚郑陈蔡,兵临国都。
如何率十室之邑,敌万乘之国,兴大邑之殷商,列白甲于汉水,执楚庄以阶下?长缨饮血三千里,铁骑踏碎百万师。宋国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国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国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