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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全文阅读

作者:南瞻台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txt下载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于我龙属而言,是为不公

    太玄宫宫道悠长。

    陆景走在宫道上,看着一旁华丽辉煌的建筑,多少有些恍如隔世。

    端坐在太玄宫中那位君王,在诸多典籍里被称之为圣君,早在数十年前,在他执掌之下,大伏蒸蒸日上,连灭周遭十余国度,又以长公主和亲之名,将西域三十六国纳入掌中。

    那时的大伏有重安三州大军,有重安王麾下八万骑虎军,有十八万神关军,又有大柱国苏厚苍麾下三十万大伏玉龙军。

    而这并非大伏所有力量,近几十年来,这座定鼎四甲子的繁盛国度,又涌现出中山侯、冠军大将军、神关将军徐白河、魏玄君魏无疾等等诸多强者。

    除了强盛军力以外,大伏幅员辽阔,出产丰厚,能养出十余万万子民,看是国力强横,繁华无双。

    可是近十余年以来,大伏灾祸连绵,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阻挡泰国大军的重安三州却被逐渐边缘化,圣君甚至不闻不问,让重安三州自生自灭,为大伏立下汗马功劳的重安王时至如今也还躺在床榻上……

    尤其是河中道灾祸连绵数载岁月,被称之为圣君的崇天帝却似乎视若无睹,除却太枢阁几次提出赈灾事宜之外,大伏朝廷、圣君崇天帝好像无法从根源解决河中道灾祸……

    随着陆景修为渐强,他那双看天下的眼睛也得以看到更多隐秘。

    此时此刻,他走在太玄宫中,举目望向虚空,元神沟通人间元星,却可清晰地察觉到这太玄京中,隐藏着一股股粗壮至极的气魄。

    这些气魄若隐若现,却笼罩整座太玄宫。

    尤其是那太先殿中,一条如若山岳一般的气息脉络环绕太先殿,神秘、强横,而又可怖。

    人间三道元星神通……

    在人间、游人间、见人间。

    通。份一正陆录感股顾深,可养陆景元神、剑气、剑魄、神

    也令陆景入太玄宫,可见宫中不凡。

    “这些宫中强者,想来便是大伏最强的依仗……就比如我之前等待观棋先生出宫时,想要收我为徒的那位黑衣青年………”

    “而且圣君依然执掌太玄京数十年,面容却并无丝毫苍老之意,作为大伏君王,又能活过灵潮动荡,他的修为却不知何其强盛。我可见人间百气,看太先殿时,却只能看到那些神秘气魄,可那些气魄,却绝非来自王气。”

    “圣君有这般能为,河中道却受灾七年之久,大旱下足足死了数百上千万人。

    这……又是为何?”

    陆景思绪及此,眼神更加深邃,他走向太乾宫的步履不急不徐,十分坚定。

    “身在人间,许多事并非一蹴而就,还需见人间、游人间,万般神秘,总有揭开的那一日。

    陆景一路来临殿前玉阶,却见到伟大的太玄宫中,已然整齐站立着许多大伏朝臣。

    能够前来参加朝会的,都称得上地位尊贵,权力在握。

    陆景举目看去,帝座上空空如也,而那太乾宫中又有许多熟面孔。

    比如太枢阁首辅大人姜白石便站在最前,紧随其后的是次辅盛如舟。

    圣君特许,不需要每日上朝的褚国公、南国公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陆景在武将一列中看到了一位他颇为熟悉的人物。

    便是大柱国苏厚苍。

    早在去年年中,北泰威压渐盛,大上将申居亲自率领大军威压西方边境,冠军大将军独木难支,大柱国苏厚苍率领十二位将军,率领大伏玉龙军前往镇西都护府。

    时光匆匆,仔细想起来这件事情已经过了大约一年之久。

    原本前去镇西都护府的大柱国苏厚苍已然归来,正站在武将之首列。

    除此之外还有太玄京各等衙门,皆在这殿宇中等候,等待圣君凌朝。

    此时,那传令的貂寺已然传来消息,圣君会晚上半个时辰上朝,于是朝中各位大人也放松下来,彼此交谈朝中各项事。

    而陆景并无官身,等他来到殿前玉阶,那一位赤衣貂寺已然在前等候。

    “先生,且在此等候片刻,等到了圣君临朝自然会召见于你。

    “听召的尚且有西域弥国舞祀将军扶云昭,以及年少的弥生王。

    这年老的貂寺开口,又朝一旁看去。

    陆景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却见十余丈外,有两位貂寺打着华伞,那伞下一位头戴高冠,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袭披肩望向陆景。而少年身旁,又有一位身穿红甲,褐色长发扎成长辨的将军。

    二人同样站在殿前。

    正在这时,陆景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

    却见东海、南海两位龙王步行入宫,除此之外,那陈家家主也带着陈元都来临殿宇之前。

    在这宫中,两位龙王、陈家家主皆对陆景视若无睹。

    那位一身沧桑书卷气的陈家家主也只是朝着陈元都轻轻领首,继而走入殿宇中。

    两位龙王受大伏亲封,按照大伏官秩,这两位龙王乃是国公位格。

    而河中道陈家做为河中道八大世家之首,其中又出了一个亚圣,在河东、河中、河北一带读书人心中又有极高的声望。

    早在夫子尚在,不曾登天之时,圣君就曾经亲自执笔,为陈家亚圣写下牌匾。

    “厚圣公。

    又赐给陈家家主随时可上殿中觐见、进言之权。

    再加上经年已久,河东世家势力错综复杂,盘踞于大伏上上下下,便是此时在这宫中大臣里,不知又有多少世家子弟。两位龙王、陈家家主俱都入了宫中,自始至终不曾看陆景一眼。

    两位龙王面色平静,可那眼神中却带着若有似无的杀机。

    这两位龙王此来太玄京,目的不言而喻。

    陆景据尽西云海龙宫一事,早已经传遍太玄京。

    所以当两位龙王步入太乾宫中,朝中大大小小官员的目光俱都落在两位龙王身上。

    两个龙王身后,便是陈家家主。

    陈家家主踏入殿中,便是季渊之、李慎这等文名远播的大儒朝官都站直身躯,朝着河东世家之主行礼。

    于是,太乾宫中原本的窃窃私语,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那两位龙王中,东海敖寒关此时却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陆景,继而迈步朝前,越过众多大臣,来到太枢阁首辅姜白石前。这位老人此时已然坐在殿宇侧方的红椅上,方才不过站了盏茶时间,就已令他喘息不断。

    这位宰执天下数十年时间的大伏首辅似乎已走到暮年,他原本包含天下的眼睛也已变得黯淡无光,脸上沟壑纵横,透露着深深的疲乏。“首辅大人……”

    可即便如此,颇为傲气的敖寒关依然站直身躯,朝着姜白石行礼,一躬到底,不曾有丝毫怠慢。

    “龙王……”姜白石原本紧闭双眸,直到这龙王向他行礼,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还不到四方海见圣君的时候,不知龙王为何前来太玄京?

    姜白石发问,原本吵闹的殿宇中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南海风住壑白衣飘飘,也来临姜白石身前,这一位龙王依然恭恭敬敬向首辅行礼,继而道:“首辅大人,灵潮之时,大伏五方海也曾抵御天阙也曾经想要为人间留下灵潮果实。

    那时,圣君曾经允诺五方海,令五方龙宫兴建龙宫,受百姓香火,食邑五方海,又助我大伏龙属不受海上妖国侵袭。

    那时我还记得姜首辅在青云街上,亲自宴请我等龙王,以谢我龙宫洒落的龙血。

    可如今,不过只是过去了数十载,五方龙宫中,北阙海龙王死于非命,长了一只神龙角的三太子北阙沐也被人斩去了神龙角,斩去了四龙足,自此跌落尘埃,北阙海其余太子争夺权柄,乱成一团……这些暂且不提。

    就在数月之前,却有人元神入西云海,斩灭西云海上千龙属,龙宫被毁于一旦……就连曾为人间出力,因此而跌落境界,自元神纯阳跌落为照星之境的西云荆,也被人借外力斩杀。

    首辅大人,我等乃是大伏臣属,大伏朝廷曾许诺我等龙属良多……”

    “可如今,大伏龙属遭此厄难,那罪魁祸首却还安然站在宫中,等候圣君召见,这……于我龙族而言,是为不公!”

    风住壑声音柔和,可那柔和中却带着刺骨的冰冷。

    五方海中,以太冲海为最强,太冲海之后便是东海。

    东海不论是龙属数量,又或者龙属战力,都要远胜于西云海,更不必提早已没落的北阙海。

    南海论及实力不如东海,可是南海却颇为特殊。

    因为大伏南海与北秦朝落海交界之处,悬浮着一座同样特殊的岛屿。

    那岛屿名为落龙岛,岛上有一条自天而降的老龙……

    正因这老龙的存在,大伏对于南海的执掌即使已然名存实亡。

    若是在北秦尚未崛起之前,大伏自然会比现在更强势,可现在北秦渐强,南海每年的朝贡又只多不少,大伏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此时这南海龙王徐徐开口,语气中的冰冷不加掩饰,殿宇中许多人俱都沉默下来。

    大柱国抱着双臂,闭起眼眸,不曾多远。

    南老国公、褚国公只是回头望向陆景。

    南海龙王风住壑开口,并不避讳他人。

    那殿宇之外的陆景自然也听到了龙王的话。

    可他似乎并不在意,此时此刻,那弥生王眼中泛着好奇,带着那位女将正向着陆景走来。

    殿宇中的姜白石神色如常,他抬起头来,仔仔细细看了两位龙王一眼,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回答南海龙王的询问。

    这位大伏首辅反而转过头来,望向一旁的陈家家主。

    “探圣家主上朝,也如两位龙王一般颇为难得,仔细想起来,你似乎十余年都不曾入玄都了?

    姜白石发问。

    陈家家主陈探圣也朝前迈出几步,来到姜白石面前。

    “首辅大人,一别经年,这太玄京中却并无什么变化。

    陈探圣语气平静,道:“昔日探圣眼见太玄京改风易俗,礼乐也与之前大有不同,再加上我当时年轻气盛,便与那观棋先生立下赌约,自此他在这太玄京中,我便不再入京。

    不曾想,这一次我倒是毁约了。

    “而探圣之所以不顾脸面入宫觐见,是为了进言。

    此时圣君未至,探圣不愿多言。

    姜白石望着眼前河东世家家主,浑浊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家主是想要弹劾书楼?”姜白石询问。

    朝中诸多官吏却俱都一征。

    早在数月之前,陆景犯下屠杀龙宫之事后,陈家少主陈元都就曾经前来宫前,击打着登闻鼓,状告陆景飞扬跋扈,持律持剑行凶,状告陆景便是有执律之权柄,也绝不可私自屠杀龙宫。

    正因为有这件事,朝中诸多官员还以为陈家家主进京,也是为了陆景一事。

    直至姜白石说出这般话语,他们这才有些许明了。

    “陆景呼风唤雨,解河中道之灾厄,拯救了万千生民,功德在于千秋。

    “河东世家若是与陆景为难,民间百姓乃至天下士子必然会对河东世家心生厌恶,哪怕有亚圣在,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换句话来说……

    因为陆景之功绩,河东世家已然不敢在与陆景为难了。

    可是河东世家与书楼间的理念之争由来已久,现在陆景这位书楼先生已成大器,原本僵死的观棋先生,又极有可能因为陆景自鹿潭中所得的那条天脉起死回生……

    若是河东一脉再不做些什么,恐怕河东再难归正统。

    “书楼在太玄京建楼之时,曾经许诺朝廷,书楼在太玄京中一日,便只以教书育人为者,绝不参与天下纷争。

    书楼便是书楼,并非宗门,也并非教派。”

    “可如今,因为鹿潭之争,九先生带着书楼二层楼的关长生,离开太玄京,踏着观棋先生的祥云,远赴河中道,甚至拔剑杀杜家杜衡……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罪责?”

    陈家家主平静开口,娓娓道来。

    姜白石静静地听着,直至几息时间过后,他苍老的脸上突然露出几分笑意。

    “不如叫那陆景上来,仔细问一问缘由?”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你们也算是读书人?

    那猿心金刚站在白猿手掌中。

    佝偻的身躯站得笔直,躬身下拜时也一丝不苟。

    十丈白猿也是如此,在风雨中这两只断首山猿猴带着对于陆景的敬意,对陆景行礼。

    而那石碑上的光彩越发炽盛了,无数血色雾气仍然不断凝聚于石碑,尤其是被陆景敲碎的十一枚玉瓶中,浓郁的血色雾气几乎化作一条雾气河流,源源不断的注入石碑。

    此间的强者们俱都修为不凡,也都清楚的察觉到,那石碑不仅在吸纳着那些血色雾气,还在源源不断的产出元气,供给着天地间的风雨。

    这……确实是莫大的功德。

    在这河中道,不知有多少百姓期盼着久违的风雨,风雨之下,烈日不再那般炽热,大地也不再那般干旱。

    人们也就不必逃离祖辈居住的家乡。

    河中道若能重归富饶,产出的粮食向来丰厚,更能够养育整座大伏。

    “虽然陆景先生尚且年轻,却有圣人之相。”

    白云渺心中这般想着。

    随着断首山猿心金刚向陆景行礼,那诸多环伺强者中,亦有人面露敬意,向陆景躬身下拜。

    下拜之后,便又静默的离去了。

    不过短短几十息时间,陆景仍然站在河道中,可来自四面八方的修行者却少了许多。

    大雷音寺静亭行者仍然背着那观音雕像,早在陆景斩龙时,静亭行者见陆景檄文,就曾放下背后的观音雕像,前去长柳城前,阻拦那数百条恶龙。

    如今,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平川上,站在一棵枯树下,也向陆景行礼。

    他双掌合十,口诵往生经文,在为这漫天的生灵残魄略尽绵力。

    身旁始终带着一个小沙弥的神秀和尚同样如此,他眼神清澈,就盘坐在静亭行者不远处。

    可与静亭行者面无表情不同的是,今日这向来怕麻烦,又待人有礼的神秀和尚,眼里却多了些厌恶。

    一旁的澄慧抿着嘴唇,同样觉得这些名声响彻天下的大人物们太过无耻。

    那些强者中,也有人离开。

    受长公主之命,从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弥国来此的舞祀将军原本落在腰间细刀上的手缓缓放下。

    她侧头看了一眼身旁少年。

    舞祀将军身旁的少年头戴高冠,身穿一袭长衣,面色苍白之间又有些柔弱。

    他看似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眼神却颇为成熟。

    “将军,这位……陆景先生本就该得这天脉。”

    少年低声道:“无论是天资、修为,还是他的功绩,都配得上那道天脉。

    我若命你强行争夺,便代表我不配做弥国众民的王。”

    这柔弱少年正是弥国弥生王。

    他瞳孔深蓝,身上带着异域风采,说起话来竟有几分堂皇之势。

    一旁的舞祀将军一头褐色长发洒落,她皱起眉头,尚且有些迟疑:“若是天圣后问起来……”

    “天圣后是大伏长公主。”

    弥生王道:“她教授我大伏学问时,曾经几次三番提及河中道灾祸,曾言河中道生民无辜、河中道田地无辜……那些死在灾祸下的人们更是无辜。”

    “如今……河中道灾祸因这少年刻下的石碑而停息,天圣后想来也是高兴的。”

    年轻的弥生王看着那石碑,眼中露出羡慕了:“说起来,这位少年写就的这大伏文字,可真是夺天地之色。”

    舞祀将军思索了几息时间,又想起弥生王那句话。

    “我若对他出手,我就不配做众民之王。”

    她抬头看了一眼陆景,又觉得能在这干涸大地上招来风雨,确实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既然如此,我就带王上前去鹿潭……”

    二人转身,渐行渐远。

    许多人都离开了。

    “天下口出大道理的读书人数不胜数,能做实事,能立下功德的读书人就更少了。”

    猿心金刚仅仅只是朝着陆景行礼,似乎就已疲累不堪,又重新盘膝坐回白猿的手掌。

    可他却不忘称赞陆景:“看来送袁铸山前往太玄京读书是一件好事。

    他的字,倒也得了这陆景先生一两份真意,往后山上的对联都由他写,不必下山去求人了。”

    猿心金刚话语至此,目光巡梭间看向这漫天的修行者。

    七皇子禹玄楼重归战车,他仔仔细细看着陆景,似乎要将陆景看透。

    太子禹涿仙就站在不远处,他眼里带着赞赏,又觉得有些可惜。

    “只可惜这陆景并非在我麾下。”

    太子摇头,又瞥了一眼禹玄楼,脸上浮出笑容来:“陆景不在我麾下,却令我这七弟寝食难安,如今这番功德之下,陆景回归太玄京,虽不能拜相,却已然足够丰厚!

    拯一道之民、一道之地,甚至执掌呼风唤雨之权柄……只是不知父皇为何人不派遣使者前来,迎陆景回太玄京。”

    禹涿仙左右四顾,只觉周遭强者环伺。

    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圣君旨意模棱两可,身在河中道便可争夺鹿潭异宝,正因有这样的旨意,这些人才敢围困陆景。”

    禹涿仙背负双手若有所思。

    一旁七皇子深吸一口气,终于有些厌恶的看了陆景一眼。

    “只可惜陆景当众立下碑文,河中道血雾入石碑……我身为大伏皇子再对他出手,只怕反响极坏。”

    禹玄楼思绪闪烁,对禹涿仙道:“殿下,我近日读书,读到名臣奏议,对于南海道奏请诸文疏义这一文章颇有不解。

    不知殿下可否为我解惑?”

    太子禹涿仙自然知晓禹玄楼的用意。

    “玄楼,你觉得你能拖住我?”

    “殿下,天下之事总要一试,倘若是的太玄京,也许我拖不住殿下。

    可这里是太玄京,太子三师三少俱都不在此间。”

    随着禹玄楼开口,褚国公手中的开山斧闪过一阵辉光。

    而天上云雾之间,却似乎有人盘坐,低头俯视。

    “少柱国也来了?”

    太子微笑摇头:“我听闻那落龙岛上落凡的老龙派出了信使,邀请少柱国前往落龙岛。

    少柱国尚且年轻,原本便观龙而起势,倘若能够眼见天上烛龙,也许可以破入第八境。

    却不曾想少柱国竟然还在这河中道。”

    天上并无回应。

    太子左右看了一眼身后的道人和和尚,神色依旧,来到七皇子身前。

    “既然伱向我请教,便起身奉茶行礼。”

    太子伸出手摸了摸拉着战车的名马,那一匹马原本身上燃烧着火焰,当太子的手落在那匹马上。

    这匹名马躯体猛然间变得僵硬,就连身上的火焰都熄灭了,似乎感觉到莫大的恐惧,一动也不敢动。

    七皇子一语不发站起身来,将那战车让给太子。

    太子就坐在战车上,静看事态的发展。

    而此时,天上弥漫的血色雾气逐渐稀薄,陆景站在石碑前,只觉这石碑中蕴含了莫大的伟力。

    “千万残魄凝聚于这天使自然的权柄,足够河中道重归繁荣。”

    陆景放下心来,他身上那透明的天脉还在缓缓流淌。

    “先生,你与四先生曾经搬来鹦鹉洲,救河中道生民,让灾祸晚来了许多年……

    却不知这座石碑,能保河中道多少年的风调雨顺。”

    天上风雨密布,而风雨的更上方,却还有一座明玉京,还有十二楼五城,还有众多想要以人间养育天上的仙人。

    “陆景先生。”

    自那河道数百丈之地,忽然有声音传来。

    就站在陆景身旁的虞七襄转过头去,却见一名女子赤手空拳,看向石碑前的陆景。

    那女子不同于大伏寻常女子,上身穿着一袭黑白相间的短衣,腰间束着红纹腰带,衬得这女子腰身纤细。

    下身却只有不知是什么料子做成,紧贴肌肤,脚底长靴火红,便如同踩在火焰上。

    这番打扮在大伏并不常见。

    “铸铁府叶流霜……”

    白云渺认出这女子身份。

    叶流霜身材高大,看起来却并不臃肿,她也向陆景行礼,道:“久闻陆景先生大名,今日见先生行功德之事,令人敬重。”

    “只是先生,天脉对于铸铁府而言是无法衡量之机缘,可令铸铁府自证铸铁之法。

    若先生能将天脉让给铸铁府,等到叶流霜亲自铸造出一把天下第五的名刀,便会持刀前往太玄京,将这把名刀送予陆景先生。”

    这位铸铁府新晋的铸铁人眼神落在陆景腰间的呼风刀上。

    “陆景先生天资绝盛,许多人只见陆景先生元神照元星,却不知陆景先生一身气血修为放在当今天下少年天骄中,也是殊为不凡。

    呼风刀中酝酿春雷刀意,若可得一把好刀,武道修为自可精进,也许会如那北秦大烛王一般,以武道成人仙,以元神成天人。

    先生,天脉自是机缘,享誉天下之名刀自然也是机缘,何不以机缘换机缘?”

    铸铁府叶流霜看似二十八九的年华,不知真实年岁几何,但她说话时,声音中如有雷音,喉咙中气血鼓荡,不过轻声低语,便如同在陆景耳畔说话,声音成丝,丝毫不漏。

    陆景转过头,饶有兴致侧头问道:“以机缘换机缘未尝不可,可对于陆景而言,一把天下第五的名刀,尚且不抵天脉对于陆景的价值。

    府主,我能察觉到你声音中的雷音,若是陆景不愿意机缘换机缘,你是否就要对陆景出手?”

    叶流霜抿了抿嘴唇,摇头道:“铸铁府绝不会伤了陆景先生的性命。”

    陆景随意一笑,举目四望,仍然可见数十位强者环伺。

    “仙境珍宝,对于如今的大伏而言尤为珍贵,陆景先生,你是书楼先生,也是大伏执律,天下人皆称赞你心持良善,称赞你可见众生。

    既然见了众生,自然也见了大伏连年战祸,北秦步步紧逼,这杆难得的神枪被陆景先生收入囊中,难免令神枪蒙尘。”

    河东世家之一杜家家主杜衡青衣高冠,道:“镇北都护府挽山将军虽然年轻,但却有以臂膀挽山之资,他年不过三十岁,手持一杆三品宝枪,却敢直入百鬼地山,以枪会阎罗。

    鹿潭神枪自有其灵,得了神枪便如同得了通天的枪法,也许能够养出一位新的中山侯,养出一位新的大柱国!”

    “陆景先生,杜衡斗胆,为挽山将军向陆景先生求一求这杆神枪。”

    陆景眯了眯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道神念流转,落在身后数里之地。

    却见那里有一座星宫熠熠而立,无声无息间,重安王妃司晚渔不知何时已携星宫来此。

    而在这负雪苍山的壮阔美景一旁,一位身穿紫袍年轻道人,一脸踌躇,却也紧紧握着手中的桃木剑。

    尽管这道人样貌大变,从老朽变作年轻,可陆景却仍然知道这道人便是那位开坛祭祀的仙慧之人。

    “这河东世家两位世家主倒也有趣,还有这铸铁府的叶流霜,若非察觉到我身后还有两位强者,若非察觉到那断首山的猿心金刚似乎也蠢蠢欲动,欲要助我,只怕他们不会浪费说出这许多冠冕堂皇的话,如今应当已然动手。”

    “说到底,他们在忌惮重安三州,即便重安三州扛着北秦大军,强者分身乏术,也足以震慑许多人。”

    “倒是有劳王妃了,看来若有王妃在,我只需交出这些宝物,哪怕河东世家另有所图,只怕也会因为那杆神枪以及重安三州,让我离去。”

    陆景仍站在河道中,眼帘轻垂。

    “只是……仔细想起来,这挽山将军在那大伏风物志中亦有记载,他是河东晋家子,也是河东八大家中少数有所成的武将。”

    “说得再冠冕堂皇,也难掩令人厌憎的小人嘴脸。”

    陆景深吸一口气,目光在这数十位强者脸上巡梭,看向武王宗农谷阳,见农谷阳闭目不语。

    他又见齐国大长秋,这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脸上浮现出渗人的笑容,向陆景行礼,陆景并不回礼,目光又落在平等乡诛恶天王身上。

    诛恶天王也察觉到陆景的眼神,远远看去,如同一尊山岳一般的身躯气魄逼人。

    他仔细看着陆景,又看到照耀在陆景身上的星光,忽然道:“我原本是想来杀你为明光报仇,只是今日见你,又觉得明光死的不怨,觉得青善头陀、大将军、大天王看重你俱都有些道理。”

    “陆景,若你愿意入我平等乡,你虽然是少年,却可为东王,位格比我更高,今日我也可助你离开河中道,河中道外甚至会有更强者前来接应,如何!”

    陆景听着这株恶天王的话语,脸上闪过几分疑惑:“平等乡以平等为名,先要将这万载奴气炬成灰,却不曾想里面却也有上下高低位格等级之分?”

    他说完这句话,撇了一眼铸铁府叶流霜,武王宗宗主,继而又望向杜衡、杜若两位家主:“你们也算熟读圣贤书的儒门世家主?”

    ps:(不收费)甲流了,作者平常见的人太杂,流行的流感是一个都没逃过,感觉这个甲流和新冠一样凶,上吐下泻喉咙冒烟十分痛苦,但是今天单位请了假,硬生生在床上磨了七八个小时写了一章,有点晚,也有点少,不好意思。

    我因为是兼职,事确实比一般全职作者多一点,也没法,社畜加卑微打工养家人,做事顾虑太多,辞职吧怕以后书扑街养活不了家人,不辞职吧更新有点少,嗨,无奈。

    对一直支持的兄弟们,作者很感激喔,所以也在尽力写,有时候写的不好不是作者摆烂,是单纯因为作者实力不够,还需练习,毕竟在网文这个行当,我不算新人了,但应该也算不上什么老人。

    就这本书的数据来说,应该当快餐看还是绰绰有余的吧,(原本应该能更好的,羞愧脸。)

    最后建议北方的朋友们早些准备点奥司他韦,感觉甲流已经大流行了。

    南方的朋友们看情况吧,目前应该没啥问题,我也不太了解。

    明天就算病不好,十二点前也一定有更,今天已经吃了特效药,如果明天好点了,就趁着请假多写,就酱!

第二百九十三章 殿宇中有腌臜妖孽狂吠,故而入殿一看

    年轻的弥国国君来到陆景身前,他面色白皙,眼里却泛着好奇之色,向陆景行礼。

    陆景转头看向他,看到眼前这十五六岁的西域国君,脸上露出些笑意,朝这位弥生王行礼。

    此时殿宇之中,即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太枢阁首辅姜白石身上,可仍然也有许多人无声注意着陆景。

    方才两位龙王、陈家家主话语,早已落入弥生王以及他身旁舞祀将军扶云昭耳中。

    弥生王眼里的好奇中夹杂着感叹,便如同一位少年看到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人物。

    “昔日,我只见先生呼风唤雨,又见先生独身入鹿潭,拿出了那三件鹿潭珍宝。

    却不曾想,陆景先生竟然还曾前往西云龙宫……”

    “咳…咳……”几声轻咳打断了弥生王的话。

    弥国舞祀将军扶云昭眼神有些严厉,看向弥生王。

    弥生王顿时反应过来,偷眼瞧了一眼殿宇中那两位龙王。

    即便站在太乾宫中,两位龙王身上仍然散发着浓郁威势,弥生王偷偷看了一眼,便只觉得眼眸刺痛……

    在西域也是有龙的,只是并无龙宫,那些龙或是烂陀寺的护法、金刚,或者是其他国度、宗派供奉。

    就连大伏长公主身旁,都有两条真龙相伴,不知替长公主挡下几次刺杀。

    所以在弥生王眼中,真龙往往代表着强横以及血脉不凡,大伏五方海中,每一尊龙王在大伏也都地位尊贵。再加上大伏龙属同窍出气,故而五方海在大伏乃是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可以前这位年少的书楼先生,却偏偏敢入西云海,只身一人灭去一座人宫……这对于年少的弥生王来说,确实如同传说一般。陆景又朝这位弥国国君笑了笑,继而看向群臣汇聚的殿宇,殿宇中,此时姜白石似乎想要唤他入殿。

    两位龙王目光凛冽,此时却将目光落于陆景身上。

    陆景面色不改,想起方才对于圣君的揣测,又感知到此时太玄宫中那几道粗壮无比的气魄……

    “还有那奇怪的鹿潭,鹿潭乃是自天上跌落人间的仙境,许多典籍记载鹿潭入人间之时,正值壮年、被天下人冠于圣之一字的崇天帝,乃是最先寻到鹿潭的人物。

    “他孤身入了鹿潭,又孤身走出,自那以后鹿潭再度消失不见,却未曾变为死地,而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显现于天地,召天下少年天骄…”

    “历代少年天骄,大多都走过一趟鹿潭。

    而我入鹿潭,鹿潭之力却入我身,要引我映照计都罗喉两颗星辰……”

    陆景思绪浮动,想起早在他在修身塔中摘录典籍时,观棋先生提及崇天帝的话,想起崇天帝静默无为的数十年,又想起自那鹿潭中疯狂涌入他身去的神秘力量,想起他元神映照人间星,人间星辰见人间下那鹿潭中涌动的累累气魄……

    那……绝非是仙人之气。

    于是,此刻的陆景心里忽然有了些胆大包天的想法。

    “崇天帝曾经乃是治国有方,气魄吞天下的圣君,可这些年来却越发不同于典籍记载。

    他放任五方海这妖孽孽龙宫作祟,放任七皇子麾下槐帮作乱于大伏三十六道,不再去顾念领土得失,被北秦夺去的北方七城似乎被他遗忘,不理会天下灾祸。

    甚至特意让太子与七皇子相争

    “他究竟在谋划些什么?那鹿潭中涌起的神秘气魄是否与第一位入鹿潭的崇天帝有关?

    若真是崇天帝,他想让我映照计都罗猴二星又是……为了什么?

    种种念头浮现在陆景脑海中。

    当这些念头越来越强烈,陆景越发胆大起来。

    “仔细想起来,我一路走来,不论犯下何种错事,这位圣君只是冷眼旁观,从不曾治罪于我,只是静静等待我破局。”

    “那若是我不愿破局,他又会做何反应?”

    陆景思绪及此,伸出手摸了摸额头。

    他额头上,尚且有两道浅浅的印记,这样的印记十分简单,却脱胎于呼风唤雨的权柄。

    在这等天时权柄之下,陆景只需一念便可以呼风唤雨。

    “君子当执礼而行天下,可有的时候面对宵小,不妨疏狂一番,又能如何?”

    更何况……

    “我身上既有功绩,既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冲动一番、张狂一番又能如何?”

    不过二三息时间,陆景脑海中翻涌出诸多思绪。

    一旁那位弥国舞祀将军扶云昭看着陆景的侧脸,又警了一眼自家王上。

    “中山侯前来弥国,面见太后,就曾经提及这位陆景先生。

    “世间少有,以战功封侯的中山王平日里沉默寡言,唯独提及这位陆景先生时,曾说他有天纵之姿却心有所持,宠辱不惊,道路尚悠远……”“当时太后与我便惊讶于中山侯的评价,如今前来大伏,才知中山侯为何会这般评价这位书楼的陆景先生……这先生正值少年,成就却已令天下人仰视。

    扶云昭想到这里,心中叹息一声:“据说这位先生乃是大伏十三皇子之少师,若非如此,王上若可带着前途直上云端的少年先生为师,西域诸国会晤之时,也许能朝前坐一坐。”

    舞祀将军心中这般想着,当他思绪落下,忽然见这陆景先生转过头来,轻轻朝这弥生王点了点头,继而……迈步向前,踏上殿前玉阶,直入那太乾宫中!

    弥生王一脸疑惑,对舞祀将军道:“殿中有召?

    舞祀将军扶云昭摇头,也有些不解。

    殿中大伏圣君不曾临朝,那首辅大人姜白石亦或者大柱国苏厚苍俱都不曾开口,这陆景此时入殿,未免有些藐视这朝会之地了。便如同扶云昭所想,当陆景走上这四百八十级的殿前玉阶,便已经有诸多大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有些恪守礼仪的言官也不免皱起眉头,注视着陆景。

    可是……不知为何,这些脾气火爆,眼中揉不得沙子的的言官,却无人开口呵斥。

    若换做他人,只怕此时早已被呵斥声淹没了。

    两位龙王对视一眼,静默不语。

    同样在殿前玉阶下的陈元都徐徐摇头……

    “便如家主所言,陆景呼风唤雨,解了河中道灾厄,所以在天下群臣、士子眼中,便有了超乎寻常的德行。

    这些言官可以呵斥二三品的朝中大员,对陆景却是分外宽容。

    正如陈元都所想。

    陆景腰间甚至还配着呼风刀、唤雨剑。

    他一步步走上殿前玉阶,走入那群臣汇聚的殿宇中。

    无人开口呵斥,就连站在太乾殿前方的带刀侍卫,都目露犹豫,似乎只有想起此时圣君不曾临朝,又见了这群臣反应,最终甚至不曾阻拦陆景任由陆景步入其中。

    陆景踏在红毯上。

    那殿宇中,许多人的目光落在陆景身上。

    这些目光中有敬佩、有冷眼旁观、亦有冰冷,这些对于陆景而言再平常不过。

    可其中唯独有一道目光却似乎无情无性,便如同一位斩去所有羁绊,只低头看众生的仙神一般注视着陆景

    陆景目光一瞥……

    是神霄伯陆神远,是他这具躯体的生父。

    此时陆神远手中也拿着一枚玉笏,他就站在群臣中,在这贵人无数的朝堂上,区区一位五品的散将似乎并不起眼。陆景上朝,理应当有人注意陆神远的反应,毕竟陆景与九湖陆家之间曾经还有颇多牵连,闹出了许多笑话。

    可偏偏殿宇中的群臣,似乎早已忘记了陆神远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陆景心中觉得奇怪,此时也并不在意,因为他迈步前行,已然来临那两位龙王身前。

    东海龙王敖寒关、南海龙王风住壑并肩而立,看到陆景近前来。

    他们二人静默不语,敖寒关眼中却有一道道寒光乍现,似乎要锁住陆景。

    姜白石还坐在那红椅上,嘴角牵扯出一抹笑容,缓缓闭起眼眸,却侧耳倾听。

    太枢阁次辅盛如舟见了陆景,心中早已放下心来。

    陆景归来,想必他那女儿也必然已经归来。

    短暂的沉默……

    大儒季渊之看到陆景的背影,忽然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摇头,道:“陆景先生的安然归于太玄京,是大伏之幸。只是……这里毕竟是朝会之地,陆景先生并无官身,不久圣君临朝,难免不妥。”

    季渊之道:“不如先生在殿前等候片刻,至于这殿中腌臜……又何必理会?”

    这位名声震动天下的大儒说出这番话,殿中骤然间鸦雀无声。

    风住壑眉头轻动。

    那东海敖寒关却猛然转过头,冷眼看向季渊之。

    季渊之前半句看是想要让陆景持礼而行,后半句却直称“殿中腌膜”四字,这四个字说的又是谁?

    此时放寒关这位东海龙王的目光便如同深海中的激流一般,无声无息却又杀机连绵。

    那季渊之却似乎并不在意,目光仍然落在陆景身上。

    陆景看着眼前这位面容并不出彩的儒道言官,脸上也浮出些许笑容。

    早在他尚且不曾修行的时候,就曾经读过许多季渊之的典籍。

    季渊之典籍颇具风骨,他说鬼、说妖、说儒道释三法,唯独不提人。

    那时的陆景尚且还在疑惑,这位儒学大家精读学问,却不落在以人为本的实处又不知为何。

    可今日在这朝堂上,季渊之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心中忽然明白过来。

    另一位大儒李慎低着头,望着眼前陆景先生与季渊之,眉宇间忽然轻松下来。

    “这朝堂上,并非全然都是冷眼旁观之辈,有人不提淤泥,大约只是不想被淤泥所累。

    又或者那淤泥中不曾长出莲花,不值得提笔。

    如今淤泥中长出了莲花,自然要护持一番。”

    于是,李慎正要说话。

    那陆景却笑出声来,他朝着季渊之行礼,道:“陆景刚刚及冠,今日倒是失礼了,请先生莫怪。”

    “只是方才陆景在殿外,却听这殿宇中有腌臜妖孽狂吠,令我心生厌憎,又觉这狂吠声吵得我心烦。

    冲动间,陆景便入了这殿中。

    “陆景先生!”

    陆景此言一出,顿时有大臣踏前一步,呵斥道:“此乃太乾宫,责不可言,先生是读书人,又如何能说出这般失礼的话?许多朝臣纷纷附和,眼中带着敬告之色,似乎想要敬告陆景莫要狂言。

    敖寒关似乎不想与陆景在这殿宇中多做争执,他只是拉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

    那笑容冷漠,眼中亦有杀机浮动。

    “你想要杀我?”

    向来温厚的陆景此时却一反常态,他右手按住腰间呼风刀,道:“此乃太乾宫,陆景语句粗俗其实不算什么。可偏偏却有人说话并如狗屁一般臭不可闻。

    二位龙王今日前来太玄京想要携五方海余威,甚至借落龙岛那条老烛龙之势,借着北秦攻伐之机,想让圣君治我的罪?”“大胆!”

    “陆景,莫要妄语。

    “先生……还请退出殿中……”

    陆景一言既出。

    这殿宇中立刻乱作一团,许多大臣目露惊恐想要让陆景住嘴。

    有些人紧张万分,唯恐此时圣君临朝。

    那原本轻笑的敖寒关表情忽然僵住,始终平静不语的风住壑也咬牙。

    “陆景……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风住壑声音传来。

    陆景就站在两位龙王几丈之地。

    “陆景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伸出手指,轻弹呼风刀刀锋,一道精铁长鸣声响起,瞬间斩断了朝中群臣的怒喝。

    “两位龙王明知西云海罪恶深重,明知是西云海龙王想要杀我在先,明知西云海上不知有多少生民死于西云海龙属嘴中……

    这般的西云海,遭了律雷报应,若换做他人,只怕恨不得赶紧撇开关系,唯恐西云海行下的恶事反噬。

    可东海、南海两位龙王却敢前来太玄京,以过往功绩质问首辅大人,丝毫不提那些残忍之事……”

    “两位龙王,今日我陆景倒是要问一问你们。”

    “你们,哪里来的胆子?”

第二百九十四章 当朝景国公!

    陆景语出惊人,他身在群臣前声如惊雷,目光看似平淡,可那深邃的眼眸中却有如剑光酝,在这两位威势不凡的龙王面前,也不落丝毫下风。

    这一刻,陆景便如同一位冲动而又身具气骨的少年,道破其中蕴藏的隐晦。

    盛如舟低着头,嘴角露出些笑容来。

    许多朝臣默然无语。

    两位龙王神色也已不如之前那般沉稳,就连之前那目光温和的南海龙王风住壑,神色也变得僵硬起来。

    便如陆景所言……所有人都能看出两位龙王亲自前来太玄京,所为的,不过是面见圣君,治陆景罪责。

    而这两位龙王又何来的依仗?

    太玄京中局势错综复杂,群臣中与龙属沆瀣、有利益来往者数量不在少数。

    凡.有加一大伏龙属中堪称最强的太冲龙君,后来又有一条烛龙落

    朝中勋贵深觉龙属之强,心中所思虑的大约也是即便龙属不为大伏抛头预洒热血,却也希望太冲海太冲龙君,以及落龙岛上的那条老烛龙莫要在这般关头横生事端。

    这也许是朝中众臣民之龙属跋扈,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可唯独眼前这位少年却似乎恃才傲物,三言两语便将笼罩在这些隐晦局势上的遮羞布揭开,令太乾宫中的群臣俱都不知说什么是好。

    姜白石似乎全然不曾听到陆景的话,只顾闭目养神。

    盛如舟脸上牵扯出一抹笑容,这位不曾修行,却从太玄京南城逼仄小巷中一路平步青云,直入太枢阁的权臣也仿佛颇为认同陆景的话。

    只是那一抹笑容转瞬即逝,继而又归于平和。

    陆景道破两位龙王前来太玄京的缘由。

    原本目露杀机的敖寒关,都不由收验了眼中的凶戮。

    他警了一眼一旁的姜白石,却见姜白石并不理会此时仍然配着刀剑的陆景,又见群臣俱都不言不语。

    哪怕是与陆景多有嫌隙的七皇子一脉,此时都不敢多说一句,眼观鼻、鼻观心,静立在原处。

    只有那些言官在劝陆景少说几句,以免使圣君震怒。

    可哪怕是这些言官,却并无多少苛责陆景的意思……

    这让敖寒关与风住壑,俱都感知到一抹凉意……

    “与我龙属有往来者,尚且不敢多说……这般看来,太玄京群臣也对我龙属多有不满。

    风住壑明了过来,足足几息时间后,她这才轻声开口道:“陆景,我知你立下大功,又有执律权柄,可此地乃是朝会之地,乃是圣君治天下之所,你不该倚功便自傲,更不该给我天下龙属扣上一顶欲加的高帽。”

    “五方海……死了一尊圣君亲封的龙王,毁去了一座龙宫,甚至千余龙属死于非命。

    须知这些龙属若是活着,往后极有可能成为拦住北秦战车的高墙,甚至下一次灵潮时,能为人间而战。

    可如今,他们却死在你那斩龙台下,死在你那扶光剑气下成了无用的尸体。

    五方海终为一脉,我与东海龙王入京是想要面见圣君,让圣君持一个公道。

    即便执律法权柄,也无权杀尽一座龙宫,更无权杀一位贵如国公的龙王。”

    “反倒是你……陆景,你刚才妄加揣测,想要让我天下龙属背上悖逆罪名,天下纷乱,所幸圣君治下,大伏仍然是一块铁板……陆景,你居心叵测,又想要做些什么?”

    风住壑语气如锋,三言两语就妄图将来掀开来的遮羞布重新盖上,甚至还想给陆景泼一盆脏水。

    可偏偏陆景不吃这一套,他朝前一步,仔细看了风住壑一眼,摇头道:“黑与白,有时候便是千言万语都说不清楚,可有时候却也不需说清楚,只需圣君、满朝群臣心中有数便可。”

    风住壑气息一滞,刚要说话。

    陆景突然摸了摸腰间的唤雨剑:“圣君赐我执律权柄,允许我配刀剑入宫。

    陆景身上并无官身,但我这腰真的呼风刀、唤雨剑却可明证我陆景那是大伏之民……

    “既是大伏之民,以大伏律典行事,便是贵如诸国公,也挑不来陆景的错。”

    “大伏律典?”褚国公忽然想起那一日陆景杀欲要抢夺鹿潭机缘的众天骄时的景象。

    便如同褚国公所想。

    陆景目光凛然,直视两位龙王:“且不提我这白衣执律权柄如何,究竟能否杀一位龙王。

    我也不提公道、大义,只问两位龙王一句……

    陆景受圣君之命,与天下少年天骄一同入河中道,寻鹿潭机缘。

    而那西云龙王元神前来,妄图杀我。

    我身上一无罪责,二非大伏罪民。

    按照大伏律法,路遇强人预要行凶,周遭并无县府衙门,我拔剑杀了那强人,又能如何?

    陆景按剑而立,眼神灼灼:

    “至于那西云龙宫,两位龙王既然是为寻求公道而来,那我便要提一提公道二字……”陆景道:“西云海诸多龙属罪责深重,这些自诩高高在上的真龙只觉他们可以对其余大伏生灵予取予夺,西云海下不知埋着多少枯骨。

    这等龙属被我斩了,绝无无辜二字,若让他们继续为祸人间,且不等北秦战车叩开关门,凡间又有多少生灵要在他们腹中化为白骨?

    陆景说到这里,微微踩了睬眼睛,他要见唤雨剑上忽然有一道剑光萦绕,那剑光如同日光一般灿烂而又炽热,似乎要照破人间晦暗。

    其中又有一道金色雷霆在不断穿梭,看似尊责而又神圣。

    “两位龙王往后不妨一试寻一处荒芜之地前来杀我,看看我陆景敢不敢斩下你们的龙首。”

    “而那崩塌的西云海龙宫,那被陆景斩灭的上千龙属,便只当是陆景杀鸡敬猴的手段!

    此乃人间,我陆景既然来了人间一遭,恰好悟得人间剑气,恰好身上有执律权柄,眼里……就容不得沙子!

    身在殿宇中的陆景一反常态,他紧紧握着唤雨剑,头颅微微抬起,语气僵硬而又充满杀机,令在场群臣俱都惊讶。

    陆景未曾离开太玄京的时候,在书楼中勤勤悬悬教书大约一年光阴,再加上陆景书画双绝的名头,朝中的大臣们有些与陆景有所来往,有些则从他人口中听过陆景的性格。

    天下人皆知陆景其人待人温厚,平日里拔剑也都是不得不拔剑。

    可偏偏今日,陆景昂首阔步入殿中,字宇句句毫无礼仪可言,甚至在这殿中都狂言要摘下两位龙王的头颅。

    “摘下我的头颅?”

    敖寒关打破了殿中的寂静,他也仔细看了陆景一眼:“莫要忘了,你杀害西云龙王时,靠的是鹿潭那神秘的伟力。

    现在你出了鹿潭,却不知这意潭伟力是否随你而来?”

    陆景脸上那抹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他露齿一笑,对敖寒关道:“龙王不妨一试。

    敖寒关正要说话,不远处的陈家家主陈探圣却叹息了一声。

    “陆景先生成就斐然,可即为少年,当知晓何为谦恭有礼四字。

    你并无官身,两位龙王乃是圣君册封,地位尊贵。

    天地君亲师,此乃五常,你既是大伏之民,又是书楼先生,当知君纲二字。

    圣君赐两位龙王尊贵位格,即便陆景先生有不世之功,也应当对两位龙王有所敬意……

    陆景忽然笑了。

    “世人告说陈探圣乃是因缘际会下,成为陈家家主,陈家若无亚圣,也许早已败落在现任家主手中。

    之前陆景不知原因,今日见陈家家主却忽然悟出原由。

    “读书人读万千典籍,若只想治国平天下,只想争名夺利,只想圆自家理念,却不先修身·……难免会变得无耻。”陆景叹了一口气,身上剑光越发炽盛,那天上的云雾中,忽然有斩龙台显现而来,又有一颗鲲鹏元星熠熠生辉。“陆景夺了鹿潭机缘,河中杜家杜衡作为儒门前辈、大伏世家之主,却想着以大欺小,夺我宝物,在你们眼中这算不得什么。九先生作为书楼长辈护持陆景,你们却说九先生坏了规矩。

    陆景执律而行,两位龙王与陈家家主要与我谈及地位尊卑。

    陆景说一句实话,你们又觉得是我在狂妄……”

    随着陆景说话,朝中众臣的目光依然俱都落在陆景身上。

    就站在陆景不远处的风住壑、敖寒关两位龙王,清楚地感觉到陆景唤雨剑上的剑芒中,夹杂着惊人的斩龙台之力。而那鲲鹏元星上,又散发出一阵阵凶戮气息。

    对于两位龙王而言,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充斥杀机。

    此时陆景,直直注视着两位龙王:“二位龙王,陈家家主觉得我太过疏狂。

    可我却觉得若持了道理二字,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不对,于这天下而言,有时候道理二字其实行不通。

    正因如此,我家先生曾教我读书行天下,手中持典,腰间配刀剑,时时亮刀剑锋芒,才可令鬼神辟易,宵小退避。二位龙王可觉得方才陆景之语,是否是狂妄?”

    陆景目光凛然,紧紧凝视着两位龙王。

    他元神上的剑魄轻鸣,两位龙王身上却如同有刺骨的寒风刮过。

    敖寒关沉默良久,终于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风住壑神情淡漠,可心中却叹了一口气……

    “既有人王陈霸先的斩龙台,又有天生是龙属天敌的鲲鹏元星……嗯……还有缠绕的剑柄上的那一根银丝,这陆景对天下龙属而言,便是一位天生的斩龙者。

    南海龙王风住壑沉默。

    殿宇之外的陈元都面色通红,他自然也听到陆景对于陈探圣的评价……

    “父受辱……”向来气性古朴厚重的陈元都此时却已气的身躯发抖。

    殿宇中众臣沉默,陈探圣是天下有名的大儒,又是河东八大世家之首的陈家家主,何曾受过小辈这般辱没……

    一时之间,陈探圣咬着牙,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偏偏此时的陆景微微一笑,侧头道:“圣人有言,有德者行天下,天下群贤礼敬之。”

    “家主,陆景虽然年少,却是大伏执律、书楼先生,又是皇子少师。

    身在太玄京时颇有薄名,入了河中道也曾灭去恶孽龙宫血祭之所,曾抚慰河中白骨。

    也曾入鹿潭引白鹿来迎,夺得鹿潭珍宝!”

    “也曾呼风唤雨,解去河中道之灾厄,令千万亡者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重返天地自然……

    圣人亦有言,德长,尊也,可称先生!

    陈家家主熟读圣人典籍,为河东世家之首,两位龙王端坐龙宫宝座,麾下不知有多少龙属盘踞。

    今日陈家家主论及地位尊卑与否,我倒是想问一问两位龙王,问一问陈家家主。

    以陆景之功绩,三位可否能以龙王之身、年长大儒之德行压我?”

    陆景娓娓道来,深邃眼神中并无一丝狂妄。

    他年轻俊美的面容与这番话似乎并不匹配,令在场的大臣们有些恍若梦中。

    可偏偏陆景所言句都属实……知行合一的少年人就站在这群贵人面前,身躯挺直道出狂言……偏偏这听似狂妄的话却句句属实,令陈家家主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有德者,尊也……可为先生也!”

    不远处在群臣中的大儒季渊之喃喃自语:“莫要以陆景年岁损陆景功绩!

    仔细想来,陆景呼风唤雨,又刻下万民碑文,可令河中道重归富饶,养活天下亿万万生民!这般功绩……其实不知该如何衡量!”

    季渊之这番话一出,殿宇中落针可闻。

    也正是在此时,原本就等在殿前的赤衣貂寺,似乎忽然间听到了什么。

    他朝前一步向着太先殿方向行礼,又探出双手。

    殿宇虚空中,有一道元气于虚空中飘飞而来,落入赤衣貂寺手中。

    赤衣貂寺恭恭敬敬摘下圣旨,踏入太乾宫中。

    “圣君诏!”

    “陆景功出河中,胜过大伏四甲子之少年!”

    “昭德行,昭功绩,故赐封陆景为当朝景国公,赐国公朝服,上殿参朝!”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天下的第十魁首,太玄的第十魁首

    随着赤衣貂寺将手中的圣旨轻轻一抛

    那由青玉为轴的金黄色圣旨便悬于虚空,散发出一道道金光。

    金光浮现,隐约可见一尊白玉螭虎在其中若隐若现,一颗颗金色的文字浮现在殿宇上方,令在场众人俱都双手持玉笏,躬身行礼。便是两位龙王以及那陈家家主陈探圣亦是如此。

    唯独有方才还坐在红椅上闭目养神的姜白石此时终于睁开眼睛,他脸上也多出一些诧异。

    可那诧异也不过转顺即逝。

    这位执宰大伏许多年的老人上前一步,想了想目光又落在一旁的大柱国苏厚苍身上。

    今日始终无言的苏厚苍眉宇亦有舒展,他朝着姜白石摇了摇头,笑道:“圣君不曾前来,便由首辅大人诵读救封圣旨。

    姜白石并不推脱,却只见这位不曾修行的老人招了招手。

    天上那份青玉圣旨顿时落入他的手中。

    此时这太乾殿中,几乎汇聚了满朝文武。

    便是南国公、褚国公两位国公也在此列,其余受爵的老臣、清贵的散官散将、文翰之官、清史台言官,又有全程诸如六部尚书、各司中正、御史大夫等等诸多大伏文武都低头躬身听旨。

    可哪怕是这些向来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贵人们,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

    为君者,臣下有功,自当赏赐。

    可是赏赐之法却还要仔细斟的,最忌讳的便是步履太过匆忙,使之后封无可封!

    陆景功高不假,可他之前并无官身,年岁又太过幼小,不过刚刚及冠,此时封他为国公,那往后若他再立下大功,又该如何赏赐?

    任凭这些大人们如何无法理解,那圣旨上的册封制命,已然自从太书阁首辅大人姜白石口中道出。

    “圣君敕谕陆景,泱泱大伏四甲子,少年辈出,然鲜有功于亿万生民者!陆景南风斯玄、俊于容,敏于才,盛于元神、武道,年少以有先生之实,为皇子少师。

    时有呼风唤雨之功,此功可传千秋万世,可立碑立祠。

    此肱骨少年,当食天禄,今封陆景为景国公,景者!景行可仰曰景;法义而齐曰景;明照旁周曰景,封远山道太华城为景国公邑城,食邑八万户,由工部尚书周兑于养鹿街兴建景国公府,容景国公纳门客二十人,收护卫军三百人,加黄金二十万两,一品宝丹一颗、一品东土山精八百斤、天禄火种一颗,一品玄功一部。

    披白玉螭虎朝服,盖圣君六望。,

    远山道太华城,食邑八万户!

    兴建景国公府、赏赐诸多财宝,身上披白玉螭虎朝服……

    姜白石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又字正腔圆,可偏偏这些声音便如同一道道雷霆一般,炸响在这殿宇中,炸响群臣的耳畔。

    令在场这些官吏更加不知所措。

    此乃……厚赏!

    大伏建国二百余年来,不过只出了十八位国公。

    延续至此朝,便只有南国公、褚国公二人尚在玄都中,除了这两位国公之外,尚且还有一位夏侯国公此时还远在西域,辅佐长公主。

    满朝文武,在这与北秦连年的战事里,大伏国公也不过区区三位。

    而今日,一位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却得了“景”之一字,受封景国公之位……甚至食邑八万户,身披白玉螭虎朝服,这实在令他们心绪不平。

    东海龙王敖寒关、南海龙王风住壑也都站起身来,这两位前来太玄京兴师问罪的龙王此时就站在人群中,眼见许多大伏朝臣此时俱都向陆景行礼祝贺,一时间终于反应过来……

    “看来大伏圣君对我龙属亦有不满。

    风住壑思绪及此,忽然惊出一身冷汗。

    敖寒关正皱着眉头,看着沉默不语的陆景,脑海里突然传来风住壑的声音。

    不过二三息时间,这条灵潮之后才继任东海龙王的真龙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两位龙王对视一眼,不知他们做何打算,却隐约可见他们眼中还含着深刻的担忧。

    那一位端坐帝座许多年的圣君在近些年来看似昏庸,无为而治。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圣君依然是那位崇天帝,仍然是那位梦中游仙境,端坐天上帝座三百年,百万仙人于帝座下俯首的不世君王。人间多磨难,却并非一世之过,再加上天上有仙人服饰,地上又出了一位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烛王,似乎令崇天帝隐去了光芒,可崇天帝之锋锐即便数十年不曾绽放,依然令两位龙王遍体生寒。

    于是这两位龙王不再去看陆景,他们俱都转身,朝向帝座,静静等待崇天帝来临。

    “看来在圣君眼中,五方海龙属还不如陆景重要。”

    活。、里再给他三五载光阴,只怕天下龙属就要仰他鼻息而

    只可惜这陆景已然成势,当下也许只有太冲龙君布局,亦或者那位烛龙出手……”

    风住壑思绪闪烁,却终究不愿再去看陆景。

    而那陈家家主陈探圣全面露异色。

    “青玉轴,食邑八万户,门客二十、护卫军三百,还有那诸多的赏赐。

    陈家家主面色难堪,眼神有些僵硬,等到首辅大人姜白石诵读完那圣旨,众人躬身接旨之后,他心中忍不住自言自语:“少年立功,却封为国公,这未免太过了些,治国如烹小鲜,若是火势太大,往后必定封无可封!”

    一旁的季渊之似乎看透了陈探圣眼中的难看,他微微侧头,眼里有些惋惜,看着陈探圣道:“探圣公,你且仔细想一想,以陆景的功绩,便是封一个国公又能如何?

    我素知河东世家与书楼的理念之争,可君子之争,应当以道义为目的,应当使用道德之手段,守道德之规,即使要争,也要持礼而争。河东世家先是派遗杜若杜衡二位家主前往河中道,探圣公又亲自前来太玄京,以自身大儒之名责问陆景,这实在是……”

    季渊之说到这里,闭口不言,沉默下来。

    一旁清史台大儒李慎却忽然冷笑一声,直接了当道:“和陈家家族所为,实在有辱大儒二字。

    却不知陈家亚圣何时才能参悟学问,自闻圣崖出关,也许只有他早日出关,河东八大世家才会体面上一些,否则所谓儒道世家难免变作无耻之家。”

    “李慎!”

    陈探圣正要说话。

    一旁原本正在沉思的陆景,似乎被季渊之与李慎的话惊醒,他微微侧身面向陈探圣,嘴角露出些许笑容,笑道:“方才探圣公曾与我说过,君子读书,当持礼而行,当知天地君亲师,当知君臣二字。

    ?””的年一的的越目””既如此,球星公见我这一位新任的国公,又为何不行礼

    “陆景,少年得名而骄,因功而纵,不是一个好兆头。

    陈探圣微微拂袖,同样侧过身去,不愿看陆景。

    陆景似乎想到什么,对那陈探圣道:“知礼而不持礼,知功而不敬功,于天下生民有益而不谢……

    河东世家千年传承,不过如此,文翰公陈探圣,也不过如此!

    “此乃……我陆景对于河东世家、对于探圣公的品评。”

    品评二字出口,季渊之、李慎目光忽然间变得微妙起来。

    在朝文官俱都静默不语,甚至忘了祝贺陆景。

    反倒是陈探圣面色微变,这位原本还持有几分气度的世家主猛然间大怒,道:“陆景!你何德何能,也敢品评我河东世家,品评我陈探圣?”陆景随意一笑,不理会已然有些歇斯底里的世家主。

    殿宇中再度变得冷清。

    陈家家主回过神来,脸上的异色越发浓重。

    “品评、品评!”

    陈探圣额头终于冷汗遍布。

    他忽然意识到此时的陆景已然不是一位寻常的十八岁少年。

    陆景身上有太多的光环,他拯河中道于大灾祸,令数千万河中道生民有了归家的希望,令天下百姓有了吃饱肚子的希望,令河中道不再成白骨之地……

    呼风唤雨的权柄之下,陆景在这天下的名望,只会越来越高,高到……无以复加!

    除此之外,陆景依然是最为年轻的国公,十八岁的国公从古未有,又是书画双绝,三试魁首,他那一纸人贵三千言也会因他身份拔高,而更广为流传,也许会将陆景的名望推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样的人物,于这天下,绝不缺拥趸,更不缺崇敬他的人。

    如今陆景做下这等品评,朝会之后,陆景方才那番话将如白鹭一般自太玄京中散开,飞往天下四方。

    “陆景名头正盛,他对河东世家、对我的品评,将和那册封国公的消息一同传遍天下!

    陈探圣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偏偏是一位少年,竟然有可以撼动世家声名的气象,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门外那西域弥国年轻的弥生王以及舞把将军,有些好奇的看着陈元都。

    这时的陈元都也面色苍白,低头不语。

    自陆景杀尽西云龙宫之后,他击打登闻鼓开始,河东世家与书楼的理念之争似乎已被摆上台面。

    只是陆景呼风唤雨之后,河东世家就已落入下风……

    可今日,陆景得封国公,他这一句品评便如同一把血淋淋的长刀,出乎意料却又轻而易举的刺入河东八大世家躯体中。于是,陈元都的目光不由落在大柱国苏厚苍身上。

    苏厚苍曾经也是河东世家公子,也许会……

    可紧接着,陈元都便看到苏厚苍眼里带着欣慰,注视着陆景腰间呼风唤雨两把刀剑。

    这两把刀剑,是苏厚苍得自阳劫海。

    “倒是找到一位好主人。”

    苏厚苍浑然不理会陈元都的目光,心中自言自语。

    正在此时,殿外已然破晓,在那破晓的晨光中,一位黑衣的青年独身一人缓步走在宫道上,来临太乾宫。众人肃然起敬。

    圣君,上朝了。

    陆景想了想,刚要侧身步入众多朝臣中。

    一旁的季渊之却忽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有李慎轻声道:

    “先生,你如今是国公之身,这朝堂中能站在你前面的,便只有太子、大柱国、首辅大人三人。

    “便是几位皇子包括七皇子在内、少柱国、南国公、褚国公也不过与你同列。”

    陆景不曾犹豫,他向季渊之、李慎恭恭敬敬行礼;“晚辈谢过两位先生。

    先生之称看似寻常,在儒学中却代表着极大的礼敬。

    季渊之显得有些意外,眼中含笑道:“我听陆景先生方才话语,还以为先生少年得志,难免疏狂。”

    陆景笑着摇头:“需锋芒时露锋芒,需疏狂时露疏狂……可既然是读书人,却不该抛却谦恭二字,需持礼时自然要持礼。反之岂不是如同豺狼一般,得志便猖狂。”

    季渊之与李慎对视一眼,俱都点头。

    “十八岁之年由此明悟,以霹雳手段对小人,持礼对先生……书楼教的很好。”

    二人看着陆景一步步走向前列的背影,李慎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陆景气骨分明,气魄锋锐,便是修成的剑魄也以无畏为名。

    这般少年若能持身而上,对人间自然大有裨益,可他终究太过年轻,若稍有不慎养出心魔,只怕又是一位毅然离开太玄京的剑甲。季渊之神念流转。

    李慎沉默二三息时间,道:“我却觉得陆景要比那剑甲商昱要好上许多。

    那剑甲是因为其姐身亡,不愿再信这大伏满朝文武,更不愿信太玄京,这才离京而去。

    他在太玄京中,只信他的姐姐,只信圣君。

    可陆景不同,陆景在这太玄京中有颇多羁绊,他看似气性清冷,但看他所作所为却是一副热心肠,并非绝情绝性之辈。既然他在太玄京中有这般多的牵绊,又如何会离开太玄京?”

    季渊之想了想,颂首道:“但愿如李慎先生所言。”

    “再长些年岁,希望他成为天下的第十魁首,身在太玄的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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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上地下皆是棋局

    陆景先生回来了。

    天刚破晓,这一消息便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座书楼,传遍了太玄京那几座书院,传遍了国子监,既而又传遍了太玄京。读书的少年们总是怀着一腔热血,寻常百姓也更能和寻常的人家共情。

    于是,当那位曾经持剑斩去妖孽许白焰,令诸多太玄京大府一同建立善堂,并且那座善堂时至如今已经收容上千孩童,甚至于河中道呼风唤雨,求来风雨,令河中道大旱就此而止的书楼先生回归太玄京,并且被圣君召入了太玄宫中,许多人便自发上街,想要迎接一番这位切实对百姓有所作为的先生。

    这是寻常百姓,以及那些怀着热血的士子欢迎心中敬佩者的方式。

    这世界总需要确实做了实事的英雄,也丝毫不吝啬于对这些英雄表露出自身的崇敬与热情。

    正因如此,太玄宫那一条宫前街上依然是人满为患,许多人还清楚的记得陆景提剑杀的妖孽许白焰时,大理寺门前也是这般盛况。

    可不同的是,那时的人们心中还是担忧,希望先生平安。

    可今日,他们却是满心欢喜,想要看一看这位如若传奇一般的年轻先生。

    甚至许多逃荒的人们,自太玄京东城而来,融入人流,昔日那些京尹府大量的军卒今日却无暇驱赶他们,只顾着维持秩序。

    只是可惜……那位少年先生似乎并不喜欢这般热闹的局面,直至朝会之后半个时辰,那些等候已久的人们,都不曾见到他的身影。

    可他们并非白来一题,因为宫墙上很快便贴了榜文……

    读书的士子们满脸通红的看着榜文,有人高声诵读着榜上的文字。

    于是很多不识字,亦或者离得太远看不清本文的人们也就知晓了这一消息。

    大伏又多了一位国公。

    这位新的国公……便是景国公陆景。

    很快这一消息便会传遍大伏,乃至传遍天下。

    原以为大伏中山侯少年封侯已然是惊天的成就,却不曾想着太玄京又出了一位十八岁的国公。

    可爱而又平凡的人们与那些大人们不同,他们不会去想陆景少年得封国公,往后是否会封无可封,不会去想陆景与朝堂各脉的亲近与嫌隙。他们只会觉得,陆景配得上景国公这一爵位。

    ·他身上有切切实实的功绩。

    救人一命,深造七级浮屠。

    而呼风唤雨,解这连绵数年的灾祸,值得一个千秋万代。

    蔚花阁之后有大家那处小院里。

    洛明月正低头擦拭着手中蟾魄名剑,柳大家坐在桌案前,正擦拭着杯盏。

    南禾雨面色苍白,转头看向洒落的春雨。

    今日有雨,春雨连绵,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因为寒冬逝去了。

    洛述白腰间那七尺玉具散发着不寻常的光。

    “圣君赐我酸剑之法,我又在那太玄宫中看到破军主星,也许再过不久,我便能映照另一颗主星。”

    洛述白有气无力,摇头道:“求道、求道!机缘自然十分重要,只是弟子心头却似乎总有乌云笼罩,难以清明。

    那禹星岛剑道大宗师洛明月,看着洛述白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她手中蟾魄名剑也亮过一丝微光,那剑身上隐隐有一道神秘之物若隐若现,好像是在回应洛述白的话语。

    这蟾魄名剑在洛明月手中,主人却好像是洛述白。

    可偏偏洛述白不曾察觉此事,叹了一口气。

    洛明月并不说话。

    南禾雨呆愣愣的抬头看着天上的云彩,看着这贵如油的春雨。

    正在这时,一片落叶从万花丛中飞过,落在桌案上。

    柳大家有些好奇,她拿起落叶,仔细看了看落叶上的脉络,忽然间面色微变。

    洛明月敏锐地察觉到柳大家脸色的变化:“可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洛明月开口询问。

    “是关于陆景先生。”

    柳大家迟疑一番,道:“应当是一件极好的事,陆景先生在朝堂上对圣君赐封为当朝景国公,封于远山道太华城,食邑八万户。原本还在发呆的南禾雨听到陆景二字,眼神陡然间变得清明起来。

    可旋即她又听到柳大家道出的消息,眼神中光芒猛然间炽盛起来,继而二三息,又陡然间暗淡。

    少年国公……

    这一刻,南禾雨倏忽想起她与陆景的第一次对话。

    “神鸟、凡鸟·……”

    “陆景先生如今却成了高不可攀的神鸟。”

    南禾雨眼神有些疲惫,千秀水黯淡无光,她那一颗羽化剑心却似乎变得更加灿亮了许多。

    洛述白心中叹了一口气。

    陆景有大成就,他并不觉得意外,只可惜他这师妹已然有了心障,却不知这心障是否会成为她修行道路上的拦路虎。

    洛明月、柳大家阅历深厚,自然看得清此时南禾雨心绪。

    少女心事如画,她因这消息而为陆景高兴,又因为往事而变得越发消沉。

    洛明月、大宗师也俱都知晓这等事他人置喙其实起不到作用,还需自己想通。

    “远山道太华城倒是一处纷乱之地,距离神关不远,又在西域、北秦、大漠、北秦、重安三州中间………”

    “不过这倒也不重要,大伏的国公本来便是虚封,除去那一位前去辅佐长公主的国公以外,南国公、褚国公这两位国公,也许都不曾到过远处自家的食邑之地。

    柳大家轻声自语。

    洛明月想起不久之前,陆景只身一人斩去西云海的景象,又看着憔悴的南禾雨,心中更加心疼她。

    “多了这诸多往事纠缠,心系他身,也许却并无多少缘分……唉。

    “不过……这样也好。

    洛明月将總魄名剑放入剑鞘中,心中自言自语:“圣君不知打算铸造几把斩仙的刀。

    身入局中……又如何能安稳的脱身?”

    “不过,书楼观棋先生也许会因天脉而延寿,这是一件极好的事。

    若书楼四先生也能活到如今,下一次灵潮,人间即便是不敢言胜,大约也能多分割一二缕灵潮伟力。

    南雪虎与魏惊蛰坐在修身塔下。

    陆景前往河中道的日子里,南雪虎和魏惊蛰交往密切了许多,时常一同喝酒。

    二人也是陆景心性,不曾前去宫门前等候,反而来了书楼。

    便如他们所想,他们确实等来了陆景,只是陆景脸上含笑,眼中带着希望,朝他们点头,继而便与观棋先生一同入了修身塔。

    他们也就坐在修身塔下等候。

    “这下可好了,昔日南国公府看不上的赞婿,也成了一位国公。

    雪虎兄,你这几日莫要去酒楼听取,也不要去听说书先生说书。

    大半年不见,魏惊蛰身子壮硕了许多,面容坚毅,脸上的线条也越发刚硬了。

    南雪虎叹了一口气。

    他自然知道魏惊蛰在说些什么。

    陆景这位曾经遭受南国公府嫌弃的庶子、赘婿,每踏前一步九湖陆家和南国公府便会被太玄京中的人们拉出来鞭尸一番。

    南国公府原本早已习惯了。

    可如今陆景并非踏前一步,而是腾飞上天,彻底步入云端,与南老国公同等的人物。

    这就令南国公府越发尴尬了。

    “倒也不算什么。”

    南雪虎叹气之后,又直起身来,道:“这也是陆景先生应得的。

    南国公府有愧于他,若非六叔在,也许陆景先生心中还会对南国公府有怨。

    “现在这样的结果,就当是南国公府有眼无珠的回报吧。

    魏惊蛰神色也变得肃然起来,他两只手撑在膝上,问道:“陆景先生得封国公,可纳门客二十人。

    雪虎兄,却不知我能否成为陆景先生的门客?”

    南雪虎想了想,上下看了魏惊蛰一眼。

    魏惊垫此时还在自言自语:“我修为尚且弱小,若是陆景先生那我为门客,也许会坠了他的门楣……不过有没有那门客之名倒也无妨。景国公府中总有我容身之地,总可以报答陆景先生的恩情。”

    ……

    修身塔中,陆景换回了白衣。

    他伸出手掌,掌心中有一道透明的玉带正在不断盘旋。

    那透明玉带上流淌着一道道神秘的力量,似乎充斥着生机,又似乎充斥着元气。

    “哪怕是鹿潭这等奇异的仙境,也极少产出天脉这等宝物。

    观棋先生显得苍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发更多了些。

    可也许是天地垂怜,他脸上虽然满是疲惫,却并无多少皱纹,看起来依然样貌不凡。

    陆景眼中仍有喜色,将手探到观棋先生面前,道:“先生,有此天脉在,你身上那隐伤也许能就此治愈,

    便是不能治愈,应当也会好过现在许多。”

    观棋先生咳嗽两声,他眼中带着几分欣慰,伸出手来从陆景手中拿过那天脉。

    这位曾经被称为人间风流,总爱山水的先生不曾多说什么,便将那天脉收了起来。

    他没有多说感谢陆景的话,也没有仔细端详天脉,便如同收起一件杂物一般,收起了这天下人觊觎的宝物。

    他眼神依旧那般温和,询问陆景道:“圣君赐了你一道功法?”

    陆景颔首回答:“今日在朝堂上,圣君赐封我为景国公,也曾赐我一道功法。

    只是那功法被记录在一枚竹片中,我尚且不曾钻研,就赶着前来见先生了。

    观棋先生有些诧异的看了陆景一眼:“你的性格,倒是比以往多了些生气。

    陆景沉默二三息时间,道:“我***河中道,见了许多事,心中忽然觉得人力有时尽,所以便想着做事归做事,但在亲近的人面前总不能始终那般苦大仇深。

    观棋先生挑了挑眉,道:“确实比以往有了感悟,更会哄他人开心了。

    你离了宫中,来了书楼,明明是先去了十一先生的芍暮院,见那一炉丹还未练完,这才悄无声息的来了修身塔。

    陆景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并不多言。

    “那道功法,其实可以练一练。”

    观棋先生道:“若此等功法可成,你这天资绝盛的天骄便可以更进一步,也许有朝一日有望走一走大烛王的道路。

    “只是……这道功法还有些风险,还需要你自行钻研斟酌。

    观棋先生提醒陆景。

    陆景沉吟一番,忽然抬头问道:“圣君想要让我做什么?”

    观棋先生看着陆景。

    陆景喃喃自语:“我见到鹿潭中有一道神秘的力量盘躁,在那神秘力量之下,鹿潭之力受我掌控,甚至引来了计都罗猴两颗星辰。“当我映照人间元星,那神秘力量并非以仙气为基,反而是人间之力,厚重、磅礴、宏大、璀璨无比。

    便如同那神秘力量来自于一位不世的王者。”

    “如今这天下,又有几位盖世王者?”陆景摇了摇头:“圣君……要我映照计都罗候?”

    观棋先生轻轻拂袖,原本修身塔第五层紧闭的门窗突然洞开。

    陆景与观棋先生一同看去,就看到太玄京华丽的建筑群落中,那最为庄重华丽的太玄宫。

    “计都罗猴乃是天阙守星,那曾经让无数人间强者饮恨的天上地下第一宝物,已经存在太久了。

    天上仙境成了横亘于人间与天上的深渊,企图侵吞人间一切机缘。

    古往今来,也不知有多少强者挣脱天上的束缚,想要蒙住天上仙人的眼睛,只可惜天上十二楼五城中强者太多,人间漫长时间以来的挣扎,不过俱都在仙气下化为烟尘。”

    观棋先生眯着眼睛,轻声道:“这人间纷扰,天地却等阶分明,且先不提更加久远的太梧朝,自陈霸先开始,自创立大伏的太祖、太宗皇帝开始,人间始终在挣扎,始终在败落。”

    “圣君也许是厌恶了这些,他想做跳出温水的青蛙,想要将这人间化为火炉,继而推翻着火炉,让仙人也受到滚烫热水蒸煮。”

    “因此,他需要一把能够斩落天阙的刀。”

    观棋先生说到这里,侧头看了一眼陆景。

    “天下皆难有武道、元神同修之法,可实际上武道元神殊途同归,俱都是以自身为基,以元气为养料,踏上登天之途。”

    “陆景,天上地下皆是棋局,一旦身入局中·…··…”

    “也许就再难挣脱了,也许只能登天而上。

    “我是棋子?”陆景沉默。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人间的男女们

    陆景在塔中待到了晚上,终于带着满怀思绪,从修身塔中离去了。

    离去时,他还不忘为观棋先生倒茶,仔细关上第五层楼的窗子,不让微冷的春风吹入修身塔中。“先生,莫要忘了炼化那天脉。”

    观棋先生笑着朝陆景点头,目送陆景下了楼梯。

    陆景的背影较之观棋先生第一次看到他时,要宽阔、沉稳了许多。

    即便此时陆景心中有思绪纷乱,即便陆景此刻还想要快一些见到青明,他依然走得不紧不慢。

    春风吹过他衣袖,却并不停留,只吹其他的衣摆。

    “尚且年幼,便要见人间诸多腌臜,倒是难为你了。

    观棋先生自言自语,探手间,那一道天脉出现在他手中。

    天脉上涌动的青色光芒,令这昏暗的修身塔多了些昂然生机。

    观棋先生看着天脉发呆。

    不知何时,一身薄罗长袍,身上又穿了一身琵琶襟上衣的十一先生,就站在楼梯口。

    今日的十一先生不同于以往,她脸上湿了淡妆,原本便可倾国倾城却始终冷若寒月的十一先生今日却多了些柔美。她并不说话,愣愣的看着观棋先生。

    忽然间,窗外的春雨更急了些,连带风波更甚,吹的窗子砰砰作响。

    观棋先生醒转过来,这才发觉楼梯口的十一先生。

    “桃天。”

    观棋先生目光依然那般柔和,他温柔的看着桃天,问道:“你舍得这书楼吗?”

    十一先生毫不犹豫的点头。

    观棋先生似乎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推开窗子,门外冷风吹过,观棋先生顿时咳嗽起来。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

    来首千山雪,归留万世花。”

    “今年春后,也许会不一样一些。”

    观棋先生这般说着,又不顾风雨探出头去,左右看着这四季如春的书楼。

    “我知道这书楼中亦有你的心血,其他不说,便是那芍暮院中万千种花卉药材,也得你多年操劳。有些可惜……”

    “没有什么可惜的。”原本沉默的十一先生打断观棋先生的话。

    她朝前走了几步,与观棋先生并肩站在窗前。

    “我与四层楼其他先生不同,我入书楼从来不是为了这天下、这人间。

    十一先生直截了当:“现在的书楼已经不比往昔,过往的人们都已经离去了。

    我又怎么会舍不得这空空如也的书楼?”

    观棋先生眼中闪过一抹愧疚:“是我们的志向裹挟了你。”

    “是我的心念裹挟了我。”十一先生不曾说出这句话,只在心中自语。

    春风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

    更何况,今日的雨不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

    “七先生要走了。”十一先生道:“你不打算与他道别吗?

    观棋先生闭起眼睛,摇头。

    “自从虞渊一行之后,我不敢再去见他,也不敢与他道别。

    观棋先生闭着眼睛,任凭散碎的雨点落在他脸上:“他要走了,死在人间,却又前往虞渊,他将成为虞渊中的孤魂野鬼游荡在其中,只因为我那不知成或者不成的谋划,我也愧对他。

    十一先生不变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抿了报嘴唇,道:“你对陆景之所以万事不强求,是因为七先生虞渊之行,昔日之事也令你有所变化…天下事本就如此,岂能事事如人意?”

    观棋先生还在犹豫。

    十一先生看着观棋先生,忽然问道:“那你也不与我道别?

    观棋先生睁开眼睛,神色有些异样,笑了一声道:“陆景自鹿潭中取回了天脉,我又能多活十余年,又何必着急?

    十一先生伸出手,与陆景一般关上了门窗。

    她一言不发下了楼,脚步声渐远。

    观棋先生仍然站在窗前,犹豫许久,想要推开那窗子,看一看塔下的桃天。

    可他犹豫再三,最终手臂落下,他独立许久,直至他再也感知不到十一先生的存在,这才推开窗子。

    可紧接着,观棋先生脸上越发晦暗起来。

    他低着头看到楼下一棵梧桐树,十一先生站在在那树下,抬头看着她。

    风雨、梧桐、桃天。

    雨点落在树叶上…淅淅沥沥,散散碎碎。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间滴到明。

    桃天站在梧桐树下,抬头看着塔上的观棋先生。

    她还记得观棋先生游历真武山山水时,她还长在一处山峰上。

    那时,桃天思绪朦胧,正值新生。

    今日,天下最风流的白观棋在高处。

    修身塔共计五层称不上多高,但他却如在云端。

    南风眠站在满是污泥的道路上,抬头看着远处。

    这一处所在行人罕至,但有行人皆来去匆匆,不愿多说,也不愿在这条道路上多做停留

    泥土中渗着鲜红的东西,又发出一阵阵腥臭的味道,让南风眠厌恶的皱起眉头。

    一座通体洁白的建筑耸立在前。

    这座楼宇高七层,飞檐反宇、雕梁画栋。

    白色楼宇以外数百丈之地,又种植着许多鲜红的花朵,就如同一颗颗赤色的星辰一般,盛开的花卉躺在那青绿之间,看起来便如同一片花海。赤色的花卉太鲜艳了。

    南风眠确信哪怕是天上的星辰,也绝没有一颗能够如此的流光溢彩,能够如此的璀璨夺目,妖艳到极致,令人不自觉的忘了呼吸。这白色的楼阁……

    确实是一座奇观!

    任何人见此楼阁,都要感叹其惊人的美感。

    任何人见此楼阁,都要感叹其惊人的美感。

    可南风眠眼中却满是厌恶,他闭起眼睛摇摇头,似乎要将脑海中留下的妖艳景象尽数甩开。二三息时间过去,南风眠转过身,这才睁开眼睛。

    来路满是泥泞,他却似乎并不想去,就任凭溅起的恶臭泥水落在他的衣摆上。

    走去几步,南风眠忽然低下头。

    他看到那泥土中,一颗野草正在孤零零的生长着,任凭泥土的肮脏、恶臭似乎都无法影响他。南风眠却叹了一口气,他拔出腰间醒骨真人,一颗跋扈刀魄被压制在方寸之间,顷刻间便斩落那颗野草。“再长几月,你也会开出那些血骨花,还不如早些死了。”

    南风眠似乎浑不在乎,随手将一根野草放入嘴中。

    苦涩弥漫在他味蕾中。

    南风眠就带着一身的泥水,回了自家的小院。

    “月轮,洗脚水热好了吗?”

    南风眠刚入院中,就大声嚷嚷起来。

    “好了!好了!”

    许久以前娇生惯养的小姐,好这大半年的光阴里完成了惊人的蜕变。

    她的脸不再白皙,身上那一袭轻纱白青如今也已变为了粗布衣服,她吃力的端着一盆水,放在南风眠脚下。又伺候南风眠脱鞋、洗脚。

    可她眼中并无一丝无奈,深邃的眼神平静的便如一滩月光。

    为南风眠洗了脚,又端上饭菜。

    南风眠一边吃着,又一边抱怨:“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差了,这青菜都尝不出一些咸淡来。月轮不做回应,只是为南风眠添了茶。

    天上无月,却有几颗散落的星辰。

    “说起来这些星星里面,为何有一颗那般亮?”

    月轮说着,抬头看天。

    南风眠也抬起头,轻咦一声道:“那是北辰星。

    月轮顿时明白过来,北辰星下太玄京。

    南风眠摩挲下巴,盘坐在宽大的椅子上。

    他想了许久,忽然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大哥……”

    在朝歌的传说里,代表故乡的星辰亮了,就意味着故乡的人和事有了极大的变化。南风眠想起自己久病的大哥,心情有些低落起来。

    他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月轮沉默的坐在他身旁,过了许久,她忽然站起身来,轻轻的为南风眠揉搓着眉心。“我父亲还在时就说过,人若有忧思难免苍老。

    公子,我替你按一按,你也莫要再多想了。

    南风眠仍然闭着眼睛。

    “也许是好事?”月轮还在说话:“也许是公子的府中添了新丁,也许是与公子要好的人升了官、发了财、涨了修为,又或者……太玄京里想念公子的姑娘出了嫁。”

    “最后这件可不是什么好事。”南风眠争开眼睛。

    月轮见南风眠不再沉默,脸上带笑,并不多说什么,仍然温柔的揉搓着南风眠的眉心。

    “不过升官发财破境倒有可能,我在太玄京中有位义弟,那可是一等一的天骄,等我们回了太玄京,我好好让你见一见。

    “我见过了。”月轮笑道:“我在马车上看过一眼,但是修行者高来高去,距离远着些,没有看得太真切。

    “不如……公子,我们这就回去吧,去看一看公子的故乡生了哪些变化,公子也好见一见家中的人,见一见你那个义弟。

    南风眼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醒骨真人,侧头询问月轮:“你不希望我为你报仇?”

    月轮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本来是希望的。

    月轮柔声道:“月伦本来的生活比不得大府中的小姐,可终究有一个当官的爹,爹娘恩爱,也极疼爱我,平日里不至于忍饥挨饿,偶尔还能穿一身好衣服,买几盒胭脂。”

    “后来……这些都没有了,爹娘因我而死,我心里满怀仇恨,心中也期盼着公子能为我报仇。

    “可是啊……公子,你救了月轮的命,明知月轮的血对修行有奇效,却也从不愿让我流血,每日使唤我也只是让我心中多几份依托,让我觉得我有用于你,让我不至于总是害怕你会弃我而去。”

    “所以,我不愿报仇了。

    月轮平静的说着:“齐国的世道下,何人不在一声声恸哭中活着?

    我如今尚且能哭,若是你死在了那白骨宫阙之下,我只怕就不会哭了。

    “公子,我们一同回太玄京吧?天下那些有关道义的事总不能总让你做,你之前做过一件大事,就没有愧对腰间的长刀……齐渊王他……”

    “月轮。”南风眠打断月轮的话,他伸出手来,捉下月轮的手,忽然从衣袖中拿出一根野草。

    “野草都活不下去了,白骨宫阙前的长道下,是一座万人坑。

    “最初,我原以为齐国不过只有齐渊王残暴,如今来了齐国,才看到齐国满堂诸公,竟然皆是魑魅魍题。

    南风眠又将那野草放入口中,看着月轮问道:“你可知真武大帝?”

    月轮有些茫然。

    南风眠缓缓抽出醒骨真人,一缕清风流淌在醒骨真人上,竟然比他离开太玄京时,还要来得更加清澈,却又更加锋锐。

    “真武大帝也曾经游走天下,斩魍魉万千,而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梦中见真武

    “尤其是昨日,我梦到真武大帝持剑去了那白骨宫阙,斩去了七层楼宇,令那楼中的邪魔尽数化作无辜的残魄!”

    “我还梦到地上的楼阁崩塌,梦到我南家那一柄斩草刀生锈,梦到身着白衣、腰佩刀剑的故人扛着真武山砸碎了一条长河。“梦中我见真武,可我却总觉得……真武也在梦中见我。”

    南风眠眼睛发亮,道:“我梦中的真武大帝周行六合,威慑万灵,梦到他灵通乘风起,虚玄若镜清!”

    “可那真武大帝若是梦到我,我煞有其事的配刀前来齐国,不过看了两眼白骨宫阙,看了几座万人坑,便吓得屁滚尿流,滚回太玄京,那我岂不是太过丢脸?”

    南风眠学着陆景一般咪着眼睛:“更何况我已夸下海口,若是一刀不出就回了太玄京,与陆景喝酒的时候,难免会被他耻笑。

    月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南风眠。

    她未曾多言,只是低头收拾着桌子,心中却在自言自语。

    “公子,你不是怕人耻笑的人,更不是为了脸面不愿回太玄京的人。

    “你见了那万人坑,见了那白骨宫阙,就更不愿意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

    “我横竖都与你一遭,不论生与死。

    今生无法报答你救命之恩,只能与你做些饭菜。

    朝歌传说里,若是一同死了,来生就能够一同活。”

    “不过倘若能一同活在今生,自然最好……人总要有些期盼才是。”

    养鹿街空山巷的小院里。

    陆景坐在椅子上,身旁的小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少爷,第二碗可要我多放些茴香?”

    青脸上带着笑,她挽起衣袖,白皙的脸从窗中探了出来,看着正在吃面的陆景。陆景吃得慢条斯理,却好像顾不得说话,嘴里有些含糊。

    “多放些。”

    “第三碗再放些香菜。”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天上太帝、北秦大烛王

    青玥弯着眉眼,例如之前那许多夜晚一般就坐在陆景身旁,她一动不动注视着陆景,亦不敢移开目光。

    就好像她不看陆景,陆景就会从这小院中消失不见。

    “据鹿鱼说,裴小姐、含采姐姐、蔷小姐、陆漪小姐……都曾来院前等候。

    只是我们回来的太晚了些,也就没有看到她们。”

    青玥声音越发温柔了:“裴小姐、含采姐姐也在这巷子里,她们应当知晓我们回来了。”

    陆景足足吃了三碗面,这才与青一同坐在院中。

    雨终于停了。

    春风也越发柔和。

    风停雨住,云雾消散,天上的星星越发璀璨。

    “公子回来了,就连太玄京的天气都变好了很多,这些日子里,玄都都是看不到星星的。

    “据院里的先生们说,今日南国公府的大老爷病重,如今已在弥留之间了。”

    “公子,有人为我抄来了一份张贴在宫墙上的榜文,据说要将一半的养鹿街建成国公府,那这小院是不是也要被圈进去?”

    青明脸颊微红。

    她看着星星,说着一些不相干的话。

    陆景若有所思,继而朝着青明轻轻摇头。

    “你若不想圈进去,那就单独留出来。

    陆景想了想,道:“你若是不愿搬出去,也可住在这小院中……”

    青明一愣,连忙摇了摇头:“公子,自从搬出陆府后,公子与我便在这里落脚,青也有些舍不得这样子。

    可是若让我独自住在这里……”

    陆景听出青明话中之意。

    这丫头是怕陆景住在新建的国公府中,而让她住在这小院里。

    “青明,你想岔了。”

    陆景打断青的话,他双手放在腿上:“你倘若舍不得这小院,我就与你一同住在这里。

    至于国公府,倒也无甚重要的。

    青明听到陆景的话,脸上陡然间露出笑容来,继而这笑容又清减了几分,略微犹豫了几息时间,这才道:“少爷,你如今是国公的身份,就该住在国公府,又如何能住在这小院里?”

    她是舍不得过往这小院中,与陆景的点滴。

    可她仔细想来,只要陆景就在她身旁,小院和那国公府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青明总是想起那海棠花中倒映出来的景象,总是想起那些画面。

    陆景提剑,杀出太玄京……所过之处皆是鲜血与尸骸。

    可那些景象里,却并无她的身影。

    她太惧怕与陆景的别离,惧怕那广大的国公府还未曾建起来,海棠花的景象就会成为现实。

    这令原本眼神中的忧郁散去些许的青明越发沉默起来。

    ”这太玄京不是什么好地方,也许我和公子可以离开太玄京……只是,公子又刚刚被封了国公……

    青明忧虑渐深。

    一旁的陆景看着欲言又止的青明,忽然间伸出手来,一如之前那般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见了宁蔷、陆漪,也不需再叫她们小姐了,你早已不是陆家的丫鬟。陆景脸上带着笑容,眼中还倒映着几缕星光。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青明。

    青明思绪被打断,只含糊说道:“我是少爷的丫鬟,称她们一声小姐却也合适……”“不合适。

    陆景眼里好像带着最深刻的柔软,他望着青明道:“自陆家到这空山巷,院里都是你做主。你是这院里的主人,是东道,不是什么丫鬟。

    青明听到陆景的话,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丫鬟?”

    “是主人?”

    当陆景说出主人二字时。

    青明明显有些慌了,她双手十指纠缠在一起,有些惊慌失措。

    她惧怕自己会错了陆景的意,惧怕自己奢求太多。

    陆景想要说些什么,青明忽然岔开话题,指了指天上的明月。

    “公子,你说那月亮上住着人吗?”

    陆景看着青明惊慌失措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了许多。

    “既然云上住着仙人,也许那月亮上也有人吧。”

    陆景看着青明惊慌失措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了许多。

    “既然云上住着仙人,也许那月亮上也有人吧。”

    陆景这般回答,正想要说些什么。

    青去忽然朝着陆景摇头:“公子,让我仔细想一想。”

    青明身上散发着清香,她脸上带着笑,眼中含着泪,靠着陆景的肩膀睡着了。

    陆景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感受着青明的鼻息…

    一转眼,他来到这人间已然有两载光阴。

    两年时光倏忽即逝,伴随他的却始终是悟惶、危机

    唯独在青明身边,他总能前所未有的平静,总觉得这风雨渐来的人间更加明媚了几分。

    “想一想也好,也许天上仍有风雨至,但是不要想太久。”陆景这般呢哺。

    他脸颊也靠在青明的头发上。

    少年少女就这般坐在院中。

    久违的宁静充斥着他们的心绪。

    在陆景看来,他为这人间做了一些小事,为观棋先生寻来了几缕生机,如今……应当给青一个交代了。“明日便去寻一遭盛姿。”陆景心中自言自语。

    原本对于盛姿的心意,他总有些若有似无的猜测。

    可当那一日,陆景在泰安道,看到身着红衣、身骑素踵的盛姿,当盛姿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他。

    即便陆景前世今生皆不曾猜到过少女的心思,可那般炽热的眼神、勃勃跳动的心脏,都令陆景再也无法忽视。

    在陆景心中,那手持长鞭的红衣盛气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失了往日的英气。

    “盛姿又怎会是寻常女子?仔细想来,她往日里其实也有许多表露,只是我身在其中,反而不曾看清。

    可我如今看清了,又拖得太久些,反而会令她难堪……”

    陆景深吸一口气,他探出左手,手中多出了一朵洁白的花卉。

    那花朵白皙透亮,可陆景仔细看去,却隐约能看到那花朵中存在着许多透明的脉络,透明脉络里竟然有一种神秘而又洁白的气血不断流淌。“仔细想来,盛姿帮过我许多,我却未曾看透她的心意,这是我的责任。”

    “这一朵仙药……”

    陆景感知着仙药中磅礴至极的神秘力量,眼神中却并无不舍。

    也许……这正是他不同于许多人的地方。

    可怡在此时……

    当那仙药第一次接触陆景的手掌。

    一道玄妙而又灿烂的光芒猛然间进发出来,落入陆景的眼中。

    此时……太玄京上空骤然间风起云涌。

    陆景思绪变得朦胧,便如同半梦半醒。

    在那朦能的思绪里,陆景顺着仙药神秘的力量,隐约看到一道宏伟的身影。

    那身影背负双手,头戴高冠,傲立于一座楼阁上,低头俯视着陆景。

    陆景努力抬头,却看不清那身影。

    太玄宫中。

    原本正在批阅奏章的崇天帝自有所觉,他放下手中毛笔,站起身来走出太先殿,抬头看着天上变幻莫测的云雾。他黑衣飘动,闭起眼眸。

    修身塔中,刚刚目送十一先生离去的观棋先生看到天上的风起云涌,眼中也并不惊讶。

    他重新坐回桌案前,想了想,又将那桌上残缺的棋局移到一旁,拿出一副崭新的围棋,摘出一颗白子,落于天元!当白子落于棋盘……

    观棋先生元神瞬间出窍,走向虚空。

    崇天帝、观棋先生踏入那风云汇聚之处,登上那一处楼阁。

    也正是在此时,自北方,一架燃火的战车疾飞而来。

    那战车上,一位随意束起长发,却同样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也入云中。

    云雾更上方。

    一座斩龙台缓缓浮现,早已死在二百余年前的陈霸先,自那斩龙台中现身。

    一缕残魄充斥着绝伦的霸气,也上了楼阁。

    即便是太玄京中强者无数……

    这一刻,这些修为不凡的强者们也只当是春雨之后变了天。

    他们浑然不知……如今这太玄京上空,竟然汇聚了几位盖世人物的神念、元神。

    那天上楼阁虚影降临于人间。

    崇天帝、观棋先生……四甲子之前的陈霸先!

    而那坐在战车上,直入太玄京上空,看不清面容的黑衣男子……

    正是北秦大烛王。

    这五个人象征着当世界绝巅。

    陆景朦胧的思绪,只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而那天上的楼阁,自几位身影降临,无情的压力便席卷而至,不过刹那之间,楼阁便已经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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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潮之后,人间很久没有令太帝注目的人物了。”

    那战车上,烈火遮眼了黑衣大烛王的面目。

    大烛王低下头,也看着陆景,眼中亦有赞许之色。

    “大伏二百多年底蕴非同寻常,便是这短短数十年,孤眼见太玄京出了一位白衣,出了一位天下最风流,又出了一位少年魁首。大烛王声音如同雷霆,又如同熊熊的烈火燃烧。

    他说到这里,在那烈火中侧头看了崇天帝一眼,目光又转瞬间落在那自天上降临的人影身上。

    “太帝……天地权柄并非只归于天上,人间亦是天地的一部分。

    不论这少年是否是我北秦子民,他身在人间,执掌天时权柄,又引你落目,就值得我亲自前来看一看。

    陈霸先站在斩龙台上,一语不发。

    这一道残魄不知在想些什么。

    观棋先生元神已经黯淡无光,却就站在半空中。

    他所站的位置并不如其余四位盖世人物那般高耸,他就站在云端,恰好站在几位强者落目于陆景之时,目光必经之处。

    单薄而又孱弱的元神,似乎想要挡住他们的目光。

    陆景思绪朦胧,隐约间他也感知到了观棋先生的存在,他看到观棋先生变得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

    原本伸出波澜的思绪,忽然间平静下来。

    “先生来了……”

    被大烛王称之为太帝的强者,一动不动。

    他依然背负着双手,便如同一座高耸无比的山岳,如同人间最高的泰山,几乎高不可攀,几乎无法逾越。

    “这少年不值得我落目。

    那人影未曾开口,虚空中的元气骤然间凝聚起来,竟然化作一道俯视人间的面容。

    面容开口,声音厚重,其中又充满着诸多玄妙咒文,寻常修行者根本无法听一个明白。

    可那大烛王却挑了挑眉,他伸出右手,拖住自己的脑袋,斜坐在战车上,眼神中忽然有些轻蔑起来。

    “上一次灵潮时,孤尚且弱小,秦国尚且贫弱,不曾与天上城主、楼主交锋。

    后来想起来,孤每每就觉得十分遗憾。”

    “只是……如今我时常登高而望,眼见天上天阙,眼见天上天关,更见天上十二楼五城,见天上仙境四百八十座。却又觉得,那些仙境之主也好,那些楼主也罢,都不入孤之眼。”

    “太帝,你既然要看我人间英才,何不开那天阙,真身前来我人间?”

    大烛王语出惊人。

    当他说话时,一种可怕绝伦、霸气绝伦的气魄萦绕在他的战车上,甚至隐隐有化作千军万马,朝着那天上仙境冲锋陷阵的气象。

    太帝……

    乃是天上十二楼五城中,太帝城之主,既便是强者无数的天上仙境……他也是无双的人物。除却明玉京之主,天上便以太帝为最。

    而今日,当太帝落目人间。

    这位大烛王一缕神念,却显化战车而至,话语中满是绝伦的霸气。

    这位年轻的君王,竟然想要让太帝开天阙、落人间。

    他想与这尊无双的仙人交锋,想要与他争一个胜败。

    正是这番话……

    令原本始终落目于陆景身上的太帝转过头来,看向大烛王。

    此时的大烛王似乎在笑,烈火席卷而至,也在顷刻间化作一道烈火面容,回应那天上的元气面孔。斩龙台上的陈霸先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素天帝一语不发。

    太玄京上空的风起云涌在这一刻越发恐怖,令这城中的百姓多出些担忧了。

    而正在此时……

    在这五道身影中,看似最为孱弱的观棋先生,却忽然叹了一口气……

    “太帝,灵潮未起,你若是强入人间,即便是天上地下最强的天阙,也必然会崩塌………“清都君。

    太帝声音传来:“所以你入了一趟人间……便忘却了天阙,就不想要再重归清都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借仙人之劫,取人间大圣命格

    观棋先生听到清都君三字,原本佝偻的身躯突然间僵住,这位神色温和的书楼先生脸上也多出些厌恶了。

    他只是微微摇头,并不多说什么。

    太帝目光便如同携着雷霆,直落在虚空中,凝视着观棋先生。

    观棋先生敏锐的感知到原本深埋在元神深处的一缕意志,似乎在悄然复苏。

    大烛王站在燃火的战车上,他转头看向崇天帝。

    崇天帝神色如常,便如同看着玄都戏曲一般,看着观棋先生生出异样的元神。

    大烛王眉头微挑,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来。

    这一声冷哼,就好像是顶天立地的山岳崩塌,炸响在观棋先生元神耳畔。

    观棋先生低着头,不声不响。

    太帝依旧站在云端,澎湃厚重的元气也在这时凝聚,再度凝聚成为一座楼阁……

    而那楼阁之外,隐隐约约又有一座雄伟、广阔,似乎无有边际的雄城。

    这座朦胧的雄城若隐若现,却好像带着难以言尽的威势,就屹立在太玄京上空。

    “人间能出一位映照三颗元星的少年,也算不易,又能执掌天时权柄

    上一个执掌天时权柄的凡人,如今正困于天上三星星光中。”

    太帝不再去看观棋先生,他面容朦胧不清,语气中却饶有兴致。

    “可正是因为他天资绝盛,因为他以少年之身映照三颗元星,映照斩龙台,甚至修成剑魄,修出一道剑气扶光,剑出东君……这人间却不知有多少人在觊能他。

    “大伏君王也好,北秦君王也罢,尚且有那条老烛龙,有那平等乡补天大将军,有真武山几位道人,亦有清都君、楚狂人………

    “你们对这凡间少年有种种期许,有种种谋划,却不知这些期许谋划,也许会压垮这少年,也许会化作监牢,徒为我天上做嫁衣。太帝身后,那一座雄城上几颗星辰排布,似乎透露着某种天地至理。

    坐在小院中的陆景,低着头,似乎还在沉睡。

    “也许他会成为一把刀。

    始终不语的崇天帝缓缓坐下,身后亦有一座帝座浮现出来。

    “人间之人修了斩仙的剑,太帝城存在太久,吸人间生灵的血也吸了太久,也许这少年心如铁,也能补一补人间的天裂。”崇天帝端坐于帝座之上,他身上的玄袍上,流淌着一缕绫奇异的元气。

    太帝侧头听着崇天帝的话,又想了几息时间,这才徐徐颔首。

    “我太帝城也并不需要什么嫁衣,既然如此,索性就将这一块好布料剪去,以免真的让你们用此布料,缝出一身好衣袍。太帝话语至此,虚空中几颗星辰忽然间闪过一绫光芒。

    深邃的天穹裂痕遍布。

    斩龙台上的陈霸先抬头看去,却见那天穹深处,竟然有一座座仙境屹立于其中,又有十二座楼阁,五座城池熠熠生辉。“凡人执掌天时权柄乃是大罪,我来此人间,既是为了看一看这人间少年。

    也是为了前来问一问你们,如今灵潮未起,为了这少年……人间愿意死多少人?”

    “这上千年以来,人间野心越来越大,可却不知上次灵潮之战之后,人间是否已养回了元气,是否有足够多的人物可以再死一遭。“天上十二楼五城,现在人间亦有大伏、大秦两座国度。

    执掌天时自然的凡人,总要受明玉京裁决,要见天上西楼落人间。

    大伏君王、大秦君王!

    你们是想见西楼独落人间,还是想见天阙全然洞开?”

    天上涌动云雾之间,天上地下最为强横的存在正在窃窃私语。

    陆景的心神也被手中那仙药引到天上,可他无法入那涌动的云雾间,更无法与那几位威压天上地下的强者当面。此时的天空越发晦暗了。

    陆景似梦似醒的心窍,却如同酒醉一般。

    一缕意识,却依然抬头看着天空。

    朦朦胧胧、半梦半醒、浑浑噩噩。

    可即便如此,陆景还是依然想要看清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他就看到观棋先生佝偻却又宽厚的背影。

    “先生……”

    陆景元神轻声呢喃,元神中无畏剑魄闪过一道亮光……

    刹那间,那剑光似乎劈开了陆景脑海中的迷雾。

    因陆景隐约有些恍然,元神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中,人间的一切似乎都开始闪着光。

    元星闪光,呼风唤雨经纳来云雾,吹落在陆景身上。

    陆景思绪越发清明,开始观想大明王焱天大圣!

    当大明王焱天大圣乍现于陆景身后,陆景终于彻底醒转过来。

    他元神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这手持仙药的肉身,又抬头看天。

    他眼中,一缕北斗星光直落而下。

    北斗星眸!

    下一瞬间,他的目光直直穿过云雾,落在更上的云层,落在那几道身影上。

    观棋先生似有所觉,有些诧异的低头。

    崇天帝、大烛王、陈霸先亦是如此。

    而那天上的太帝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目光穿越时空,甚至穿越陆景元神,落在陆景身后的大明王焱天大圣身上。

    此时的陆景并不知天上那位太帝落人间,与崇天帝、大烛王相谈,是为了更轻易的摘取他的性命。

    陆景就站在半空中,低头思索。

    他能够感知到那看似无有边际的雄城究竟何其恐怖,能够感知到这神秘的仙人仅仅是虚影降临,都能令他心生颤动。更能够感知到端坐于帝座上的崇天帝,以及驾取烈火战车而来的黑衣君王散发出来的缕缕气魄,好像能够轻而易举的点燃他的元神。“怪不得崇天帝能得圣君之称。”

    陆景心中这般思索。

    可下一刹那,陆景元神动作惊人。

    只见他轻轻一指肉身,他肉身腰间呼风刀、唤雨剑出鞘而来,落入他元神腰间。

    陆景便如此佩刀佩剑,迈步而行,直上云端。

    站在斩龙台上的陈霸先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咧嘴一笑。

    观棋先生有些担忧,他想要回身拦住陆景,又见陆景高高扬头,眼神坚毅,一步一步走上天空。

    这位向来以陆景为豪的人间最风流,忽然觉得,让陆景亲自看一看天上最强大的仙人也并非什么坏事。

    大烛王亦有些欣赏陆景。

    他见陆景元神拨开涌动的云雾,又将那云雾中丝丝续续的雷霆驭使到一旁,直直朝他们走来,忽然笑道:“书楼陆景,你可你可知道这天上的仙人因何而来?”

    “明玉京想要治你的罪责,想要砍掉你的头颅,夺去你的权柄。

    这太帝在询问我与崇天帝,是否要因你而再度掀起一场人间与天上仙境的大战。

    陆景清楚听到战车上隆隆之音。

    他眼神依旧平静,心中也并无多少惧怕。

    人间的厄难太多,不知其数。

    他一路走来,若当拔剑时不拔剑,也许他早就死在陆府中,死在空山巷中,死在养鹿街上,死在河中道中。

    平生之事,又如何能始终如履平地?

    有些坎坷,他陆景逃不掉,怕又有何用?

    更何况……他还要借这仙人劫难,取那“人间大圣”的命格!

    ps:这章有点少,明天会补更。

第三百章 愿以腰间刀剑,扛天上的杀劫

    一朝天阙开,苍生十年劫!

    那面容模糊的太帝低头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白衣少年。

    他高大如同山岳的身躯遮挡住天光,化作阴影笼罩着陆景。

    可这人间的少年自从半梦半醒间醒转过来,便配着刀剑,一路走上天穹,直至走过那充斥着雷霆的云雾,走上云端。

    太帝凝聚元气化作的庞然面容以及那无有边际的雄城与渺小的陆景比起来,就好像是有一重天空。

    其中充斥着绝伦的天威,令陆景前行的元神都有些模糊了。

    可陆景一路走来,他眉宇中那一道风雨印记忽然发亮,于是春雨渐停的太玄京又生出风雨来。

    陆景走在风雨中,难以形容的天威也终于不再那般沉重。

    “不错!”

    大烛王不同于崇天帝那般深沉。

    他声如惊雷,炸响在虚空中,却令陆景坎坷前路上的阴影消散了许多。

    “大伏四甲子底蕴,得一位陆景,倒也令孤颇为羡慕。

    大烛王身躯远远不如太帝那般高大,可当他开口,战车上方那熊熊燃烧的秦火却似乎更加炽盛了。

    “一朝天阙开,苍生十年劫。

    那太帝城虚影上方,庞然面目缓缓开口。

    那面容上的目光先是落在观棋先生身上,又落在崇天帝、大烛王身上,并不再去看陆景一眼。

    “凡人不可执掌呼风唤雨,明玉京早在四甲子之前就已然颁布天诏,无论人间如何不忿,可天在上、地在下,天在地上,人间便不得不遵照此

    “大伏、大秦夺人间正统,距离下一次灵湖尚且有些年岁,若天阙洞开,十二楼五城落人间,那这人间少年以呼风唤雨这等天时权柄救下来的人间生灵……又能活上多久?”

    太帝天面开口,风雨汇聚,雷霆争鸣,其中又闪过火光,嫁来元气成仙气,自是种种异象横生。

    大烛王嘴角含笑,道:“太帝自天而临,要与天下两座朝堂商议这天阙开与不开,足以证明明玉京也不想洞开天阙。天上众仙人尚且不曾消化上一次灵潮所得,又想要不费吹灰之力杀我人间英才,未免有些可笑。”

    “可笑?”躯体伟岸的太帝拂袖,却见了太帝城虚影中,自有仙人立云端,含光服气吞天霞!

    “人间与天上争锋上千年,人间无一胜天上,天阙洞开固然为天上明玉京所不愿,可对于这天下而言,又应当是怎样一番光景?太帝独身立于那虚影中,他身后诸多仙人采日精、吸月华,气魄非凡。

    可便是如此,似乎也吓不倒那大烛王。

    “无非是死一死人,天下谁人不死?”

    大烛王手捏秦火道:“天上明玉京悬空,人间生灵的命便称不上珍贵二字,无非猪狗牛马。

    太帝,我大秦生灵死得起,想来上一次灵潮之后,大伏崇天帝也与我一般作想。

    不如你开一开天阙,让我大秦黑甲也入天上一遗,看一看天上仙境四百八十座,看一看十二楼五城究竟有何等造化?坐在大伏帝座上的崇天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竟然有异动之色。

    陈霸先残魄抱起双臂,看着这两位人间君王。

    太帝天面大笑声传来。

    “人间生灵的命如猪狗牛马,也许你们不怕猪狗牛马丧了性命。

    可人间这些猪狗牛马之死,若能起到二三分作用,死了也就是什么,不算什么。

    可若平白死在天阙洞开之下,崇天帝、大烛王你们历来的治世之念只怕要胎死腹中了。

    大烛王捏碎了手中的秦火,那漫天的火焰化作一柄极宽的巨剑,巨剑燃火,欲有燃天之势。

    崇天帝右手两根手指轻轻敲打着帝座扶木。

    “太帝,你看这执掌天时权柄的陆景如何?”

    他开口询问。

    此时陆景已然站在云端,紧紧握着腰间呼风刀,沉默不语。

    太帝只是看了陆景一眼,并不回答崇天帝。

    崇天帝手中拈着一道元气,轻声道:“人间难得出一位执学天时权柄者,若是这般轻易死了,人间又如何能护住下一次灵湖果实?“太帝,人间可以无有天上,天上却不可无有人间,人间生灵可以死,倘若死的太多,天上十二楼五城,也当是另一番光景。“既然如此,太帝临凡欲行天诏莎陆景,还要问一问天下两座朝堂。”

    崇天帝将手中那一缕元气放开,便如同放开了一缕风波,天空中浮云散尽,露出清宵之月。

    万里乾坤一时之间竟然如若清水,一色寒光万分皎洁。

    陆景一路行来,却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此间太帝、崇天帝、大烛王,以及那位斩龙台上的陈霸先无论是天上地下,都当得了绝顶二字。

    而如今,这些绝顶人物却似乎想要用言语争辩,来定下他的性命,这令有些烦躁起来。

    他元神之后,大明王焱天大圣闪烁出灼灼的光芒。

    他意志深处,一道金黄色的璀璨光芒迸发而来。

    趋吉避凶命格……

    悄然触发!

    “明夷,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

    “凶象:见天人,静默而立,等候风波止,命由天定,不可知天明天暗。

    “天人定夺大人之命,于大人、观棋先生不利,极有可能令大人、观棋先生身陷死劫!可获一件奇物,三千命格元气。”

    “凶象:见天人,心怀三尺青锋,腰佩刀剑,以刀剑扛天。”

    “以少年狂放定夺自身之运,天黑之后再见太阳初升。

    可获一件奇物,三千命格元气。”

    趋吉避凶命格下,两道凶象令原本心中烦躁的陆景倏忽间清明起来。

    他转过头去看向一语不发的观棋先生。

    却见观棋先生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景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若任由事态发展,两座朝堂与那天上太帝的争执,可能会因为观棋先生的某种牺牲而停止。观棋先生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这等代价之后,他自身命运却人不见天明。

    就在陆景脑海中思绪闪过时,观棋先生也缓缓抬头。

    他看着陆景,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陆景瞳孔一凝,握住呼风刀的右手越发用力。

    “既然争执不下,不如……让我自己来扛一扛?”

    陆景的声音中并无雷霆乍响,也无元气呼啸。

    他站在云端,面面对天上太帝、崇天帝、大烛王艰难的开口。

    他声音传来,又好像眨眼间被天上的风吹散了,变得飘忽不定。

    可即便如此!

    斩龙台上的陈霸先原本抱着的双臂放了下来,他蹲在满是血迹的斩龙台上看向陆景。

    崇天帝、大烛王亦是如此。

    即便是那位身躯如同山岳一般高大的太帝目光亦有变化,太帝天面徐徐落下。

    “天上地下都不想要洞开天阙,天上要我死,不想让人间两座朝堂护持我,两座朝堂想要保我一保……与其这般争执不下,不如天上莫开天阙,地上两座朝堂尽观我变!

    陆景夺天上西楼呼风唤雨的天时权柄,那披星戴月两位仙人能落凡间,想来天上西楼中也有仙人敢来人间。既如此……

    陆景不借朝堂之强,愿以腰间刀剑,扛一扛天上的杀劫!”

    站在云端上的陆景开口,声音渺渺,飘散在空中。

    于是这云端上,有了短暂的寂静。

    蹲在斩龙台上俯视陆景的陈霸先哈哈大笑:“天阙不开,以腰间刀剑力扛天上西楼?

    陆景,你胆魄越发盛了,不愧能见我斩龙台!”

    “可是!若凭你腰间唤雨剑、呼风刀,便可扛天上一座仙楼,人间也不至于败落上千年!”

    陆景仰头看着陈霸先,平静说道:“天上西楼固然强横,可是天下并非只有两座朝堂。

    太帝静默不语

    陈霸先笑得越发灿烂了:“几次灵潮,天下诸多豪杰自顾不暇,有些强者登了天,成了仙人的走狗。

    有些强者断了刀剑,成了断足的卧龙,再也飞不起来了。

    “有些人与大伏有怨,乐见你死在太玄京中,更有些人惧怕下一次灵湖天上清算,不敢出手。

    尚且有太冲龙君麾下五方海,想要将你挫骨扬灰。

    陆景,你凭什么以为天上西楼落凡,两座朝堂中铺天盖地的甲士不出,你借腰间刀剑,借你三言两语就能够脱去死劫?

    陈霸先问陆景。

    陆景却有些奇怪的看了陈霸先一眼,侧头问道:“那陆景又该如何?

    天上仙人落凡欲要杀我,以天阙之威不让两座朝堂助我,那我不凭我腰间刀剑,不凭两座朝堂外不服天阙之辈,难道要伸出头颅,任凭仙人砍杀?”

    陈霸先忽然眼神灼灼,气息也变得热烈起来:“不如你再去屠一座龙宫,摆起斩龙台,再去那真武山中借来我的遗骨,我早就不想与那朝歌的魔头睡在一处,你将我的遗骨摆入台中,引我入凡。

    我来助你杀尽天上西楼!”

    “陈霸先。”太帝天面开口,那斩龙台周遭忽然山水连天,山接水茫茫渺渺,水连天隐隐迢迢,斩龙台瞬间就被那浪潮淹没,陈霸先残魄就此消失不见。

    “以刀剑和那些人间修士就想要扛天?”那太帝天面呵斥一句昔日的人王,声音瞬息而至陆景中:“小辈有扛天的念头,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又如何?”

    “你可静坐太玄京中,等候半座西楼落凡,只是人间万千修士,天阙不开时却不可人人扛天,天下九甲不可,名派掌门亦不可。否则这便不是你陆景的灾劫,而是天下的灾劫。

    “明玉京想要治陆景之罪,陆景愿意接下,太帝却又有这般多限制,实在有些无耻!

    天空中涌动的山水浪潮中,陈霸先的声音悠悠传来。

    太帝瞥了一眼浪潮遮掩之处,道:“天阙不开,最多半座西楼临凡。

    若不做些限制,这陆景是想要只身扛天,还是想要借此机会,毁去一半西楼?

    崇天帝、大烛王俱都若有所思。

    陆景正要说话。

    一旁的观棋先生却朝前迈出一步,道:“太帝,陆景乃是我的弟子,西楼落凡,我为他出手,可算坏了规矩?

    太帝眼中带着深意道:“你想出手倒也无妨,也可早日重归天上。

    观棋先生深吸一口气,他侧头望着陆景,陆景道出方才那番话,看似张狂,不知天上强横,可观棋先生却总觉得……陆景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也许这少年知晓了他心中所想……

    “只是这样一来,我多了一份生机,陆景倒是多了许多危险。

    “可就如陆景所言,该拔剑时不拔剑,见九死一生之局却不愿朝前迈步,让他往后道路只怕会更为坎词。

    观棋先生心中默默思索。

    崇天帝与大烛王不再多言。

    这一番天上云雾中的争辩,好像已经有了结果。

    陆景抬头。

    看到那雄伟辉煌的太帝城就此崩塌,看到元气凝聚而成的天面逐渐消散。

    那如同山岳一般高大的太帝溶于虚空中,就好像从未来此人间。

    大烛王坐在战车上,远远朝着崇天帝颔首。

    崇天帝两个手指依然敲打着帝座扶木。

    天下两座庞然朝堂之主宰也就此消失了。

    天空中就只剩下陆景的元神,与观棋先生的神念。

    “说起来,你我师徒二人从未并肩驱使神通,驭起剑光。”

    观棋先生看着太玄京中的风雨感叹。

    陆景站在原地,眼神中忽然生出一些茫然来:“先生,若无陆景,你也许不必被卷入这番争斗中,也许书楼也会安宁许多。观棋先生一怔,又难得皱起眉头,语气也有些严厉起来:“陆景,当知君子不疑,既不疑自身所为,也不疑友人的心念。若这太玄京无陆景,槐帮依然放肆纵横于太玄京、诸多龙宫依然盛行血祭之事、河中道旱灾依旧,数千万河中道之民依然陷于绝望。而我白观棋仍然枯坐于修身塔中,终日看着那些残谱,与此时相比,不过是多出几缕死气罢了。”

    “正因有你陆景,天上西楼才会临凡,这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麻烦,而是我的生机。”

    ps:这章补昨天少更的,今天的更新正在写喔,大家早上看。

第三百零一章 太华山河帝子玄功

    “便是凡间的生灵亦有其命,安能行叹复作愁?”

    陆景看到观棋先生佝偻的元神背影,只觉唤雨剑、呼风刀上风过处,多出几缕锋锐呼啸。

    却见陆景微微弹指,太玄京中的风雨停息了。

    “春雨虽贵,却不可泛滥。”

    陆景一边思索,一边回身归于空山巷,养鹿街上已然有一片片空置许久的宅邸被石灰圈出。

    数十人已手持行册、尺牍丈量土地,有人在地上勾勾画画,欲要在这里造出一座辉煌的景国公府邸。

    陆景元神站在半空中,看着即便是深夜,仍然忙碌于府邸建筑的人们,心中忽然冷哼了一声。

    “国公应当是极不凡的身份。

    “崇天帝也好,大烛王也罢,在他们眼中人生来便如猪狗,死……没有什么难的。

    他们看似冷漠,可他们却说天上有十二楼五城笼罩,地上的人便不算人,可便是国公……也是如此吗?更遑论其他生民。“即便我已是大伏景国公的身份,这些仙人落凡而来想要杀我,甚至大伏那些力可通天的军卒都不得出手,我要争命,还要靠我腰间的刀剑。这未免……欺人太甚。”

    “上千年来,天上与地下争锋,这些仙人究竟做了什么?”

    陆景心中默默思索,他回了那小院中,元神落入肉身,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手中那一朵仙药依然在散发着扑鼻的香气,其上流淌着的神秘气血令陆景体内的气血武藏勃然跳动。

    “这是一件超脱一品的仙药。

    陆景默默收起仙药,眼角瞥了一眼熟睡的青明。

    青明脸上带着泪痕与笑容,安然睡在陆景肩膀上。

    也许过往大半年时光,青明从没有睡的这般安稳。

    陆景并不打算吵醒青明。

    他就坐在这院中,心念微动,眼前又悬起一张图录。

    这是一张金黄色的图录。

    这一张图乃是上好的金道纸,纸面平整,光滑细腻,哪怕是比起河东的金叶纸还要来得更加珍贵。

    当陆景一缕神念飞起,斩开那一道图录。

    却见那道图录上,却绘画着山川、林木、水路、城池……

    陆景以神念看这张图录,又见这图上隐隐可见人头攒动,山川林水之间皆有云雾水气缭绕,又勾染山石云霞,勾出黄沙枯树,栩栩如生!“这是一幅舆圈,用的是金碧山水的画法……”

    在过往熟读百家典籍的好处下,陆景一眼便看出这幅图录究竟画了些什么。

    “远山道太华城。”

    陆景眼神凝入这图录中,见那涌动的云雾、奔腾的山中水、漫天的黄沙以及破败的城池、贫瘠的土地、在这黄土地里求生的人们似乎勾勒出一方方元气运转的路径。

    “我受封远山道太华城……受封景国公,崇天帝赐我一道玄功,便是这【太华山河帝子图录】。”

    陆景深吸一口气……

    “之前观棋先生曾经与我透露过,这太华山河帝子图录乃是天下一品的功法,却还藏着些许隐患……

    却不知,太华山河帝子图录隐患究竟在何处。

    陆景想了想,他目光接引天上斗星,又沟通正在蕴空纹中的鹿山观神玉,仔细看了一眼帝子图录。

    却见这山河帝子图录上,一片云气素绕,不论是他的斗星天目,还是鹿山观神玉都看不出一个明白来。

    于是陆景闭起眼睛,又收回落入蕴空纹的神念。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夜间的云雾、结霜的大地、积累万千载的路石似乎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光明。

    人间元星闪烁光辉。

    陆景再看着山河帝子图录,却可见这帝子图录上萦绕着的雾气,并非是强盛的元气,而是一种虚无缥缈之物!

    陆景挑眉。

    “崇天帝封我为国公,又赐下这山河帝子图录,明显便是为了他那一局囊括天上地下的棋局。

    果。”的间里修为必走突飞猛进,可往后……却不知又是怎样一番结

    陆景心中起疑。

    方才使触发过一次的趋吉避凶命格,忽然间再度闪烁。

    当一道道讯息流入陆景脑海,陆景先是皱眉,继而眉头缓缓舒展,眼神中也多了些明悟。

    “所谓山河帝子功,便是得大伏圣君应允,以【太华之脉】修行?

    怪不得观棋先生之前说过元神武道殊途同归,有这神秘的太华之脉助我,我只凭着一道图录,便可同修武道元神。

    这……大约也是一种天地的权柄,唯独由君王可以掌控!”

    “我曾听闻大烛王燃起【秦火】,焚遍天下学问,烧尽天下金石,铸以为【金人十二】,乃是北秦国器。

    那秦火大约便是一种国脉,一种国势……

    却不知道太华城有何特殊的,竟然有这样一道太华之脉。”

    陆景仔细思量,仔细思索着脑海中诸多讯息。

    “我若是修行帝子图录,修为突飞猛进,可趋吉避凶命格下,这帝子图录之上,还有一幅真正的帝图。

    观棋先生所谓的隐患,大约便应在此处。”

    “修行这帝子图录乃是大凶之象。

    离。才元修为,有了这等功法,也许可以拉近武道与元神修为的距

    往后我腰间长刀,刀上春雷精神也不至于百般拘束,将会更锋锐一些。”

    “更何况,还有一道仙人大劫横亘在前,不修行此法,便是任凭这般机缘脱手而去,也是一种凶象。”

    陆景思索许久,忽然间感觉到青明气息渐重。

    这满心满眼皆是陆景的少女紧闭着眼睛,眉头微蹙,不知梦到了什么。

    陆景忽然想起他被鹿潭之力占据心神,青明的那一句呼喊。

    “且不提山河帝子图录究竟有何隐患,便是大凶之象爆发,总也要等到仙人劫难后。

    我有登仙体魄,天资绝盛,又映照人间元星,人间元气取之不竭,自可助我炼化那太华之脉。

    这天下如何有始终平坦之道路?宝山在前,哪怕山上有几头豺狼,平日里也许不必冒险。

    可现在身后却有一头饿虎追赶,不入宝山,以宝山之石磨砺刀剑,又怎能斩了那饿虎?”

    陆景感知着青明的鼻息;“既然回来了,总不能死在青明面前。

    他心念已定,趋吉避凶命格流转而来的讯息有些暗淡下来,有些则更加灿烂。

    “更何况……修行山河帝子图录,择取大凶之象,趋吉避凶命格平衡吉凶,我可得元气三千,可又得一件机缘。

    “梁绿机缘,称得上不凡二字。”

    陆景感知着脑海中悬浮的种种命格。

    那命格周遭,还有一道灿烂的白光包裹着一件奇物。

    那是一壶酒。

    “【千日酒】……”

    “何人见我立凉夜,何人赠我千日酒。

    何人知我风霜摧,何人与我共一醉。

    “千日酒,醉千日,抛却一身疲惫、一腔愁绪。”

    陆景看着这件奇物,眼神中生出些诧异来。

    这是陆景方才面见太帝、崇天帝、大烛王,想要以腰间刀剑,扛住半座西楼时所获得的那件奇物。

    只是这件奇物,比起往日如同鹿山观神玉,又或者天官石,却似乎相差许多。

    “醉一千日,又有何用?”

    陆景不再去想其他,持住信念,仔细去看那太华山河帝子图录。

    那空山巷小院中,微风携来漫天的元气,落入陆景躯体中。

    陆景闭起眼睛,自他那蕴空纹中,又显出一道青玉为轴的圣旨、一袭白玉螭虎朝服,与那太华山河帝子图录交相辉映。圣旨打开,其上不仅有崇天帝亲笔文字,又有君王六玺加盖!

    “修行太华山河弟子图录,不仅需要圣君亲封,还需要圣君圣旨、玉玺、国公朝服。”

    陆景坐在院中,这一件件宝物悬在上空,它们也许并无品秩,却象征着朝堂尊位,象征着太华城如今是陆景食邑之地。既然可以食邑,便可借助山河帝子图录,食其太华之脉!

    直至此时,陆景才缓缓闭起眼睛。

    山河帝子图录上散发出微光,陆景一缕神念入其中,顷刻间,便似乎穿越数万里距离,直落在那太华山上太华城!

    太华城矗立于高山之巅,俯视远山道,甚至俯视整座镇西都护府!

    太华山位于西域三十六国、神关、重安三州交汇之地,仰可观神关雄伟,俯首可见西域大漠苍茫壮阔,又以连绵山脉隔开远山道与重安三州,看似要脉,每有动荡,太华山上的太华城却首当其冲。

    陆景封于太华,食邑八万户。

    可实际上,太华城中究竟有没有八万户尚未可知。

    陆景那一缕神念依托于山河帝子图录,顷刻间便来临于那太华城中。

    “这里便是大伏的边境,是彻彻底底的战乱之地。

    前方千里之外便是神关,侧方跨过大漠,便有西域诸国林立,哪怕如今西域三十六国尽入长公主之手,却仍然有西域刀马来此打一打草谷。

    陆景随云而荡,隐约可见太华城萧瑟贫弱,却又见连绵的太华山上,还有一处处山人聚落,各自不同。

    “这便是我国公食邑之地,而太华山、太华城之下,且有一道太华之脉。”

    他眼神闪过一道华光,却见连绵太华山之下,一条由浓郁雾气凝聚而成,如若地下走龙一般的脉络,横亘于山底,太华城所在的位置便如龙首不断吞吐气雾。

    “既有此机缘,我陆景身为景国公,便可以太华之脉为基,修行山河帝子图录,以壮我元神、气血。

    悬在半空中的陆景,再不犹豫,张口一吸……

    雄壮气雾便直入陆景那一缕神念中。

    太玄京空山巷,那悬空的山河帝子图录,悬空的圣旨、白玉螭虎朝服,俱都涌起雾气,包裹住陆景的体魄。

    月落寒雾起,神念浩通川!

    这一夜,青明靠在陆景肩膀上睡着了。

    陆景闭着眼睛,吞太华之脉,行修行之事。

    “拦住天上西楼的仙人,我便可得人间大圣的命格。

    有此宝蓝命格……也许可以设法根除这帝子图录的隐患。

    陆景心中这般盘算:“如今我身上,尚且有一颗一品宝丹,有一颗天禄火种,又有一品东土山精八百斤……”想到此处,这少年人不由轻轻抚摸了腰间唤雨剑、呼风刀。

    呼风刀尚在其次。

    随着陆景剑魄争鸣,扶光剑气夹杂雷霆,又携人间之气,唤雨剑威能早已被陆景催发到极致。

    甚至……这唤雨剑已然跟不上陆景修为了。

    哪怕陆景那一道璨绿兵骨命格之下,一应刀剑宝物落入陆景的手中,威能更甚许多。

    可这唤雨剑终究只是天上西楼承载天时权柄的宝剑,论及锋锐,这柄剑尚且不如天下二品名剑。“你伴我良久,我今时今日却遭逢大劫……”

    陆景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唤雨剑。

    “哧……”

    唤雨剑上亮出一道微弱的剑光,似乎是在回应陆景的话。

    它似乎是在说……

    “你需要一把好剑。

    唤雨剑如此,倒是让陆景心绪低落起来。

    唤雨剑三品品秩,其实生不出剑灵,可既是名剑,本就由天材地宝锻造而成,又长久为剑气浸润,或多或少带着几分灵气。陆景原以为这唤雨剑只对剑气敏锐,却不想它也能感知陆景的几份心思。

    “不过,这唤雨剑与我多番磨合,若仅有一把二品的宝剑,用起来其实远不如唤雨剑这般趁手。”

    陆景手中,其实是有几把好剑的。

    比如齐国稷下剑阁七星剑座那已然生裂的七星宝剑,开阳剑座那一柄二品开阳宝剑。

    甚至……死于陆景之手的戴月仙人也曾经留下一把疏木仙剑。

    只是,之前七星宝剑不曾认主,又被陆景用来拦住太冲海大太子龙吞天下的一拳,无有元气催发其中剑光,便被太初海大太子打碎了一颗剑上宝石,威能大减。

    而开阳剑座的开阳宝剑发挥真正的威能,还需要映照一颗开阳主星。

    时至现在,其实陆景已然看不上闪耀于人间的三十六颗主星了。

    不去映照开阳星,又执掌开阳宝剑,这把二品宝剑对陆景而言,尚且不如已然与他相伴与已久的唤雨剑。

    至于那把疏木仙剑,已然超脱了凡间二品,却未入一品之境……

    而且天上的仙剑锻造之法、驱剑之气,似乎与人间元气不容,唯有仙气才能够真正发挥这把疏木仙剑的威能。

    “只可惜,没有一把趁手的一品名剑。,

    陆景心中这般想着。

    可他转念一想,古往今来典籍中所记载的传天下之名剑,超不过一百柄。

    而现在尚且流传于天下,曾在往前数十年间现世,不曾绝迹的名剑,不过二十一把。

    这二十一把名剑中,也许靠前的几把名剑早已超脱一品,可毋庸置疑的是,一品传天下之宝物,仍然珍贵非常。

    如同禹星岛那般,一门三柄一品名剑的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

    说一句千年未有,也并不夸张。

    正因这一品名剑这般珍贵,陆景想要得一把一品名剑又谈何容易。

    “不过我身上却有许多宝物,若是熔七星宝剑、开阳宝剑、疏木仙剑,炼入那八百斤一品东土山精,又以一品天禄火种开剑胚,再炼入那龙王龙珠在内的上千颗龙珠,祭刀开刃,却不知能否锻得一把传天下的一品名剑?”

    陆景思索良久,心中又不由叹气。

    “便是材料足够,又要去哪里找一位天工匠人?”

    ps:趁此机会调整一下更新时间,下一章在明天早上九点整,会有8000字以上的大章。

    大家都尽量早点睡哦。

第三百零二章 龙君岂能直呼我名?

    太华之脉在陆景躯体中,留下了一道氤氲之气。

    那一道气息虚无缥缈,但却似乎勾连着极遥远的远山道太华城。

    太华城下太华之脉令陆景能够在这广阔的天地中,接触到一种更加独特的气息。

    那也是元气,但比起寻常元气却来得更加精纯,来得更加玄妙。

    接连四五日过去,陆景甚至不曾出门,始终在房中打坐,以太华山河帝子图录为导引,接引着自遥远的太华之脉流淌而至的玄妙力量。太华之脉几乎成了陆景元神、气血修行之核心,与此同时,人间元星闪耀下,呼啸而至的元气几乎化作一重重风暴,在太华山河弟子图录导引下,成为太华之脉的养料。

    自陆景归来后,太玄京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养鹿街空山巷。

    其中不凡有修行强横之辈。

    当正神念横空、玄功运转,总能看到空山巷陆景小院上空,几乎汇聚成为风暴的元气。

    青云街上见素府。

    七皇子禹玄楼手中那一本无字典籍被他越翻越薄。

    一头稀疏白发,面容老朽的法家先生申不疑比起一年以前,看起来更加苍老。

    他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符笔,正在一张符纸上仔细勾勒。

    禹玄楼看了一阵那无字典籍,继而又不自觉的转过头去,看向养鹿街方向。

    他重瞳中闪烁着独特的光,轻易便捕捉到了空山巷中那如若风暴一般的元气。

    “陆景映照的第三颗神秘星辰,究竟是哪一颗元星?

    七皇子声音平静,就好像是提起了一个无关的人。

    “勾陈元星御天下之雷,鲲鹏元星可隐入南冥,可吞龙成道。

    我熟读百家典籍,自认为天下神通武道都可以看一个真切,唯独陆景这第三颗星辰,我却根本无从揣测。

    只是寻常主星根本无法召来这浪潮一半的元气。”

    禹玄楼说到这里,眼中重瞳微动,摇头对申不疑笑道:“说来也算本皇子走了霉运,却不想原以为能够轻易握在手中的少年天才,现在却与我成了大敌,甚至成了当朝景国公,朝堂上能与我平起平坐。

    申不疑并不抬头,仍然专心致志地勾勒符文,声音却缓缓传来:“殿下倒也不必多虑。

    过往的国公,除了立下大功之外,本就是大伏绝顶的府邸,或是一军将军,或是势力盘踢诸多道府的世家之主,他们成为国公是锦上添花,威势更上一层楼。

    可陆景靠的却仅仅只是呼风唤雨这般天大的功劳,他虽有国公之位,可封地却在极遥远的远山道,再加如今的大伏国公多是虚衔,南老国公、褚国公终其一生也许都不曾去过自己的封地几次。

    正因如此,陆景其实依然是以前的陆景,仍然是孤家喜人。

    哪怕圣君赐他黄金二十万两,赐他可以招收门客、招收甲士的权柄,他想要在短时间聚拔起三百上得了台面的甲士,招来二十位国公府门客,其实并无那般容易。”

    “申师……这些我都晓得。

    禹玄楼重隆归于寻常,压低自己的声音:“可他终究是大伏国公,他麾下门客可入大伏持神楼、铸武楼,每月可自大伏府库中领受天材地宝。

    再加上陆景呼风唤雨,解河中道厄难的名声已传遍天下,很快使会有众多修行者来太玄京中,投身于景国公府。

    “昔日那出身低贱的庶子,已经成势了,太子端坐于东宫,我与他尚且不曾抹开脸面争锋,我就已然败了他一头,甚至我麾下八百玄冰甲士,尽死于陆景手中!”

    禹玄楼每每想起此事,原本平静如水的眼中就会泛起波澜。

    申不疑听出禹玄楼话语中的怒意,他原本勾画着符文的毛笔停了下来。

    这白发披散的老者抬起头来,对禹玄楼道:“殿下,你生具重瞳,可观天上仙境,可见天上十二楼五城。今日乃是春日晴空,万里无云,不如你抬头看一看那天上仙境?”

    禹玄楼听到申不疑的话,略有些诧异,但也未曾多想,将手中无字典籍放于桌案上,就此抬头。却只见他那一对重瞳中,似飘然云气弥漫开来,直接天穹。

    刹那间,禹玄楼重幢中便倒映出许多景象。

    那些景象或清晰或朦胧。

    其中有仙人散发观素月。

    有仙境朦胧,可见湖山十里。

    亦有剑仙立于剑峰,剑随风动,剑光满池!

    无数景象倒映在禹玄楼重瞳里面,禹玄楼眼底深处透露出几分向往……

    “仙境……便是仙境,要远胜于这纷乱人间。”

    禹玄楼心中这般想着。

    可当他那重睡中云气渐盛,原本朦胧的景象越发清晰起来。

    他见到一座披着星光,卷积着云雨的青色楼阁就屹立在云中。

    那云雾之外是极美的景色。

    溪云初起日沉阁,云雨欲来风满楼!

    禹玄楼一时之间有些沉迷其中。

    可当他回过神来,仔细再看,却见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

    玉镜、冰盘都闪烁着独特的光辉,刺入云气中,也刺入天上虚空,融入于天阙,照出一片满是风雨的道路。

    “天上西楼要落人间。

    申不疑打断禹玄楼的思绪:“陆景执掌呼风唤雨的天时权柄,西楼水云君,西楼诸仙,乃至西楼治下数十座仙境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论是那玉镜、还是那冰盘,都在越过天阙,凿出一座通往人间的风雨路。”

    “我们也当早做准备。”

    他说到此处,手中那只毛笔陡然落下,添上最后一笔。

    明黄色的符纸上散发出一道流光,符纸上的符文彼此勾连,自纸上飞起,彼此勾连如龙,飞入云端消失不见。

    “殿下在河中道之时,曾去与陆景求和,却酝怒而归,陆景已经成了大患,趁他羽翼未丰,还要多做考虑。”

    申不疑开口。

    七皇子禹玄楼看了天上仙境许久,这才闭起眼睛,足足十几息时间之后,他才睁开眼睛,对申不疑道:“申师,陆景已经今非昔比,他得了白玉螭虎朝服,受封太华景国公,已然再非是往日那位无官职傍身的寻常庶子。

    天上仙人想要杀他,我见素府胡乱谋划,只怕会适得其反。

    “不得不承认,碍于这诸多太玄京中的规则,也碍于昔日的小觑,我与陆景的交锋已然落了下风,再想要对他出手,限制也就更多了。韩君言,世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

    哪怕我是禹玄楼,是当朝七皇子,也必须承认,世上总有我办不到的事。

    就比如……取这陆景的性命。

    禹玄楼话语刚落。

    一旁的申不疑道:“我法家以为,故势不不便,非所以逞能也。

    当形势不变,绝不可逞强。

    陆景现在有了泼天的身份,太玄京中无人不敬他,见素府再出手已经不便,可西楼将落人间的消息,却并非人人皆知。

    “我那符文将远去河东,远去太冲海,甚至远去北秦。

    告知河东八大家、告知太冲龙君,告知齐国、而我那师兄秦相韩辛台,也许早已看到天上西楼那玉镜、冰盘!”

    “亚圣不出,河东八大家已经腐朽,自以为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以为儒道不朽,河东便不朽。”

    “太冲龙君乃是五方海领袖,是大伏天龙,太冲海大太子应玄光死在陆景手中,西云海龙王同样如是,便是那西云海龙宫也被陆景屠杀一空。

    “齐渊王以杀孽成道。”

    “而我那写下韩君书的师兄……心中无情无性,只在乎北秦崛起,只在乎人间起烽烟,连天照五城!

    他不同于大烛王,他想杀尽大伏强者,杀尽大伏天骄,令大秦燃火的战车早日焚烧天下。

    申不疑娓娓道来。

    禹玄楼低头思索片刻,他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位法家名士堂而皇之写下符文,将天上西楼落人间的消息告知河东八大世家、告知太冲海、齐国,再加上秦相韩辛台……

    陆景的仇敌,并非只有天上西楼。

    “这是阳谋。

    禹玄楼站起身来:“申师符文至,无论是河东八大世家,太冲海、齐国俱都知晓我见素府所图。

    只是……对于太初海,对于河东八大世家而言,这确确实实是极难得的机会。

    距离禹玄楼不远处,正坐在小池旁低头观赏着池中金鱼的李雾凰也同样站起身来。

    头顶金步摇摇曳生辉,这位皇子正妃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丝希望来。

    她不明白天上仙境为何要落凡,她只知道仇人陆景立下了大功,被封为景国公。

    李雾凰原以为有陆景国公身份在,李雨师的仇只怕会搁浅入太玄京阴影处,成为一桩昔日的往事,再也难见天日。可今日听殿下与申师之言……

    “也好。”

    李雾凰心中再度升起一些希望来。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期望陆景死在殿下或者兄长手中。

    只要陆景死了,就够了。

    锦葵姑娘小心翼翼的看着养鹿街上翻涌的烟尘。

    数十座已经空置许久的商人宅地,连同养鹿街后几座官属商肆已然彻底被夷为平地。

    不知有多少人在其中忙碌着,还可见神通修士的身影,在其中搬运巨大的砖石、沉重的木料。

    来来往往的匠人们,正在打造地基。

    他们要在极短暂的时间里,造出一座国公府。

    哪怕这国公府不能与产业遍布天下的南国公府媲美,也要和褚国公府比一比庄严华贵。

    大伏工部匠造司司主亲自驻扎于此处,此时据说正在向景国公询问国公府细节之处。

    锦葵姑娘咽了咽口水。

    她侧头看向出深的空山巷,这空山巷倒是一如既往,青砖绿瓦。

    甚至被工部神通修士施加的神通,一应嘈杂之音,连同漫天的烟尘都难以入着空山巷。

    徐无鬼和濯耀罗就坐在陆景小院门前,正把玩着手中的弹珠。

    而他们身前,还有很多低眉顺眼,弯腰作揖的人递上名帖,大概是想要参见陆景这位炙手可热的少年国公。

    只可惜徐无鬼和濯耀罗往往只是收下名帖,就将人支使离去,无人能入那小院里。

    锦葵看得出来,这些前来递上名帖的人物,绝非是什么贵人府上的小厮,也绝非是管家一流。

    他们往往衣着华贵,体态雍容,便是身上的坠饰都颇有讲究。

    而就在距离锦葵不远处,还有很多管家、下人正在躬身等待这些去递名帖的人。

    很明显,这些人物俱都是大府上的少爷公子,甚至是府中的老爷。

    于是锦葵就更加紧张了。

    “老太君和几位夫人可真是……支使不动蓄小姐、漪小姐,便强要我来。

    我又如何能请得动三公子。”

    锦葵想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呸呸呸,早已不是什么三公子了,陆景少爷现在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锦葵一想起国公二字,脑海中就不由一阵阵发昏。

    国公这一身份带给锦葵姑娘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哪怕是自家的老爷,锦葵眼里绝顶的大人物和国公这一身份比起来,都显得渺小不堪,显得黯淡无光。

    “不过仔细想来,陆景少爷还在府中时,宁老太君和钟夫人没少苛待于他,现在陆景少爷熬出了头,老太君与钟夫人有求于他,又因为过往那些哥待,不敢亲自来说,也就只能派我前来探一探陆景少爷的口风了。

    锦葵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子,这才走向空山巷。

    她刚刚来到那小院门口还。

    旁边摆着大堆名帖,手里正玩着弹珠的徐无鬼忽然抬头。

    他仔细看了锦葵一眼,咧嘴一笑道:“可是锦葵姐姐?”

    锦葵愣了愣。

    徐无鬼站起身来,推开小院门庭道:“陆景先生让姐姐请进去。

    锦葵忽然惊醒过来,陡然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想起将要见到陆景,心中也就更加紧张了。

    “弟弟,少……国公大人院里,可有其他客人?不如等那些贵客离去,我再进去?”

    “不必。”徐无鬼摇头:“院里就只有十三皇子在,姐姐莫要拘束,进去便是。

    “十三皇子?”

    锦葵沉默下来,怔然间点了点头,不知怎么就迈步进了小院里。

    今日,春阳高照。

    院里的花花草草中,有些已然盛开,有些正在萌芽。

    锦葵走入院中,却看到一位头戴高冠,身穿明黄色长服,约莫十一二岁的孩童正手持水壶,仔仔细细给院中的花草浇水。不远处桌案前。

    陆景正手持毛笔,在一张草纸上写着什么。

    “十三皇子在哪里?”锦葵有些诧异。

    “大姑娘来了?”陆景的声音打断了锦葵的思绪。

    原本正埋头写字的陆景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笑容,缓缓开口。

    锦葵身躯一下子僵硬起来。

    她站在远处看向陆景,此时的陆景比以前成熟了许多,身姿越发挺拔,脸上似乎散发着某种独特的光,价值连城的珠玉,令锦葵出神了。不知为何,锦葵的思绪一下被拉回了许久之前。

    那是一个秋日,她受了老太君之命,前去陆府西苑那小院里请陆景前往琉光水榭。

    锦葵还记得那时的陆景十分消瘦,身上那一身灰袍洗的发白。

    “仔细想起来,陆景少爷的眼神与那时几无变化,无波无澜又深邃万分。”

    锦葵看得有些出神,还记得那时,陆景少爷就站在屋前称呼了她一声“大姑娘。”

    这少女忽然间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世事在变,昔日那备受冷眼的少年……已经是国公的身份了。

    “大姑娘?”

    陆景看到锦葵发呆,侧着头又喊了一声。

    锦葵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国……国公……”

    “大姑娘何须客气?”陆景随意开口。

    自院中主屋里,魏惊垫提了一把椅子走出,放在锦葵身前,又一语不发回了主屋,不知在做些什么。

    锦葵看着眼前的椅子蹄躇不定。

    陆景看着犹豫的少女,忽然失笑道:“还记得陆府的锦葵姑娘向来精明能干、聪悟绝人,宁老太君时常称赞你百伶百俐,目达耳通。陆府中,也唯独大姑娘在许多事上还可以与宁老太君说一说话,劝一劝宁老太君,怎么年余不见,锦瑟姑娘反而变得这船拘道了?”

    “陆景还记得以往的陆府时,大姑娘曾对我多有照拂,几次传信于我,令我不至于那般被动·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又揭开一张新的草纸,在其上落笔。

    “国公大人竟然还记得往日那些项碎小事……”

    锦葵听到陆景的话,眼神中的拘谨之色消散了许多,她又向陆景行了一礼,却也不曾入座,而是左右看了看:“青明不在院中吗?“青明去了书楼。”陆景笑着回答。

    锦葵姑娘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羡慕之色,脸上又有些犹豫起来。

    “先生,这些花花草草都已浇过水了。

    那身穿明黄色长服的孩童放下水壶走来,又从桌案上拿出一本典籍,就坐在陆景不远处仔细看了起来。

    陆景朝他微微一笑。

    锦葵酝酿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出前来空山巷的原因。

    “陆琼兄长想要出家?”

    陆景有些诧异。

    锦葵哭丧的脸道:“这些日子以来,琼少爷不知着了什么魔,终日读些佛经,流连于经中庙宇,时常有些大和尚被他请来府中。宁老太君与钟夫人因为此事不知责罚了他几次,琼少爷却始终不改。

    后来老太君与钟夫人便想给琼少爷说一门亲事,说中了参知中书家里的小姐,那小姐不论是样貌还是人品都称得上一等一,可偏偏琼少爷看不上,钟夫人强逼他相亲,他便拿刀在额头上画出了一个一字,留下了极长的疤,吓的那参知中书家的小姐泪水连连……

    如今太玄京中都在盛传,神霄伯府遭了妖怪,府上的大少爷中了魔……

    “便是这一原因,宁老太君和钟夫人都说国公身上自有国势护持,可镇压鬼神,想让你帮着琼少爷看一看。

    其次便是……”

    锦葵似乎不敢再说了。

    陆景接过锦葵的话,继续道:“其次便是宁老太君与钟夫人想要我以国公身份,举荐陆琼,给他一官半职?”

    锦葵点头。

    陆景似乎写完了草纸上的字,收起毛笔。

    他站起身来,低头打量着自己的笔墨,又抬头看向锦葵,嘴角露出些许笑容:“宁老太君、钟夫人倒也真是……太可笑了些。陆景徐徐摇头。

    “但凡换一个聪眦之辈,我成了国公,在朝堂上有议事之权,必然会因为那诸多过往责问陆家,甚至令陆家大难临头。这宁老太君和钟夫人倒好,竟然还敢央我做事?”

    陆景语气平和,只是话语中却隐含着冰冷。

    锦葵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道:“国公大人……老太君与钟夫人说了,往日里是她们被女子气性迷了心窍,行下的诸多腌臜之事。如今再回想,她们也深觉后悔。

    倘若国公大人心头仍然有气,老太君与钟夫人愿意亲自前来着空山巷,亲自向国公大人请罪。”

    “大姑娘不必紧张。”陆景直起身躯,道:“大府行恶并非在于我一人之身,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许多事不必陆景亲自出手,世事的浪潮自然会清算。

    可这确实看在宁蕾、陆漪、陆琼,乃至锦葵姑娘的面子上。

    你回去告诉宁太君、钟夫人,陆琼未曾着魔,他想要出家便是他的选择,陆景不仅不会干预,甚至还会给他送去三两本珍贵的佛经。至于官职一事……

    “陆家已然走到尽头,要官职何用?

    更何况陆琼不愿做官,也不必将自身的念想强加在他的身上?

    陆琼有一颗赤子之心,与府中的诸多腌膜比起来,陆琼错便错在显得太干净了些,与宁老太君、钟夫人,乃至神霄伯相比都显得格格不入。

    “陆家……已然走到尽头!”

    琉光水榭中,宁老太君听到锦葵姑娘支支吾吾的说出这番话,顿时一口气涌上心头,令她头脑发昏,站都站不稳。

    一旁钟夫人早已维持不住雍容庄严了。

    “陆景……景国公这是何意?他难道想要……”钟夫人大惊失色。

    一旁的宁老太君嘴唇发白,很想要狠狠骂几句陆景,但她又想起如今陆景的身份,心中的惧怕顿时胜过惊怒。

    “看来陆景仍然记得过往的事。,

    宁老太君深吸一口气,又敲了敲手中的鹿首拐杖,叹息声对钟夫人道:“你去准备一番,你与我亲自上门,过往既然是你我亏待了他,他如今想要出气,便让他出一番气……”

    “老太君,陆景……国公说了,不需请罪,只让宁老太君、钟夫人逢年过节,便以大礼祭拜国公母亲一番……

    “祭拜那……”宁老太君退后几步,坐在那贵妃椅上,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拄着膝盖,长久不语。

    过去二三息时间,宁老太君又站起身来,道:“既如此,就让周管事准备一番,明日便去祠堂祭拜。”

    锦葵姑娘双手拢在袖中,低头站在水榭堂中。

    她右手摩挲着陆景给她的一张草纸,纸上有陆景的笔墨,说是让她随身带着,往后也许会起到大用。

    “那孩童竟然是十三皇子,就连皇子的身份都在陆景少爷院里浇花……”

    锦葵深吸一口气,又偷眼看了看宁老太君与钟夫人。

    这两位昔日作威作福的大府贵人,今天遭了这么大的气,又在自家府中,却连骂都不敢骂一句。

    陆景少爷让她们逢年过节前去祭拜,这还未曾遇到什么节日,宁老太君和钟夫人就不辞辛苦,要去祠堂祭拜了。

    “不过陆景少爷说陆家已经走到尽头,却不知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空山巷小院里。

    魏惊蛰站在陆景身后,探出头,认认真真看着陆景草纸上的笔墨。

    他眼中带着景仰、羡慕,看着飞舞在草纸上的草书。

    又趁着陆景休息的空档,魏惊蛰有些好奇的询问道:“先生,陆府早年间苛待于你,便是种下的因。

    以先生如今的身份,想要让那往日的因开花结果,其实不难。

    先生刚才说,陆家也能走到尽头,是先生想要清算陆家?”

    陆景一边写字一边摇头:“陆家不过剩余一帮小肚鸡肠的妇人,宁老太君越老越糊涂,钟夫人自从娘家破落,也就愈发小气,这般的陆家又何须我亲自出手?

    更何况,陆家其实尚且有几位好人,重山叔父为我引荐观棋先生,宁蕾、陆游、陆琼俱都为人善良,我若亲自动手,宁蔷和陆漪只怕就活不成了。”

    魏惊蛰侧头思索一番,道:“人生在世,或为财宝,或为权势,或为修为。

    先生现在是国公的身份,食邑太华城,财宝必会源源不绝,朝堂上也有议事之权,每月府库中有很多丹药宝物功法任由国公挑选。

    这对很多当朝大臣、修士而言有着天大的吸引力。

    到了现在,很多事不必先生亲自出手,只需放出消息,自然会有人为了亲近先生,为先生办妥。

    陆景抬起毛笔,等待纸上墨干。

    他目光深邃,脑海中闪过陆神远那无情无性的元神。

    陆家当朝两位家主一位潜心修佛,一位心中只怕已无了世俗,各种原因想来还在那长生法上。

    便是这般的情况下,陆景才觉得陆家只剩下了一帮目光短浅的妇人。

    “陆神远心里已无宗族之念、血脉之亲,陆家已经走到尽头了,也许再过数年,只需一番小小的变故,陆府百年积累下来的家业、建起的楼阁便会就此崩塌,尘归尘、土归土,只剩一片白茫茫大地。”

    “让我来静观楼阁崩塌。”

    陆景沉默不语。

    自那主屋中,炎序皇子与徐无鬼探出头来。

    灌耀罗盘坐在徐无鬼肩膀上。

    炎序皇子看了看天色,眼里有些失落。

    久在槐时宫中,炎序皇子从未有同龄的玩伴,这两日因为少师陆景成了当朝景国公,炎序皇子奏请出宫前来空山巷中拜见先生,这才能够短暂出宫。

    到了这空山巷,又多了濯耀罗、徐无鬼两个玩伴,于是这位十一岁的少年皇子也就越发不想回到那清冷的宫中了。

    陆景看出炎序皇子眼里的不舍,他转头对炎序皇子一笑,道:“我与殿下许久不见,这两日难得重逢,不如今日殿下就住在我这院里,与我促膝而谈?”

    炎序皇子一怔,旋即眼神中满是惊喜。

    陆景既是他的少师,又是国公身份,再加上师徒二人确实许久未见,由陆景留炎序皇子在院中过夜,促膝长谈,却也十分合乎情理。宫中自然会答应下来。

    陆景脸上带笑,看着炎序皇子与徐无鬼去了隔壁院中寻含采。

    “既是孩童,就在那深宫中孤身一人,难免心念不全,无法体会世间苦乐。

    陆景心中这般想着,继而又低头看向草纸。

    那草纸上的草书龙章凤姿,几乎已然达到笔墨之美的极限。

    就在陆景出神时,他忽然觉得那蕴空纹中,有一种莫名的气息涌动。

    陆景神念微动,那蕴空文中忽然跳出一枚龙珠。

    龙珠沾染着龙血,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陆景神情平静,一点龙珠。

    那龙珠上顿时有滚滚的血色雾气奔涌而出,悬在半空中。

    陆景看着那血色雾气。

    他身后的魏惊蛰眼神有些诧异,同样望着那血色雾气。

    大约过去二三息时间。

    那血色雾气上逐渐浮现出一道朦胧的影子。

    那影子身穿长袍,头生双角,正低下头来看着那染血的龙珠。

    陆景认出了这影子的身份,却仍然一动不动,端坐在那桌案前。

    “上一次灵潮前,我本有二十八龙子,可他们大多数都亡于灵潮,只剩下年龄尚幼的四个龙子。其中以应玄光年龄最长,是我太冲海的大太子。

    一道平静的声音缓缓传来。

    陆景眼神沉静,开口道:“龙君何须担忧?以龙君的天龙命格与修为、以龙属的寿命,还能活漫长的年岁。

    “大太子死了,再生几个龙子便是。”

    魏惊蛰听到“龙君”二字,顿时如临大敌,身上涌起气血。

    而那血色雾气中的太冲龙君化身却沉默下来。

    过去了许久,他这才凝视着陆景,道:“陆景,你对龙属有怨?”

    “不是怨,是怒。”陆景道:“龙君,论及位格你与我同秩,岂能……直呼我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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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当此关头,谁会助你?

    陆景少年之身,就坐在桌案前,手中还拿着那张草纸,神色平静间注视着太冲龙君的化身。太冲龙君身上镶纹长袍散发着缕续元气,元气横溢四方,惊动了在空山巷中玩耍的徐无鬼与十三皇子禹炎序。炎序皇子探出头来,看到那位龙君,眼中带出几分警惕。

    他自然听过陆景与大伏龙属之间的恩怨,大伏龙属五方海几位龙子龙女都死在陆景手中。

    陆景游历河中道时,更有一位龙王、一座龙宫被陆景斩尽。

    所以当头生双角,眼中似蕴有云雾得太冲龙君出现在这空山巷小院里,炎序皇子心中不仅担忧起陆景先生来。陆景看到门口的炎序皇子,却朝他微微一笑。

    他放下手中草纸,手指忽然轻叩桌案。

    砰!

    桌案一声响动。

    一道元气骤然间弥漫开来,熔于虚空中,化作八音。

    叩神八音带起一阵元气风波。

    太冲龙君身上原本弥散的云雾就此被吹散了。

    龙君原本被云雾遮掩的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龙君既然来了我这院中,我自然要作一作东道。”

    陆景侧头看了一眼魏惊蛰,魏惊蛰沉默离去,不出十几息时间就端来一壶茶水。

    “这茶是书楼几位弟子自家种的,虽然称不上名贵,但却别有一番清香。

    陆景为太冲龙君倒茶。

    太冲龙君目光落在陆景身上一动不动,足足过了数十息时间,这才忽然说道:“人不愧是人间正统,虽然绝大多数凡人孱弱不堪,可凡人们繁衍生息的速度却胜过世间一切其他生灵。

    一旦数量多了,其中难免会涌现出如景国公这般的人物。

    太冲龙君是第八境的天龙,是天下有数的强者。

    可当他称赞陆景时,语气缓慢、眼神认真。

    因为当陆景叩动桌案时,太冲龙君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陆景身上涌动的两股奇妙的力量。

    这两股力量足以令天下龙属惊惧。

    那是陈霸先的斩龙台以及能鹏元星。

    斩龙台自不必多提。

    而那鲲鹏元星吞龙神通对于龙属而言也是极大的威胁。

    “陆景,你可知天上西楼已然挂起玉镜、悬起冰盘,要在天阙之外凿出一条降凡的天路来?

    陆景看着杯中茶水,那茶水颜色清透,无一丝一毫的杂质:“龙君是为此事前来?

    太+龙君道:“天上西楼楼主水云君会亲自降临,西楼一旦想要清算你的罪责,必然也会有诸多仙境响应。

    景国公,却不知你杀仙人,是否也如杀龙属那般干脆利落?”

    陆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眼中带着些探询,问太冲龙君说道:“龙君,你方才说天上西楼想要清算我的罪责,可我却不知我陆景究竟有何罪责?”

    太冲龙君漠然道:“呼风唤雨就是景国公的罪责。”

    “这天地的权柄,并非只为仙人诞生,天上的仙人之所以能够执掌呼风唤雨的权柄,无非是天上十二楼五城中的仙人,比人间的修士更强些。正因他们更强些,才可铸造出天阙异宝,才可借助凡间生灵的残魄作为天阙的养料。

    而河中道的灾劫也许太冲龙君比我看得更清楚许多,天上西楼能够执掌呼风唤雨的天时权柄,其他十一座楼宇、五座仙城中大约也有执掌大旱权柄的仙人。

    河中道怜悯的大旱是否真就来源于自然,龙君也许更加清楚。

    “我陆景侥幸,得天时认同,眉宇间有了这么一道印记可以引来风雨。

    我不曾用这天时权柄杀天上仙人,不过是让河中之民多一丝生机罢了,究竟何罪之有?

    他眼神越发肃然:“龙君今日来我院中,道出罪责二字,想来心中也是觉得我陆景不该呼风唤雨

    也许龙君心中觉得这凡间的生灵不配执掌天地的权柄。

    亦或者龙军根本就不在乎河中道那上千万的枯骨……”

    陆景说到这里,声音一顿,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笑容。

    “太冲龙君借助大太子应玄光的龙珠前来见我,方才说话时语气中带着冷意。

    你明知应玄光,甚至五方海俱都大行血祭之道,身为第八境的天龙却默许此事…我陆景今日问你是否在乎河中道那上千万枯骨,倒显得我太蠢了。”

    陆景说话毫不客气。

    站在陆景身后的魏惊蛰低着头。

    躲在门前偷听得炎序皇子却越发觉得陆景先生不愧是真名士!

    面对太冲海的龙君,哪怕是他们几位兄长,乃至那几位国公都不敢这般说话。

    唯独陆景却敢端做桌案前面刺龙君。

    “你可知天下血祭之事为何越来越多?”

    太冲龙君宽大的衣袖合拢起来,他是第八境的天龙,陆景质问于他,他却并不失态。

    又也许是觉得映照斩龙台、映照鲲鹏元星的陆景有资格与他说话。

    “过往数次灵潮之争,人间不断败落。

    太梧朝因为灵潮之争灭亡,昔日的朝歌城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上建立起了齐国,如今被齐王占据。

    太祖太宗两代人披荆斩棘,太祖亡于灵潮,太宗即便建立起大伏,可他依然不存在灵潮之争中胜过天上。

    崇天帝有圣君之名,又有姜白石、诸多文成辅佐,有重安王、大柱国苏厚苍、魏王魏玄君、三位国公、五位都护、无数将领冲锋陷阵,自以为能够鲸吞天下,灭去百鬼地山,灭去海上妖国,再以无敌之威反攻天上,夺仙境四百八十座,落仙楼、伐仙楼,实现他梦中所想,高坐仙座三百年,敬使仙人三百万,可最终结果又是什么?”

    “天下有得是凡人,只需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便可繁衍生息,只需二十年丰收,凡人数量便多不胜数,凡人的命不知道什么,可他们的残魄血肉却称得上珍贵。

    天上的仙人圈养凡间,将凡人当做药材,当做养料予取予夺。

    我凡间若不思变,难道要一辈子当做仙人的牲畜?”

    “所谓求变,便是血祭之法?”陆景侧头询问太冲龙君。

    “血祭之法能极快提升凡间修士的力量,诸多迹象下,下一次灵潮不需等待千年,甚至不需等待百年,也许只需十年,也许下一年、下一日,下一次灵潮便会爆发。

    凡间若不借助血祭之力尽快积累力量,又如何能与天上相争?

    “景国公,你明明身在高处,为何却总落目于那些匍匐如同蛆虫一般的蝼蚁?

    太冲龙君眼帘微垂:“凡间多灾多难,战火连绵,可胜在凡间广大,那些凡人便如同春日后的野草,死一些又能碍什么事?你只需当你的大伏魁首,只需当你的景国公,我龙属求变,你也莫来干预。

    陆景眼神微动,望向太冲龙君。

    太冲龙君低头道:“落龙岛的烛龙看不得斩龙台,也看不得鲲鹏元星。

    烛龙落凡之时,带回了斩龙台上诸多的龙骨,正因那些龙骨,便是崇天帝、大烛王都要让那烛龙几分。

    如今天上玉镜、冰盘高悬,烛龙传信让我借此机会杀了你,令那斩龙台上的陈玄霸无法落目人间,也令那鲲鹏元星星光无法映照天下。陆景面色不改,听太冲龙君说话。

    太冲龙君却挥了挥衣袖,头顶上的龙角突然散发一缕微光。

    “可太冲海中是大伏的太冲海,我也是大伏圣君的臣属。

    死。中系见全君,至君却不曾见他们,这令我知晓圣君不愿让你

    既然如此,我认为大伏臣属,就总要多多考虑一些。”

    “陆景,你杀了应玄光,甚至杀了西云龙王,借助那道神秘的雷光斩尽了西云海龙属……这些,都可以揭过。”

    太冲龙君语气平静,但他口中的话却足以震动天下。

    龙,向来高高在上,雕眦必报。

    即便是重安王之女虞七襄行了屠杀龙王之事,都差一点死在太玄京外。

    陆景犯下的事,比起虞七套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今日,太冲龙君亲自前来,去主动想要与陆景揭过此事……

    陆景踩着跟睛,望着太冲龙君。

    他此刻不由自主想起了太先殿中那一位大伏崇天帝。

    太冲龙君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在太冲龙君心中,崇天帝心中所想还要比南海那一条老烛龙更重要一些。

    “我之前便揣测,虞七襄之前面临的劫难并非仅仅来自于五方海,其中还有崇天帝的意志,看来我所料不错。

    陆景心中思索片刻,又将桌上的杯盏轻轻朝着太冲龙君一推。

    “凡事必有代价。

    陆景道:“以龙属之威势,即便圣君册封我为景国公,可以我这景国公的身份只怕还无法令太冲龙君亲自前来,更无法令太冲龙君主动求和?

    仇。两可的意志,只是你国公的身份,还无法令我龙属抹去血

    我还需要你一个允诺。”

    “你只需拔剑斩断你与斩龙台的联系,只需允诺不再与我龙属为仇,见五方海那些血祭之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此之后国公与大伏龙属之间的仇怨也一笔勾销。”

    “此事若成,我会前去落龙岛,与那老烛龙进言。

    没有了斩龙台,打消老烛龙对你的杀念,不难。”

    “斩断与斩龙台之间的联系,对血祭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景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我现在在龙君眼中,之所以与那些寻常人不同,是因为我映照了斩龙台,龙君之所以亲自来见我,也是因为这斩龙台。

    在龙君眼里,凡间的凡人如同扭曲的蛆虫、如同野草一般不值一提,我倘若放弃了令龙君高看一眼的斩龙台,那我岂不是也成了那蛆虫,也成了那野草?”

    “至于血祭之事……”陆景眯着眼睛,摩挲着腰间唤雨剑:“你说血祭之事是龙属在求变,想要以此与天上仙境抗争。

    可我却觉得,那些血祭阵法是为了让龙属可以更轻易的占据人间的资源,可以让那些垂垂老久的真龙延寿,死得更晚些。

    以应玄光为例,他在河中道布下九座血祭阵法,十余万生民死在那阵法下,却称不上有什么了不得的长进。

    以应玄光为例,他在河中道布下九座血祭阵法,十余万生民死在那阵法下,却称不上有什么了不得的长进。

    倘若要以血祭之法与天上抗争,只怕要祭祀数百万,乃至数千万生灵之命。

    龙君,凡人的命是不值钱,可哪怕是野草、干柴,也没有这般焚烧的。,

    “还有那西云海……”

    陆景话语至此,他脸上忽然浮现出几抹傲气。

    “西云海真龙多行血祭之事,可我元神入西云海,却可以杀尽其中真龙……

    如果指望西云海真龙以血祭成事,因此而牺牲人间无辜生民,未免太过可笑。

    “龙君,你言语必称凡间,可你开头便说,凡间正统在于人!

    你口中的凡间乃是人间,人间是生民的人间。

    我陆景既然修了一身扶光剑气,虽不敢称照破人间邪踪,但也绝不愿意与屠杀生灵者为伍,龙君,请回吧。

    陆景声音果断,拒绝的毫不犹豫。

    太冲龙君化身身上再度有雾气弥漫开来,遮掩住他的表情。

    他不再称呼陆景为景国公,淡漠说道:

    “今日我来见你,便是给大伏圣君,给大伏朝堂一个交代。

    “陆景,等那天上西楼落凡间,我自然会为你准备一份大礼。

    “只是我却不明白,你明明读了百家典籍,明明不是冲动愚笨之人,你明知拒绝了我会令你处境艰难,明知西楼落凡间对你而言乃是大劫,为何还敢这般莽撞拒绝?”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陆景道:“天下聪明人太多了,面对恶事,哪怕心中恶心,也要捏着鼻子佯装一番。

    “可我陆景偏偏不愿意装,那等聪明人不做也罢。”

    “当此关头仍然不肯对我大伏龙属妥协一二。”太冲龙君微微挑眉:“你不怕死?”

    “自然怕死。”陆景瞥了一眼太冲龙君:“可是龙君,我始终觉得这天下既然有恶人,也应当有好人。”“有人想要借此杀我,一定也有人明白我身上并无罪责,不应当死在那些仙人手里。”

    太冲龙君微微挑眉:“当此关头,谁会不惜性命助你?”

    陆景拿起那张草纸,道:“我也想知道……当此关头,谁会助我。”

第三百零四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

    陆景拿起草纸。

    太冲龙君抬头看去,却见陆景道劲的笔力透过纸背,描出几行文字。

    而那文字以下,却是陆景以小写意技法,画出的一幅秋日图画。

    图画上的天空中秋云遍布,又有风波渐起、寒霜落地。

    沉重的云雾遮掩住天空,遮掩住烈日,似乎在酝酿风暴。

    百花遇霜而凋,落叶遍地,一片萧瑟之景。

    可当太冲龙君看到这幅画,眼神中忽然闪过一抹惊色。

    却见百花凋零之处,又有一朵朵金菊傲霜盛开。

    那菊花不同于其他枯枝败叶,它们生机盎然,迎着寒霜傲然怒放!

    太冲龙君身为第八境修行者,身具天龙位格,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草纸上,寥寥数十笔勾勒出的水墨画却好似刻画出一片秋日萧瑟之间,菊花遍布满城,远远看去便如同披上了黄金甲,屹立在讽讽西风中,如同云霞映照天空,如同烈火燃遍太玄!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太玄,满城尽带黄金甲!

    寥寥四行文字落入太冲龙君眼中。

    太冲龙君却只觉一股直冲云天的非凡气势,自那四行诗作字里行间进发出来。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太冲龙君深吸一口气,他抬头看天,却见此时那天空中,笼罩太玄京的云雾已经消散了。

    可当他再看陆景的画作,却隐约觉得头顶的天穹乌云阵阵,凌压天下,凌压太玄!

    “以寒霜、满城乌云、秋日萧瑟言天上仙人俯瞰。

    “以百花枯败,言天下仰视天穹,不敢反抗仙人之辈!

    “而这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菊花……”

    太冲龙君瞳孔微凝,当他读透陆景写在那草纸上的四行诗句,心中忽然五味杂陈。

    这几句诗写出了一个金灿灿辉光耀目,威凉凉豪气冲天!

    陆景身在太玄京中,面对天上乌云的凌压,却仍然画出这般景象!

    秋日乌云下,百花虽然枯败,却仍然有满城的菊花身披黄金甲,迎霜盛开。

    “天上西楼要落凡间责问陆景,陆景身在太玄京中看似孤身一人,可他这画作里却并非只画了一株菊花,那画中的菊花无处不有,俱都傲然怒放。

    太冲龙君心中低语。

    便是这一条五方海除去天上落凡的老姓龙之外,位格最高的天龙,看到这种画作,看到这四行诗作。

    只觉这画作与诗作中,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力量,让他心潮涌动,让他心中对于天上仙人的厌恶更深刻了几分,甚至让太冲龙君都想要成为那满城黄金甲中的一员,傲寒而立。

    可紧接着,太冲龙君一缕神念忽然发光,一条悬空的天龙出现在他脑海里,让太冲龙君陡然间冷静下来。

    “陆景与龙属之间的仇怨,不可轻忘。

    太冲龙君化身闭起眼眸,不再去看那张草纸。

    陆景神色平静,轻轻将手中的草纸往虚空一抛

    草纸越飞越高,直至飞入云端彻底消失不见。

    而太玄京中却忽然间景象大变。

    天上温和的春日变得黄灿灿,太玄京中原本将要盛开的百花却也突间笼罩出一层决然不同的异象。

    身具六境以上修为者惊觉太玄京天变,风霜渐至,秋风已起。

    太玄京中百花枯败,萎靡不堪。

    诸多修行者不明白太玄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纷纷横出神念,运转玄功极目眺望。

    紧接着……

    他们也就看到了更加惊人的景象。

    整座太玄经中百花凋零,但却开满了身披黄金甲的菊花。

    那些菊花散发着阵阵浓郁香气,浸透满城,直冲云天。

    抬头看这惊人异象者,不凡有诸多大儒。

    如若季渊之、李慎的人物也都抬头看天,就在他们惊异于这景象瑰丽之时,却见那满城菊花香气中,还飘飞出一张草纸。草纸上,陆景的草书用笔酣畅淋漓,哪怕是玄都中的书法大家看一下那草书上的笔墨,也只觉得其中有纵横气势扑到眼前。那草书笔墨精劲绝伦,疾驰中笔法回转勾连,舒卷各得相宜,断则果断利落,连则乘势而不激流过涧,笔笔冠以精神,全见力量!“好!”

    向来儒雅的季渊之紧握双拳,抬头看着悬空草纸上的草书。

    可下一瞬间,季渊之猛然反应过来。

    大儒李慎同样如是。

    “这草纸上的草书妙处透彻玲珑,却又不雕不琢,称一句绝品也不为过

    可这草纸上真正珍贵的,却并非只有书法笔墨,还有这一幅画,更有这四行诗作!

    “我花开后百花杀,陆景……已有国公的气魄,更有少年魁首、少年剑甲的锐气。

    季渊之、李慎俱都在恍惚间,看着悬在半空中的草纸,看着满城的异象。

    而那异象伸出涟漪,这太玄京中的修行者意念中却忽然有一道景象一闪即逝。

    他们看到满城盛开的菊花中,有一朵变为一位身着白衣,腰佩刀剑的少年。

    虚空中寒风刺骨,天上乌云笼罩。

    寒风与乌云伴随着一座朦胧的楼阁降临于虚空,似乎要压垮天地,似乎要压垮那白衣少年的气魄,压垮他身上锋锐的剑气。“那少年是陆景先生,那云雾中的楼阁必然来自天关之后!”

    有人顿时反应过来。

    刺骨寒霜下,陆景孤身一人抬头看天,而那些菊花依然盛放。

    “冲天香阵透太玄,满城尽带黄金甲!

    李慎喃喃自语。

    那大儒季渊之此刻也已明白过来……

    “有仙楼落凡间,陆景借诗画言志,可他那诗画中却并非仅仅是在称颂自己,太玄京中尚且有遍地都是金黄如铠甲般的菊花。李慎、季渊之等等诸多太玄京修行者俱都沉默下来。

    太玄京中玄妙的异象消散。

    这天地重归春日,枯败的百花含苞待放,满城菊花香气消失不见。

    空山巷小院里,陆景还坐在那桌案前饮茶。

    太冲龙君化身却能清楚的察觉到,有一缕缕神念、一道道目光怀着敬意穿越遥远的距离,落在这空山巷中。

    太冲龙君站起身来,转头看一下小院门庭,却见那里空空如也。

    “陆景。”

    太冲龙君语气中竟有几分惋惜:“太玄京中强者无数,只可惜这里是大伏太玄京,乃是大伏中央之地。

    这里的修行者俱都立身于大伏朝堂之内。

    大伏朝堂……不可助你。

    陆景正要说话。

    空山巷口却有人负刀前来。

    那负刀的男子身穿湛蓝色长袍,目光灼灼。

    他身后那一把鬼头大刀是享誉天下的名刀山鬼,殊为不凡。

    “是南国公府的庶子。

    太冲龙君点头道:“身无官职,倒是可以助你。

    太冲龙君说话时。

    南雪虎已然走入院中,他明显听到了太冲龙君的话,自然也知晓这一具化身的来历,可他却视太冲龙君如若无睹,径直走到陆景面前。陆景尚未说话。

    太冲龙君却又摇头道:“只是……初入先天的修为太弱了些,仙人拂袖可杀……”

    龙君化身话音未落。

    那南雪虎忽然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柄长刀。

    那长刀青灰色刀鞘,刀柄笔直,不曾散发出一丝一矮的光芒。

    可当太冲龙君看到那一把刀,眼神却猛然一变,眉头也骤然紧皱起来。

    “先生赠我名刀山鬼,雪虎修为弱小,仙人拂袖可杀我,但雪虎……却可以将这把刀借给先生。

    南雪虎说话间,将手中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五尺长刀用力一抛。

    陆景微微挑眉,随手向虚空一捉,那柄长刀便落入他手中。

    长刀入手,陆景握住刀柄拔出六寸刀锋。

    却见那长刀散出白光,刀口不见锋芒,看似老朽,陆景眼神却如同太冲龙君一般,顷刻间大变。

    他无声将那六寸刀锋送入刀鞘中,眼神中还带着惊异之色,看向南雪虎。

    南雪虎一笑,道:“这刀是我从南府宗庙中偷出来的,借先生一用,想来应当无妨。

    太冲龙君顿时明了过来。

    南雪虎六品先天境界的武道修士,又如何能在无声无息间偷来这一把天下有名的名刀?

    “偷刀是假,南国公借刀是真。

    太冲龙君冷笑一声:“却不曾想自灵潮之后,第一个握住这把斩草刀的,竟然不是南府子孙,而是这与南国公府有嫌隙的陆景。陆景也听到南雪虎的话,他低头思索一番,这才轻轻将手中的斩草刀横放在桌案上。

    “既然如此,陆景便……”

    “先生又何必相谢?”

    南雪虎道:“先生不惜身受重伤,送我六叔出玄都,我南家儿郎也有几分气骨,自然记得先生的情分。

    “况且……这把斩草刀已经沉寂太久,再不染血,只怕刀锋就斩不了草了,先生握刀,权当是给这斩草刀再开一次锋。“好。”陆景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点头答应道:“等我多杀几尊仙人,以仙人之血,为斩草刀开锋。”

    南雪虎听到陆景的话,又想起方才太玄京中的异象,心中直觉热血沸腾,继而又忽然觉得意性阑珊。

    “只可惜我修为太弱……”

    南雪虎心中叹气,可当他看到陆景探出手来,抚摸着桌案上的斩草刀,便又觉得这斩草刀合该入陆景这般的人物手中。他想到这里,迈步走到桌案前,拿出一壶酒来。

    “这是六叔留下的百年竹叶青,我一直不舍得喝,先生回了太玄京,正好开此酒,便是祝先生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南雪虎倒酒,当先一饮而尽。

    陆景与魏惊蛰也共饮此酒。

    太冲龙君眼神仍然落在桌案上的斩草刀上,直至二三息时间过去,他又左右看了看,却见养鹿街上忽然多了许多身影。他见到空山巷又一处小院楼顶上,因为身穿轻纱长裙的女子正望着这座小院。

    他见到了空山巷口,南禾雨正踟阔不前,眼神却满是坚毅。

    天空云雾间,洛述白正盘算着要借此机会,看看自己是否也能斩下一尊仙人。

    更有一位赤裸上身的南召少年握紧拳头,蹲在街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冲龙君看到这许多人,又感知到那诸多神念、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歉意,心中陡然间有些烦躁。

    “这倒显得我大伏龙属要以女干邪之心,谋害抗击天穹的英雄。”

    太冲龙君轻拂衣袖,对陆景道:“陆景,你我后会有期。

    这神念化身身上阵阵雾气萦绕,似乎将要消散而去。

    恰在此时,天空中有流光如火,又有银光如瀑!

    长空中云雾被就此撕裂开来,虚空为此震荡轰鸣,继而有一点寒芒个现……

    一杆银枪凌空而至,如射天狼!

    哧!

    难以想象的海湃气血撕开激荡风云,带出可怕的契机,转瞬间直落于这陆景小院中,刺入太冲龙君化身!

    铿锵。

    那一杆银枪举重若轻,瞬间穿透太冲龙君化身,刺入院中一块青砖。

    太冲龙君化身闷哼一声,可他神色不变,而是抬头看向漫天的虚无。

    他的目光转瞬间便穿越了漫长的距离,飞出了太玄京,落在角神山上。

    却见那角神山上,有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男子陡然站起。

    他站在山巅,凝目而望。

    角神山上忽然间风雨大作,飞沙走石。

    山下深渊中,云雾激荡,角神山上活命的妖物似乎感觉到大恐怖,不断哀鸣,躲藏在阴影中瑟瑟发抖!

    而那男子此刻正在俯瞰角神山下的太玄京。

    眼神清冷之间,却又含着***的气血,他的气魄苍茫、神秘、广大,令人惊骇万分。

    “虞东神。

    太冲龙君化身逐渐化为透明,他抬头看着角神山上的重安王世子,又看到角神山下,九百骑虎武卒正目光森寒的望着太玄京。九百只黑虎不停在山下踱步,低声咆哮,似欲择人而噬。

    “你是重安王世子,也是大伏朝堂中的人物。

    “你助不了陆景。

    太冲龙君淡漠开口。

    “老龙。”虞东神眼眸开合,眼中有云霞翻腾。

    他探出手,空山巷小院中那一杆银枪瞬时间化作流光,带起铿锵之音,如一道流星一般坠入虞东神手中。虞东神此刻衣袍猎猎如旗……

    “我不助陆景。”

    “大伏龙属想要问重安三洲虞七襄讨一个公道,我此次入玄都,便是给你这条老龙一个公道!太冲龙君化身咧嘴一笑:“小辈,北秦那些气血悬阳的武夫压垮了你的心智?否则你又何至于这般癫狂?”虞东神默不作声,低头看向山下那九百骑虎武卒。

    前方的骑虎武卒俱都散开。

    武卒中央,一头白虎卧地酣睡。

    那白虎背上横负一杆大戟。

    那大戟,混去一轮烈日光辉。

    太冲龙君化身一颤,面色骤变,那化身就此消失不见。

第三百零五章 世子可敢杀龙君?

    重安王世子虞东神带着九百骑虎军,手持他那一杆曾射天狼的银枪入了太玄京。

    这件事情几乎震动了朝野。

    自北秦崛起以来,上一次重安三州重要人物前来太玄京,还要追溯到北阙海龙宫被屠一事。

    当时,重安王妃为了让自己的女儿活命,亲自从重安三州前来太玄京,天下人皆敬重重安三州力扛北秦,可那时虞七襄杀了一位龙王,且不提杀龙王毁龙宫的罪责如何,朝中的大臣们只知圣君震怒,甚至亲自写下诏令责问重安三州。

    于是,哪怕重安王妃亲自入玄都前来斡旋,朝野中的大臣们却都只是沉默,既不敢受重安王妃之情,也不敢妄加揣测圣君的意志,致使重安王妃那一遭太玄之行成了徒劳。

    朝中许多基层的将领们因此而心寒。

    重安三州将士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挡下北秦那些燃火的战车,那些悬阳的武夫,这些年来几乎家家缟素,重安三州之后的那一片荒地上,墓葬一眼看不到边际。

    重安王也曾为大伏开疆扩土,曾经独守神关,曾经率领八万骑虎军所向披靡。

    可如今那些丰功伟绩已成过往。

    那位气血压世,天戟混去一轮烈日的当时武道魁首,也因为过往的征伐而付出代价。

    那一场震动天下的围杀,令天上天官降世,天下与重安王有仇怨者各展其能,重安王自此气血枯竭,卧于床榻,也是自那一场谋杀开始,北秦的野心便也展露无遗,年轻的世子虞东神扛起了重安三州的大旗。

    总而言之,重安三州对于大伏天下、大伏朝堂、大伏子民的功绩毋庸置疑,便是驻扎于镇西都护府的冠军大将军、守卫神关的白甲将军徐白河都大有不如。

    虞七襄犯事不假,可却也是北阙海龙王作孽在前,再加上王妃亲自入玄都,大伏朝堂上于情于理,都要给重安王妃几分薄面。

    可结果却是重安王妃无功而返……道宗宗主百里清风亲自带着虞七襄入玄都,拦下太冲龙君以及太玄京中与重安王有仇怨的强者们,让陆景为虞七襄凿出了一条生路。

    大伏朝堂中的大人们,俱都以为这件事情便这般揭过了,却不想今年的春日,那位肩上扛着整座重安三州的重安王世子虞东神却无声无息入了太玄京。

    大伏国公想要前去食邑之地,必须要得太玄宫答允,而大伏藩王却是非召不得回玄都。

    理论上来说,一位藩王世子入玄都,不应当引起太玄京这般震动。

    可这位世子却是重安王世子……

    “终究是大伏朝堂对于重安三州有愧。”

    据说太枢阁首辅大人姜白石染了风寒,春日风寒尤为难缠,再加上首辅大人已年过百岁,越发苍老,便是太玄京几位药石妙手几次三番前去看诊,都没有让病情好转起来。

    青石阶上首辅府邸,东堂之后古色古香的主屋里,传来一声声虚弱的咳嗽。

    盛如舟就坐在姜白石身旁,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忧。

    姜白石躺在床榻上,吃力的压抑着咳嗽声,时不时还与盛如舟说话。

    “海上妖国觊觎着广大的陆地已久,北秦不得不抽调兵力前去守卫山海关。

    借此机会,神关白甲徐白河得以从神关脱身,回太玄京履职,他又专程去了一遭重安三州,前去拜见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重安王。

    趁此机会,虞东神才有喘息的时间,得以入玄都。

    他带着重安王的天戟而来……”

    姜白石一口说了好几句话,也就越发疲惫,就连那深邃如同深海一般的眼神都变得越发暗淡了。

    盛如舟看着这位宰执天下数十年的老人,心中长长叹出一口气。

    “老师,你口中的棋局,真能让凡间摆脱仙人的注视?

    真能让天上凡间相通,让过往灵潮果实也得益于人间?”

    盛如舟沉稳面容上露出些不忍:“老师,自你任太枢阁首辅大人以来,察各道府农田水利赋役,开道府官道,又开市易,百姓连年丰收……

    若非这天下战祸不断,天灾人祸不断,便是这大幅土地上,也足以养活数十万万人。

    可现在老师谋划棋局,若那斩仙的棋局不成,只怕后世……”

    “你是怕我背负骂名?”姜白石牵扯嘴角,似乎在笑:“对于凡人而言我已经活了太久,一百一十年,即便对于那些天人、人仙而言,都称得上漫长。

    这些年来,我看遍了天下的破败,也看到了天下的繁华,大先生在玄都时我就与他说过,我姜白石一定要让这天下生出一些大变化来。

    现在我命不久矣,我对大先生夸下的海口却仍未实现,这棋局是我的希望,也是天下的希望。”

    姜白石吃力的坐起身来,盛如舟连忙上前搀扶。

    “仙人本不该那般高高在上。”坐直身体的姜白石道:“仙人在天上俯瞰人间,可又唯恐人间分去天地的福泽,他们锁住天上万千星辰,锁住诸多神相,令人间武道修士、元神修士都只可以映照感应主星三十六颗、主相三十六尊。

    甚至借助几次灵潮所得,尽揽天地权柄,凡人想要打破这些天地权柄便千难万难。

    而这些天地权柄成了天上仙境收割人间的利刃,春雷劫罚锁死了凡间无数神通,令人间出产修行之宝大大减少,令凡间无数生灵只能以孱弱的肉身之力播种。

    这些事自千年以前就是如此,我与圣君若不兵行险招,又如何能打破那一座天阙?”

    “如舟,等我死后,若天上那锁住无数生灵生路的天阙碎了,伱莫要忘了祭告我。”

    “老师……”盛如舟气息消沉:“你若不在了,又有谁能扛住这大伏天下?”

    “还有你。”姜白石道:“一旦天阙坠落,你便有大刀阔斧的变法、改革,将因为这斩仙棋局损失的人口、民生俱都补回来。”

    他说到这里,目光逐渐迷离:“我不愿再苟活下去了,棋盘上的斩星式、落天式、三龙手俱都已成,我在与不在已经无妨。

    我要先走,如果这天下真有幽冥之处,我总要去与那些因这棋局而枉死的百姓、将士们谢罪。”

    “圣君曾赐给老师一颗延寿的宝丹……”盛如舟还未说完。

    姜白石却闭起了眼睛。

    盛如舟吓了一跳,他连忙凑近一些,伸出颤抖的手指探查着姜白石的鼻息。

    索性这老人的鼻息虽然微弱,却并未断去。

    盛如舟连忙为老人掖了掖被角,这才亲手亲脚想要离去。

    当他走到门口,姜白石忽然开口:“如舟啊,虞东神入了玄都,我羞于见他,这些日子也就先由你主持太枢阁。”

    “还有……替我去见一见观棋先生,替我与他道一声歉。”

    ……

    虞东神不同于重安王妃,他这一次并非是为了游说大伏朝臣,不需要和蔼可亲。

    所以他并未入住玄都其他大府,反而去了舞龙街尽头闲置已久的重安王府。

    这座重安府早在重安王还是皇子之时,就已经坐落在舞龙街上。

    后来重安王放弃了竞争皇位,崇天帝继位之后,那重安府又被翻新新建,换了牌匾,成了重安王府。

    重安王妃极为广阔,

    几乎占据了一半的舞龙街。

    舞龙街乃至整座太玄京,不知有多少将军前去拜会虞东神,只是虞东神始终闭门不见,令众多朝中将军羞愧难当。

    直至第七日,虞东神开始递出名帖,似乎是想要拜会玄都中诸多的大臣、将军。

    那些大臣、将军这才纷纷赶来,前去拜见这位也许不久之后就将要承袭新王的虞东神。

    奇怪的是,虞东神前来太玄京,太玄宫中却始终悄无声息,重安王世子不曾觐见圣君,圣君也不曾召见重安王世子,这极不合规矩,更不合礼仪。

    朝堂中,甚至民间百姓都已经议论纷纷。

    可一连二十几日过去,那宫中却一如既往的寂静。

    二十几日时间,陆景的景国公府邸即便有不分昼夜起工,看起来仍然遥遥无期。

    陆景依然住在那看似寒酸的小院里。

    即便户部、礼部收拾出了位于城南的一座罪臣府邸,又配上数百位下人丫鬟,请陆景移驾,陆景也不曾离开空山巷。

    于是养鹿街上的这条寂静小巷,也成了满城的大府人家落目之地,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讨好这位大伏新晋的国公。

    而陆景却也如虞东神一般,极少答应他人相请。

    转眼二十余日,陆景几乎每日都在感应太华之脉,汲取其中难以想象的元气、养分,铸造自身先天气血,蕴养自身元神。

    陆景元神本就强横,已然映照三颗元星,可接连修行了二十几日太华山河帝子图录,配上登仙体魄,他依然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元神凝厚的程度在飞速的增长,甚至当他举目望天,元神感应下,那宙宇中有三十六颗主星、三百六十五颗大星清晰可见。

    此时倘若陆景愿意,他其实可以瞬间映照两颗主星,成为元神五重的修士。

    “元神晋入五重境界,映照两颗主星也可令我修为增长,只是……”

    一重元星一重天。

    映照三颗元星,配上斗星官之命、少年剑甲等等诸多命格,陆景此时已然可以硬撼照星八重的修士。

    又有斩龙台命格,斩龙台映照配上鲲鹏吞龙神通,便是东海龙王敖九疑、南海龙王风住壑在他面前也要收敛锋芒。

    已然有了这般底蕴,如果陆景的目光仅仅只是放在三十六颗主星上,反而有些浪费了。

    “映照元星需要某些契机,天上西楼落凡间,既是我的灾劫,也是我的机缘。

    若可度过此劫,也许还可以引来其他元星机缘。”

    “还有那一道人间大圣的宝蓝命格……”

    修行山河帝子图录,陆景元神越发凝厚,尚且不曾破境。

    可陆景的武道修为有太华之脉与登仙体魄的双重加持,再加上太华之脉中那无与伦比的玄妙力量,速度可谓一日千里。

    二十余日时间,竟然连破三境,酝酿出七道先天气血,让陆景那一道春雷精神越发恐怖。

    “太华之脉乃是国脉,配上这一品的玄功……怪不得风眠兄曾经说过灵潮之前,三位国公俱都已经踏入人仙境界。”

    国公食脉修行,又岂是旁人能比?

    “只是,我这先天七重的武道修为,其实配不上这把斩草刀。”

    陆景身前那把斩草刀看似平平无奇,可当他拿起斩草刀,刀身上陡然涌起一种武道精神。

    “斩草开道,一往无前,南家先辈便是手持这把斩草刀,跟随大伏太宗,立下了大伏国祚。”

    陆景抚摸着斩草刀身,默默不语。

    恰在此时,魏惊蛰再度走来,徐无鬼跟在他的身后。

    “先生,盛姿姐姐还未出关,据说是要破入武道大阳的境界了。”

    徐无鬼向陆景躬身行礼。

    一旁的魏惊蛰又递来一道名帖。

    这几日前来空山巷递上名帖的管家一流,不知有多少,魏惊蛰打理这些名帖以来,亲自交给陆景的却少之又少。

    陆景接过名帖,顿时看到了那名帖上的名讳。

    “虞东神想要拜访我?”

    陆景微微挑眉,他想了想,又执笔回帖。

    次日正午,虞东神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衣,头发随意束在脑后,走入空山巷小院中。

    二人相对而坐。

    陆景看着虞东神递给他的金叶纸,微皱眉头。

    “世子想要明日上朝,细数北阙海罪责,还虞七襄一个清白?”

    陆景询问。

    虞东神神色冷清,只是道:“哪怕唇枪舌剑算不得什么,可七襄是在为民除恶孽,许多不明真相之辈,提起七襄言必称谋乱妖女。

    我此来太玄京,目的之一便是为了摘去她妖女之名。”

    虞东神望向陆景。

    陆景忽然想起刺入太冲龙君化身中的那一杆银枪,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放下手中金叶纸,道:“那一日世子银枪如流火,将来此次入京,仅仅只细数北阙海罪责?”

    虞东神眼神一动。

    陆景随意将责问北阙海的金叶纸放在桌案上。

    “世子带来了重安王那一杆天戟?”

    虞东神颔首。

    陆景眼神中突然闪过一抹亮色:“却不知重安王不曾亲来,那一杆天戟是否能够压住太冲龙君?”

    虞东神侧头问道:“国公如何打算?”

    陆景沉默几息时间,道:“我引太冲龙君入京,世子可敢杀他?”

    “杀……太冲龙君?”虞东神眉头微挑。

    这陆景……真是胆大包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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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467/ 第一时间欣赏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 作者:南瞻台所写的《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为转载作品,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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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介绍:

陆景穿越大伏,沦为一位即将入赘他族的望族少年。
这世界光怪陆离,陆景开局落入赘婿贱籍,又去不得妻家,前途黯淡无光。
可他通读《周易》,竟开启【趋吉避凶】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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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陆景开始积累命格,获得机缘,越来越强。
【趋吉避凶】:炽金命格,预测、平衡吉凶,行吉事、行凶事,皆有所得。
【人仙】:帝紫命格,滴血重生,不死不灭!
【大帝之姿】:帝紫命格,任何功法一眼参悟,任何神通一目洞明。
【匹夫之怒】:明黄命格,于敌七步之内,体内元气大幅提升,肉体强度大幅提升。
【修行奇才】:明黄命格,修行武道、元神速度大幅度提升。
【美男子】:橙色命格,越长越美。
这一年,北边有酒客封妖敕魔,威震天下三十载;南边有坠落凡间的老龙希望能再登天门。
这一年,桃山上的道人终日修佛;雷音寺逆徒手持禅杖,早已敲出一个平等乡。
这一年,夫子早已登天门,天上修文四十八年,学问不在人间。
也是这一年,陆景沦为赘婿,正在忧心怎么修武道、炼元神、积累命格,好渡过今年这个寒冷的冬天。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