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将计就计
在客栈内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他带着鸦和一只白猫赶往天都城。
等他到达天都院府时,才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回来。
上次,他记得在密境中青玄说过内门的那个考验是为了化怨气而设置的一个阵法。
到玄真派时,他还让张传敬去询问了些其他人,但他们都不知道,只有一人提及他曾在门派古书中看到过这个。
他也借了张传敬入藏书阁的资格,但大部分都翻便了也没找到,他不经意间问起陈长老才知道:
原来藏书阁的古书在二十年前时,被玄真派掌门一分为二,一部分藏于玄真派,另一部分藏于天都院府。
天都院府的藏书阁资格他也是有的,只要是天都院府的内门弟子都能查看,因此他一回来,便急急赶往藏书阁。
藏书阁虽然书籍众多,但他用身上的灵力一分为多,相当于许多个他,一起在看,也能查看很多。
仅仅只耗费一上午的时间,他就找到了那位弟子提及的那本书。
古书很厚,几乎有三寸左右的厚度,上面大部分写的都是一些梵文,古经。
但在最后几页上却写了那个阵法的来源,以及阵法涉及化解怨气的方面。
上面就有提及那个无头女子的事情,不过只是虚虚简写了几行文字,至于青文所说了棺中生子事件,估计被隐瞒了下去。
以至于他走出藏书阁时,还在思考那阵法的事情,导致他不小心撞到了一名弟子。
那名弟子身高矮小,大约只有一尺三左右,若不是他身上穿着玄真派的青袍,他估计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
“方敬!”
他后面有一人追赶着他,气喘吁吁地指着他后背大骂:“跑这么快做什么。”
后面追赶方敬的那名弟子他见到过,是跟随陈长老去秘境的十名内门弟子之一。
他微潋表情,朝前走去,他们两人擦肩而过,那人微微抬头注意到了他,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不认识他。
这人在他脱离陈长老的队伍时,他就一直跟在他身后,那只白猫也是被他引出来的。
他虽然不知道那人想要做什么,但是也会将计就计,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进行。
灵知道三当家不可靠,但那人能借由这个山寨来钓鱼,那他也能借由这个人来假装中计。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脱陈长老的视线跟踪上他的,但他知道估计他一早就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那家客栈,那个老叟,应该他早就就知道是妖开的。
那……方敬又是在里面起什么作用了?
还是先等等吧,他们的计划不会太久,估计最近一段时间就会假装白衣人来跟那山寨的人联系,也能让那位三当家引他过去。
阵法的事情还涉及到昆仑派,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有机会到昆仑派去。
他回房提笔给妖榜传了封书信,让他去查探一下阵法和昆仑派的关联。
说起来妖榜跟玄真派掌门还是相熟的,早在就多年前,妖榜和他还有蜀皇就一起谈论过变法事情。昆仑派掌门原先还是玄真派掌门的弟子,和他也有些关联。
在岛上无趣的时候,妖榜经常给他和鸦讲人间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皇女
除夕前夜,京城两旁的街道上摆满了各种货物,每个小摊上都挂着一盏小红灯笼。
今年要比去年热闹很多,人潮拥挤,众多声音混杂在一起不觉烦厌。
入夜了,街道上才逐渐开始冷清,让人有些不适应。
一辆马车停在了皇宫侧门入口,守门侍卫恭敬地接过他们手中的牌子,迎着她们进了宫内。
穿着绿色宫女服的小女孩小心地扶着另一位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在雪地上走着。
那位女孩穿着一身褶皱淡红色长裙,头上跟手腕上带着各种银晃晃的饰品。
“大皇女,天气冷……”另一位年老的嬷嬷小跑着跟了上来,她拿着一件裘衣包裹住了女孩,在她脖子处位置打了个双结。
“嬷嬷,我不冷。”女孩娇娇弱弱的声音有些抗拒。
“皇上可是说了,若是你再着凉,他让重月宫里所有的太监婢女都在雪地里跪上一夜。”
“嬷嬷……”女孩收拢了眼里的抗拒,小声道,“我想家了。”
嬷嬷眼神惊恐,连忙捂住了女孩的嘴巴:“大皇女,这话可说不得,这里就是你的家。”
“嬷嬷!”女孩声音带些恼怒,嬷嬷垂下手臂,跪在地上。
“大皇女,您是当今圣上的女儿,切不可再说回家了,宫中有宫中的言论,若是此话传到了别人的耳里,怕是……”
“嬷嬷,你快点起来,我听话就是了。”女孩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嬷嬷。
整个皇宫内一片安静,只有重月宫内还亮起小盏的灯笼。
一片亮眼的明黄色,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惶恐。
“父皇!”
女孩小声的唤道,手脚有些无措。
文敬皇合上手中的书,放在桌角,抬头含笑道:“皇儿回来了,今日玩的怎么样?”
当他视线放在她身上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又只穿这么一点衣服,不怕冷吗?”他怒斥道。
“不……不……怕。”女孩结结巴巴地小声道,她抬头见皇上脸上有些生气,连忙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父皇,我习惯了。”
甜甜糯糯的声音直击文敬皇心底,他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到底还是说不出训斥的话。
“皇……皇上,国师大人求见!”启公公小跑着过来禀报。
“让他去明清宫候着。”文敬皇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好不容易找到点时间跟自家女儿谈谈,你这时候过来议事不是找打吗?
“皇上,国师大人说有急事禀报。”
“摆驾明清宫。”听到这话文敬皇立刻起身,女孩松开了他的衣角乖巧站在一旁。
看到大皇女,文敬皇神色柔和许多:“朕下次再过来看你。”
女孩点了点脑袋。
明清宫原本是蜀皇设立的一个书阁殿,后被文敬皇改成了一个议事厅。
内殿开阔,除了一把龙椅外,下头还摆设了数十张檀香木椅。
郑太正坐在第一把檀香木椅上等候,他坐的端正,漆黑的脸庞在烛台的照映下,格外显眼。
“国师这又是到哪里玩耍,脸上又黑了几个度。”文敬皇戏谑道。
谁叫他打扰自己和闺女的相处的时间。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讨银子
郑太也知道文敬皇这性子,无奈地笑了笑。
“皇上,臣历经千辛万苦,风吹日晒才皇上收集到了这份情报,谁知皇上不感恩臣,反而挖苦起臣下来了。”
他故作委屈道。
文敬皇嘴角抽搐了下,憋住唇角隐隐上弯的笑意,问道:“国师可是有何好消息带给朕?”
谈到正事,郑太脸上严肃了许多:“回禀皇上,番国草原内遭了雪灾,他们饲养的马匹饿死了许多,臣悄悄让一好友,从他们国内商人手中购进了许多匹好马。”
他稍顿了顿,等文敬皇脸上提起的兴趣才继续道。
“只是臣手中的银两有些许不够,所以……”
他抬头满眼期待地看向文敬皇,示意他赏赐些银两给他。
文敬皇:“……”原来是讨要银子来了。
他就说这钟太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这马匹……对他们蜀国用处很大。
一匹好的马从番国贩卖到蜀国可是价值千金。
“小启子,你带钟太去我私库中选取几件宝物。”他揉了揉额头,他私库内的宝物大多数都是珍品,一件就价值数万两黄金。
要不是购进马匹对蜀国有大用,他还真不想把他私库内的宝物赏赐出去。
“谢皇上。”郑太笑道。
妖榜收到灵传来的信件时,正教其他小妖识字。
他翻看信件细细看下,脸上笑意连连。
他收拾好包裹,交代好几个大妖镇守的事务后,连夜赶往昆仑派。
说起来,他也好久没见昆仑派掌门了,当年他假装驾鹤西去估计那掌门猜到了些。
当年他从匪徒手中救下了他,只是他还着急去跟蜀皇谈论变法事宜,便把他放在了玄真派山下。
因为每晚都会有玄真派的弟子清扫阶梯上的大雪,所以他并不担心他会在玄真派山脚下遇到危险。
后来去玄真派跟那赵子清下棋,他才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
“台不山求见昆仑派掌门。”
他站在逶迤的石山下方唤道,看守门台的两位弟子从雾中现出身形。
“你来自哪家门派?”
“飘渺灵台……”
凝聚的声音飘散开来,充斥在两位弟子的耳内,他们微微征仲了下,随即脸上露出激动。
当年虽皇宫内传出消息台不山道士驾鹤西去,但很多尊崇他的弟子始终不敢相信,以为他只是云游四海去了。
没想到在今日,他们两人竟然有幸得见。
“台道长请稍等,容我去禀报掌门。”一位弟子上前一步,微微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平静道。
随着激动过去随后便是冷静,这位台不山,不知是真的不山还是假的不山。
或许是借用他的名号求见掌门?
一切还是等掌门下达定论吧,他激动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
昆仑派掌门在听到弟子禀报的一瞬间奔现山门口。
禀报弟子:“……”掌门,你是不是忘了啥呀!
他那冷静自持的掌门那里去了?
山门口一阵大风刮过,昆仑派掌门已经从山上落在了石山脚下,当真正见到这人时,他的心情才逐渐冷静下来:“台道长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误会解除
妖榜微微颔首,笑道:“文掌门,在下名为陆游之,先前那位台道士已经驾鹤西去了。”
昆仑派掌门对上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游之,请!”
妖榜被昆仑派掌门以及守门的两位弟子拥簇着进了昆仑山。
昆仑派掌门瞥见身后的两名碍事弟子,连忙打发他们回去守山门。
“游之,当年曾说过,回来解除我与师兄的误会。”他一边带路一边道,“可我等到年华逝去,容颜迟暮才等来了游之。”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怨言。
妖榜正色道:“万千纠葛,有因有果,当年那纠葛产生了因,可果却始终未结,文掌门认为此纠葛可解吗?”
昆仑派掌门沉思了会,问道:“那如今……”
“如今果已成,文掌门跟赵掌门之间的误会也该解开了。”
听到妖榜的言语,昆仑派掌门脸上大喜,当年这件事情一直压在他心头,终于有了解脱。
他听见妖榜继续道:“明日,文掌门可邀请赵掌门上门一聚,此间纠葛我会替文掌门跟赵掌门解释清楚。”
昆仑派掌门连忙令手下徒弟收拾好一间厢房,让妖榜住下。
次日一早,玄真派掌门上门求见,不过求见的人却是妖榜。
妖榜心中猜测,估计那文掌门是借由他的名义把赵掌门邀请上门的吧。
妖榜直接坐在上位,按门派的辈分,他比他们两人都高,就算他不肯坐上座,其他两人也不敢坐。
玄真派掌门跟昆仑派掌门一人坐一边,倾耳聆听:
当年,文朝西在成人礼前夕时发现身上中了一种蛊毒,此蛊只有他的父母能够解除。
而他的父母正好在成人礼当天找上门来了,他走时已经按耐不住身上的蛊毒了,他不想让赵子清担心,因此没有向他辞别。
蛊虫是他的母亲中下的,他母亲来自苗疆某地。在他生下来时身上经脉具堵,不能修炼,因此他母亲便给他种下这一蛊虫。
蛊虫生长到他成年时,必须取出,否则会昏迷不醒。
他回到昆仑派时已经昏迷不醒了,他的母亲找了万种办法都没能将这蛊虫取出,因此只能回到她的家乡去寻找办法。
但她回到家乡时,苗族的村庄已经没了,她只看到一片烧毁的痕迹。
文朝西昏迷了四五年,直到妖榜过来救醒了他,他一醒来便急匆匆赶往玄真派道歉。
那天同样下着大雪。
他跪倒半夜被他的父母带了回去,因为台不山道长跟他爹娘说,他会解除他们之间的误会。
只是现在还时机未到,若是当即解除,是怕玄真派跟昆仑派都存活不下。当时其他门派都虎视眈眈,若是他们两派联合,那众多小派必定视他们为毒刺。
随着两派越来越强盛,他们两门派的误会和纠葛也越来越深。
文朝西也不敢过去解释,他之前让收留他的赵子清和玄真派沦为笑柄,他害怕他们不原谅。
只得等台不山过来解释,可一直等到台不山驾鹤西去的消息传来都没等来他。
现在,他们等来了他的解释,他们也老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锁妖塔
听了妖榜一番话,两人也解开了多年的误会。
只是道歉的话语憋在心头到底有些难张开嘴。
妖榜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宁静,道:“我此次前来除了为你们解除误会外,还有一事想要询问你们,正好赵掌门和文掌门都在这里,我便直言了。”
“游之大可直言不讳,我和师兄都不是那般计较的人。”昆仑派掌门率先开口道。
“我想询问的事情是有关玄真派内殿测试的那个阵法,我听说这个阵法的来源在昆仑山上?”
玄真派掌门和昆仑派掌门眼中有些不解,他们齐齐看向妖榜,面露严肃。
妖榜有些疑惑:“二位难道不知此事?”抬头见两人微愣,他继续道,“在天都院府有一阵法,是为了测试门下弟子能否进入内门……”
玄真派长老眉头蹙起:“我从未听说有此阵法,游之确定是在天都院府内,可否……”记错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问出口,只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些子弟,他们难道忘记先人的教训了吗?”他起身怒斥,脸色发黑。
平静了会心情,他才转向两人。
“我还有事情先行一步,以后我必设宴答谢游之。”他又把目光转向昆仑派掌门,叹了口气,道,“朝西,你也可上玄真派与我多聚聚,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他拍了拍昆仑派掌门的肩膀,脚步匆忙离去。
昆仑派掌门一直凝视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扭头看向妖榜:“游之之前说此阵法关于昆仑派……?”
妖榜投向他的眸子,一片清明,他拿起桌上的茶杯,轻珉了口,慢慢开口道:
“我有一好友,对此阵法颇有兴趣,自从在天都院府看了那个阵法后便念念不忘。后来他找寻到一本古书,上面记载此阵法来源于昆仑派,可化怨气,降诸妖。”
“化怨气……”昆仑派掌门轻喃道,“昆仑派只有一器物可化怨气,降诸妖。”
他抬头直直看向妖榜,语气慎重:“此器物便是我昆仑后山的锁妖塔。”
妖榜放下手中的茶杯,言语之间郑重很多:“文掌门可否带我去后山锁妖塔内瞧上一瞧。”
昆仑派掌门点点头,带着妖榜前往后山。后山空旷,高耸的石山上立着一座八十八丈高的锁妖塔,塔顶深入云霄,共有九层,层层出口被锁链紧缩。
锁妖塔顶上弥漫着层层黑雾,终年透不过光亮。
离得近了,他甚至能够听到许多妖撕心裂肺地尖叫声和苦恼声,扰得两边耳朵不得清近。
妖榜面色不变,对这种古怪的声音充耳未闻。面前的镜像瞬间破灭,耳边的声音也在那一刹那消失不见。
“文掌门还好吧?”他关心道。
“还好。”昆仑派掌门捂住胸口,退后几步。锁妖塔内的怨气为何现在如此浓烈,甚至连他都压不住。
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抬起袖口擦了擦,才继续看向这座塔。
妖榜抬头看向塔顶位置缓缓道:“或许是锁妖塔化怨气的阵法被引向了他处,又或许是锁妖塔抽离了天书才如此动荡不安。”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书
“天书。”昆仑派掌门忽然想起,天书还在他手上并未放入塔内。
自从上次师兄来后,他一直忧心于两门派之间的纠葛,因此忘了这事。
“还请游之在此地稍等片刻,我取回天书便来。”
妖榜点点头,见他的身影逐渐走远。
这锁妖塔是昆仑派的一大灵器,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是不是灵器之间有所感应,他总觉得这锁妖塔要传给他什么消息。
九层高的锁妖塔周边围着浓重的怨气,这像是一个关押怨气的笼子,进不去也出不来。
没过多久,昆仑派掌门就抱着一本书籍朝他过来,这本书看上去很普通,蓝色的外壳上用草书写着两个豪放的字体“天书”。
他摸了摸外壳道:“这本天书其实隶属于玄真派,是他们上一任掌门拿来与我们门派交换一只妖。
但凡是锁妖塔里存在的妖都罪孽深重,怨念极深,就算功力极强的人也不敢靠近。”
“你们跟他交换了?”妖榜有些好奇地问道。
“换了。”他被塔顶刺过来的白光晃了晃眼,继续道,“我父亲那时候还是门派掌门,连他不敢靠近的锁妖塔,竟然被他们上一任掌门创了进去,并抱着一只狐妖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
“那后来为何谁都可以进那锁妖塔?”
“因为这本书,这本天书。当时他们上一任掌门就是抱着这本书闯进了锁妖塔,自他走后,这本书便一直镇压在了锁妖塔内。”
昆仑派掌门说完后,直直朝妖榜看去。
他现在体内灵力被那些怨气侵扰,伤了内脏。说出这事来,也是为了让他对锁妖塔有一丝好奇,能够帮他把这本天书放入塔内。
妖榜自然是同意的,他心中也有些怀疑需要证实。
他从文朝西手中接过书,慢慢靠近塔内的第一层。几乎化成实制的怨气一条条向他侵蚀,还没靠近他身边便被另一种灵力侵蚀殆尽。
昆仑派掌门在锁妖塔下等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才见着妖榜从塔内出来的身影。
他面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气,几乎垂脚的长发被烧了一大截,齐在了臀部位置。
他的脚步很缓慢,昆仑派掌门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衣袍被剑痕割了许多道口子,伤口往外渗血。
他连忙扶住妖榜,把他带回了厢房内。
妖榜已经浑身无力,只能借住昆仑派掌门的力气向前走。
“让你门下弟子帮我烧桶热水,我要清洗一下。”
“不行。”昆仑派掌门开口拒绝,“你这伤口不能碰水。”
妖榜眉头蹙起,衣服上粘腻的血水让他有些难受。
“无事,等我清洗完伤口更易愈合。”他声音微弱,像是强撑着把这句话说完。
昆仑派掌门拗执不过他,只能招来弟子,烧了桶热水,放在厢房内。
此事他也有责任,若是早就把天书放回塔内,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他试了下水温,正合适,想要询问他是否要弟子帮忙,还没开口,便被妖榜赶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受伤
室内白雾氤氲,他扶住桶边,小心地褪去身上的衣袍。
前胸,后背,手腕各种刀痕,血液从伤口上渗出,缓缓顺着他后背滑落。
热水侵蚀着他的伤口,没有止住血液的伤口,很快把大木桶内的清水染成了淡红色。
妖榜垂下眼皮,闭目思索着,直到木桶里的热水逐渐冷去,才起身。
锁妖塔内的怨气之所以无法无法化解,是因为第一层设置了五个阵法。这些阵法包罗万象,囚禁住了塔内的怨气。
器灵被这些阵法引向他处,为其他地方化了怨气,从而导致塔内怨气越来越重。
若不是有天书镇压,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伤口不是因为怨气,而是因为锁妖塔顶那个阵法,五个阵法接连着那一个阵法,造成了幻象。
幻象……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幻象里的场景是他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也是他心里最害怕的。
妖榜此时都能感觉到那一刻的恐惧,他不想再去想那里发生的事情,可脑海中却总在重复那一幕。
京城,皇宫。
在后宫内疯玩了一天的大皇女,正打算休息时,突然收到了瑶寨大长老的来信。
这是她回房休息时,一个宫女悄悄交到他手上的。
她摘下手腕上的红豆串,小心放进木盒中,才缓慢打开那封书信。
瑶寨传信的纸是浸泡过特殊药水,只有放在火上烤上面的字体才会逐渐显形。
看到书信的内容,她微微愣神,上面一点瑶寨的消息都没写,但上面的内容却让她有些震惊。
“和田村整村烧毁,村民全部被烧死,消息被县令封锁,望大皇女告知皇上。”
她捂住惊呼出声的嘴巴,连忙把信件折好,放进袖口内。
幸好她看来信的时候,支走了嬷嬷和身旁的宫女。
她不能让父皇知道,她还和大长老有联系,而且嬷嬷也说过,后宫不能插手政事。
右相徐云平无疑为合适人选,只是……该怎么让他知道?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着,否决了许多个主意,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
瑶寨内有一水车能灌溉农作物,而徐云平正在操心农务,她可以让人不经意间在他面前提起。
徐云平一旦得知到这个消息一定会过来问她,到时候她再说瑶寨内确实有这一农具,不过只有大长老才知道制造方法。
听到这消息,他必定会亲自前往瑶寨求取,而去瑶寨的路上有七成可能会经过和田村。就算没有经过,大长老也会有办法把消息传进他耳内。
想到主意,大皇女又翻了个身,抱住被褥,香乎乎地熟睡了过去。
过了除夕夜,也到了新的一年。
宫中又设了大宴,邀请朝中重臣赴宴。
宫中喜气洋洋,文敬皇也乐呵呵地赏赐了一些重臣自己提笔写的对联和“福”字。
其他朝臣都是心中喜悦的,只有郑太看着手中这副对联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就不能赏赐些实用的金银珠宝吗?”
他手头的银两可都是为朝廷购进马匹用掉了,现在连做件新衣服的钱都没了。
太抠门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灵犀牛
开春,文敬皇派徐云平前去瑶寨大长老手中讨要水车图纸。
水车在庆国很普遍,甚至还有许多方便农具,都是由庆国墨家制作。但庆国方面把控了这一方面,限制其他国家从本国带走农具。
因此在农业方面,东国和蜀国都要落后于庆国。
现在得知有这一好消息,徐云平立即放下手中所有的事务,亲自前去瑶寨。
妖榜在昆仑派休息了几日,直到身上的伤全部养好,才前往玄真派跟灵汇合。
临走前,他把锁妖塔内阵法的事情告知了文朝西。
他猜测,锁妖塔的器灵被那阵法引去了天都院府,所以必须自己亲自走一趟。
藏书阁前阶梯上,一位青衣男子着梯而坐,青袍铺满了地面,挡住了前往藏书阁的路径。
他右手拿着一本古书,左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翻看着。
一束束光线透过树叶撒下斑驳光点,照在他的右手以及翻页的古书上,显得手指更加细长透亮,节骨分明。
站在不远处一位弟子看见这一幕微愣,脚步不自主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名弟子身材矮小,大约只有一尺三左右,但眼睛清澈,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灵唇角微弯,抬头看向朝他走来的弟子,连忙站起走向一侧:“不好意思,我看书看入迷了,所以不小心挡了你的去路。”
他脸颊两侧微微浮起一丝红晕,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没……没事。”方敬连连摆手道,“是我打搅你看书了。”
见到这比画纸上的美人还美上三分的容貌,他连说话的都比平时轻了很多。
“这是什么灵宠?”灵把视线从他身上渐渐移到了他的脚边上一个长着犄角似牛非牛的灵物身上。
那只灵物似乎有些害羞,朝方敬的脚边躲了躲。
方敬局促地笑了笑,手脚无处安放:“这……这是一只灵犀牛,他还在还是幼崽时期。”
灵弯了弯眼睛,冲他笑道:“可以给我抱抱吗?”
方敬被他脸上的笑容迷晕了,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把小灵犀牛放在了他手上。
灵轻轻抚摸了下他的犄角和脑袋:“灵犀牛可是很少见的,师兄能得到这么一只灵宠运气也是不错的。”
方敬被他夸的双耳赤红了起来:“哪……哪里……”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这灵犀牛是我下山历练的时候捡到的,当时它只剩下了一口气,就那样虚虚弱弱地趴在我脚下。
我身上也没有救治他的草药,只能把它签订成了灵宠。”
“这只灵犀牛真是可爱。”灵垂下眸子把它放在地上,从袖口中掏出一支毛笔放在了他的爪子上。
灵犀牛一接触这只毛笔便死死的抓住了,虽然它不明白为什么,但这东西他很喜欢。
“这算是我送给他的见面礼。”灵道。
紧接着他又弯腰拾起刚刚不小心掉落的古书。
方敬本想拒绝但看见他的动作,连忙把嘴里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灵轻轻拍了拍书皮上的灰尘,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师兄还要去藏书阁吧,我就不耽误师兄的时间了。”
方敬被他的眼睛吸引的呆愣了很久,等回过神来时,灵早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第一百五十八章 西蜀望江原
郑太从番国商人手中共购进了一万余头烈马,全部饲养在了西蜀望江原。
西蜀州与番国领地接壤,而西蜀里的望江原则是最好的饲养马匹之地,开阔的原野,大量草原,以及许多训马人都在此地聚集。
他打算训练一批骑兵,蜀国虽有骑兵,但数量很少且作战懦弱无能。
在和番国商人交谈时,他从他口中得知有一番国人不仅训练的马皮毛色油光水亮,且通灵性,懂得与骑兵协同作战。
不过此人比较贪财,郑太对此人提起了些兴趣,亲自到番国见了此人。那人虽是贪财但也重诺,算是个可靠之人。
“刘兄,我是蜀国来的商人,从陈来口中听说你家的马匹不错,可否带我去参观一下?”
“陈来?”刘满轻声嘀咕了下,这不就是从他手中把他的好马都买走的那个奸商马贩子吗?
他竟然还会给自己介绍生意?
“实不相瞒,郑兄,我家的马匹都让那个叫陈来的马贩子买走了,手头只留下几匹来年配种……”
刘满也的确是实话实说,去年冬季番国草原几乎都遭了大雪,连人都没得粮食吃了,马匹自然饿死许多。
正好那时候听说有一大商人收购马匹,他们镇子附近的人便都把马匹卖了,存了一些粮食。
现在天气缓和了,马匹的价格也涨上来了,但是那时候连吃都没得吃,谁还会留下马匹留着现在卖?
郑太摇摇头笑道:“陈兄误会在下了,我听说陈兄驯马的手艺在番国那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特此来邀请刘兄替我驯马。”
“哪里……哪里……是郑兄谬赞了。”他老实的笑道,“郑兄不如先去看看马匹。”
“也好。”
“郑兄这边请。”
陈满走在前面带路,微驼的背部已经简单的布衣看上去像是个老实汉子,不过在他转过身去那一刻眼珠却左右转动了下。
马栅栏在后院,郑太一进后院非但没感受到马匹聚集的脏臭味,反而闻到里面带着一股青草香味。
马匹都是分成隔间饲养的,里面大约还剩余六头,除了有一匹青白杂毛小马外,其余五头都是枣红色的。
五匹红鬃毛马打理的整整齐齐,躯干壮实,四肢修长,精神抖擞,马蹄都修剪过上了马钉。
另一匹青白色杂毛马则看上去却有些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嚼着干草。
郑太稍稍看了这边一眼,便把视线又重新放在了那五匹好马身上。
“郑兄,你也看到了,如果我跟你去驯马,那我家这些马匹还不得饿死。”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毕竟这些马匹都是我精心饲养出来的。”
郑太看着他脸上那真挚的表情,脸上扯出一丝笑容道:“那郑兄可否把这些马匹一起卖给我?”
“可是……”刘满脸上带着些犹豫,“可是这留下来做种的马匹可能价格上……在价格上要比市面上那些良马还要贵上一点。”
郑太深吸了口气,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没事,我有钱。”
“那哪成啊……”刘满连忙推辞,若不是他那脸上的笑容灿烂,郑太还真以为他在推辞。
“正好我那里还缺些配种的良马,郑兄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他言不由衷道,“那驯马的事情……”
“好说,好说……”刘满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不如我们先来算算这……”
郑太硬着头皮道:“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请君入瓮
半夜。
鸦蜷着被子,看上去睡得很熟。
白猫突然在漆黑的环境中睁开了眼睛,跳上了鸦的床铺。它抬起前抓轻轻推了推他的后背,见他没有动静,又推了推,等待了一会儿,才从窗户口一跃而下。
在白猫跳下窗户的那一刻,鸦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他随手抓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追赶白猫而去。
于此同时,另一边。
灵感觉到了那块玉佩破碎的声音,他紧眯了下眼睛,取出一件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悄悄从天都院府潜了出去。
妖榜睡在灵隔壁的屋子,他是受玄真派掌门邀请过来天都院府做客的,所以在明面上,两人当做不相熟。
在灵出去的那一刻,他已经有所感应,不过下一刻,他便闭上了眼睛,继续睡觉。
既然他不想让他知道,他便当做不知吧。
灵几番移动,几乎不过半刻的时间已经到达了那座寨子。
今天寨子外的看守明显比之前多了几倍,不过他还是用的同一招,悄悄打晕一个,换上他的衣服,趁着换班的时间潜入寨中。
在进入寨子中时,他朝后头看了一眼,蒙面布遮住了他脸上浮起的一丝笑容。
后面跟踪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找到三当家的房间走了进去,房间内空无一人,那块破碎的玉佩放在正桌上。
“你过来了。”
三当家突然从他后面出现,他的一只手臂缠着灰布吊在脖颈上,伤口看上去还没好,另一只手提着一灯笼照明。
灵点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见他继续说道:“你跟在我后头,那个白衣人已经来了。”
他面色平静,眼底下有些发黑,像是许久都没睡着。
灵跟在他后面,穿过几个房屋进入了一条小道,他带着他绕了许久才走到了一个大院子内。
院子内杂草丛生,枝叶繁茂,除了一条下脚的小道外,其他地方根本没法走。
过了长廊和圆弧形隔墙,他们走到了另一边的一个阁楼内。
阁楼下方架着一把木梯子,木梯子旁边则是一颗巨树,阁楼就建造在两颗巨树的上方。
“每次我们跟他见面的地点都不一样,这次他选择在这里。”
三当家抬头看了眼阁楼,眼神躲闪道。
灵盯着他的眼睛,唇角微弯,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你这是不肯相信我?”三当家唇角笑容瞬间塌下。
他见灵脸上神情依旧不变,只得放下灯笼,抬手扶在木梯上,扭头对灵道:“那我先爬上去。”
灵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退后了一步,看着梯子。
三当家脸稍变,扭头又看了眼他,才爬上了梯子。爬到顶端,他转过身,站在阁楼门口看着灵,示意他爬上来。
灵脸上的笑容有些似是而非,三当家看见他的笑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办法。
他根本斗不过他!
下一刻——
他眼睁睁看着灵一步步走过来,把这木梯一节节敲碎,然后转身离去。
“哎……哎……你不能走!只有我知道白衣人哪里!”三当家瞬间急了,他发疯似的威胁道。
但任凭他怎么呼唤,灵也没有回过身去。
那位白衣人确实在这间院子里,不过不在这个阁楼里,而在院子里的房间内。
他跟着三当家一走进这间院子,就见他眼睛频频朝一间破旧的房间看去,这不让人起疑心也难。
第一百六十章 或许
白衣人安静的坐在桌前,一手抓着酒壶倒进酒杯中,另一手轻巧地夹起牛肉放进嘴里。
灵一进这里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里面只有他一人,仿佛早早在等待着他。
“许大夫。”
灵认出了他的面容,脸上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怒,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他缓步走过,拉开凳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喝茶还是喝酒?”许大夫脸上也没有露出惊异的表情。
这两人娴熟的对话,看上去像是多年好友。
“喝茶吧。”酒他是不想喝了,那宿醉以及头昏脑胀的感觉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已经过去的事情也不想再遇见第二次。
铁制的酒壶旁多出了一把陶瓷壶具,灵虽然换了一身粗布衣裳,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度已经容貌。
就像漂亮的人穿再差再难看的衣服也是人衬托衣服,久居高位的人就算有一天他落到了乞讨的地步,别人也不会以为他本身就是乞丐。
他身上那高贵的气质以及动作举止,也会让人认为他只是落难了!
或许现在帮助他,等他脱离了苦难,自己以后也能得到报答。这是大多数的想法,因为利益是相互的。
陶瓷壶里的茶已经泡好了,茶水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像是放置了许久。
但壶口却又是热的。
这茶是用来解渴的而不是用来品尝的,总会有人会把一样普通的东西赋予上高贵的价值。
但实际上,在干渴的人眼中,它只是一壶解渴的水,它本身的意义就是一壶水而已。
灵提起瓷壶倒进桌上的瓷杯中,这人估计早就猜测到了他会选茶,连这装茶的杯子都选好了。
混浊的茶水,碎茶叶飘满了杯口,他的眼神却好像在看一壶好茶般,细细品尝。
一人饮酒,一人饮茶,昏黄的烛光,照出了他们脸上的神情。一只白猫突然从窗口跳进,扑进了许大夫的怀里。
紧接着一道暗红色的身影也从窗口跳了进来,当他抬头看见了屋内的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老实了起来。
他乖巧的坐在了灵旁边的凳子上。
白猫好奇地朝桌上瞧了瞧,嗅了嗅桌上的酒,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许大夫杯中的酒。
刚舔两口它就晕晕晃晃的掉下了桌子,幸好许大夫眼疾手快,一把抓过的尾巴,拎了起来,放在旁边的凳子上。
“这酒还真是醉人。”灵把视线投向醉酒的猫。
许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回道:“比不得茶苦。”
“这茶可不苦,说不定是喝茶人自愿的。”灵说完后,端起茶杯对着他喝了一口。
“这酒可不醉,说不定也是喝酒人自愿的。”许大夫同样也举起酒杯对着他喝了一口。
听着他俩的对话,鸦眼中满是迷茫,不知道他们之间在打着什么哑迷,两人的对话他听不懂一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或许是他们三人在一起久了,也染上了对方的习性。
“鸦,你抱着这只猫替我守在门口。”灵侧头看向鸦,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鸦没有注意灵的表情,大人让他做什么,他都会遵从不会询问。他直接抬腿走到许大夫身边,抓起那只猫的尾巴,把它提去了门外。
“大人,何必如此呢?”许大夫轻叹了口气。
“许大夫又何必阻挠呢?”灵顺着他的话反驳道。
“我只是……”他停顿了下,脸上露出些犹豫的神色,“我只是不想大人一直被人蒙蔽罢了。”
“或许,这是我自愿的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术士
“大人可听说过一故事?”许大夫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问道。
灵没有回话。
许大夫盯着他的眼睛,顿了顿,继续道:“闲来无事,我便给大人讲讲吧。”
“蜀国有一大夫,名为药,药家祖祖辈辈皆是医者。
他性情和善,做事宽宏。凡是穷苦人家生有顽疾,他可免费为人诊治。
有一年,他所在的城内起了瘟疫,他自愿为人诊治,不收分毫,家财倾尽,为城内提供大量药材。
疾病初,他寻找无数药方古迹,终于让他找到一方子,救好了多人。可没过多久,药自己染上了瘟疫,那时他身体虚弱,没办法自诊自医。
不久后,城内来了一巫医,提议若不把生了病的人都隔绝,那大家都会染上疾病。
能逃的人都逃出了城,只剩下生了重病的人,全部被士兵围困在城内,巫医又提议用大火把整座城生了病的百姓烧死。
后来瘟疫没了,众人都在夸赞那位除去瘟疫的巫医,连同那些被药一起治好的人都在赞扬他。
他们却忘了还有一人彻夜不眠,翻遍古籍,只为寻找一丝良药,保住全城性命。”
许大夫说完后,又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你是愿做那药还是那位巫医?”
“不管药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样,我只知道他当时是自愿的。”鸦对上了他的眼睛,认真道。
“对,自愿的……”听了他的话,许大夫脸上的笑容逐渐拉大,突然间他抓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他的眼眶不知何时已经通红了起来。
喝完的酒壶被他随手扔在了地上,许大夫声音有些嘶哑:“他……当时确实是自愿的。”
“可后来,他后悔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大火一点点袭来,他却在床上动弹不得。”
桌上的酒壶碗盘被他一扫而下,掉落在地。
许大夫从凳子上跌落在了地上,他眼眶通红,眼泪从脸颊滑过。
“后来,他后悔了……
后悔自己明明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为什么要把自己和家人至于危险中!
后悔为什么要家财散尽去就那些忘恩负义的人!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一点一点被烧焦……”
许大夫的声音越吼越大,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怨恨,又像是有些不甘。
灵面容依旧平静,像是触发不到他的感情,他像一座雕像般坐着,冷静地看着许大夫时而大笑时而大哭,时而疯癫时而又安静。
灵的脸上可以装出任何表情,懦弱的,同情的,感动的,可怜的……
可这一刻,他不想装,他的平静或许是对许大夫最好的安慰。
遭受苦难的人,要的不是你高高在上的可怜和同情,而是平等对待。就像有的人或许发泄一场之后又会变回了那个性格和蔼或慈祥的人。
你的那点同情和可怜除了只会让人难堪,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灵他是生性凉薄,但他不是愚蠢到理解不了他们的感情。相反,他很了解,但要让他自己拥有这样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他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在巨大的压力下以及大起大落中,他找的答案才有可能被说出口。
是时候了,灵从凳子上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
他扶正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救的人,他也从火堆里救出了你。”
听到灵的声音,许大夫吼叫的声音停顿了下来。
他迟疑了一会,才抬起通红的眼睛,看向灵:“你说什么?”
“在城门关闭时,有一个士兵冲进城内,从火堆里救出了你。”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那个士兵的家人是被你救的。”
许大夫彻底安静了下来,束发带不知何时从他发上脱落,长发落在了他的脸颊两旁。他低垂着脑袋,就连灵也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过了许久,或许是一柱香时间,或许是三四刻时间。
许大夫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手脚看上去有些僵硬。他低头把地上打碎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才抬头看着灵道:
“那些幼崽被上供给了蜀国皇上。他背后有一术士,需要这些幼崽,我只是替他们运输的。
那时我醒来时,是躺在那位术士的房间内,我以为是他救了我。后来,我跟他做了个交易,他教我修仙,我替他运输这些东西。”
第一百六十二章 突发事件
“那你为何要到和田村去?”灵有些不解。
“因为那个疯女人在和田村,他们让我看着她,在合适的时间再把她放出来。”许大夫声音略显疲惫,“那时正好有一位落榜书生,在回村途中病逝了,我便替代了他的身份,久住和田村。”
“今日你引我过来到底是为什么?”灵继续问道。
“那术士交给我一项任务,让我引你过来,最好能够把你杀死,就算杀不死也要留下你。”
许大夫脸上的神情逐渐恢复正常,灵抬头,从他眼中几乎看不出一丝悲伤。
他缓缓看向窗外,外面的天色逐渐亮了。
“你该走了!”
他语气虽平淡,但灵从他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催促。
重要的东西他都已经知道了,也确实没必要留下了。
“鸦,我们该走了!”他传音给门口看守的鸦。
鸦立刻打开大门,拎着猫尾巴把白猫塞进了许大夫的怀里,然后跟在灵的身后,离开了这里。
天大亮了。
灵和鸦回到了客栈中。
“大人……”
老叟早已经在门前等待,一看见他们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
灵对着迎来的老叟道:“那只梧桐笔,我已经给了你儿。不过我听说方敬说,他是为了救它才和它签订了契约。它若是记起来了,想回来的话,自然会回到你身边。”
灵话中的意思很明确,若是那只灵犀牛不想回来,他也不能强求。
“谢大人!”
老叟又想弯腰跪在地上,鸦一把冲上前去,抬脚拦住了他下跪的膝盖。
鸦看见大人皱眉的那一刻,便知道大人不喜他下跪,既然大人不喜欢,他自然是要拦下他。
“大人?”老叟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
“大人不用你下跪。”鸦打了个哈欠,替灵解释道。
一夜没睡,他现在十分困倦。
“那……大人,我已经让小二准备好了两间上房,你们要不要去休息一二。”老叟看出了他们眼底的困乏,顺势把准备好的房间提了出来。
“也好。”灵回道。
在秘境里的时候他就十分困乏,他以为出了秘境会好些,但却还是如此。
在岛上时,他的休眠期就已经到了。只是那时他刚进入休眠,岛上阵法就突然被破开来了。
一睡一醒之间,惊扰了他不稳定的魂魄,导致他突然变成了一个幼童,并且失了许多记忆。
现在灵力和记忆逐渐找回,他的身体也在提醒他,要开始沉睡了。
只是现在还不行!
灵一到在床上,就陷入了沉眠中。他的面容也在他入睡那一刻起,开始缓慢地发生变化,周围的灵力也都在拥挤进他的体内。
楼底下的老叟,也感觉到了四周的灵力正在枯竭。他抬头瞧了眼灵住得那间屋子,立刻示意小二关上客栈门歇业。
鸦还没睡下,旁边的动静他自然是有感觉,他强逼着自己脑袋逐渐清醒过来。
可能还是不够放心,鸦想了想,干脆还是守在大人的房门口。
他的脸上的睡意已经全无,正打起所有的精神盯着这间屋子,生怕出一点事情。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将才谋士
从西蜀回京,快则数十天,慢则数月才能赶到。
郑太安排好望江原里所有的事宜后,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他虽在西蜀耽搁了一段时间,但也不影响什么。
他回到京城时,已经是正午十分。他梳洗了一番,换上朝服,进宫面圣。
文敬皇已经知道了他回来的消息,所以下完朝后,便把折子拿到了明清宫,进行批注。
“皇上,端妃娘娘在外等候,她说亲手给皇上做了些糕点,想让……”
文敬皇抬手挡住了启公公接下来要说的话。
“让她回去。”
“是。”
启公公低垂下头,慢慢退出明清殿。
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慢吞吞进来问道:“皇上,是否要传御膳?”
文敬皇合上手中的折子,启公公连忙走过来,替他把纸,笔,砚都收拾好。
他静静地坐着,又朝外头看了一眼:“传吧。”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朕本想跟国师一起吃的,谁知已经快过响午,他还没过来。”
“皇上这是在抱怨臣做事慢?”郑太朝殿内走来。
人还未到,声已传来。
“哪里,朕只是想和国师共同用膳罢了。”文敬皇连忙否定。
他可不想在和这促狭的小子相怼了,上次他刚过了把口瘾,众朝臣的折子就压了上来。
郑太叩拜完后,找了坐下的第一把凳子坐了下来。
“皇上,西蜀望江原,虽已有马匹和驯马人,但未能有训练骑兵之将才。”
文敬皇面露沉思:“那……国师认为何人合适?”
“虽有将才,但须皇上不介怀,不疑心。”郑太抬头看向文敬皇,见他手上顿了下,便知他心中还是有疙瘩未除。
他继续道:“此人便是被皇上招降的马光起,他有将帅才能,有练兵摆阵之谋,实为不二人选。
若皇上心有疑虑,杨家老将有一子,名为杨善明。杨家将尚来忠君爱国,可让他儿做马光起的副将。”
文敬皇稍稍移开眼睛,问道:“那国师认为谁做军师为宜?”
“白田翁早年间有一师弟,名为余浩,他们共同拜了张大师为师。可余浩此人心性不定,定不下心来学习,后来被张大师带到了墨家。”
“墨家?”
文敬皇眼神亮了亮。
若是早知道墨家有一弟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肯定不会让徐云平跋山涉水去瑶寨讨要那水车的图纸。
还欠下了他们一人情。
不过,马光起……他心中始终有些不放心啊!
“让朕思虑一二。”他开口道。
“此事皇上须早日做决断。”早一天,便可多练一天的兵,多练一天的阵法。
他已经把前路摆在了皇上眼前,至于他走不走,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事了。
御膳在他们谈话期间,已经摆在了屏风后头的长桌上。
菜肴不多六道,但两人食用已经足够,多了浪费。
郑太看着这菜肴啧了啧嘴巴,文敬皇看着他的样子,打趣道:“国师难不成不喜这些菜?”
“皇上,哪能啊!”郑太连忙反驳,“只是臣为了购进马匹把银子都用光了,一路上食不果腹,看见这些菜肴难免饥饿难耐。”
文敬皇大笑道:“那国师与朕共同用膳?”
“谢皇上!”郑太喜不自禁,夸张地做了个叩首的动作。
第一百六十四章 郑太
郑太陪文敬皇用完膳后,又陪着他在书房交谈了一下午,等到出宫时外面天色已暗。
马车在外等候,马夫从隔板上跳下,迎着他进了马车。
马车在开阔的官道上缓缓走着。天色暗沉,就连马车内多出了一人,外面也没人察觉到。
“徐云平现在在和田村查找他们死去的原因。”
“消息谁泄露出去的?”郑太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还不知,不过查到一个可疑人。”那人看了郑太一眼,缓声道,“瑶寨大长老曾给大皇女寄过一封信,我们拆开检查过,发现是一张白纸,以为是那大长老忘记写了,于是放松了警惕。”
郑太背靠在坐垫上,掀开遮挡的帘子往窗口外瞧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说。”
“后来,皇宫内传出消息说瑶寨有水车图纸,并且刚巧传到了徐云平耳中。刚开始我们没有起疑,后来才逐渐发现事情不对劲。”
郑太冷冷朝他看了一眼:“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们,凡是和田村传出现任何动静,你们都要第一时间传信于我。”
“可……”这明明不是和田村传出的信件,我们以为没事。
那人被郑太狠厉的眼神,吓得把到嘴边的话立刻又咽了下去。
“没有下一次!”郑太语气冰冷,像是一块寒冰突然袭进了他的胸口,又扩散到四肢。
他打了个寒颤,应道:“是。”随即快速从马车窗口跳出,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郑太低垂下头,思虑着自己之前的每一步计划,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什么。
幸好如今文敬皇被西蜀挑选将才之事难住了。若是在事情发生前,他是希望皇上能够尽早挑选将才,可现在,他倒是希望皇上能思虑的久一些。
马车停在了“钟府”,这是他的府邸,虽然皇上之前给他改了姓氏,可他还是更喜欢郑太这个称谓。
“老爷。”马夫扶着郑太下了马车,管家已经早早的在东厢房内准备好了热水。
不仅是他,就连府里的丫鬟小厮都知道老爷不喜欢衣冠不整之人。只要他自己衣角上沾到一点污泞,他都要独自在房内清洗数遍,而且他极不喜欢别人在跟前伺候。
郑太点点头,走进东厢房并关上了房门。
木桶里的热水冒着热气,郑太先是搅动了下热水,试了下水温,才从柜子角落位置,翻出一件黑色金边纹衣裳。
他褪下朝服,换上这件衣服,并把原先脸上涂抹的黑色粉末都清洗了干净,露出了他原本白湛的皮肤。
容貌比较清秀,看上去很年轻,像个公子哥。
柜中的鬼面具也被他拿出来,扣在了脸上。青面獠牙,扯着一张笑脸。
游走四方的人都知道,兴隆客栈背后有一老板叫季公子,素来神出鬼没。他平常最喜爱穿着一身黑色金边纹外衣,戴着一张鬼面具。
遇到他的人,都叫他青面獠牙,也有和他相熟的人戏称他一声:季公子。
换好衣裳后,他打开房内一个暗道,从暗道里走了出去。
府内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安静,因此小厮们总是会等到第二天才来替他收拾房间。
刚开时丫鬟小厮或许还会觉得这国师有些怪癖,但呆得久了,也都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