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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全文阅读

作者:南瞻台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txt下载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贵气儒士,破人间迂腐气

    赵万两明显没有料到陆景竟会如此作答。

    他微微怔然片刻,又徐徐点头。

    原本还带了些轻挑的面容上,竟罕有的露出认真之色,对陆景道:“早些日子,吴老便于与我说过,你身上有些坚韧气象,那一匹素踵马通灵,若你仅是寻常,它只怕不会那般亲近你。

    我当时只以为吴老随口一说,没想到你在这陆府中受了白眼,沉在泥沼里,却仍然不想失了心中所持,攀附富贵,这倒是极难得。”

    陆景沉吟片刻,这才缓缓道:“倒并非是心中所持,若那南府确可以令我脱去身上泥潭,令我如我那花圃中秋日向阳的花卉得见阳光,想来我也是极愿意的。

    只是……南府中也错综复杂,我这等的泥人去了南府,不过是从一处泥潭跳到另外一处泥潭,仍无法得见天日。

    与其如此,又何必慕南府之强,期待另一处泥沼?”

    赵万两越发高看了陆景一眼,道:“不错,遇事知其利弊,不为表象所惑,若是搁在军中,你起码当得了一个提刑。”

    “既如此,你好自为之,还有你身上这一身武道修为,我不知你是如何隐藏,可等到将军回来,必然是要问一问你的。

    与这事比起来,习武也是其次,你在府中藏拙,其罪犹甚,到时候自然会有人问你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赵万两说话间,已然转身离去。

    他声音却仍然回荡在陆景耳畔:“还有便是这几日,莫要在府中乱走,平日里老太君让你只从这西门进出,大约是怕冲撞了贵人。

    重安王……值得我陆府的敬重,若无他持戟却卸甲,太玄威压下,我们这些武勋,便要多死些。”

    陆景目送赵万两离去,这才转身回了院中。

    青玥始终在那院门口等他,陆景看到她的模样,便笑着打趣道:”怎么?你是觉得我清早出门与人打架,还打输了?“

    青玥皱着鼻子,低头想了想,又忽然抬头道:“少爷,你是院里的男儿,自有自己的打算。

    可是……以后你若再去行这些凶险的事,可否……可否与我说上一声?”

    陆景脸上的笑容收敛而去,轻声道:“既然是凶险的事,自然不能让你知道,否则你待在家里也是心绪不宁,担心的久了,对身体也是不好的。”

    可青玥却固执的摇头:“少爷,不是这样的。”

    “在这偌大的陆府里,我与少爷最亲近,想来少爷也是这般想的。

    你去行那凶险的事,与我说了,你心中便有几分了然,知道在这小院里还有我在挂念着,也知道我是盼着你得胜的。”

    “虽说仅仅是些起不了用的念想,也总好过你一人独行。”

    青玥柔声开口,语气中充满了坚定,甚至眼眸也直视着陆景的双眼。

    平日里偶尔还会犯迷糊的青玥,这一番话似乎却又说的极有道理。

    陆景一时沉默下来,他低头想了片刻,脸上这才露出笑容,缓缓对青玥点头。

    青玥脸上露出笑容,浅而一笑。

    她眼眸便如同一轮明月一般,目光如月光般皎洁,内里似乎充满着某些力量,仿若一片湛蓝的海,让陆景心里越发宁静了。

    “对了少爷,我照你说的,煮出来一碗面,你要带到书楼里吗?”

    陆景看的出神,青玥却突然发问。

    他点了点头,笑道:“我在书楼里认识一位少年,年龄与我相仿,平日里回不到家去,我便带上一碗面去,让他尝一尝。”

    陆景说这话,又从腰间掏出一小块亮闪闪的金子。

    “少爷领了书楼月俸,这块金子比一两还多,你便收着,往后院里需要添置什么,也随你的意。

    吃食也尽可好些,不必省,下月还能再领。”

    “金……金子?”

    青玥眨了眨眼,连忙从陆景手里接过那一小块金子,又仔细端详了一阵。

    “呀!真的是金子,少爷,书楼这般好?去书楼读书,竟还有月俸可领?”

    “嗯?我去书楼可不是去做书楼弟子,你家少爷是被人请去当先生的。”

    “先生?少爷你是去书楼教书的?这般神气?”

    “教书?嗯……差不多吧,反正是书楼的先生。”

    ——

    陆景拿了装有清汤面的食盒,便去了书楼。

    上了修身塔第四层,发觉陈玄梧已然早早来了,正躲在角落里,仔仔细细看了一本书。

    陆景靠近,陈玄梧竟丝毫没有发觉。

    这令陆景深觉有趣,因为他第一次看到陈玄梧时,不过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已然发觉陈玄梧虽年少,元神却十分强大。

    便是这样一位少年元神修士,旁边来人了竟没有丝毫察觉……

    “他看的是什么书?”

    陆景悄悄探出头去。

    目光却捕捉到那书页上的一行字。

    “于时夜久更深,情急意密。鱼灯四面照,蜡烛两边明。十娘即唤桂心,并呼芍药,与少府脱靴履,迭袍衣……”

    嗯,怪不得陈玄梧这般入神,他看的这书有些不正经。

    陆景不由笑了笑。

    陈玄梧顿有所觉,连忙合上书页,抬头见是陆景又松了一口气。

    “景兄,你走路不该这般轻,圣人有言,行路有声,可解不便……”

    陆景将手中食盒递给陈玄梧,笑道:“是你太入神了些。”

    陈玄梧一脸好奇的接过食盒。

    “这是我家丫头做的,我极喜欢吃,今日清早又想起你在这修身塔中,便让她也给你做了一碗,当是我送你的初识之礼,你快些吃吧,我走的已经极快,可这面总不像其他点心,泡的久了,便不好吃了。”

    陈玄梧听到陆景的话,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盛了。

    他打开食盒,拿出那一碗面,又仔细看了看那碗,称赞道:“景兄的骑射功课应当是极好的,走了这么多路,这碗里的汤汁并没有洒出分毫来。”

    他一边称赞,一边拿起筷子,夹面入口。

    入口那一瞬间,陈玄梧动作微微顿了顿,又继续进食。

    只是眉头却微微皱起。

    “景兄,你家这丫头的手艺实在是有些……”

    “手艺极好是不是?”陆景自得一笑,道:“我家丫头其他饭菜倒是做的一般,唯独这清汤面是一绝,我每日不吃上一碗,嘴里总是寡淡了些。”

    陈玄梧使劲嚼了嚼口中的面,默不作声。

    陆景又说道:“你在这修身塔里虽然能吃到府中送来的山珍海味,可也吃不到这样的家常饭。

    我以后来修身塔,便都给你带上些,反正我也要吃饭,多做些也是无妨的。”

    陈玄梧越发沉默了。

    这单纯的白衣少年如今想的最多的,大约就是若拒绝了陆景,会不会显得太无理了些。

    而此时此刻,在修身塔第七层。

    观棋先生正背负双手,低头看着地面。

    地面乃是红木铺陈,木香溢出。

    可观棋先生似乎并非是在看这无趣的地板,嘴角露出些微笑来。

    “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次破例为书院招来这么一位少年先生。”

    观棋先生身旁,是一位宫装女子。

    那女子身穿淡蓝纱衣,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红妆,这妆容妩媚雍容,虽简单却不失大雅。

    谪仙般风姿绰约倾国倾城的面容,再加上一双令人难忘的星光水眸,似乎能迷倒千世浮华。

    这女子站在观棋先生旁边,也低头望着地面。

    观棋先生沉默不语。

    女子皱了皱眉头,目光流转间多出几分责怪:“你既然已经与那少年元神传音,破了你的偏执,又何必不言不语?”

    观棋先生终于转头看了眼那女子:“这一副面容……又精致了许多。”

    那女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面无表情道:“不过只是一副皮囊,我若愿意还能更美一些,不过你倒是难得,持了十年有余的戒竟如此破了?”

    观棋先生目光又落在地面上:“你觉不觉得,这少年自有一股坚韧气,说话行事之间也有所持。”

    女子摇头道:“我并不觉得他出彩,太玄京中多天骄,十七八岁的少年里有的是比他出色的,你见了他一面,便为他破戒,招他入书楼,不免令我疑惑。”

    观棋先生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徐徐传音道:“京中确实多天才少年,可是大多都是生得好、养得好、教得好的世家子弟,贵胄人家。

    唯独这陆景不同。”

    “他在陆府中虽称不上饱经磨难,却也不曾受到什么教养。

    陆府因为许久之前的一桩事,想要将他养成一个……废物。

    他年过十六,从不曾有先生教他文章,不曾有司教嬷嬷教他礼仪。

    可即便如此,他却仍然能写出一手惊人的好字,陆重山召他问话,这少年一举一动也不似心中只有怨愤的无用庶子。”

    “十一先生,这听起来也许无甚出彩的地方,可我总觉得他的境遇又何其像早年的四先生?”

    被观棋先生称作十一先生的女子眉头猛然皱起:“所以,你招他进来,是想要好生培养他,让他接一接四先生的衣钵?”

    观棋先生摇头:“若是我培养他,他便接不了四先生的衣钵了,反倒亏了美玉。

    所以我才邀他进书楼,让他当一当这摘录典籍的先生,在这诸多典籍中自得其乐,再用终日的笔墨、枯燥的摘录洗一洗他心里可能有的怨气。

    到时候,我们再看看他,看他能不能握四先生的剑。”

    女子听到这番话语,终于释然。

    观棋先生却仍背负着双手,轻声道:“夫子不在人间,那这天下总是需要些贵气的少年儒士,否则又如何破除人间这诸多迂腐气?”

第六十二章 世间人皆有善恶(谢稳稳得书友两万六千赏)

    摘录典籍,本是一项极枯燥的工作。

    可当陆景执笔,当心无旁骛命格、读书人命格触发。

    陆景便确如观棋先生所言那般,在这诸多典籍中自得其乐。

    也许是因为陆景已然习武有成,对于体内皮肉筋膜骨的掌控越发熟练,又有百十重气血熬炼他本身。

    陆景在这摘录书籍的过程中,不仅感觉不到丝毫的疲乏,只觉自己的笔墨功力又有增长。

    毕竟执笔者,有力则字形入骨,知力则笔迹由心。

    一旁的陈玄梧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过来看陆景写字。

    他往往一看便是盏茶时间。

    眉眼中还总带去敬佩。

    “景兄,你这字是如何练的?这一手草书,竟练得比我家长辈的还要好上一些。

    我家长辈也极好笔墨,不过他并不多练草书,反倒是喜欢一笔道经体,已经浸淫数十年,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便将你介绍给他,同好之下,想来他与你也有些话说。”

    陈玄梧说到这里,又在嘴里嘟囔:“幸亏他爱字,否则他整日无所事事,也不读经,便只知道教训我。”

    陆景抬起头,笑道:“家中有长辈管教你,也是一件好事,往后在这世间行走起来,有长辈真心实意的教诲也会简单许多,你莫要厌烦了。”

    陈玄梧摆了摆手,泄气道:“我原以为你与我同龄,说起话来也会年轻些,没想到你整日写字,偶尔说话,说得还与我家长辈一般无二。”

    陆景摇摇头,继续低头写字。

    陈玄梧呼出一口气,回角落读书。

    陆景眼角余光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那本书,心里有些无奈。

    “就陈玄梧倒是奇怪的很,那等书偶尔看一看便是,怎么整日拿在手里不放?”

    陆景对于这些春光小记其实并不排斥,心中好奇之下,今日还请教陈玄梧,借来一本好的详细研究了一番。

    只是,陆景发现这陈玄梧对于这等书的兴趣,过于浓厚了些。

    今日一整日,都是在找这种书看。

    不过人各有志,他并非陈玄梧的先生,也非他长辈,他这书楼先生,也只负责抄录典籍,自然不会多管闲事,指手画脚。

    “不过仔细想起来,这陈玄梧就连看这些春色小记,眼神都这般纯粹,这般澄澈,甚至神色都不变分毫,脸颊都无绯红,就好像是在看真正的圣人典籍一般。

    这倒有些奇怪。”

    陆景脑海中思绪闪过,便又专心抄书,一直到晌午之后。

    他这才站起身来,回了位于修身塔第三层角落的房中。

    这间房便是他之前和青玥提过的屋子。

    是书楼给他这个摘录先生备好的休憩之所。

    毕竟是塔中房舍,并不太大,大约只有一个开间大小。

    但是里面却什么都不缺,桌椅、床铺,打开窗户甚至能看到整座出楼二层楼风光。

    陆景便在这里打坐,观想大明王,仔细修行神明感应篇,又操控元神,继续修习无夜山呵斥术咒言、印决。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当日日不懈,否则又如何能始终进境?”

    陆景在心中勉励了一番自己,想了想,又回到第四层楼,将那房间的钥匙给了陈玄梧。

    “景兄,你为何有单独的房间?”

    房间门口,陈玄梧眨着眼睛道:“修身塔便只有这么大,若是每个在修身塔中研读典籍的书楼弟子,都给这么一间单独的房舍,那这修身塔里的典籍便无处摆放了。”

    陆景正要回答自己是书院先生。

    却见陈玄梧挤眉弄眼道:“我听说南禾雨族里一位名叫南从甄的老人整整四十二年不曾踏出书楼一步,也算是书楼老人了,是不是他给你说了情……”

    陆景有些无奈的看了陈玄梧一眼,打断他道:“我平日里不住这书楼,这间房空着也是空着,你若不喜欢与其他书楼弟子同住,便在这里过夜吧。

    只是,我向来喜欢干净,你打扫起来还要勤快些。”

    陈玄梧想了想,却摇头道:“承了景兄的情,只是家里长辈让我来修身塔,是为了修身读书。

    我若是连三五人的房舍都住不下,长辈知道了只怕会叹气失望。

    而且,我那房中多是老人,除了起夜频繁一些,倒也无碍,不妨事的。”

    陆景仔细看了陈玄梧一眼,越发觉得眼前这少年,肩上竟能担几分长者期许。

    又与陈玄梧闲聊几句,他这才下了修身塔。

    修身塔之外,偶尔有书楼弟子走过,笑着朝陆景点头,陆景点头回礼。

    书院二层楼弟子比起一层楼弟子来说,不知少了多少。

    书楼一层楼便如同一个极大的世俗书院,先生多,弟子也多,诸弟子又有许多课业,受书楼先生监督。

    而书楼二层楼中的弟子却相对自由了许多,二层楼里,除却修身塔也还有很多建筑,各自教授的也不一样。

    正因如此,早上陆景来都有些晚了,便不曾看到太多的学生。

    可是此刻陆景下楼,不过走出去十几步,他脑海中一道橙色光芒一闪即逝。

    陆景感知到,洞妖命格骤然间触发,他的元神也微微发光。

    紧接着,陆景便远远看到远处两位穿着黑衣的少年少女,从他身旁走过。

    而他们身上,却弥漫着一股股绿色的妖气!

    “就书楼里,竟然还有妖?”

    陆景皱了皱眉头,这未免太有教无类了些。

    书楼这样的儒学圣地,陆景绝不相信这些妖怪是化成人形,偷偷潜入进来的。

    这里是读书的圣地,不知有多少大儒,不知有多少元神如神火,灼灼燃烧者。

    寻常的妖物若是敢踏入这样的地方,只怕顷刻间便要化为飞灰,消失殆尽。

    可刚才那两只妖怪,却偏偏能够随意在二层楼中行走,对话交流间,竟还探讨着学问道理……

    陆景便在这等疑惑中,朝着饭堂走去。

    一路上,他又看到了几只妖物化形成人的书生。

    甚至,当他看到一只看起来极年幼的少年时,洞妖命格还清晰的看到,那绿色妖气竟然隐隐化形,化作一只猫的形状。

    “这是一只猫妖?”

    陆景明白过来。

    这洞妖命格大约便和那鹿山观神玉一眼,效果也和他元神修为,以及被洞察的妖怪修为挂钩。

    “刚才那只猫妖弱一些,我便能依稀看到他的真身,瑰仙大妖应是极强,但却因为深受重伤,又在沉睡中,我能看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

    “那便意味着……这书楼中应该还有极强的大妖,以我如今的元神修为配合洞妖命格,却根本察觉不到他们究竟是人是妖。”

    陆景想到这里,眼中却无丝毫惧怕,反而更清亮了几分。

    在他看来,这书楼似乎更有趣了些。

    抱着这样的念头,陆景一路上洞妖而去,去了二层楼的饭堂,又找到七八只妖怪,其中有强有弱。

    强得妖气若隐若现,陆景不详细看,都看不出什么来。

    而弱得,妖气则更明显些。

    陆景一边打了许多菜肴,准备带回院中,一边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这些来饭堂吃饭的书楼弟子们,便如摘录典籍一般,同样自得其乐。

    正在此时。

    他身旁两位面容儒雅、穿着考究的儒生正毫不避讳的说话,话语不由落入陆景的耳中。

    “那南国公府的南雪虎倒是有一颗侠义心,今日清早胜朝街,上虎将军那老来子策马奔腾,撞倒了一个老妇人。

    那老来子平日里跋扈惯了,倒嫌那老妇人挡了路,举了马鞭便要抽下去。”

    “他那一马鞭下去,那老妇人只怕是要被抽死,周遭的百姓心中可怜那老妇人,又怎么敢惹上虎将军的独子,在他们眼里,这可是天上凶神一样的人物。”

    “谁说不是?幸好雪虎公子平日里总去西庆楼里饮茶,正好路过,当即出手,握住马鞭,将那腌臜的将军子拖下马来,保下了那老妇人的命!”

    “我看南国公府那一柄斩草刀,不是南风眠的,便是这南雪虎来握,一腔热血总能用来持刀!”

    “嗯?这南雪虎四年之前,就已有功绩,可差就差在他只是个庶子。

    再说坊间不是已有传闻,几个月前南老国公就已经定下了承爵者,那天骄南禾雨是要握刀的,这几日倒没了音讯,应是南风眠回来的缘故,这许多事又起了风波。”

    “还有这等事?我在书楼里待了太久,都未曾听过这些,可南禾雨便是天骄,也是女儿身,终是要嫁人的,如何承得了爵?”

    “找了个入赘的。”

    “有人入赘南府?大约不是平民百姓吧?草民又如何迈得进南府泼天的门槛?”

    “我记不清了,约莫是个武勋庶子,他的身份倒也无甚重要的……”

    那两人并不避讳,就在他们身后打菜的陆景,自然也将这些话语听在耳中。

    他神色不变,也丝毫不介意这些儒士记得所有事,唯独记不得他的名讳。

    脑海里,却还想着南雪虎救一位命贱如草的无辜妇人的事。

    “这世间的人便是这样的。”

    “没有绝对的善恶,他们身上善与恶皆有之,南雪虎今日行善,是他身上的少年热血,是他骨子里的良善,是他对于无辜者的怜悯。”

    陆景已打好菜,缓步走出书楼饭堂,他来时原本还有阳光照耀下来,如今一大片乌云飞过,遮住了夕阳。

    “可是……不久之前的那一桩事里,我也是无辜者,可南雪虎明知我无辜,也与我道歉,却仍要杀我。

    这是他身上的阴暗处,是他骨子里的恶。”

    “善与恶,都是要清算的。”

第六十三章 贵女入邪宗,乱海杀龙宫

    那片乌云过后,傍晚的天空更清澈了些,并不阴暗,反而有一种澄澈的蓝色。

    处太玄京以外的群山,在夕阳的映照下,染上一层薄薄的微光。

    陆景便望着那些微光回了陆府。

    今日傍晚中的陆府西门大有不同。

    平日里,门前不过两个守卫。

    今日却多出了四个。

    而且这四人明显不是陆府那些老卒,他们虽然身穿便装,一袭黑衣,但是身后却都背着一把斩马刀。

    即便隔了数丈的距离,陆景也能感知到那些斩马刀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气。

    而那四个新侍卫,便只是远远看了陆景一眼,陆景也只觉元神生寒。

    “这些都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悍勇,武道修为也绝不俗,每一位都是极强的勇猛之士。”

    陆景知道,这几个守卫来自于重安三州,是重安王的麾下。

    这些守卫来了,那便可证明那重安王妃也已经来了。

    陆景倒是并不在乎这些。

    他照例进了西门,那些守卫目光逼视,陆景却无丝毫胆怯,照例进了西门。

    门口另两位侍卫自然是认得陆景的,也出声为陆景开道。

    陆景回了小院,便看到青玥已经在侧屋中忙碌,因为今日陆景离去前,曾告诉她,傍晚日落时分自己便会归来。

    “青玥,只下一碗面便是,其它吃食我从书楼中带了。”

    进了院门,青玥打了热水让他洗手,陆景便笑道:“往后你也少辛苦些,书楼里吃食的样式极多,我每日带几样,我们吃一个轮回,只怕也需要许久,不许再那般操劳了。”

    青玥倔强摇头道:“每日都从书楼带,岂不是要花许多银两?”

    陆景笑着回答:“你忘了?我是书楼的先生,书楼照顾先生们,这些吃食并不贵的。”

    青玥懵懂点头,却又固执道:“往日里,院中没有银两,做不得许多菜,如今稍宽裕了些,少爷,我总是要学着做几样好菜的,否则往后若是院中来了人,又如何招待?岂不是要落了你的面子?”

    陆景听到青玥的话,也并不反驳。

    两人坐在桌前,摆上许多吃食,又有青玥之前便准备好的两道菜肴。

    一边吃着,青玥又在琐碎开口:“少爷,今日我们去迎接那重安王妃,她好生气派,来到府前便是轿子都没下来,那轿子一路抬到了观古松院门口。”

    陆景随口道:“重安王妃自然气派,太玄京中许多将军,许多武勋世家对于重安王都敬重有加。

    而且他的身份本就尊贵,圣君与他同母,如今分了王,王妃回京没有回他们在京中的府邸,却来了陆府,这对陆府来说是莫大的恩泽。”

    青玥似懂非懂,又道:“不过今日我撞见了烽少爷的丫鬟袭香,她竟主动与我攀谈,说府中原定了侍奉王妃的是我,后来蔷小姐去与老太君说了,又换成了雪柳和大姑娘锦葵。”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道:“虽说王妃身边不缺丫鬟,可来了陆府,陆府总是要派一个领路的。

    幸亏不曾让我去,否则……”

    青玥脸上露怯,陆景仔细听着她说话,脸上带笑。

    青玥并不知,为了这件看似极小的事,陆景究竟悄无声息的做了些什么。

    “不过,今日我去府外采买,遇到几个别山院的,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凶恶的很,我也未曾去询问,可真是奇怪。”

    此时天已黑了。

    从敞开的房门看去,天上坠满了闪闪发亮的星星,秋日的夜空只要无云,便总是能看到星星的。

    这些星星像是细碎的流沙,铺陈出一片灿烂的银河,斜斜流向天穹。

    极美。

    陆景和青玥望着夜空,青玥又道:“少爷,这次老太君未曾请我们。

    据说重安王妃来陆府,并非是空手来的,还带了许多礼来,陆府中有名有姓的,大大小小的都有。

    老太君也在观古松院中做了东道,今夜陆姓的人,大约都聚在那里了。”

    陆景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些,点头道:“看来,我做这许多事情还有好处,这老太君和钟夫人如今大约是心烦,不愿见我,这样一来,我们倒也图了一个清净。”

    青玥疑惑问道:“少爷,你做了什么?”

    ——

    此时,观古松院那偌大的宴客厅中,已然做了许多人。

    “漪儿,你去问了?你父亲真不愿来?”

    宁老太君坐在上首,皱着眉头,眼神里还带着许多无奈。

    衣着华贵的钟夫人,也不由叹了口气。

    今日晚宴有贵客来,陆重山却仍然不愿出那雾林坡。

    “老太君,重山老爷不来其实也无妨,想来王妃也是听过他的事的,知道重山老爷有心疾,并非是故意慢待他。”

    钟夫人仔细思虑,又觉得事已至此,便主动出声安慰老太君。

    “王妃正在休息,现在将开宴了,到时候王妃便会来临,没有个男儿迎接总归不是什么兴盛气象。”

    老太君叹了一口气:“可已然如此,便只能你我迎接了,幸好今日王妃临府的时候,我好说歹说,让重山下了一回雾林坡。”

    她说到这里,又抬头望了望这偌大宴客厅中,端坐的许多陆姓。

    “人已到齐了?今日说是我做东道,实际上却是王妃借我之名做这东道,是她亲善的恩泽,府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不能慢待了。”

    宁老太君发问,在旁侍立的刘管事弯腰道:“老太君,除了重山老爷、二府周夫人、二府五爷和大府三爷之外,其余人都已来了。”

    宁老太君下意识问道:“三爷?谁是三爷?”

    刘管事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

    一旁的钟夫人解释道:“说的是陆景,我照您吩咐的,并不曾请陆景前来。”

    宁老太君冷哼一声:“请他做甚?那陆江如今还躺在别山院中,周夫人找我哭了两回,俱都被我骂了回去。

    若非是当下的关口,他能讨了这般的好?让他先在他那破落的院子里待着,等王妃走了,此事总要有些定夺。”

    钟夫人雍容而笑:“往日里,陆江这件事情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可是如今王妃来了府里,自是陆府的恩泽,此事之后,其它勋贵那里,陆府也能更好些。”

    宁老太君脸上露出笑容,紧接着却又叹了一口气:“王妃此行,还不知结果,若是个好结果,王妃高兴,陆府也自有好处。

    若结果差了,那些同贵者,不愿帮她,这件事只怕难了。”

    钟夫人沉默了几息,也摇头道:“若是重安王亲来,这件事倒也好说,他开口了,想来圣君也不会计较贵女的罪责。

    只是重安王盛怒之下,已经断绝了和贵女的关系,便只有王妃千里迢迢回京奔波,想救一救贵女。”

    “母亲慈女,天经地义,王妃前来,无人能指摘出什么来。”

    钟夫人话语刚落。

    宁老太君许是想到了自己那横遭妖祸的女儿,又看向下首宁蔷所在,眼中浸出泪水来。

    钟夫人连忙提醒道:“老太君,贵客将要来了。”

    宁老太君擦了擦眼角,有些无奈道:“便是王妃这样的人物,都要受亲缘折磨,你说那贵女入了什么道?好好的郡主不做,却要上那邪道宗,与那妖魔为伍,做一个什么大圣,据说还搅动了北阙海,屠光了一座龙宫,惹得圣君大怒。”

    钟夫人也皱眉不解。

    只是劝慰宁老太君道:“方才我去王妃院里请安,她与我说了,她明日便要去见首辅大臣姜白石,只是不知姜白石在这样的档口下,会不会见她。”

    宁老太君人虽苍老,却又有几分精明,她连忙说道:“平白去见姜首辅,首辅大人知道王妃为那等事而来,想来会找理由推辞。

    我听说首辅大人便与天下的读书人一样,极好诗词,若是能找两阙好词,也许还能见他一糟。”

    钟夫人笑道:“老太君倒是想的极好,王妃也早已想到了,只是天下极有名的诗人多是些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日御剑千百里的人物,平日里寻他们不得。

    王妃也找了两阙词,却不知能不能入首辅大人的眼。”

    两人正在交谈。

    方才被宁老太君叫上来问话的陆漪,就在旁边。

    她听到钟夫人的话语,微微撇了撇嘴,悄声道:“没有好诗词?找三堂哥就是了,诗词他那里多得是,便是连钟于柏大家、我父亲也道一声惊艳。”

    宁老太君、钟夫人都未曾听清楚陆漪的嘟囔。

    恰在此时,门口有人通传,宁老太君和钟夫人匆忙站起身来,厅中又行来一驾行帐。

    那行帐乃是极细腻的薄纱,四角都有下人用镀黄嵌珠的高杖支撑着。

    而那薄纱中,一位华贵女子缓缓走来。

    隔着薄纱,女子身影若隐若现,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风姿绰约,穿白色长裙,袖口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色的丝线在她长裙上勾出几片云朵,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

    这女子杨柳细腰,\b雪腻酥香,华容婀娜,罗衣遮掩下,许多凹凸处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看一眼便觉得乃是世间少有的妖娆!

    重安王妃,乃是天下有名的美人。

    她便在那轻纱下,款款走入厅中,宴客厅中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迎她进来。

    宁老太君、钟夫人也侧过身,让出主位。

    王妃踏着莲步而来,上了玉台。

    老太君和钟夫人正要与她说话。

    却见那王妃竟直去陆漪前。

    “你说……谁有能令钟于柏大家惊艳的诗词?”

第六十四章 两阙天上词,皎皎少年郎

    王妃开口,那声音乍一听便如那黄莺出谷,如空谷幽兰,婉转柔和,仔细听起来,犹如潺潺流水,风拂杨柳,轻柔而妩媚。

    许多人便都在那宴客厅中站着,等待王妃入座。

    可王妃目光,却落在方才低声呢喃的陆漪身上。

    陆漪有些发愣,不知自己这极小声的随口自语,如何便越过了那许多距离,被王妃听去。

    一时之间,陆漪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宁老太君和钟夫人也有些不解。

    可她们又是何等样的人?方才虽未曾听清陆漪完整话语。

    但仅是那只言片语再加王妃的疑问,就已然猜出了些前因后果。

    钟夫人上前一步,对那陆漪解围笑道:“陆漪,王妃问了,你便尽管说出来,无碍的。”

    宁老太君的目光,也落在陆漪身上。

    陆漪回过神来,见那尊贵不凡的王妃便在她的身旁。

    这十四五岁的少女不免紧张起来,便如蚊喃一般低声说道:“我……我家陆景堂兄有许多好诗词,之前给蔷表姐和父亲各自写了一首,都是极好的,我听父亲说,便是书院的观棋先生,还有盛姐姐家的钟于柏大家,也都觉得那些诗词应是天上来。

    父亲还说,天下词人、诗人中,能写出这般好诗词的,也不过一二人……”

    听到陆漪话语,那王妃清冷眼神中,出奇的闪过一丝欣喜。

    便是那一丝欣喜,也不曾逃过凝视着行帐轻纱罅隙的老太君之眼。

    她连忙对正侧耳听着这许多事的宁蔷道:“蔷儿,你平日里好诗词,赶紧将这两阙词写出来,供王妃过目。

    这两首词大约也未曾传扬出去,王妃大可以用这两首词为礼,叩一叩姜首辅的门庭!”

    坐在下方的宁蔷张了张嘴。

    这首词虽说不是陆景写的,可宁蔷却也知道,这些词是陆景寻到的。

    陆景为她抄录这一阙词,也是为了解她心结。

    少女多心事,她每日看着那张笔墨,便觉得这词句是陆景专送给她的,独一无二,由她独赏。

    平日里供人欣赏,倒也无甚不好。

    可今日,宁老太君竟要让她将这首词写出来,供重安王妃去做人情。

    这让宁蔷心中,满不是滋味。

    于是她犹豫一番,试探道:“老太君……这词是陆景哥哥寻到的,是否应该问一问表……”

    “这又何须问他?”

    宁老太君语气有些急:“这词又不是他写的,乃是隐士所写,不过恰好被他寻到罢了,什么时候成他的了?”

    “你莫要耽搁,赶紧写出来,让王妃看一看,若王妃用得上,也算是他的功劳。”

    宁蔷沉默一番。

    突然又想起在院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陆江一事。

    便又径自想:“那两阙词那般好,姜首辅哪有不喜欢的道理?与王妃说了,便算是表弟的功劳。

    功过相抵,等王妃走了,表弟也大约不会因此陆江一事受罚。”

    “而且这两阙词这几日早已在府中流传,我不写,有的是丫头写,我若写了还能给表弟谋些好处。”

    宁蔷想到这里,恰好锦葵送来笔墨,便不再犹豫,写下了那阙“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以及那一阙“十年生死两茫茫。”

    至于那一阙“寒蝉凄切,对长亭晚”许是因为陆重山私心,并不曾流传出来。

    她就此默写。

    锦葵在旁仔细看着,眼中还带着许多惊叹之色。

    这两阙词在府中流传,府中多的是极喜欢诗词的姑娘们,她们也竞相抄录,尤其是那阙“十年生死两茫茫”,每每都能令她们红去眼眶。

    锦葵私下里也抄录了许多遍,可今日再看,仍觉得这两阙词只因天上有,不该人间闻。

    宁蔷默写了两句词,标注上陆景口中原诗人的名讳。

    又仔仔细细在那河绸纸最末批注—“九湖陆府三爷,陆景摘。”

    这才将那一页河绸纸递给锦葵。

    锦葵拿上前去,本来要交给老太君,却见重安王妃轻轻抬了抬手。

    她身后侍奉着的丫头径自接过河绸纸,拿入行帐中。

    宁老太君、钟夫人对视一眼,眼中俱都带着喜色。

    “没想到,陆景这两阙词,竟还能用在这里,如王妃能以这两阙词叩开首辅大人的门庭,陆家也自然在重安王妃那里长了脸面。”

    钟夫人心中暗想时。

    重安王妃却仔细读着纸上的两阙词。

    她眸光流转,神色原本沉静,渐渐的却越来越肃然。

    眼神里,还带着对着极妙诗词的崇敬。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

    观古松院宴客厅中,所有人仍站着。

    因为王妃此时也忘了入座,便站在玉台上,仅是那两阙词,她便足足读了许多时候。

    良久之后。

    王妃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将那河绸纸,递给身后另外一个五十余岁的嬷嬷。

    那嬷嬷将那张纸拿在手中,河绸纸上竟然泛起一道道红光。

    又过了几息时间。

    那嬷嬷眼神微动。

    重安王妃似是听到了什么,眼中闪过惊色。

    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老太君道:“这两阙诗词……极好!”

    “这位陆府三少爷,嗯……陆景是个有运道的,竟能寻到这等天上词!”

    这是王妃入这宴客厅中的第二句话。

    宁老太君和钟夫人眼神顿变,喜意流露出来。

    老太君拄着桃木诰命杖,道:“王妃若觉得这两阙词好,尽管拿去叩门便是,我陆家神远不在京中,也帮不得什么忙,两阙词……便当做是我陆府的礼。”

    钟夫人带着笑意缓缓点头。

    可重安王妃却却皱了皱眉,又接过河绸纸:“虽说这两阙词并非这陆景所做,可终是他寻到的。

    便和我之前托人寻到的两阙凡词一般,总是要知会这三少爷一番,道一声谢,否则倒不合礼仪了。

    不知三少爷,今日是否来这宴中?”

    宁老太君和钟夫人沉默了几息时间。

    老太君答道:“那陆景是个不省心的,近日惹了许多事端,我便命他在院中思过,不曾请他前来。

    不过是两阙词,王妃拿去用便是了,这些主,我还是做得了的。”

    正在此时。

    始终沉默的陆琼,却突然开口道:“奶奶,娘亲,王妃想要拿个礼仪,便去问一问三弟又何妨?他现在是书楼的弟子,平日里去书楼,也不知这两阙词是否也被他宣扬出去了。

    这两阙词这般美,有人传颂,只需一日便可传遍太玄京。

    若是传出去让首辅大人听闻了,又如何以这两阙词叩门?”

    陆琼顽劣,不喜读书、不喜武道,却唯独对诗词极感兴趣,平日里做的诗词也不差的。

    今日宴上,他看到奶奶这般厌憎陆景,又因之前几次与陆景的接触,觉得陆景也是个喜诗词的,心中良善的他便想着打一打圆场。

    听到陆琼的话语,宁老太君和钟夫人神色皆有变化。

    她们仔细思索一阵。

    宁老太君夸赞道:“琼儿是个心细的,这确实是个问题,既然如此,锦葵你这就去西院问一问陆景,再叮嘱他一番,让他不要将这两阙词传扬出去。

    这厅中的其他人也一样,不可胡嘴。”

    重安王妃素眉微皱,道:“何不将这三少爷请来?我自己问一问他,若他愿意,我自然要好生答谢一番,这两阙词是极贵的,不可慢待。”

    她说到这里,想了想又对身后那位面容平常,眼神柔和的丫头道:“柔水,你也跟锦葵去一遭,仔细请一请陆家三少爷。

    有了这两阙词已经极好,可他若是还知道其它贵重的诗词,再多上一阙来,便可一阙为拜帖,一阙叩门,一阙请首辅大人相助!”

    宁老太君见王妃如此发话,倒也不曾说什么,只是对王妃道:“我陆家晚辈又如何担得起王妃称一声少爷?王妃丫头自不用去,我让锦葵叫他过来。”

    王妃却固执摇头,又对那名为柔水的丫头叮嘱道:“莫要失了礼,有这两阙词已是帮了我们大忙,以强势报恩德……我不愿为。”

    锦葵和柔水便就此离了观古松院,去了西院。

    一路上,那柔水仔细问锦葵关于这陆府三爷的诸多事。

    锦葵不敢多嘴,便只说陆景是陆府庶子,将要前往南国公府为赘,也不曾多说些什么。

    柔水平静点头,也只觉得是个好运得了些好诗词的平庸少爷。

    二人来到陆景小院前。

    却见到小院门庭虚虚掩着。

    里面却传来一道道劲气轰鸣声!

    锦葵将要敲门,柔水却抬了抬手,摇头道:“没想到景少爷武道修为不凡,境界低了些,可他练得这铸骨功法,却是吃的极透,如流水入海,顺畅到了极点,这等悟性,常人不曾有。

    王妃有吩咐,我们是来请三少爷,此时进去便是失了礼,等他练完,我们再进去吧。”

    锦葵懵懂点头。

    又想起这几日的事。

    “往日不知景少爷不凡,他不知何时练了武,不知何时练的这般好,竟能败了练武有些名气的江少爷……又是书楼弟子,又是天资武道修士,只是运气差了些。”

    大约等了一刻钟时间。

    柔水抬眼,已然发觉那小院里的气血流转声已经消弭。

    正在此时,陆景沉静的声音就此传来:“大姑娘,有客来此,怎好怠慢,且进吧。”

    锦葵、柔水推门而进。

    却看到月光下,陆景已然换了一声青衣,就坐在石桌前,望着她们

    那月光映照在石桌上,也映照着陆景的面容、眼眸。

    却见他脸上似乎也泛着微光,不起波澜的眼神望着她们,便如同一片幽静的海。

    柔水微微一愣,只觉得眼前这位少爷,似乎与宁老太君所说不同,并不是个顽劣的。

    而且……

    “我来时也听过这陆家的名头,陆家如今青黄不接,这一辈便只出了一个陆烽有些天资,也肯努力,其它人并无不凡的。

    今日再看这陆家少爷,光是能将一道铸骨法门练到极致便可证明他的资质,今日观古松院宴客厅中,许多少爷小姐,除去陆烽没一个人比得上他。”

    “这样的少年人物,陆家竟拿去做了交换,让他入赘南府……”

第六十五章 天上诗仙人,吟诗五千载

    锦葵和柔水便在那月光下,向陆景行礼。

    锦葵又为陆景介绍这柔水是重安王妃身边的贴身丫头。

    陆景只是微微点头,神色无变。

    紧接着,锦葵便站在石桌前,向陆景道明来意。

    陆景问道:“所以,是老太君和母亲大人请我?”

    锦葵有些心虚,却也点头道:“王妃读了那两阙词,惊为天人,命我和柔水姑娘前来请景少爷,若景少爷愿意,还请前往观古松院。”

    锦葵说的有些急。

    陆景听完她的话语,脸上又出些笑意来:“这般说来,其实是王妃请我?”

    锦葵愣了愣,强笑道:“老太君和大夫人自也是请了。”

    一旁的柔水听到二人这番交流,柔声补充道:“景少爷,那两阙难得的天上词是你寻到的,宁老太君和钟夫人想要将那两阙词送给王妃用以叩门,王妃却执意要问一问少爷,柔水也因此前来。”

    “拿这两阙词送人?”陆景笑了笑,摇头道:“此事倒也不必来问我,这两阙词是我所闻,可俱都已经传扬出去,一阙被我送给蔷小姐,一阙被我送给重山叔父,诗词并不是我所作,也不敢冒功,若王妃要拿一个礼,问重山叔父和蔷小姐便是了。”

    陆景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提醒道:“观棋先生是书楼诗词编撰,他早已读了这两阙词去,早日里也与我说过,这两阙词必然已被记录在书楼中。

    如今未曾扬名,大约只是因为书楼弟子还不曾发现。

    我预计至多二三日,这两阙词便要闻名太玄京。

    柔水姑娘,此事还要让王妃知晓,否则只怕会扑个空。”

    柔水只问两阙词,陆景念及重生叔父的私心,便不曾透露第三阙。

    柔水姑娘却神色惊变,道:“竟是这般?王妃本是明日去拜见首辅大人,只是去观古松院宴会前又有消息,据说这几日宫中也来了客人,圣君有旨,首辅大人要陪那位客人对弈,起码需五六日时间。

    这可如何是好?”

    锦葵也张了张嘴,觉得宁老太君和钟夫人做的这番人情,只怕便要如流水般去了。

    就在她思绪翻涌间。

    柔水却突然看向陆景,又郑重向陆景行礼:“三少爷,王妃命我问一问你,是否还有其余好诗词?若能相助,王妃必有重谢的。”

    陆景有些好奇的看了柔水一眼。

    之前他通过周夫人之口,以为这重安王妃脾气极差,喜欢苛责下人。

    可如今看来,重安王妃倒也是个重礼仪的。

    毕竟重安王妃地位极高,她若是以势威压,只需与宁老太君说一声,老太君便自会来问他。

    但她却亲派姑娘前来,要请他过去,当面谢他,问他。

    这与传言中的,倒是很不一样。

    可即便如此,陆景依然缓缓摇头。

    他毫不犹豫道:“天上之词,岂能尽入我耳?便是入了我耳中,只怕我也无幸记住,如那两阙词般的诗词,这人间少有,我能听闻,又努力记下是我之幸,如何能贪多求繁?”

    陆景这般说。

    柔水眼神中的光芒也暗淡了下来。

    她沉默一番,又对陆景道:“还请三少爷前往观古松院,那两阙词也总是个念想,王妃想亲自谢过少爷。”

    一旁的锦葵想了想,竟提着胆子提醒道:“景少爷,重安王府自不必多言,若能在王妃面前混一个脸熟,令王妃记住你,往后许多事便也十分容易了。”

    陆景朝着锦葵点了点头。

    又对柔水姑娘摇头:“观古松院里浮华万千,又有美景奇松,可是……我不喜欢这许多叨扰,我这小院看似清苦,却没有那些参天大树奇花异草遮掩,天上的月光总能照下来,倒也自得其乐,便只能婉却王妃盛情。”

    听到陆景话语,柔水不免抬起头来,仔细看了陆景一眼。

    锦葵也有些犹豫。

    大约过了几息时间,锦葵又劝道:“景少爷,平日里王妃的门槛可是极高的,如今王妃相请,往后……”

    陆景仍然笑着,道:“未曾帮到王妃什么,又如何能承王妃之请?”

    这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这天下的事便是这般,上赶着去见一面那些贵人又有何益?

    贵人总与贵者相交,若不是一个圈子,是削尖了脑袋,也是绝计挤不进去的。

    知其如此,又何必去观古松院中看宁老太君和钟夫人的脸色?

    陆景看似随意回答,看似失去了结交贵人的机会,心中却清醒的很。

    锦葵欲言又止。

    柔水却不再劝了,只是道:“来时王妃也吩咐了,见到景少爷便是好言相请,不可失礼。

    景少爷若不愿去,柔水回去复命便是。”

    她话语落下,又和锦葵一同行礼,这才退出院去。

    走出那小院,锦葵眼里却还泛着可惜、疑惑之色。

    她不由摇头道:“这是极好的机会,景少爷却未曾珍惜。”

    柔水却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我却觉得这一位景少爷倒是清醒的很,应是去了观古松院又如何?不过是见一见王妃而已,想见王妃的人极多,能让王妃记住的却极少,去与不去其实无甚关系的。”

    她说到这里,又有些感慨道:“只是许多人都看不透这些,只觉得能与贵人攀交,也有极小可能有朝一日因此而贵。

    可实际上……不过都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柔水轻声自语,又朝前迈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了。

    她思索一番,又对锦葵道:“刚才倒是忘了询问景少爷,这些诗词究竟来自哪里,便是知道些蛛丝马迹,也能寻上一寻。”

    “这样一来,便只能又要去叨扰景少爷了。”

    锦葵连忙道:“景少爷为人极随和,极温润,无妨的。”

    二人这便折返。

    小院中的陆景,却还在望着天上的月光。

    他方才之所以不愿为王妃摘二三首诗词,原因在于陆景也是极喜欢前世这些诗词的。

    对于那些名扬天下都诗人,也都极为敬重。

    他之所以穿越至此,不愿为这些诗词署名,便是不想将这般的才德,窃而居之。

    于敬重者,自然要敬重以待,否则又谈何敬佩?

    若为其他事,陆景摘上二三首倒也无妨。

    只是这王妃是要用诗叩门的,其中前因后果和目的陆景也并不知晓,若随意给了别人,别人用陆景极敬重的诗词做敲门砖,行上许多恶事,陆景便配不上敬重二字,也愧对那些前世先辈。

    正因如此,陆景才果断拒绝。

    就在陆景站起身,想要回房时。

    门外又有脚步喧嚣。

    陆景转头轻轻应了声,那柔水去而复返,又向陆景行礼:“劳烦景少爷,刚才柔水疏忽,如今复来是想要问一问景少爷,那几阙诗词景少爷是从何处得来?若能知些蛛丝马迹,我们也总有些念想。”

    这时,锦葵也从那柔水姑娘身后,探出脑袋来,眼中也泛着好奇之色。

    陆景并未犹豫。

    他之前抄录的那一本典籍世途中,曾经记载一则传奇。

    陆景想着那一则传奇,朝两位姑娘平静道:“我若是与你说,我曾梦中游天上秘境,天上诸位诗仙人,于我耳畔吟诗诵词五千载!”

    “两位姑娘……你们信,还是不信?”

第六十六章 驭使仙人三百万,高坐仙庭三百年

    观古松院中的宴会,并不曾因为陆景的缺席而有何缺憾。

    宁老太君和钟夫人,对于柔水和锦葵都请不来这陆景颇有些不满。

    只是在这观古松院中作东道的重安王妃,却似乎并不觉得陆景失礼。

    只是心中却藏着许多失望。

    失望的自然不是陆景未曾前来,而是关于那两阙天上词。

    原本那两阙极贵的天上词是重安王妃心中的希望。

    可柔水从陆景小院中回来之后,与她说了一番。

    重安王妃心绪便又乱了。

    她始终惦念着自己那总喜欢加两条辫子的女儿,眉宇中的忧愁也更多了些。

    正因如此。

    王妃作为这场宴会的东道,其实并不曾在这宴会厅中久留,她得了柔水的消息之后,便回了陆府安排的院落中。

    重安王妃落榻的院子也在观古松院里,只是远离宴会厅,并不吵闹。

    以往,这里是那位宫中贵人偶尔回来省亲的时候居住的院落。

    今日重安王妃来了,便也被安排在这里。

    毕竟她的身份也是极贵的,陆府怠慢不得。

    这一处院落相对陆府其他的园林,要显得更淡一些。

    那房舍俱都是由青灰石砖铺就而成,看起来灰暗,但实际上却与院中那些秋日的绿植融为一体,古朴淡雅,还有别具风采。

    明明是秋日,这院中却有几分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意境。

    也许是重安王妃心中烦闷,她走在这院落里,却不观景,却低着头闷闷的走着。

    她锁着眉头,又想起女儿诞生之日的那一场啼哭,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跟在重安王妃身旁的,并无许多人,便只有柔水。

    不过此时的柔水,脑海中却依然回荡着陆景那平静而又令人信服的声音。

    “这天上真有仙境?”

    “仙境仙人,在景少爷梦中吟诗五千载岁月……这听起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可偏偏这景少爷说的那般认真,他也不像是得了癔症的,莫不是在骗我?”

    柔水思绪纷纷。

    她又想到做出今日那两阙天上词的诗人名讳,便是重安王妃身旁的奇谋士、书楼诗词编撰、以及那安槐知命都不曾听闻过,心中竟然又信了几分。

    “天下诗词万千,作得这般好的却是凤毛麟角,俱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诗词也是如此。

    这般妙词若无这些玄奇的原因,为何偏偏只被那之前从不曾出过陆府的景少爷寻到了?”

    柔水一边想着,一边跟在重安王妃的身后。

    走在她前方的重安王妃那一双剪水双瞳却轻轻朝侧边撇了撇。

    王妃是何等的人物?

    当她看到柔水心不在焉,又想起刚才柔水语焉不详,便问道:“柔水,刚才那陆景是否还说了些什么?”

    柔水猛然醒转过来。

    她止住脚步,双手交叠放在胸下,微微躬身道:“回王妃的话,方才那厅中人太多了些,王妃命我礼待那陆景,我看陆府宁老太君和钟夫人,都不喜这陆家三少爷,便未曾多言。

    因为……今日这景少爷的话太奇怪了些,便如胡言乱语一般,我若当众说出来,那景少爷只怕是要受长辈苛责的。”

    重安王妃那俨如明珠一般的眼眸偶一流盼,便露出些好奇来。

    柔水连忙朝前走了两步,来到重安王妃正面,不让王妃转身,又躬身道:“那景少爷竟说这些诗词……”

    “这些诗词是来自天上仙境,他梦到仙境仙人,于他耳畔呢喃诗词五千载,所以才有了那两阕天上词。”

    重安王妃目光一凝,眉头微微皱起。

    柔水连忙道:“那景少爷是这般说的,他说这几句话时,眼神极认真,与我同去的锦葵姑娘倒是信了,说景少爷得见仙境,否极泰来,是个有福气的。”

    重安王妃婀娜身姿便立在这庭院中,眉头始终紧蹙。

    柔水半躬着身躯,等在旁边,也未曾抬头。

    过了几息时间,重安王妃突然出声问道:“柔水,听你这许多话,你心中也觉得景少爷这诗词,是来自天上仙境?”

    柔水迟疑一番,又唯恐王妃等待,便又连忙道:“奴婢只是觉得那景少爷说起话来温润而又笃定,眉眼中也没有丝毫狡黠之色,若那两阙词真是人间的词,没道理让这个平日里踏不出门去的不得宠的陆府庶子寻到。”

    王妃秀美娥眉仍淡淡的蹙着,竟出奇问道:“今日宴上,我知道宁老太君和那钟夫人,似乎确实不喜陆景。

    可是这陆景就算是庶子,也是陆府的少爷,又如何连陆府的门都踏不出去?”

    柔水回答道:“我今日也问了那锦葵姑娘,只是锦葵姑娘又如何敢妄议主家的事?

    可回去路上,我便绕着弯子问了许多,从锦葵说出的许多话中,我才知这陆景八九年前才入陆府,据说进府的时候,他娘亲还闹出了许多事。

    正因如此,陆景极不得宠,族中放养他,从不曾有人教他,根本无法与其他少爷小姐相比。”

    她语气中还有几分可惜,:“据说这八九年,陆府便只是不饿死陆景,免得其它高门看了陆府笑话,其它照料是一点也无,不久之前他还被陆府许给了南国公府的南小姐,再过一阵,应是要入赘的。”

    “国公府的南小姐?”重安王妃绝丽的容色璨然生光,恍然道:“便是那南禾雨吧?我不久之前还依稀听过南老国公为了让这一位剑道天骄回府承爵,想了许多法子,没想到这法子最后应在这陆景身上。”

    柔水低头听着,并不打断重安王妃。

    重安王妃却突然笑了笑,摇头道:“我看那锦葵是个精明的,又岂能被你三言两语套出这许多话来?

    大约是这陆景虽不得陆家长辈的宠,却还是有些人缘的。”

    柔水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

    重安王妃沉思了片刻,突然对柔水道:“天上诸仙境,凡俗不可窥见,可却是真正存在的。

    曾有人与我说过,那藏了许多名剑的鹿潭便是天关大开之时,从天上坠落下来。”

    “只是,里面的仙人死了,只留下一汪潭水。”

    “我也曾听说,许多有仙慧者,确实能梦中见仙境,恍惚中见天关。

    许多典籍里,也曾记载了这等仙慧者……”

    重安王妃说到这里,眼神略略看了看深邃的天空:“我大伏朝中,圣君也曾见仙境,梦中圣君乃仙中之仙,驭使仙人三百万,高坐仙庭三百年!”

    “又如那负剑儒生,鹿潭本不开,因他前去,这坠落的仙境开了门庭,王爷说过……那儒生剑光一吐,便是半个剑仙冢,想来他也是有仙慧的。”

    柔水大约是并不习惯王妃与她说这般多的话,神色有些不自然。

    可那诸多话语,却依然被她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脑海里满是惊疑。

    “仙慧……圣君、负剑儒生……有仙慧者,竟是这些天下一等一者。

    那这陆景……”

    柔水一时之间,不知该何等的反应。

    一旁的重安王妃却又摇头,她语气清冷起来:“仙慧又岂是那般容易的?也许这陆景不过只是看了些典籍,随口一说罢了,而那两阙天上词可能另有来处。”

    “天上诗仙人,吟诗五千载,陆景却只记得两阙?倒是奇怪了些。”

    柔水深深点了点头,她也不觉得这等奇妙的仙慧之人,便能被她轻易遇上。

    重安王妃也不再多言,她也许是逛乏了,也许另有原因,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回了房中。

    房中奢豪、典雅自不必多提。

    王妃坐在床榻上,却难以入眠。

    她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一阙龙宫的惨状,又浮现出那龙宫中的诸多人骨。

    闭起眼睛,那封妖敕魔的酒客便握着酒壶,在她思绪中注视着他。

    可紧接着,便有神光迸发,那帝位上的仙中之仙凌压一切,驱散诸多黑暗!

    这本是好事。

    可是当王妃想起圣君威严,便越发担忧自己那幼女。

    便如此足足辗转了半个时辰。

    重安王妃猛然间坐起身来。

    在轻纱细帐之外,萦绕的夜明珠光芒映照在她的脸上。

    她晶莹如玉的容色,便如同新月生晕,花树堆雪,美艳不可方物。

    此刻的重安王妃脑海里,却还想着今夜柔水丫头的话。

    “姜首辅极好诗词……”

    重安王妃想到这里,她便端坐在床榻上。

    紧接着,一道元神轻盈踏出,轻而易举穿透墙壁,飞入虚空。

    这元神速度极快,飞舞之间一举一动都像是仙人落凡,青丝随风舞动,婀娜的身姿更显妖娆。

    这重安王妃竟是一位极强的元神修士!

    她的元神飞在天空中,没有丝毫陆景那般的小心翼翼,反而越过东院,飞向西院。

    她张扬飞过,东院中无一人察觉。

    重安王妃便如此来到西院,来到陆景小院前。

    当她元神眼眸闪烁光芒,重安王妃眼中突然有异色闪过。

    因为她看到……

    那房中的陆景也正坐在床榻上,闭目观想。

    重安王妃看向陆景元神。

    却看到陆景极薄弱的元神,却闪耀之一重重独特的金光……

    灼灼其辉,烁烁其芒!

第六十七章 若天上有诗,可否摘下二三首

    重安王妃的元神,便站在那虚空中,低头注视着房中的陆景。

    她清晰的看到陆景观想时,从他那凝实元神中迸发出来的许多光芒。

    光芒中金色流光闪烁,又夹杂着某种炽热气息。

    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在陆景元神之后若隐若现。

    就连重安王妃元神,都根本无法看清那模糊身影的模样,只是能依稀感觉到,其上散发着重重的尊贵气息,令她都有些惊异。

    而这并非是重安王妃眼中陆景的一切。

    陆景武道修为已然踏入气血境。

    有七十二式鳄魔铸骨功,有修行奇才命格、大明王焱天大圣等等诸多增益,陆景在铸骨的境界,就已然积累下丰厚的底蕴。

    所以当他吞服猿心丹,躯体中每一寸骨骼、每一寸血肉、每一寸筋膜中,都曾流转出厚重的气血,正因这些厚重气血,再加无夜山呵斥术,陆景才能够击败陆江。

    重安王妃漂浮在秋风中的元神也已然感知到陆景身上如同浪潮一般的,一重又一重的气血。

    “元神、气血……”

    重安王妃便如此望着陆景,心中也不由升腾起今夜如柔水般的疑问。

    “元神武道同修,而且成果斐然,称得上一个不凡少年,这样的儿郎在这勋贵陆府中,却不得宠。”

    就在重安王妃轻蹙着眉头疑惑之际。

    正在观想,熬练元神的陆景正观想中的大明王却缓缓睁开第三只眼眸!

    陆景似有所觉,他也徐徐睁开眼睛,少年面容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只是看向窗外。

    然后在重安王妃的疑惑中,悄声道:“贵客立于秋风,并不是陆景的待客之道。

    还请客人进来吧。”

    重安王妃表情一滞,神色间也多出许多不自然来。

    “以他元神强弱程度,不过浮空境,竟能感知到我的元神?”

    重安王妃下意识想到陆景元神那不同于其他人的烁烁金光,只觉得这一位陆家庶子有许多不凡处。

    于是她想了想,便迈步向前。

    身上元神轻纱也在秋风中飘动。

    秋风再度吹过,她也从虚无不可见显形而出,一步步迈入陆景所在。

    陆景也站起身来,走到桌前。

    他少年面容,但是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沉静,就站在桌前,注视着重安王妃从无到有,显化出来。

    此刻重安王妃眼神里还带着许多揣度,并不曾开口。

    陆景想了想,语气中终于带了些疑惑:“是今日前来陆府的贵人吗?”

    语气虽有疑惑,可陆景心里,其实已经笃信。

    他并不愚笨,瞧见眼前这看似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可称沉鱼落雁的女子,又想起今日那名为柔水的姑娘拜访求诗,便已猜出十之七八。

    重安王妃此时也凝视着陆景。

    原本陆景那如静水的眼神,令她觉得眼前这少年过分平静了些。

    此刻听到陆景略带疑问的话语和眼神,才觉得这时眼前的陆景像是一位少年。

    于是重安王妃也并不曾隐瞒自己的身份,她便就此点头。

    略微沉默……

    陆景这才探出一只手来,正要相请。

    重安王妃元神却已然入座,道:“陆景……公子,深夜前来,倒是叨扰你了。”

    “既已叨扰,公子何不入座?”

    陆景自无不可。

    他刚刚坐下,这王妃元神便直视陆景:“陆家长辈不知你元神武道同修?不知你如今的成就?”

    陆景默不作声,并不回答。

    重安王妃想了想,突然轻声道:“陆景公子,我前来便还是为了今日的事,想来柔水已然与你说了。

    若是方便,我想从你这里再求二三首诗词,事关紧要,只得深夜来访。”

    她轻声细语,语气里有得是礼仪。

    陆景却觉得极为奇怪。

    这重安王妃身份极尊贵,便是宁老太君这样有诰命在身的,都绝不敢怠慢。

    周夫人又说她脾气不好,可今日无论是她派柔水前来,还是此刻的柔声细语,都让他有些疑惑。

    他想了想,问道:“王妃何其尊贵?何必亲来见我?只需知会我家长辈,我自然是要前来面见你的。”

    陆景说到这里,脑海中的元神映照光芒之间,越发觉得眼前这王妃元神厚重无比,就连周遭的元气都在缓缓围绕着她流动。

    “而且以王妃元神之能,若想问我些什么,这磅礴元神压来,我便如身负千万斤山岳……”

    陆景还未说完。

    重安王妃却径自摇了摇头。

    她眼神平静,但眼底深处却带着些忧虑:“我前些年只知强弱,不知善恶,如今年岁已过了三十岁,知了许多道理,晓得了善恶之分。

    如今事事行些善,便算是为我夫君,为我女儿积一些功德。

    天上仙神,总是看着人间的。”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自己的夫君,想起他日渐枯萎的气血,心中更烦闷了些。

    此时陆景心中却又有些好奇起来。

    他问道:“王妃,你可曾见过天上仙神?”

    王妃摇头:“未曾见过。”

    陆景有些失望,道:“若王妃未曾见过仙神,又如何知天上诸多仙神都是喜欢善,厌恶恶的?”

    重安王妃绝美容颜上,再度闪过怔然之色。

    她心中越发思绪繁杂,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陆景的问题。

    于是,重安王妃便只能望着陆景道:“人总要更善些,看其他人也要往善处看,便比如你……”

    “我今日前来,你却觉得我应该以元神威压慑服你,强迫你,你在以恶视我,这总是不好的。”

    陆景并无丝毫迟疑,摇头道:“晚辈不过只是一个寻常的人,在凡人心中,那天上烈日与人心俱都不可直视,也不可不防,还请王妃担待些。”

    重安王妃却径自摇了摇头。

    “陆景,你并非寻常人,寻常人不会武道与元神同修,寻常人也绝不会在这等的樊笼中发光。

    寻常人更不会明知我是重安王妃,却敢与我坐在这桌前,侃侃而谈,甚至胆敢直视于我。”

    重安王妃话语至此,大约是想起关于陆景的传言,便又说道:“我最初以为,南风眠归来,陆府庶子配南国公府天骄南禾雨,就算是入赘,也是高攀了的。

    可如今亲见你,我却又觉得……你这样的少年,总有一日也会化作烈日,让旁人不敢直视于你。”

    “原本我以为你之前对柔水所言仙慧一事,不过你推辞的借口,可现在,我却想问一问景公子,若天上有诗,可否为我摘下二三首?”

    重安王妃话语郑重,神色肃然道:“我今日前来不用势压你,不用元神威能慑服你。

    只与你请求,若景少爷愿意相助,我也可在许多事上助景少爷一臂之力!”

    陆景正想要问一问重安王妃究竟为何要这般迫切的求诗。

    他脑海中那熟悉的金光再度翻涌而来,映照而出。

    诸多信息,也就此流入他脑海里!

第六十八章 吉凶之下自有雷霆

    【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

    【尊王妃来,吉凶如雷如霆,君子行其中,当避隐灾!】

    【大凶:答应重安王妃,为其抄录三阙词,相助其叩开首辅姜白石门庭,保下重安王妃之女。

    利:可得大机缘、大契机,获一百五十道命格元气、获璨绿命格[观势],获得一道黄色机缘。

    弊:大伏隆隆,云雾中自有雷霆争端,有可能卷入大伏朝中、烛星山的大争端,有可能在极短时间里暴毙而亡。】

    【吉:拒绝王妃,躲避雷霆之灾。

    利:不必卷入大伏雷霆争端,获三十道命格元气,获阳橙命格[雷霆],获得一道橙色机缘。

    弊:失大机缘、大契机,有一定可能招惹邪道宗凶恶之徒,招惹王府肉食者之恶。】

    【大吉:答应王妃之请,却只抄录一阙诗词。

    利:得王妃感激,可得其恩谢;一阙词可叩开首辅大人门庭,却于局势无改,不卷入纷争,大人也未曾失心中所持;可得重安王府好感;可顺从本心,为“天上”诗人、词人扬名。获二十道命格元气,阳橙命格[仙人书]、一道赤色机缘。】

    接连诸多信息,在短短刹那间,就涌动于陆景的脑海中。

    陆景思绪一转,大凶之象、吉象、大吉之象中所蕴含的信息,俱都被他消化。

    这三种吉凶之象,各自透露出许多信息,令陆景眼神中都不由闪过一丝异色。

    若无意外,陆景因心中所持,并不会为重安王妃抄录诗词。

    因为陆景惧怕重安王妃前来太玄京,为之求情的王女,是大凶大恶之人。

    若他用那些极好的诗词相助这样的人,陆景心中所持未免太廉价了一些。

    正因如此,他方才才会询问重安王妃,想要问出些蛛丝马迹来。

    可实际上,即便重安王妃有自身一套说辞,陆景也不打算为其摘录诗词。

    原因在于他并不知晓重安王妃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行于世间,既要重心中所持,又不可陷自己于险地。

    命格信息下,若直接拒绝王妃,重安王妃如今持善念,想要积些功德,可是那邪道宗、重安王府中却应有着形形色色之辈,陆府有如鬼小人应当提防,这些人也应当提防。

    否则一不小心,便要被这些如鬼小人所害。”

    趋吉避凶命格触发,陆景自然要多思虑些。

    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吉象,又将思绪转到那大凶之象上。

    “答应王妃,为其抄录三阙诗词,所获极多,可是很有可能在短时间里暴毙而亡?”

    陆景当即排除这一选项。

    他本来便不打算为重安王妃抄诗词,趋吉避凶命格又给出这等的卦象,陆景并不蠢笨,自然知道即便所获丰厚,若他明日便死了,也无福消受。

    直至他的目光落于大吉之象上。

    “这一道卦象,竟罕见的没有弊端,俱都是‘利’。”

    大吉之象,答应王妃所求,却并不抄录二三阙,而是只抄录一阙。

    趋吉避凶命格预测之下,一阙词叩开首辅姜白石的门庭,却无法改变如今的局势,所以可以不卷入任何纷争。”

    “也是因为如此,我摘录诗词,可为那前世的先辈可以扬名,却不算助恶,还可获得许多势力的好感……”

    “更重要的是,这大吉之象之下,所获之物其实并不比吉象少上多少,尤其是那一道阳橙命格仙人书,对我的说辞来说,也能起到许多助力……趋吉避凶命格,果然奇妙。。”

    陆景心绪急转,看似思虑了许多,可实际上不过是一念之间。

    此时此刻。

    重安王妃也正注视着陆景。

    秋夜,一轮弯月正在西南的天边静静的悬挂着。

    天高露浓,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天上银河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

    这些灿烂的光辉照耀在重安王妃脸上,令她越发美。

    重安王妃是天下有名的美人,曾有诗剑双绝的陈奚龄写诗赞颂她:“芳华含春气,香风满玉楼,一双剪水瞳,两处舞蛾羞。”

    正因这一首诗,短短四句,极美,却道不尽王妃之美。

    于是这大伏天下,便有许多人不惜千里之遥,前往重安三州,前往重申府,想要碰一碰运气,看看能否有幸看一看王妃的仙容。

    可当她眼中带着几分请求,凝视着陆景时。

    这十六余岁的少年,脑海中却出奇的冷静,心无旁骛命格触发,在极短暂的时间里,思索着三种吉凶之象的利弊。

    极专注时,重安王妃那绝美容颜,也仿若无物。

    大约过去二三息时间。

    沉思的陆景终于出声,他最终还是问道:“贵人……陆景冒犯,还想知晓贵女究竟犯了何事?能令你亲自入京奔波,甚至不惜自身尊贵,求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庶子?”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眼里有无好奇之色,却还有几分思忖。

    重安王妃看到陆景眼神,便已知晓陆景应是还有诗词的。

    她心头微振了些,眼中的愁绪也淡去了些,却有多出些急迫了。

    重安王妃毫不避讳,元神低语:“女儿顽劣,早年随府中一位客卿学了一身本事,稍大了些,便要学人抱怨世道不公,天下诸灵艰难。”

    此刻这一位贵人说话时却像极了一位无奈的母亲。

    “我原以为,这不过是她心中的叛逆,再长些年岁,便也收敛了。

    可没想到终有一日,她老师死了,死在一个寒冬,尸体腐烂,皮肉下却开出一朵花了。

    她摘了那花,央我杀一座龙宫!”

    “我大伏境内的龙宫,俱都是由圣君册封的,龙宫匾额上,还挂着圣君的宝字,重安王府又如何能去屠龙宫,杀龙王?”

    重安王妃叹了一口气:“我还记得那一日,正是海棠花开之时,我忙着煮茶,又嫌她吵闹,便责备了她一番。

    她又去找王爷去闹……只是王爷身体不适……”

    “没想到她就此消失了,府中的门房说她穿着一身黄衣,那朵黄花被她制成了簪子,别在发间,骑着一匹黄鬃马,出了王府。

    王府找了她三月。

    直到两月前……”

    重安王妃说到这里,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两月前,烛星山中,有三位大圣下北阙海,屠龙宫,杀龙王,北阙海中有龙尸沉浮,龙魂吸水,化作龙卷,龙血蔓延百二十里!”

    “圣君盛怒,召西域烂陀大僧入宫,又诏令少柱国回京……”

    重安王妃话语至此,便沉默下来,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担忧之色。

    陆景有些疑惑问道:“如此说来,王女还不曾被朝廷捉拿?我也未曾听到少柱国回京的消息,时日尚多,王妃又何必这般着急?”

    重安王妃仔细看了陆景一眼,摇头道:“圣君盛怒,她便等同于已死。

    我若再怠慢些,她也就必死无疑了。”

    陆景立刻意识到重安王妃这只言片语间,是在讲大伏崇天帝的威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如今大伏圣君盛怒,只怕是那烛星山上的邪道宗诸大圣,也不可视其为无物。

    “陆景公子,今夜,我不过是一个疼爱幼女的母亲,还请……景公子相助。”

    重安王妃见陆景不语,心中似乎越发焦急了些。

    陆景回过神来,他微微思索,叹气道:“我并非不愿相助贵人,贵人身份尊贵,我若能相助自有我的好处。

    只是……我梦中见仙境,天上多仙人,也多神诗仙词,可我运道有限,记不下这许多诗词,之前的几阙词,再加脑中的一阙,已是极限,再多的便没有了。”

    陆景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也许往后,我还能记下许多了,可如今只这脑海中的一阙词,只怕起不到太大得用。”

    陆景此时并非在由着自己肆意胡说。

    他在那一本《世途》中,早已看到过关于凡间人看到天上仙境的传奇。

    那一则传奇中,那凡间人便是如此,时常大梦百年,醒来却只能依稀记得些点滴。

    王妃听到陆景话语,也不疑有他。

    毕竟,在重安王妃思虑中,陆景若想助她,又有许多诗词,又为何只愿给一阙?说不通。

    正因如此,她呼出一口气,这才站起身来,仔细道:“一阙便一阙,这已是惊喜,我可以用之前那两阙词叩门,便说还有一阙这样的妙词,想来叩开姜首辅门庭,并不难。”

    “这件事情,便劳烦景公子了。”

    “贵人不需叫我公子,你身份尊贵,年龄也长我许多,叫我陆景便是。”

    陆景拿过被他放在书桌上的一套文房四宝。

    这文房四宝,正是之前陆景为盛姿好友提字,被盛姿强行留下作为答谢的那一套。

    陆景铺开金叶纸,想了想,又问道:“我草书尚可,小楷却极一般,只是用草书来写叩门礼,只怕失礼了些。

    所以这阙词,我便只用小楷来写,若贵人觉得字不好了,再请人抄上一次也可。”

    重安王妃点头,玉容上还带着几分希冀。

    “如果这阙词能好上一些,胜算便也更大几分。”

    她探过头来,仔细看陆景写字。

    陆景执笔,静心凝气,稍一思索,写下第一句。

    重安王妃一怔,眼中惊异之色顿生。

第六十九章 天上仙境自开其门,邀地上天人入仙境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当第一句词被陆景书写出来,一股超然之意便从那一页纸上流转出来。

    仅是倏忽之间。

    陆景纸上那小楷却似乎有某种独特的力量。

    原本因这一句词中的“超宜兴致接混芒”惊到的重安王妃,还来不及称赞。

    她眼前,似乎有一道道仙气弥漫,一股股清影流动。

    重安王妃极强大的元神此刻的注意力都落在那一金页纸上。

    透过那纸,那纸上文字,她仿若看到了一幕幕奇景。

    她看到天上仙人,以青天为友,以明月为朋,举杯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陆景再落笔。

    重安王妃恍惚间,又看到有天上仙人想要乘风见天门,有担心那天门上的琼楼太高,不胜寒冷!

    此景妙绝,仙气凌然!

    陆景仍然低头仔细的写着。

    重安王妃看到的景象中,那天上仙人,却不喜天上仙宫,只在月光下起舞,与自己清朗的影子为伴!

    可紧接着,天上的仙人、天关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轮明月照在朱红色的楼阁上,照耀天地。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短短数句……

    重安王妃却只觉那词中月光照在她面容上。

    隐约间,她看到那一日与自己女儿的别离,看到床榻上的夫君,看到昔日“金光闪耀,混去一轮烈日”的大戟已经蒙尘。

    她不由反问自己。

    “这中秋之月真的对人们有何怨恨吗?为何在人们离别之时才圆?”

    重安王妃不由黯然神伤,眼中有泪光浮现。

    直至陆景最后添上那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又过久久。

    重安王妃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目中自有两寸秋波仍落纸上,心绪久久不能平。

    直至陆景轻咳一声。

    重安王妃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她转而望向陆景,两汪剪水瞳露出光芒。

    “这便是仙慧?”

    重安王妃似乎还在回忆着刚才那一幕幕奇景:“我元神修为尚算不弱,可你写下这阙词,却能令我观天山奇景,知这天上词的忧思。”

    陆景眼神明澈,仔细将那一张金页纸折好,递给重安王妃。

    “这阕词应是极好的,这天下间再无比这更好的词。

    贵人以这阙词叩门,那极爱诗词的姜首辅应当会开门庭见你,到时候你还要说清楚些,作这阙词的是天上人,他名为苏轼,诗词一道中可称神,这样的诗神,也应该在这凡间扬名。”

    陆景仔细提醒一番,心中念头不由通达了许多。

    重安王妃有些不解。

    “看来陆景公子也是信天上仙神的,否则又为何不将这些词据为己有?天上诸多仙境,除了你又有谁能入那一方诗词仙境?”

    陆景随意笑了笑,不曾多言解释。

    他既然已经作出选择,即便心里也有将这等诗词据为己有的贪心,也要克制自己。

    人非圣贤,自然有贪念,有欲望,陆景自然也如此。

    可是陆景到了这一方世界,得了命格,修了武道元神,日子似乎越来越好。

    但这并不代表陆景并不想念那一方文明璀璨的故土。

    那璀璨故土中,孕育了不知多少文明,不知多少英豪文人。

    陆景带过来的便只有这些诗词记忆而已。

    他不忍自己脑海中这些关于璀璨文明的记忆,就此消弭,便总想要为他们,为那一方“天上仙境”扬名。

    这过程中,他自己也得到许多好处。

    他并不是清高的圣人,也曾想过要将这些文明据为己有。

    可是世上的人总是冲动的,当他因对于那些前人的敬重,而冲动间为第一阙词署上“李白”二字。

    当他同样冲动为十年生死两茫茫署上苏轼的名字……

    便已然没有回头的余地。

    君子论迹不论心,陆景自有心中所持,在这一件事上他也已决定如此,便绝不会回头。

    也许有朝一日,陆景同样会贪心,同样会因欲望做出妥协。

    可这些诗词,是他前世存在的明证,其中夹杂着陆景对于前世的眷恋,怀念,夹杂着对于前世许多亲友的想念。

    因此种种,陆景才会这般愚笨的为他们署名,这举动令人发笑,可是却令他念头通达,心中无憾。

    重安王妃仍然沉浸在离别愁绪中。

    她接过陆景手中的金页纸,又轻轻朝陆景颔首:“谢过陆景公子,陆景公子往后但有所求,只需知会一声便是。”

    她说话时,双眼中仍泛着泪光。

    陆景想了想,又温声道:“贵人不必太过心忧,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十全十美的?

    便如这中秋圆月,圆满之后,必然会有亏欠。

    凡事总要有些欠缺才可持恒,也许这一轮中秋月下,贵人暂不曾与家人团聚,可也许等月缺了,贵女会下山归来,与你相见。”

    重安王妃仔细听着陆景的话,又觉得其中有许多道理她是懂得,只是身在其中,一直无法看透。

    “不过…完美之物无法持恒的道理,我三十之后抛去了恶身才懂得,这陆景不过十六岁的少年,说起话来怎就这般老成?”

    重安王妃百思不得其解。

    她注意到陆景的眼神,淡而清幽,却难道的明澈,便如一位无邪少年。

    可偏偏他却知天上仙神可恶可善,知防人之心不可无,也知有缺才可持恒。

    “仙慧者,又怎会平凡?”

    重安王妃仔细想了几个念头,最终将其归根于仙慧上。

    历来的仙慧者,可并非是因运气得见仙境,是因为他们本就不凡。

    凡人觉得是他们在看仙境,可也许是因他们有念,仙境自来。

    天上仙境自开其门,邀地上天人入仙境!

    这才是仙慧者为何多有大成就的原因。

    “陆景公子,今夜我叨扰许久,既要谢你,也要请你勿怪我偷看,今日我心里乱了,一时之间未曾想到其中的失礼。”

    夜已深了。

    重安王妃的元神缓缓飘飞而起。

    她想了想,又道:“你武道元神同修,在这陆府中只怕无人知晓。

    我也知陆府无意栽培你,既如此……”

    重安王妃说话间,探出一只手来。

    却见一道道元气显出实体,缓缓流动。

    紧接着,便如那一日陆景见观棋先生从虚空中抽出桌案一般。

    重安王妃手中有兀自多了两枚玉石。

    “这两枚玉石且算我的赔礼。

    其中各自记载了几种神通秘典、武道秘籍。

    对于时下公子而言,应是足够了,再好的以公子的修为也炼不得。”

    “往后若有所求,重安王府绝不会推辞。”

    她轻轻一抛,两枚玉石悬浮而起,停留在陆景眼前。

    陆景还未来得及说话。

    重安王妃又朝他再度颔首,化作一阵微风消失不见。

    陆景看着重安王妃来去无踪,心中不由多出几分羡慕。

    他上前一步,摘下空中两枚玉石。

    脑海里却还思忖着今日的选择。

    “方才我道出只有一阙词时,便已经获得命格元气以及那仙人书命格。

    如今重安王妃又给了这两枚玉石……”

    之前陆景落笔,重安王妃之所以会瞧见那许多玄奇景象,并非是因为陆景真的有仙慧。

    而是陆景新得的这一阳橙命格。

    “至于这两枚玉石……”

    陆景思绪及此,他元神出窍,先后飞入两枚玉石之中。

    “玉石中的武道秘籍、神通秘典竟都这般不凡?”

    陆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又望向窗外。

    窗外,夜深人静,他陆景的思绪却有些繁杂。

    “得了王妃的人情,便有可能伺机离开陆府。”

第七十章 日月剑光、大雪山真玄功

    这一夜,秋风又吹来许多云雾。

    陆景便开着窗,在这灰蓝色的云雾下一夜未睡。

    重安王妃赠予他的两块玉石,十分珍贵。

    其中所包含着的神通秘典、武道秘典,对于当下的陆景而言也算是及时雨。

    陆景元神修为已然达到了浮空的境界,只仅仅修了一式无夜山呵斥术。

    虽说他之前两度元神出窍,一次医素踵,一次令心存恶念的周夫人食恶果,令她噩梦侵扰四五日。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元神修士便可以肆无忌惮。

    浮空境界的元神虽然已经颇为凝实,却仍然无法承受住熔炉境界以上强者的阳刚气血。

    气血阳刚便如烈日光芒,照耀在寻常元神上,便可令元神灼伤。

    所以,浮空境界元神倘若不修行某些强力神通,便只可吓一吓肉体凡胎,对于意志坚定的武道强者、元神修士来说,并无太大威胁。

    再加上元神修士的数量,比武道修士不知少上多少,境界高远的则是更少。

    正因如此,陆景在这武勋陆府中,才能屡次元神出窍,悄然游走。

    只需规避些极强横的武道修士便是。

    而陆府中重要的贵人身旁,自然有强者守护,不必再花费巨大代价请一位元神修士入府。

    如此看来,感应、出窍、浮空三种元神境界的修士,似乎并无太强的杀伤力。

    可实际上,若能修行到浮空的境界,再修持一两种不俗神通,浮空修士同样能够力敌刚刚铸造肉体熔炉的武道第三境修者。

    重安王妃赠予陆景的两枚玉石中,就有一枚记载着几种元神神通,其中有神通浮空境界修士亦能够修行,境界越高远,这元神神通便越强!

    “元神前三境稍弱,有着诸多限制,元神本身也并不够凝练,可是若是元神一旦达到日照的境界……便不可同日而语。”

    陆景元神出窍,融入那一枚神通玉石中,在其中遨游,感悟着那玉石中被篆刻出来的诸多秘典。

    良久之后,他的注意力终于落在其中一道神通上。

    “日月剑光……”

    “浮空可修,日照便可御剑融日月之光,内蕴元气,飞剑顿起,可一去二三里。”

    “而其他几道神通,则是日照的境界才可以修炼。”

    陆景想到这里,便又仔细记忆这一式【日月剑光】的修行之法。

    他并不参悟,当下只是死记硬背。

    心无旁骛命格触发,令他更专注了许多,再加上这许多日以来苦修元神,记忆力不知增长了多少。

    不过入目读过,那诸多的复杂咒言、繁妙印决就已然被他记在脑海里。

    “再看另外一枚武道玉石。”

    陆景元神从那神通玉石中退了出来,又融入武道玉石。

    这一枚玉石中,也记录了几种武道秘籍,陆景又仔细挑选……

    “大雪山真玄功。”

    武道玉石中,还记载了这一门功法的来历。

    大雪山真玄功乃是一门道家炼体功法,其中包含吐纳、五脏熔炉锻体、修筑大雪山等等诸多内容,还记载了一种气血拳法,运功之下,气血如潮如浪,柔而不断,拳法品秩也绝佳。

    “当下而言,【日月剑光】再加上【大雪山真玄功】,便足够我修炼许多日。

    尤其是日月剑光,我一旦达到元神日照的境界,再修成日月剑光,自此之后便不算弱小,而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元神修士。”

    陆景略微思索之后,又仔细记下大雪山真玄功秘籍,这才操控元神,从两枚玉石中飞出,回归躯体。

    陆景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也更加坚定了些。

    他思索一番,意念微动,脑海中那【八卦观象镜】浮现出来。

    镜中倒映光影,镜子后八卦阵图不断转动,发出极玄妙的道音。

    陆景的念头化为翩翩少年,站在观象镜之前。

    他的外象一如之前,只是脸上多了许多神采,体格也健壮不少。

    仔细看去,还能从镜中看到此时陆景躯体中有厚重的气血缓缓流动,如若浪潮一般冲击着。

    而他的眉心又有一道元神端坐,元神闪烁金光,已然勾勒出他的五官、形体,宛若一个小小的陆景。

    “这便是我如今的外象,而我的内象……”

    陆景思绪及此,八卦观象镜再度闪烁出光芒,那光芒化为流光,落入陆景脑海里,瞬息之间,便化为诸多信息。

    【大人:陆景

    境:气血、浮空

    功:大明王焱天大圣观想法、无夜山呵斥术、神明感应篇、鳄魔铸骨功。

    命格:趋吉避凶(炽金)、修行奇才(明黄)、心无旁骛(阳橙)、读书人(阳橙)、仙人书(阳橙)、参研(赤红)

    命格元气:五十八道

    ……】

    这许多信息,跃然于陆景思绪中,陆景转瞬间已然将其消化了。

    “五十八道命格元气,已经足够提升【参研】命格!”

    提升参研命格等级,不同于提升最初的勤勉刻苦命格。

    勤勉刻苦升级为心无旁骛,只需要三十道命格元气。

    提升参研命格却需要四十道。

    “看来这同色的命格也分高低,参研命格提升为阳橙级别命格之后,效果也许更好。”

    陆景心里有些期待,当下也不再犹豫。

    当他的念头落在参研命格上。

    原本在虚无中相互纠缠的五十八道命格元气里,瞬息间分出四十道,飞入参研命格的赤色光芒中。

    赤红色光芒继而发出白光,更加璀璨许多。

    当光芒闪过,赤红色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如若烈焰的橙色光芒。

    【吞融命格元气,赤红命格参研,蜕变为阳橙命格,参悟!】

    【参悟:寻常道理、秘籍、秘典细细阅读数遍,便可通习,便参出其中诸玄妙;细细阅读数十遍,有可能参悟其中隐秘,更上一层楼。】

    “参悟命格……”

    陆景嘴角不由露出些笑容来。

    这参悟命格,效果确实比参研命格要好上许多。

    “有这参悟命格,日月剑光以及大雪山真玄功的门槛,便不知降低了多少,也许我能很快领悟。”

    这,便是命格奇效,也是陆景修为之所以能够一日千里的原因。

    “明黄命格【修行奇才】蜕变,足足需要五百道命格元气,如今修行奇才命格已经如此不凡,令我修为一日千里,便等同于修行天才,若是再提升一步,不知能够达到何种程度?”

    陆景心生期待。

    注意力又转而落于那日月剑光之上,仔细背诵揣摩日月剑光的修行秘典。

    【参悟】命格也在这时触发。

    良久之后,陆景突然元神出窍,飞入放在桌案上的那一只毛笔上。

    毛笔虚空飞起,其上竟隐隐有光芒浮现,如若月光一般……

    ——

    陆景一夜未睡,直到天蒙蒙亮,这才闭目调息了半个时辰,而后起身练武,仍练的是鳄魔铸骨功。

    七十二式鳄魔铸骨功陆景已经无比熟练,大开大合之下,他身上的气血仍然在不断增长。

    这便是基础牢固的好处,据鳄魔铸骨功典籍记载,寻常武道修士修行到气血境,如能气血如浪,潮涌七八十重,这已经是极限。

    依靠气血,就可以日夜熬夜皮肉筋膜骨、五脏,将自己的躯体练成一座气血熔炉,从而登临熔炉境。

    可陆景服下猿心丹,再加大明王焱天大圣观想法打下的基础,修行奇才赋予的根骨,一突破气血境,便可气血百十重。

    “而这也并非是我的极限,仍然有提升的空间。”

    陆景修行武道,青玥则在忙着为陆景熬粥。

    院里宽裕了些,青玥熬出来的粥里也有许多红枣、香菇、莲子,还放了几块羊肉。

    陆景自己吃了一碗,又为陈玄梧带上一碗,便又动身,去了书楼。

    离开院子时,青玥背着手,眯着眼睛朝陆景笑。

    陆景上下打量了她一阵,温煦笑道:“我都与你说了,如有闲暇,可以去给自己扯写布料,做几身喜欢的衣裳,你这裙子太旧了些,如今我们有了些银两,不用那般小气。”

    青玥仍然笑着点头,不语,只是眼神里还藏着些狡黠,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陆景知道青玥穷苦惯了,如今手头银子虽然多了些,却还想着攒起来,以备日后之用,不愿意将珍贵的银子花在衣服上。

    挨过饿的人,心里总是有些顾虑的。

    “这丫头不舍得银两,大致是把钱攒着,想要给我练武用。”

    陆景转过身去,青玥朝他挥手,陆景也背对着青玥摆了摆手,心中却想着:“幸好我舍得。”

    他便这般想着,一路去了书楼,上了修身塔,将那一碗粥给了陈玄梧。

    陈玄梧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眼里还带着些消沉。

    而今看到陆景带的食盒,也并不排斥,拿出那碗粥,大口大口的喝完。

    陆景依然仔细抄书。

    心无旁骛、读书人命格触发下,抄书便是修行,令他元神越发凝练。

    抄书时光,稍纵即逝。

    今日还未至寅时,陆景便已然合上书页,和陈玄梧道别,出了书楼。

    走出许多步,陆景远远看到一处山坡下,一位老者正躺在躺椅上,仔细读书。

    那老者看着分外认真,眼神并不浑浊,反而闪烁着光芒。

    陆景看到这幅景象,不由对那老者升起敬意来。

    “明明已然苍老,却仍手不释卷,这书楼里确实有许多重道者。”

    他远远看了一阵,并未曾去打扰了老者,又沿着小路出了书楼,一路来到那一处僻静小巷。

    小巷深处,便是那一座布庄。

    他正要前行,却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陆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便看到一袭华衣的南雪虎正背负双手,注视着他。

    南雪虎姿容出众,身姿高大,身上那锦绣衣袍更添了些贵气。

    他便如此静静的看着陆景,轻声道:“景公子,与我走走?”

第七十一章 高高在上的恩赐

    小巷里,青色屋檐上的野猫垫着脚小心翼翼的走着。

    时不时停下来,翘起尾巴,看向巷中的两个人。

    陆景、南雪虎二人,一人在小巷里,一人在小巷外。

    南雪虎背负双手,长身而立。

    陆景的转过身来看他,眼神平静无波。

    这处小巷确实有些冷清了,寂静无声,除了树枝的摇摆声之外,便只有野猫的叫声。

    陆景望着南雪虎不过二三息时间,继而徐徐点头,却并不回身而去,只是在巷中安静的等着。

    南雪虎看到陆景的反应,,轻轻一笑,便走入巷中。

    二人并肩,朝小巷深处走去。

    今日的南雪虎身上并无盛气凌人,便如同一位翩翩贵公子。

    而他身旁的陆景也同样出彩。

    容貌俊美,黑发随意束在身后,发出淡淡的光泽,再加上玉立躯体,陆景肖母之名,其实是属实的。

    只是陆景身上的衣着比起南雪虎来说,更朴素了许多。

    许多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陆景身上衣物的布料也极一般,不是桑槐府的温丝,也不是流庆府的细棉。

    尤其是他和南雪虎走在一起,和他身上的锦衣比起来,差出去许多。

    但即便如此,陆景脸上仍然没有丝毫的窘迫。

    两人缓缓走着,南雪虎突然道:“叔父回了南府其实是一件好事,有了叔父这样的男儿,南府便不再青黄不接,也不需要禾雨承爵握刀。”

    陆景静静地听着。

    南雪虎继续道:“这样一来,族中大约也不会强迫她成婚了,也许再过些时日,南府便会前来退婚。

    这对你来说虽不算一件好事,但却能更安稳些。”

    陆景听着南雪虎的话语,脸上露出些好奇之色:“你不想让南禾雨承爵,不想让她佩上南府的斩草刀,难道不是为了自己?”

    南雪虎坦诚道:“我不配。”

    陆景望着他,眼里的好奇犹在。

    若旁人问南雪虎这等的问题,南雪虎必然会皱眉发怒。

    可是今日,也许是因为南雪虎对陆景心中有愧,坦然回答:“我不过是一个妾生子……”

    “还有理由吗?”陆景打断他的话,直视南雪虎的眼眸:“若家中有嫡子,庶子自然一文不值,安心做一做富家翁便是。

    可南家并无嫡子,你是国公长子南停归最大的子嗣,也有才能,便是妾生子也好过女子承爵。”

    南雪虎稍稍沉默,又摇头道:“我性格莽撞、冲动,自是有几分直勇,可以在军中当一个校尉,甚至将军,却承不了南府的国公之位。

    这其中的事,你不懂,就连我也不太懂。”

    陆景这才颔首,恍然道:“所以你那日前来陆府警告我,真的只是为了南禾雨?”

    二人便如此走着,沉默了十余步,正要开口,陆景却突然停下脚步来,对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拿几件东西。”

    南雪虎抬头,见是一处布庄。

    他仔细看了陆景一眼,心中竟还带着些无奈。

    旁人见他南雪虎,便是那些贵胄公子也要毕恭毕敬,绝不敢怠慢。

    可是陆景却似乎惫懒了些。

    陆景说完,甚至不等南雪虎回答,便径自进了那布庄。

    南雪虎只能在布庄之外等他。

    并不曾等待太久,陆景便带出几个包得很好的包裹,由麻线缠住,被他提在手中。

    南雪虎看到包裹,道:“你是该做几件衣服,否则一点也不像是大族的子弟。”

    陆景却并不理会他,只是高高拿起包裹,仔细弄好其上的褶皱。

    南雪虎还要前行,陆景却又转身,南雪虎深吸一口气,又想起那一日自己的作为,便忍下心头的不顺之气,也跟着陆景转身。

    “禾雨比我小上一岁。”南雪虎望着前方,脸上还带着怀念:“幼时我母亲总是生病,家父也请了许多有名的大夫过来,都无什么成效。

    小时候,禾雨便十分心善,总是送些极好的东西过来,那时的她小小的,蹑手蹑脚过来,带着从府中各处搜罗来的补品。

    嗯……有时候是补品,有时候是可笑的小东西,但无论如何,总是有心意在其中的。”

    “她并不单对我与娘亲如此,对府中大大小小的长辈下人,皆十分善良。

    后来她去了禹星岛,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朵奇花。

    我母亲长年累月间都被病痛折磨,可是吃下那朵花熬制的汤药之后,竟就那般好了,时至如今,依然每日在府中操持那些无用的绿植。”

    “现在想起来,若无那朵花,也许我十六岁那年,母亲便要离我而去……“

    南雪虎说到这里,不由侧过头来,对陆景说道:“你也是妾生子,自然应该知道身在贵胄大府,没了娘亲,便什么都没了。”

    “嗯……你的境况也许比我更差一些,起码我生父也是心善的。”

    若旁人在此,必然会感到惊异。

    因为此时的南雪虎说话声极慢,眼神也出奇认真,没有平日那般暴烈。

    “原来如此。”

    陆景也轻轻点头,十分捧场地感慨道:“如此说来,你之所以能够舍弃掉骨子里的良善,威胁我一个无辜之人,是为了给自小良善的南禾雨扫清道路。

    让她如你所说,行走在追求剑道的路上,元神照星辰,纯阳渡雷劫。”

    “这等理由,倒是令旁人敬佩。”

    陆景说到这里的时候,二人正巧走上一座桥。

    桥下是一条诸泰河分支,名叫苦风河。

    这一处所在,已然繁华热闹了起来,游人又有许多,风光美景也十分不俗。

    便在这般风光中,陆景的眼神却逐渐暗淡了下来。

    他望着河面,轻声道:“若是旁人听了这等着的理由,必然会赞一句雪虎公子至情至性,为了荫庇血亲妹妹,甘愿当一个恶人。”

    “可是我不是旁人,我是你刚才讲的那则故事中你用来报恩的无辜者,站在我的立场上,即便你今日说了这般多,我也无法敬佩你。”

    南雪虎站在桥上,看着桥下的流水:“我并非是想让你敬佩我,也不是在请你原谅。

    我今日此来只是要告诉你,我南府能握刀的男儿回来了,若能顺利退婚,我不会再杀你。”

    “南禾雨与你而言,并不算好的归宿,你与她成婚,至多当一世富家翁,却要受人奚落,遭人冷眼。

    若能退婚,我自然会给你产业,给你钱财,让你下辈子无忧,甚至我会亲自前往陆府,要来与你一同过活的婢女,将其送给你,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在此事中,我也知你是无辜者,可有时候站在高处低头看,便无法考虑下面的人们是否无辜,还望你谅解。”

    陆景听出南雪虎话语中的意思来。

    若能顺利退婚,南雪虎会补偿他。

    若是不能……

    可南雪虎方才的话语,陆景却极认同。

    他也点头道:“事实确实如此,肉食者又如何会在乎更低处的无辜者?”

    “但雪虎公子可明白?有些人如今站在低处,可并不代表他一辈子站在低处。”

    “你与其他人说今日这般多话,他们也许会认为你有诚意,有愧意,可我却知道,你不过是为了通达自己念头而来,而不是为了我这个无辜者前来,你说那许多话,看似是要补偿我,可你在高处站惯了,语气里却满是高高在上。

    就连不杀我,都好像是给我的一种恩赐。”

    陆景低着头,缓缓开口,脸色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更晦暗不明。

    南雪虎沉默,并不开口。

    陆景却突然道:“如今你不愿杀我了,可我却想杀你,雪虎公子,你觉得如何?”

    沉默的南雪虎也忽然抬头,注视陆景,平静道:

    “你杀不了我,我可以给你时日,让你来杀我。”

    陆景脸上却出奇的认真,而他脑海里一阵阵金光已然闪烁,诸多信息早已升腾而起。

上架感言以及加更规则

    首先直入主题,九月一号凌晨零点上架,新章节发布出来应该是在零点零五分左右,希望大家支持!

    先感谢下大家月票投到三千,让作者下个月能多抽几次奖,这三千月票作者会慢慢加更三章答谢。

    其次还要回答一下各位读者老爷的问题,最后还有上架爆更和加更规则。

    1、为什么从第一章就开粉丝发言。

    其实和很多作者开粉丝发言的原因一样,就是广告太多了(多数是欺诈、麦片广告),你们看不到,但我后台真的被狂轰乱炸,尤其是成绩好一点之后,实在是难以打理,不得不开,并不是为了恰钱,靠这也恰不到多少钱吧。

    也劳大家担心,开这个确实对人气没有帮助,反馈急剧减少,但是也没法,大家将就下,给作者一个更好的创作环境。

    2、拜码头。

    这本书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有很多红楼梦和阳神的影子。

    这个作者还是要拜码头的,关于陆府的设定借鉴了红楼梦,关于元神修行体系和部分其它设定灵感也是来自阳神。

    作者非常喜欢红楼梦,也非常敬佩梦入神机(应该没作者不敬佩他吧),神机作品中我最喜欢就是阳神。

    而且站在大神肩膀上也不容易崩,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作者,并不是开宗立派的大神,神机养活全网一小半作者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拾些前人牙慧,大家不要笑。

    3、关于这本书的题材。

    之所以开这样一本开头老套的书,是因为作者深刻的知道,大家并不是不爱看套路,而是不爱看千篇一律的套路,在这样的基础上,我写了一本赘婿加退婚其实是有我自己的想法的,毕竟这样的套路看似没有市场,可是只要能写出一点点新意,大家就都能看下去。

    当然,与想法相对的,还有很大的压力,这种开头稍不注意,估计就要扑到地底里去了,幸好靠大家支持,坚持下来了。

    4、关于成绩的预期。

    这本书的成绩全靠大家支持,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九万字的时候新书榜第一,十万字的时候追读四千,十四万字的时候追读七千,临上架追读已经高于一万了。

    这本书是作者第二本书,也报以了相当高的期望,希望成绩能够更好一些,再次感谢大家能够支持。

    5、感谢。

    首先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然后还要感谢我的责编夜宵和主编饼干。

    这本书很多设定都是和夜宵编辑讨论之后做出来的,原本我自己的设定要稚嫩很多,一路上也随时和夜宵编辑沟通探讨,他提供了非常多珍贵的帮助。

    然后还要谢谢一组主编饼干,因为这本书的原因,第一次和主编通电话,听主编聊剧情,听他对于这本书的成绩的期望,鼓励我,对作者来说,也算是一种极大的动力,希望今天上架,成绩能满足主编饼干和夜宵责编的期望。

    6、加更!

    虽然追读很高,但是因为玄幻的付费率其实有些拉胯,所以作者打算以更新换成绩。

    上架后,每日六千字两章保底,能不能让我每天日万,还要看这位读者老爷是否支持。

    凌晨上架,作者会在0点05分的时候一次性更新4章,1号晚上20点左右,会再加更3章,就是明天共有7章,两万多字。

    然后下个月加更规则是——

    以六千首订为起始,每多五百订加更一章,拿到首万徽章,额外加更十章。

    上架当月,月票每多五百票,加更一章。

    一位盟主加更一章,白银盟十章,黄金盟……再说吧,估计也不太可能。(并不是说作者一章就值一个盟主,而是前面已经有很多加更项了,再多不过是空头支票,如果兑现不了也没有意义,大家也多订阅多投票就好了,不求打赏。)

    注意:以上加更章节,不是说一次放出来,那也不太可能,作者只能在保底章节的基础上,慢慢还,每天日万,让各位满意。

    希望各位能够支持,尤其是订阅和月票。

    作者拜谢。

第七十二章 王妃落轿,轻唤公子(求首订,求月票!)

    陆景感着跃然于脑海中的诸多信息。脸上却丝毫无变,他语气坚定道:"一次不行,便多杀几次,雪虎公子你想杀我报恩,我也想借一借雪虎公子的性命,脱开眼前的困境。

    ""以我的性命脱因?"南雪虎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只是带出些有趣来,看着陆景。

    他正要说话。桥那头街道上的人吉,突然嘈杂了起来。南雪虎和陆晏俱都转头看去。

    见到人声鼎沸处,又有锣鼓喧天。—道鱼骑行仪仗缓缓而来。仔细看去,骑行仪仗的两旁,各自有数位穿着银甲、身上燃烧着磅礴气血的卫士。

    他们腰间佩着大刀,铠甲包裹全身,厚重的面盔只露出眼眸,眼神警惕而又摄人.这些银甲卫士身躯之下的怒马,一看便极有名,马身高大,同样荡漾出豪壮的气势,看起来不像是一匹匹马,而像是一只只勐兽!

    而这八名银甲卫士最前方,还有一位穿着镍衣华服的俊美男子。那男子约莫只有二十三四岁,斜飞英挺剑眉,氩藏猪锋锐的黑眸,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便宛如黑夜中的漆黑蛟龙,盏气逼人。

    他身躯之下那一匹马更勘不凡竟然长着一只龙角,马身枣红,脚下马蹄上的那一撮毛发最是血红,仔细看去,就好像这匹马四只马蹄踏着>焰般。

    而这俱都是其次。当那男走过,不由自主的吸引陆暴和南雪虎的目光。

    因为在他们二者眼中,这年轻男子就好像是一团灼灼燃烧的烈日,光芒耀眼,灼烧万物。

    浩浩荡荡的气血,奔流在那烈日中,难以想象这一具躯体的强大。一旁的南雪虎看了眼陆景,有注视着那男子,开口道:"他是我大伏中山侯,年仅二十三岁,便已经在周遭诸国中扬名,以平民之声,战功建侯,并非靠祖宗遗泽,天下不知其名者寡之又寡。

    "陆景也同样望着那龙马上的中山侯他自然也知道中山侯无双的名讳,可他也是第一遭见到中山侯的真容。

    "怪不得陈玄梧与我说,中山侯之姿容天下少>有,确实不凡。"陆景也称赞。

    一旁的南雪虎沉默了几息,又说道:"在太玄京年轻的武虽者中,中山侯的天赋数—数二,他曾经骑龙马下封宿海,摘下……"陆景一笑,接过南雪虎的话:"雪虎公子不必说,这件事我却也知道,他曾骑龙马下封宿海,摘来了一慕圣枝,想要送给南禾雨。

    "南雪虎脸上也露出些笑客来:"这一桩事,在这太玄京中也是美谈,可是我那妹妹却也不曾接过他的慕圣枝,更不曾应簪他展次想邀。

    "陆暴睑上露出恍然之色:"雪虎公子与我说这些,大约是想要让我照一照镜子,便是中山侯这般的人物,南禾雨都不曾应答,而我这区区不宠的庶子,又如何是南家小姐的良配?

    "南雪虎并不反驳,甚至坦然点头,点头之后,又远远看着中山侯缓畏骑马而来。

    那龙马速度极慢,马蹄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鸣响声。那中山侯似乎也看到了桥上的南雪虎。

    他也转头向桥上看来,徐徐向南雪虎颌首。紧接着中山侯目光一扫,又落在南雪虎身旁陆暴身上。

    他眼神清幽,并无丝毫情绪展露出来,不过轻轻看了一眼,便再度望向前方。

    似乎并不知晓陆晏是谁,又或者…这举世皆知,少>年封侯的中山侯其实知晓陆景的身份,却根本不在意他。

    陆景也同样毫不在意这中山侯那轻轻一瞥,甚至有些欣赏他。因为他本就对南禾无意,那这爱慕者南禾雨的少年中山侯即便再优秀,也与他无关,心中更是生不起任何异样的情绪。

    中山侯纱>年封侯的功绩,却是值得敬重的.两人便如此望着中山侯的骑行仪仗徐徐走过。

    南雪虎今日也出奇的宽容,又道:"有朝一日,你如果想要杀我,自可知会与我,我可以孤身等你,十年二十年皆可。

    当然……前提是这桩婚事能够顺利废止."南雪虎说到这里,陆景突然打断他的话。

    却见陆景眼神毫无波阑道:"雪虎公子,二十日之后如何?""嗯?"雪虎公子明显不曾听懂,眉头微皱问道:"什么二十日?

    ""二十日之后,雪虎公子便在方才那处y小巷中,等等我来杀你。"雪虎公子眉头更皱,一时之间竟又沉默下来,其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二人对话。远处行过的中山侯眼中,终于露出些不同的神色来。他饶有兴致的看了陆暴和南雪虎一眼,又转身骑马。

    周遭许多百姓都从各色建筑中涌出,其中男男女女、老老少y少皆有之,他们争先恐后的在路旁,抬眼望着中山侯所在,小声议论着。

    眼中流露出的光芒畏惧者有之、敬佩者有之、爱慕者有之…….可正在此时,中山侯对面却又有两座轿子缓缓而来。

    那轿子前方,黑衣武道修士皆背负靳马刀,气势昂藏,却充满肃杀之意。

    许多有见识的文人一看那斩马刀刀鞘上一杆大戟纹路,便肃然起敬。因为这是这是重安王妃的行驾!

    重安王戎马一生,不知斩去了多少不顺从大伏的帝王的头颅!他那一杆天戟曾斜插敌国皇宫王座上,重安王站在那王座前,道:"天下之大,唯我大伏可立帝座!

    "正因重安王有开疆阔土之功,天下人无不敬仰。再上重安王妃天下美人之名,无数百姓,便又哗啦啦涌向那一处行驾!

    中山侯在太玄京中时不时还能见上一回,重安王妃可只是传说中的人物,今日有幸,总要上前挤一挤,也许便能得见王妃仙容。

    可尽管如此,街巷中间的道路,却依然宽敞,这些大伏百姓心中自有敬意,明白重安王府对于大伏天下的功绩,又岂会挡王妃的行驾?

    就连那中山侯骑行仪仗也已然停了下来。这绝世的中山侯轻轻拉了拉龙马马缰,一共九骑便朝着街道两旁散去,继而下马!

    中山侯带着八骑下马,静待王妃行驾过去!"全天下的军士、将军,又有谁不敬佩重安王?

    "南雪虎也喃喃道:"天下武功,重安王独占了三斗北秦大烛王占了二斗半,普天之下所有将士再分剩余的四斗半!

    ""可如今,英雄迟暮,他已老去了。"此时这座桥上,已了人。陆景和南雪虎便站在人群中,望着这一幕。

    南雪虎身旁,有一位身穿需泡的读书人小声对身旁的士子说道:"今日是极佳的机会,中山侯在此,他向王妃请安,重安王妃必然会露面,手们也可一睹仙容。

    "就连南雪虎眼神也有异动。中山侯黑镶纹长服在风中摆动,他站在龙马旁。

    果不其然……等到那驾并不如何奢华的轿籽走近。中山侯就灿此躬身行礼。

    他身后八骑也同样如此。这街上人山人海,所有人都主主视着那轿子,希望那轿中王妃掀开轿帘,对中山候道一句不必多礼!

    可是……….只见那轿中,竟缓缓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如玉手,朝着中山侯的方向,轻轻抬!

    众人沉默。中山侯也直起身来,目送这行驾离去。桥上桥下,路边街头,不知多少人唉声叹气,为之失望。

    "这等好的机会…….重安王妃竟不曾露面。"南雪虎与陆景旁边那两位读书人,更是极遗憾。

    正在这时。已然越中山侯而去的轿子,却似是受到了王妃旨意,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抬着轿子的四位壮士平稳将轿子落于地上.一时之间,此处竟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一台轿子,就连中山侯都转过身来,上前走了两步。

    他也与许多人想法般,以为重安王妃是因他落轿。可不过几步的功夫。

    轿帘竟被揭开,一位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如春色般绝美剪水童的贵女子,正微微探身。

    她身姿极美,眼神微动之间,可称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光是这眼眸与身姿,便可称绝美。她探出身来,可她的目光却并非看向身后,而是看向旁边桥上。

    南雪虎还设反应过来。便听那无双的贵女子望向那里,道:"景公子,你可是要回府?

    "她声音动听,便如萤莺吟鸣,沁人心扉:"若要回府,我这里还有一驾轿子,我去时带了些东西,如今却已空了,正好…….一同回去。

    "

第七十三章 将入日照,便可行大凶之事(求首订,求月票!)

    静听秘风吹过,这街巷中,明明是人攒动,摩肩擦踵,但此时却一片宁静。

    站在桥头的陆晏神色不变,但是心中却也颇有些无奈。他知晓这是重安王妃在为他扬名,可是这般多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却让向来古井无波的陆景内心,都泛起些……尴尬来。

    就连一旁的南雪虎都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看一个通透。

    尽管如此,陆景睑上却不显露出丝毫来。在所有人注视、猜侧下。陆景先是行礼答谢,后缓缓摇头道:

    “谢过王妃,我正与友人同行,便不叨扰王妃了。

    “陆景心里其实十分明白,王妃相请是一回事,若他答应下来,真的坐上王妃的行驾,那又是另外—回事。即便并非是同一架轿子,也必然是失了许多礼仪,还会受许多无端揣侧。

    陆暴并不愚笨,自然不会因重安王妃给他脸面,帮他扬名,便真的坐上那轿子。陆景话语落下。中山侯南雪虎,乃至这街上桥头许许多多百姓目光也立刻转移到重安王妃身上重安王妃罗衣暮风,白衣飘然间,清幽而出尘,令人一眠淮忘。她听到陆景话语,眼中竟清晰的流露出些笑意来,就此嘲着陆景轻轻点头,便又坐回轿中。行驾又起。此时,远处的夕阳慢慢落下,晕染开一片晚霞,秋日里的暮霭也弥漫起来。

    许多人便如此望着王妃行驾渐行远。等他们再度回首,看向桥头。那身穿镍衣华服,器宇轩昂不凡的南雪虎犹在。南雪虎身旁那位能令王妃卷帘的朴素少年,却已消失不见。中山侯想了想,又骑上那匹龙马,龙马马蹄声哒哒,也同样远去。人群鞘散了。南雪虎脑海里却还回荡着陆景方才的二十日之约。

    “二十日动手杀我……是想要把我骗至那幽静的小巷,戏耍我一番?”南雪虎脑海里不由冒出这样一种念头,可紧接着他又想起陆景方才的言行举止,以及那认真而又坚定的眼神……。

    他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些笑容来:

    “仅管你是真是假?二十日后,我便再去那一处小巷看一看。

    “不过……这陆景确实也出乎我的意料,竟能得王妃之请。

    “陆暴走回陆府。从西门入了西院。当虚空中的暮霭沉沉,沉得太过浓郁,天上也有云雾凝结,下起一阵秋雨。秋雨一落,天气转凉。秋雨再落,天气便要冻人了。走在那林荫道上,隔着老远陆景便看到青穿着那一身碎花长裙,站在房檐下,远远望向小院门口。不必怀疑,青必然是在等他。陆景遥遥行来,青期眯着眼睛细看了刹那,脸上顿时绽开笑客。她用一只手挡雨,匆匆跑出小院。陆暴皱了皱眉头,走路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少爷,你回来了?”青期还未来到陆景身前,便已温柔出声。陆景又走了几步,道:

    “这下着秋雨,你又出来做什么?若是着了风寒,便极难好了。

    “青耳看了一眼陆暴护在衣衫下的纸包,只以为这是少爷带回来的书院吃食。先是皱了皱鼻子,道:

    “少爷,你为何带了这般多吃食?可是有客人前来?”陆景笑着摇头又掀开另外—侧的长衣,遮住青身体。

    两人这才进了院中房檐下。青脸上还带着笺,弯弯眉眼道:

    “少爷,我为你准备了些礼物。

    “礼物?”陆景微微一愣,侧头道:

    “什么礼物?”青也并不着急,她拉着陆暴进了房,又牟来脸帕,仔细为陆景擦去头发、脸上的水珠。

    又转过身去,从柜中……。牟出几件衣物来。却见青期一抖,一套长袍便抖落下来。

    银色的长袍上,领口袖口都镶绣着白色边流流云纹的滚边,看起来确有几分贵气。

    长袍腰间还柬着条青色祥云的锦带。青另一只手上,又有一顶嵌玉银冠,那白色的玉石晶莹透亮,带着几分君子气……。

    这确实是一套不俗的衣物。

    “看,少爷……好看吗?”青抬起头,道:

    “这是我去开雀巷里有名的布庄里订下的,今日才做好。这料子虽比不上桑槐府、流庆府的料子,却也是蜀缎北丝,穿起来又暖又舒适。青忙着介绍,还不寺拉起陆景的手,仔细摸了摸料子。嗯……触之温和又柔软,确实是好料子。陆景看着青期脸上洋溢缮的笑容,心里也暧和了许多。他看着青身上那泛旧的长裙,不知在想些什么。青胡却以为他在顾虑衣物的价格,便笑着解释道:

    “少爷,你还记得我前些日子卖出去的桃花痢吗?一共卖了二十二两银子,这套衣物是十少两。

    “

    “我与说,那布庄的老板娘可厉害了,我头三次去,她始终十五两才肯荽我,我多去了几次,她许是烦了,才十二两允蛤我。

    “

    “当时少爷还不曾给我那一两多碎金子,我只订了衣服,想着留下十两来,若少爷不愿用来练武,平日里也可用做家用。

    “

    “后来少爷给了我那一块碎金子,我便连忙去布庄又定下了这镀银嵌玉的礼冠,起来共计二十二两,正好将我那些银两尽数用没了……"青老毛病又犯了,陆景始终在沉默,她却碎碎念念,始终说个不停她说了一阵,陆景却突然转身,拿过桌上的包裹。青胡有些好奇的探过头来。陆景打开包裹,青琪神色先是厘住,转而又露出些明嵋,然后便是满眼的惊喜………。因为那包裹中是一件娟妙蓝丝丝绣花长裙,一件云纹上裳,还有一件软毛镍织披风。每一件料子、手艺都极好,彼此搭霄起来,更是好看。

    “吵爷,这些衣服………都是别家小姐穿的……"

    “你莫要恭维我,陆府有些丫鬟穿的比这还好许多,你赶紧换上试试,若是大了小了,我明日去书楼便一同带过去,正好改改。

    “

    “那公子你也试一下……"一主一仆忙着试衣服。良久之后,二人俱都穿着新衣服,坐在里屋,看着外面淅析沥沥的秋雨。论是青还是陆景,都彷佛是换了一个人。有新衣装点,本就姿客不俗的少男少女更美了些。尤其是青期,少女本来便要衣裙装饰,穿了这套新衣,便更是极美的。俏丽若三春之桃,倾诉若九秋之菊,美貌自不必多言。在陆景眼里,此刻的青比那陆烽院里的袭香,还要好看不少。两人望着门外,青期也时不时愉眼瞧一瞧陆景。只觉得今日的少爷可真是俊俏。

    “吵爷,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过了许久,青期忽然感慨。陆景点头:

    “放心吧。

    “

    “会越来越好的。

    “是夜,陆暴观想大明王炎天大圣,修行日月剑光。那月上的光芒似乎流转而下,落入陆景毛笔上。陆景一边用毛笔修行日月剑光,一边盘算着要找些法子,打出一把剑来。否则二十日之后,他御毛笔去杀南雪虎,只怕…。太难了些。时间就灿此悄然流逝五六日时间不过一转眼。陆景每日修行,每日前往书楼,每日摘录典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元神越来越凝实。每当他元神出窍,可以用在毛笔中,施展日月剑光。那毛笔上的光芒每次都更亮几分。引月光入毛笔,诸多咒言和印决之下,陆景隐隐觉得随着那月光而来的,还有一重重玄奥的天地之气,那些天地之气落入毛笔中的元神。月光映照下,剑芒锋锐,光芒湛湛。陆暴孚空元神感知着这些元气,只觉得自身无比强大。

    “再过些时日,便可直入日照!”

    “入日照,便可行大凶之事,去杀杀那南雪虎!即便杀不掉,也可重伤他,得大凶之象妙物。

    “

第七十四章 曾入天关,又觉天关无趣,重回人间(求首订,求月票!)

    又是秋日晨间。破晓的晨光,也盖不住那丝丝凉意。莫测的白云与露,似乎不应当与日光同存,可今日雾中却有阳光,颇寄怪了些。陆景这几日苦修日月剑光,但是元神总有疲乏之时。

    每至如此,陆景便休憩上许久,再仔细钻研那大雪山真玄功。等到旭日初肝,陆景喝过粥,吃过点心,便照例去书楼绀摘录典籍。今日似乎与前些日子有些不同。当他踏上修身塔第四层楼。楼梯口的陈玄梧正朝他使眼色。

    陆景有些疑惑,循着陈玄梧的目光望去,却见一身青衣,容貌儒雅,面色和煦的观棋先生,正在他的桌桉前,低头看他这几日抄写的典籍。观棋先生似乎做任何事都是那般认真。无丝毫漫不经心。陆暴看到观棋先生前来,脸上也露出些笑容来。他越发觉得观棋先生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他看到观棋先生,便只觉得观棋先生有君子遗风,无宏论是说话还是行为举止,都带着一种古拙朴。

    于是陆景便朝着陈玄梧一笑,来到观棋先生身后,静静等着。过了许久。观棋先生看完陆景所摘录的一本《玄中评》。他合上还留有笔墨香气的新书页,转过头来,元神之音再度落入陆暴耳中。

    "不急不躁,不错。"观棋先生颌首:"你的小楷也进步许多,但比起你的草书,却仍然有极大的差距。"陆持弟子礼仪,向观棋先生行礼道:本是摘录典籍,自然不能胡乱潦草,否则若有后人读我摘录的典籍,生出许多疑恶惑来,也总是不好的。"

    "便只有那些以草书写就的典箬,我也用草抄写,若观棋先生觉得不合适,我下次便换成小楷。"观棋先生摆了摆手:不必如此,你草书写得更好,若有懂笔墨的,一眼便可看出其中的龙骨凤姿,也能从那笔墨中看出你心中有龙虎。

    既如此,便不妨练得更凶勐些。"陆暴笑着接话:"观棋先生高看我了。"远处的许多傈生看到这不久之前才来修身塔的陆景,竟似是在和观棋先生交流。他们彼此对视,眼中无动。整座书楼的人都知道自从四先生吐血而亡之后,本就不会说话的观棋先生也不愿元神传音了。陈玄梧憨俊的脸上也满是疑惑。"师尊说观棋先生在夫子回人间之前,要持闭口戒,可今日……景兄为何是现在和观棋先生交谈?"

    "而且观棋先生连连点头,好似还在称赞他?"陈玄梧又不由想起他两位师兄为他讲述的书楼诸先生。尤其是对观棋先生的评价…。修身塔中的傈生们正在胡思乱想。观棋先生却低想了想,又突然抬头对陆景道:"你跟我前来。陆暴跟着观棋先生下了楼,走在二层楼中,心中还在揣测观棋先生要带他去哪里。正在这时。陆景却突然听到路旁正有许多人吟诵诗词。"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凋淮忘……"路过的僳生中,竟有许多人都在痴痴然吟诵着这两阙诗词。他们眼中充满了对于这两阙诗词的敬意。也会有书楼弟子提及诗词作者,那敬意便更浓郁了些,便如同在谈论天上仙境般。当然,偶尔还会有人谈论陆景,都在揣测究境是何人有这种大运道,竟然能寻到这样的天上词甚至……。观棋先生和陆景行走时,陆暴还亲耳听到有一位年儒生正煞有其事的对同伴道:"凡间这般妙词,这两阙词竟然是从天上下来的"周兄…天上词是在称赞这两阙词,并非是说这两阙词是从天上而来。"

    "不…不对,书楼侈订立国历代的史书,也有许多诗词编撰肆耗费一生之力,寻天下妙词。若这是凡间的词,又如何能被埋设?便是无全词,也应当流出一两句来。"

    "周兄,书楼新词本里明明写了,这两阙词是由一位名叫陆景的人摘录的,又如何能世天上词?"

    "这天下,能见天上仙境的天人不多,却是有的,那陆暴必然是一位天人。"陆景便听着这许多传言,看着周遭的傈生不断向观棋先生行礼一路随着观棋先生,走上一处小丘,来到一棵槐树下。

    那槐树极老,在秋风的吹拂下枝叶摇曳,仔细看去,那槐树上还有许多疤痕,似乎是剑伤,却又更粗些。观棋先生到了槐树下就停下脚步,这一处所在极为幽静,不知是二层楼还是三层楼。陆景有些不解。却见观棋先生蹲下身来,拔去槐树底下的许多枯董杂草。

    杂草尽去,你在那槐树树干最低处,竟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字。"书楼四先生之墓………"陆暴不由肃然起来。他曾经听盛姿说起素踵主人,也就是只身入南召的大儒时,曾经说过那位大儒之所以背起行囊,离开书楼。

    便是因为书楼四先生吐血而亡。陆暴并不知道四先生究竟是何等人,但看到观棋先生这般认真的清理杂草,心中又带起几分崇敬来。他上前一步,在歪歪扭扭的墓铭下,又看到一行极小的字。那次同样很丑,如同儿童玩闹般。

    "幼时玩闹,少时浪荡无所成,至而立之年,读书习剑,九年读书尚可,一朝习剑得道。"寥李数句,似乎道尽了这位四先生的一生,其中有儿戏,有浪荡,又有雄壮。观棋先生回过头来,看到陆景的眼神,这才站起身来。"四先生习的是剑,前半生困苦困顿,资质也愚钝,似乎—事无,可不惑那一年,他蜕去身上因顿气,—日习尽书楼剑法,一朝得道。"观棋先生元神传音时,陆景都能感知到其中深深的崇敬。

    "后来,他是书楼的持剑者,曾经斩下问责书楼的天上仙人也曾跟随夫子脚步入天关,又觉天关无趣,重回人间。他是我的师兄,也是我的领路者,我今日带徐前来,是希望你能豁记得我书楼还有一位这样的人物。

    "观棋先生语重心长。陆暴不知前因后果,并不曾听出其中的深浅来,只是生生点头,又像那观棋先生槐树墓碑行礼。观棋先生静静的看着他。等他行完礼正想要带他回去。突然间……风突然大了,一阵风吹过,槐树枝干摇曳。

    观棋先生下意识抬头。却见槐树上,一根枝干似乎有些不同。于是观棋先生轻轻抬手,元神顿起,元气激荡,落在那根枝干上。卡察……。一声响。那枝干中,竞斜斜飞出一柄……。木剑来,落在观棋先生的手中。

    那木剑通体深黑,仔细看去其上还有许多神秘的纹路。这些纹路似乎仅是装饰,又似乎蕴含着些什么。观棋先生看到这一笔木剑,原本平静的神色突然间变化,多出许多愁绪涞。陆暴好奇望去。观棋先生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这老朽的槐树,目光最终落在陆暴身上。"这是四先生早年练剑所用的玄檀木剑,没想到被四先生藏在了这槐树上。

    "观棋先生似乎是在向陆暴解释。陆景也注视着玄檀木剑。观棋先生笑了笑:"我每过几日,便来一次这里,十二年来皆如此。可十二年间,我却从未发现这一柄木剑竟然就在这槐树上。可我今日带你来了,这风吹的也巧……

    "陆暴思索间正要说话。却见观棋先生轻轻将那玄檀木剑抛来。陆景未曾犹豫,接过木剑。"这一柄剑合该是你的,你如今元神已至浮空的境界,恰好用得上它。"陆景怔然,旋即脑海中又有光芒闪烁。"原来是为王妃摘录诗词时,获得的那—道赤色机曝。"陆景这才明白过来。一旁的观棋先生却已走上回程。他元神之音仍然传来。"世家宗族,总有些腐朽气,但这腐朽气的根源却已极远,单单凭借一二人改变不得。"

    "陆府也是如此,神霄怕压着八千北秦俘虏从帝国边界来临太玄京,是走不快的。最少还是三月时间,你如果想离府,总要快些,只是………不可太莽,不说那天下礼法压下来,便只是陆府几位武夫……。也是极强。"陆暴跟在观棋先生身后。听到观棋先生发自内心的低语,又越发敬重起他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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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介绍:

陆景穿越大伏,沦为一位即将入赘他族的望族少年。
这世界光怪陆离,陆景开局落入赘婿贱籍,又去不得妻家,前途黯淡无光。
可他通读《周易》,竟开启【趋吉避凶】命格!
人皆有命!
于是陆景开始积累命格,获得机缘,越来越强。
【趋吉避凶】:炽金命格,预测、平衡吉凶,行吉事、行凶事,皆有所得。
【人仙】:帝紫命格,滴血重生,不死不灭!
【大帝之姿】:帝紫命格,任何功法一眼参悟,任何神通一目洞明。
【匹夫之怒】:明黄命格,于敌七步之内,体内元气大幅提升,肉体强度大幅提升。
【修行奇才】:明黄命格,修行武道、元神速度大幅度提升。
【美男子】:橙色命格,越长越美。
这一年,北边有酒客封妖敕魔,威震天下三十载;南边有坠落凡间的老龙希望能再登天门。
这一年,桃山上的道人终日修佛;雷音寺逆徒手持禅杖,早已敲出一个平等乡。
这一年,夫子早已登天门,天上修文四十八年,学问不在人间。
也是这一年,陆景沦为赘婿,正在忧心怎么修武道、炼元神、积累命格,好渡过今年这个寒冷的冬天。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