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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瞻台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txt下载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古辰嚣又怎会向人赔罪?

    随着苏厚苍的声音流传于这虚幻的阳劫海中。

    原本便炽热燃烧的火焰更加旺盛了。

    火光倒映在苏厚苍以及陆景的眼中,隐约间,那两位仙人的身影,也开始更加清晰许多。

    陆景定神看去,那两位仙人所持有的呼风唤雨两件宝物上,隐约间有模湖的氤盒气息流消出来,和这广阔的天地融为一体,嵌入于每一处虚空中。

    陆景目光所及之处,皆可看到一道道气息流消,沟通天地。

    苏厚苍望向陆景的目光仍然带着探循,静静地望着陆景。

    而那呼风唤雨两件宝物虚影上的神秘气息也在逐渐消散,逐渐变得稀薄,若隐若现起来。

    “我对于呼风唤雨两件宝物的印象仅止于此,可这两件仙人遗物中必然也隐藏了许多隐秘。

    你若能得其一,若能参悟出其中的玄妙,在某种意义上,也许已然算是靠近世界之真。“

    “对这天下而言,也是一件极好的事,若你可以呼风唤雨而不受天地辖制,不受春雷、天火、斩神台,乃至那始终悬挂在天穹上方的天上三星惩处!

    那时你如果有一颗良善之心,总可以救一救这河中道流离失所的百姓,让河中道大旱所在回归往昔,让他们可以归于故乡。”

    苏厚苍在大伏朝中,向来以沉默寡言闻名。

    可在这天穹之下,在陆景身旁,元神已然通神的大伏大柱国,却并不吝惜言语。

    陆景远望着阳劫海,远望着那诸多异象。

    这由元神神通构筑而成的虚幻景象,正在不断崩塌。

    世界归于真实,他依然站在战车上,身旁的苏厚苍依旧背负双手,威风昂扬。陆景低头思索,又抬头询问道:“大柱国,陆景有一事不解。“

    苏厚苍朝着陆景额首,是以陆景开口。

    陆景道:“此次殿前试并不寻常,太子与七皇子争雄,他们各自网罗了时年二十五岁以下的英杰,希望能获殿前试优胜。

    其他豪门、将门也正因为这等原因,并不愿意争夺这一次殿前试优胜。

    如今大柱国前来劝我参加殿前试,希望我得呼风唤雨两件宝物之一,这等举动,若是被太子和七皇子察觉,必然会因此生怒。

    大柱国为何觉得,陆景有能力无视这两位贵不可言的人物的怒火?”

    苏厚苍听到陆景话语,神色丝毫不变,道:“太子、七皇子稚嫩,彼此之间互有竞争,可我纵观他们魔下人物,有天资不凡者,也有天赋异禀者。

    单独拿出来,都是一等一的天才。

    可若论及刀、剑意气,他们却都并不如你。”

    “你若是以自身才能得此优胜,只需在殿前试上得个一官半职,无论是太子一脉,还是七皇子一脉,都绝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你。”

    “而你既然有拖着尸体前往舞龙街的魄力,这般程度的护持,想来也已经足够了。“

    “而且…………”苏厚苍转过头来,眼神中有火光映照:“若你真能领悟呼风唤雨两件宝物中的刀、剑意气,莫说是在这大伏中,即便是这广大的天下,你也将拥有超然地位。

    你只要心中秉持良善,呼风唤雨,还许多荒芜天地一个绿水青山,在无数寻常百姓心中,你自然有天大的功德。”

    “虽然只是声名,却也同样可以抵御仇敌,七皇子想得太子之位,便不可失去民心,也绝不想背上杀害贤人的罪名…………总而言之,若能殿前试上得此优胜,对你本身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苏厚苍语气虽然平白直叙,但他说话时却十分耐心,说出诸多殿前试优胜的好处......

    就好像他这位统领大军的盖世人物,确实极为期待陆景真的能执掌那两件仙人遗宝。

    陆景心生好奇,询问道:“大柱国,你劝我参加那殿前试

    ,可我若是得了殿前试优胜,却依然无法参悟那两件宝物中的奥妙,依然无法呼风唤雨,又该如何?“

    苏厚苍低头看向荒芜的河中道,此时时至冬日,太玄京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可这里却依然没有下过任何一场雪。

    “我将两件宝物奉上朝廷,就是想要借助朝廷之力,选两位能够执掌他们的人物,只是却不曾想,圣君竟然以这刀剑为殿前试的奖励。”

    “我时常前来这河中道,眼见满目疮瘦,心中总有些不愤,也总有些无奈,无奈于即便修行至这等境界,依然不可逆天时。

    我一生杀人盈野,死在我手下的生灵不知其数,而曾几何时,我还是端坐在书桌前,终日读书的儒生,对于这壮阔而又光怪陆离的天下,颇有些向往。

    后来,我就见到了这样的惨状。”

    苏厚苍徐徐道来:“人便是如此,该杀人时杀人,心生侧隐时总要做些微薄之事,遮掩自己的罪孽。

    人间剑气、胸中浩然气以及那充斥着生机的刀意仔细想来,确实与那仙人遗宝相契合。

    我寻来那两件宝物,又劝你参加殿前试,如此种种,在这在事上我就已算尽力。

    至于最终结果,并非凡俗所能揣度,你…………尽力最好。“

    陆景眼角捕捉到此时苏厚苍的高大身姿。

    他就屹立于战车上,背负双手,脸上除了那细密的胡须之外,显得分外儒雅。

    可当陆景看到苏厚苍那双眼眸,却又觉得其中酝酿了天下的霸道,酝酿了不朽的杀机!

    他与陆景不过一面之缘,就在陆景乘上自己的战车,来临这荒芜之所,见证太玄京的苦难。

    这看似有些仓促,有些突兀。

    可实际上,这位蕴天下霸道的大柱国之所以如此行事,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心中留存下来的良善的执念。

    杀人时杀人,救人时救人!

    这大约就是苏厚苍心中所持。

    于是站在苏厚苍身旁的陆景,就此点头。

    “陆景愿意一试,若可得呼风、唤雨两柄刀剑,可以领会其中的天规,陆景自会再来一趟河中道。”

    苏厚苍低头思索一番,郑重提醒道:“你所酝酿的那道春雷刀意,已然极为不凡可你气血修为却弱了些,只怕拿不动呼风刀。

    若事不可为,不必硬撑,只取唤雨剑便是。“

    陆景气息沉稳,哪怕是大柱国这等人物在侧,也并无丝毫紧张慌乱,只是郑重答应下来。

    苏厚苍带着陆景前来河中道的目的已经达成,于是他心念一动,那两匹踏着星辰的宝马长嘶一声,朝着太玄京而去。

    “若你真就可以让河中道受灾之地,重归青山绿水,就算我苏厚苍欠你一个人情。”

    他坐在战车上,气息悠远。

    陆景并未多想,只是摇头:“大柱国不必如此,原本陆景就因为一些事,也想要去那太和殿上看一看呼风、唤雨两件宝物。

    大柱国既以良善之念前来寻我,我自然也要以良善报之。

    我既然本就想要去看看那殿前试的盛况,又如何能承大柱国的人情?”

    “至于河中道灾祸……”

    陆景话语至此,脸上由衷笑道:“佛陀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圣贤有言,悯人之凶,乐人之善,济人之急,救人之危;

    亦有言:恻隐之心,仁也!

    若可救寻常生灵于灾祸中,陆景自然愿意一试,又何须大柱国以人情报我?

    大柱国看了陆景一眼,也并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二人便这般乘着战车,朝着太玄京而去。

    “这件事,我并未只相托于你一人。”

    即将临近太玄京,大柱国突然开口道:“我曾去拜访南国公府见了南国公府剑道

    天骄南禾雨。

    她以一颗寻常的剑心种子孕育出一颗极难得的羽化剑心,如今虽有不足,却多因年幼,往后磨练一番,必然会得剑道真谛。

    正因如此,我在南禾雨面前也曾提及此事,只是不曾带她走一遭河中道。

    她气性尚有弱点,仍然有些犹豫不决,若是你在殿前试上遇到南禾雨,倒也不必惊讶。”

    南禾雨?

    陆景并不在意此事:“殿前试上既然以呼风唤雨两柄刀剑作为试眼,自然各凭本事。

    南家小姐若能引动唤雨剑,若能够持这仙人遗宝唤下大雨,就河中道之世,陆景自然甘拜下风。”

    大柱国眼神微动,转头认认真真看了陆景一眼,眼眸中难得露出些饶有兴趣的神色。

    “我知晓那南禾雨与你之间有些芥蒂,你能以这般平常心待之,也算是一件好事。“

    陆景道:“倒也不算什么芥蒂,过往那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须终日记在心里?

    我与南国公府,与南家小姐已无半分瓜葛,甚至自始至终我都未曾见过那南家小姐一眼,她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传言中的人物,自然可以以平常心待之。”

    大柱国听到陆景说的坦荡,轻轻额首,旋即又道:“我见南禾雨气性颇为绵软,我请她入太和殿,她也总是顾及太子与七皇子之争,顾及她去看一眼呼风唤雨两柄刀剑,便会影响到南国公府,始终都在犹豫。

    你能否与她在太和殿中相见,其实也仍是未知,倒也不必过多介怀。“

    若是有其他朝中官将在此,必然会惊异于向来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流,又有之前战功养出绝顶霸势的苏厚苍,竟对陆景这么一位小辈如此平易近人。

    二人相谈,甚至有些家常意味。

    此时此地,已至深夜。

    苏厚苍那闪耀金光的战车飞入太玄京中,落在养鹿街上。

    陆景向大柱国行礼,二人并未再说许多,苏厚苍只是随意摆手,那战车再度飞升而起,隐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大柱国离去时,还远远望了一眼养鹿街尽头,又摇了摇头。陆景似有所觉,眼神越发幽深了。

    时光流逝,悄然已经逝去十余日。

    十几日时间,太玄京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唯一不同的是…………

    太玄京中似乎有妖孽埋藏,短短十几日时间,就已经有十几个少男少女莫名失踪。

    而且这些少男少女并非官宦子弟,但也往往家庭殷实,平日里大多衣食无忧,不曾见过什么苦楚。

    也正因他们有这样的家境,诸多传闻在玄都中流传,若是东城又或者北城那些仓皇流窜于街巷,靠着乞食、偷盗为生的人们失踪了,莫说是传的沸沸扬扬,只怕根本无人问津。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

    太玄宫颁下天诏,再过一月时间,也就是也就是明年正月二十,七皇子闭门思过的责罚终于结束,圣君亲自传下旨意,命七皇子出宫开府!

    这件事情对于太玄京的百姓而言,其实也算是一桩喜事。

    皇家之事往往牵动凡人心,一位皇子开府,哪怕是在这太玄京中也是一件大事。

    水到时为了彰显皇家威严,七皇子府邸必然会装点街道,挂起花灯,寻来许多歌舞艺妓犒赏百姓。

    百姓们虽然不知开府那日,七皇子府邸中究竟会有何人到访,究竟会何等奢华。

    他们却能看到街边用于犒赏他们的表演,还可饮些皇子府邸中的酒水点心,吃上些平日里吃不到的吃食,心中自然也会欣喜。

    陆景在过往的十几天时间依然按部就班,每日读书修行之余前往宫中教授十三皇子、前往书楼继续他的笔墨课业。

    如今已然算是深冬了。

    街上行人基本也已经穿上厚厚的棉袄。

    这一日,陆景正在房中写对联。

    毕竟年关将至,早早置办些年货,早早写些对联总不算浪费时间。

    青明就等在陆景身旁,一边为陆景磨墨,一边侧过头来看着陆景写字。

    除了给自家小院准备的对联用了草书之外。

    其余对联陆景都是以大楷写就,以表庄重。

    “景少爷,我觉得这幅对联写的极好。

    舞凤祥鸾旌歌闹处处处迎新,披星戴月紫竹宁岁岁岁登高。”

    青玥小声读着对联上的文字,眉宇中一如既往地带着对陆景的崇拜。

    陆景对于青明的眼神早已习以为常,他随意将那幅对联递给青明,道:“你猜对了,这幅对联就是写给家里的。

    走,我们出去一同贴上。”

    青玥穿着一身桑槐府颇为有名的薄棉棉袄,接过陆景手中的对联,陆景又带起早已熬好的浆湖,二人一同到了门前。

    青玥生性温柔,但却终究是个不曾与许多人接触,心思纯真的女儿。

    今日早上雾气重生,寒气喷涌,青明走在陆景旁边,还微微张开红唇,朝着空中哈气,哈出一道道热气来。

    热气顿现,她又探出手,搅乱那些热气,玩的不亦乐乎。

    陆景看着身旁的少女,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对联,以及自家这处被青明打理得极好的小院,心中越发觉得……

    这样的地方才算是家啊。

    有青玥每日打理这里,等在这里,他每日在主屋中读书、修行、吃饭,每日忙完课业之后总是不做停息回归于此,如今将要过年了,他自己还会恼念着要好生写上几幅对联,贴在门口。

    正因为有着许许多多的事,这处小院便是陆景真正意义上的家。

    二人忙忙碌碌抹好浆湖,又仔仔细细贴好对联的边缘,抹去其上的节奏。

    小院门上,便有了这样一副喜庆的对联。

    “少爷,我们这对联怎么没有横批?”

    青玥卷起袖管,颇为满意地叉着腰,上上下下看了好久,这才看出些端倪来。

    陆景道:“横批等到了除夕夜再写上去吧,除夕夜我们吃一吃团圆饭,贴一贴对,联,也有些过节的气氛。“

    青明侧头想了想,觉得陆景所想恰如她意,脸上露出暖暖笑意,目光还流连在对联上。

    正值此时。

    隔壁的隔壁,也就是裴音归院门打开,陆景下意识以为是含采姑娘听到他们的声音出来看看。

    却又发现开门的竟然是一身白色纱衣,身姿高挑,长发随意束于背后的裴音归。

    裴音归眼中明显还带着些迟疑,探出头来。

    “是裴小姐。”青明看到裴音归显得更高兴了些:“裴小姐你且等一等。”

    她匆忙跑回屋中,不过十几息时间就已经归返,手中已经拿了另外一幅对联。

    “裴小姐,这是我家少爷专门为你们的院子写的,少爷写的很是认真,早晨他还说等到墨迹干了,就给你送过去。”

    青明将手中的对联递给裴音归。

    裴音归目光落在对联上,又抬头看到陆景小院门口那喜庆的颜色,也并不犹豫,伸手接了过来。

    这十几日以来,含采姑娘时常和青玥一同聊些花花草草,偶尔还一同上街采买。

    正因为她们关系越发好,还拉着青玥和裴音归一同吃过几次饭吃。

    总而言之,裴音归比起以往而言,也不再那般清冷平日里单独遇到陆景,也会驻,足与陆景聊上几句。

    裴音归摊开对联,仔细看去。

    却见对联上的文字,是用极为中正的楷书写就。“天意须时为善计。”

    “此心安处是吾乡。“

    横批:“处处安乐。”

    裴音归看到这两行文字,神情勐然一滞

    ,抬头看上陆景。

    陆景正一边打理着门前对联上鼓起的气泡,一边随意解释道:“这一副对联并不,合平仄,只是我觉得对联无非是道出人心中的愿景,平仄其实倒也无关紧要。”

    裴音归收回眼神又看了这幅对联好几息时间,这才向陆景行礼。

    “倒是有劳陆景先生了。”

    陆景只是转过头来,朝她一笑,既然又转头忙碌。

    裴音归并不曾回自家院里,而是站在门前,看着陆景和青明做事。

    过了许久,裴音归话语带着这些犹豫,开口到:“我和含采的故乡,年关时除了贴对联之外,还要在门前挂上灯笼。

    我和含采已经买了些做灯笼的纸材竹料,等做好了,就给陆景先生和青明拿过来。“

    陆景并不拒绝也如同裴音归一般,道了一句有劳。

    裴音归客气的摇头,脚步却仍然有些踌躇。

    陆景警了一眼裴音归,看到这位平常言语极少的救命恩人这般犹豫,心中已然猜到了些什么。

    直至他终于将对联中所有的浆湖全部抚平,这才拍了拍手,掉去手上的灰尘,问道:“裴姑娘,你可是要与我说些什么?”

    还在犹豫的裴音归听到陆景询问,终于不再犹豫,抬头道:“其实之前与陆景先生说过一次,是想要请陆景先生帮些忙。”

    “但说无妨。”陆景颇为洒脱:“裴姑娘曾经相助过我,我一直想要报答,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裴音归双频微红,侧头看了一眼青明,倒也并不避讳,只低声道:“我与含采并不识得许多字,还在故地时,并不与人交际,倒也无妨。

    可现在来了太玄京,若不学些文字,难免不方便,所以…………”

    裴音归这般说着。

    陆景心中颇有些惊讶,裴音归无论是气度还是言语之间,都如若一位大家闺秀,气质虽然冷清了些,待人接物,说话行事也都颇合礼数。

    他却没想到裴音归和含采竟然都不识字。

    “此事自然无妨,我本身就是书楼先生,本身也教笔墨,往后时日每日抽出半个时辰,很快就能掌握许多文字。”

    “既然如此,就算音归叨扰陆景先生了。”

    裴音归朝着陆景行礼,又和陆景约定时日,步入院中。

    青明弯着眉眼笑,眼中还颇有些自得,就好像是在与陆景说:“看,裴姑娘都不识字,我却已经能写一手簪花小楷……“

    陆景揉了揉青明的长发,二人正要进屋,空山巷口忽然有一人缓缓走来。

    那人穿着颇为奇特,在这太玄京中竟然还穿了一身玄甲,陆景一眼看去就能看出这一身玄甲并非是太玄京几处军营的制式。

    而刚刚走入小院中,正坐在院中,观赏那一株白梅的裴音归,却突然面色微变。

    她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又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而那玄甲男子已然来临陆景院前,朝着陆景行礼。

    “求画?”

    陆景微微眯了眯眼睛,询问道:“不知你是为何人求画?”

    那玄甲男子礼数周全,颇为客气:“是为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希望先生能为他画—幅…………恢弘宫阙图。”

    陆景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名为古辰嚣,正是齐国太子,之前还与先生见过,望先生…………恩泽笔墨。

    我家主人当时确实失礼,如今也已经派我准备薄礼,便以此赔罪。“

    “玄甲男子神情肃然,这般开口。

    而院中的裴音归去忽然皱了皱眉头……

    “赔罪?“

    “古辰嚣又怎会向人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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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因剑气春雷而不画,也若天上酒仙下凡间

    玄甲男子语气颇为客气。

    他眼眸中也还带着许多崇敬之色,面对陆景这样一位并无官身的少年,礼数也颇为周全。

    陆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撑了撑身上的灰尘,这才走入院中。

    “进来吧。”陆景并不曾拒人于千里之外,招呼那玄甲男子进来。

    青玥跟这陆景入院,正要去甚茶,陆景却朝她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想来这位客人也不愿喝茶。”

    青明一愣,旋即也不去看那玄甲男子,进了自己的房中。

    陆景就站在院里,摆弄着花园中几株花卉。

    那玄甲男子左右看了看这小院,轻声笑道:“以陆景先生的声名,这小院倒是委屈了先生。”

    陆景并不抬头,语气中却带了些好奇:“怎么?古太子命你送了一处殿宇给我?”

    玄甲男子面颊谢黑,看起来颇为沉稳,摇头道:“若是在齐国,先生便是想要一座宫阙殿宇自然无妨,只是这里乃是大伏太玄京,玄都中的殿宇除了几位开府的皇子之外,就只有太玄宫,倒是让先生失望了。”

    “殿宇虽不曾有,可若是先生愿意,樊渊自然能让先生如意。”

    玄甲男子名为樊渊,他一身气息内敛,哪怕是站在陆景身前,以陆景如今的修为,却根本无法感知到这樊渊的修为。

    无论是元神又或者气血都彷佛沉寂于黑暗中,根本不曾显现出丝毫的端倪。

    越是如此,陆景也就越能知晓,眼前就樊渊,修为比起那日在前花阁中跟随着古辰器的独鬼以及玉琥而言,还要来得更加强悍。

    “齐国不愧是当今除却大伏、北秦之外最为强盛的几座大国之一。”

    陆景心思闪烁,却有微微摇头:“我这小院虽小,可我住在其中却不需看任何人的脸色,便是自己种上几株花草,也随意由心,不需要给人画画,也不需要给人写字。”

    樊渊自然听出了陆景话中之意。

    眼前这位修为必然极高的男子却十分谦恭,再度向陆景行礼:“先生,我家太子所求不过只是一幅画而已,先生又何必拒绝?

    你随意画上一幅,樊渊拿去交差,也会给先生留下的诸多财宝,我家太子……也因此而心气通达,不会再执着此事,这样一来岂非更好?”

    樊渊说话时,恭恭敬敬躬下身,语气中也并无丝毫威胁,反而话语中满是请求。

    陆景微微挑眉,看向樊渊,道:“不知阁下是否已经修至第七境?”

    樊渊不知陆景因何询问,却也回答道:“樊渊堪堪修至神相。”

    陆景有些感叹:“神相境界的修士,不过为了一幅画,又何必这般?”

    樊渊直起身来,寻常而又影黑的面容上露出些笑意来。

    他摇头道:“先生尚且年轻,久在太玄京中,自然不知这天下间,究竟有多少英豪。

    樊渊一生也算见识过许多,修行九境第七境界那也是神相与照星。

    可实际上,自第六境开始,哪怕是同等境界亦有高低,而第七境尤为如此。

    第一相与第九相之间,差距便如同天渊,几乎无法弥补。

    而到了第七境,想要往前踏出一步,虽不可称难若登天,却也需要许多机缘。”

    樊渊说到这里又转头看了看太玄京的天空,语气中带着些感慨:“而这里乃是大伏太玄京是天下最为繁盛之所,也许只有天上明玉京才可以太玄京相提并论。

    这里隐藏着无数强者,且不提大柱国、大司徒、少柱国、三位国公、中山侯、苍龙弱寺、太玄大司命这等的人物,便是军中那几位将军也要比我更强。”

    “樊渊跑一生,也曾纵横几座山头,淌过几条长河,却也曾受人追杀,曾见过战阵凶威,正因如此……我才知客客气气敬人的道理。

    樊渊一身

    玄甲,配上玄甲上烙印而出的诸多凶手纹路,看起来颇为凶煞。

    可他的面容以及话语却像是一位秉承中正之念的客气读书人,知谦卑,知礼节。

    陆景听闻他这番话,摘下几片枯黄的雪钟花,点头认同道:“也许这是齐渊王派你跟随古大子前来太玄京的原因。

    依照陆景的想法,古辰器前来太玄京为质,身旁自然要跟随一位知礼节,明事理的***,时时劝导古太子行事莫要太过放肆。

    可不曾想樊渊却摇了摇头:“先生所言,其实是多想了。

    无论是我王,还是太子血脉中疯狂与暴虐与生俱来,这些莫说是我,他们自己也看在眼

    而太子此次来太玄京,乃是持礼而来、持势而来,便是放肆些,也无妨的,我之所以跟随太子前来,不过是因为在朝中受到排挤,不得不前来太玄京。”

    樊渊说话倒也耿直,这番话下,就连注意力一直在院中花卉上的陆景,都不由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樊渊见陆景起了兴趣,又说道:“先生,方才樊渊之请,不知先生觉得如何?

    我家太子性情偏执,认定的事情总要达成,哪怕只是一件在你我眼中看来极轻的小事,在他眼中,却算得上是天大的大事。

    一旦他心中念头作崇,便要想方设法达成,若是不曾达成,总要如疯魔一般。

    先生,不过一幅画而已,又何须吝惜笔墨?

    樊渊这般开口,话语评价自家的主人,也算毫不客气。

    陆景依然低着头,看着园中的花草,询问道:“我曾经在一本游记杂志上看到过一则故事。

    据说古太子修行了一种玄功名为大琉璃天轮,持有武器就叫做琉璃月轮。

    这名字听起来倒是颇为雅致,只是铸造这把武器时,古太子曾经斩三千人奴以此祭祀月轮之锋芒,不知可有此事?”

    樊渊听到陆景询问,眼中也有几分不解,回答道:“先生博览群书,大约也知晓齐国人奴乃是天生的贱种,地位卑弱不堪。

    他们生来便如同死物,不可与人同等,太子杀人奴祭祀月轮在我齐国,算不得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陆景了然,又问道:“我还看到古太子为了练功,在齐国荒原上铸造了一座白骨宫阙,这宫阙俱都是以人骨铸造而出,其中亦有人皮铸造的许多物事,颇为耸人听闻,不知可有此事?”

    樊渊并无犹豫,面色也毫无变化:“确有此事。”

    陆景语气终于有了变化,低声说道:“其实我倒是颇为好奇,天下盛传古太子是为了练功铸造那座白骨宫阙,可我又听说白骨宫阙的用料都是些凡人骨骼。

    我心中有些疑惑,不明白凡人不修元神,也不修武道,他们的魂魄、肉体并不如何珍贵。

    若是以凡人之躯便可精进武道、元神,那天下间的魔修、妖修只怕早已杀绝了天下凡人,只怕天下绝大多数所在都已经荒无人烟,白骨如山。”

    “樊渊,你来与我说一说,古太子杀人究竟是为了练功,还是为了……自己那恶草的心窍?“

    樊渊目光落于陆景身上,并不曾回答。

    过去许久,陆景又开口道:“我曾读过些书,便如大伏许多读书人一般,不愿与恶草之人为伍……

    而且,我也修了一道剑气,养了一道春雷。

    剑气名为扶光,春雷耘酿了些生机,人间修行一道,有些人只单纯的修行武道,修行元神,但也有人修行一口气性。”

    “我心中不愿见虐杀常人之事,也觉得那些同样生于父母之胎的人,不该被人扒皮抽筋,尸体还被人用于砌墙造路,不该死了都不得安宁。”

    “正因如此,我若是为太子作画,我修的那扶光剑气自此不再锋锐,甚至不再发光。

    而那蕴了些生机的春雷,大约也不

    会轰鸣作响,阁下……请回吧。

    ”陆景站起身,终于直视樊渊。

    樊渊就站在陆景身前,微微皱眉,眼中倒有些苦恼之色

    他也看着陆景,有些遗憾:“看来先生心念中对于我家主人颇有些厌恶。

    以至于为他作画,饶了你心中气性……

    可樊渊仍然想要劝一劝先生,我家主人虽有些疯瘀,可以同样身居高位,他即便入了这太玄京为质,只要大伏一朝和北秦僵持,只要大齐一日由齐渊王执掌,那么我家主人在太玄京中便等同于有免死之优容!”

    “即便是他杀了某些不得宠的皇子,在这当下,大伏也只会将他软禁起来,便是要算账,也只会等到与北秦决出胜负之后。

    陆景先生,还请你思虑清楚,他……疯癫起来往往不计后果,而这些你只需画上一幅画,其实皆可避免。

    樊渊这般说着,陆景脸上却挂起了些笑容,他认认真真看了樊渊一眼,这才道:“你们……大约太小看大伏圣君了。”

    陆景语气中带着些森然:“我生在太玄京中许多年,太玄京中不乏有盖世的强人,即便是壮年时手中天载混去一轮烈日的重安王,即便是元神如天神的大柱国苏厚苍,乃至书楼中几位先生,提及大伏崇天帝,都无丝毫不敬。”

    “古辰器虽然重要,可若是他胆敢镇杀皇子,触犯崇天帝威严,只消瞬息,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樊渊,这些话你且记得,往后若是古辰器泛起疯廉来,你也可以拿此话劝一劝他。

    樊渊眉头避得更深,他站在原地,想了许久,又想起大伏崇天帝鼎盛的威名,这才徐徐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可是……陆景先生,你并非是大伏皇子,而我家主人却是实打实的齐国太子。”

    陆景浑不在意:“我不愿给他作画,胸中心念如此,我养出的扶光剑气和春雷亦是不愿,言尽于此,阁下请回吧。”

    樊渊听陆景说得轻松,低头想了想,有些好奇问道:“先生,我能否见一见你的扶光剑气,听一听你的春雷?”

    陆景皱起眉头,有些奇怪的看了樊渊一眼。

    樊渊意识到自己所请,确实有些冒昧唐突,又摇头笑道:“先生既然在这太玄京中,我若有幸,总能看到的,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若是寻常人的画作,先生不愿倒也无妨,我自然会去找些名士,学着笔墨彷上一副也就是了。

    只是陆景先生的画却有些特殊,画生异象,着实有些神异,其他人彷不得,既如此……樊渊便就此告退。

    樊渊话语至此也不再犹豫,转身朝外走去。

    走出几步,樊渊却又转过头来:“先生少年养剑,我心中却有些佩服,今日你我以礼相待,可我乃是齐国之臣,是太子近臣!在其位,谋其职,也许下次见面,若太子有令,我就要对先生出手,与先生便是仇敌。”

    陆景轻轻颌首,也知晓这樊渊是个直爽之人。

    樊渊就此离去,陆景还在院中操持着那些花花草草。

    而此时的裴音归,就站在那白梅前,她耳畔前有微风拂过,带来了陆景与樊渊告别的话语,也带来了樊渊离去的脚步声。

    而方才陆景那一番话,自然也被裴音归听了去。

    裴音归脸上还有些不自然,也许是觉得偷听与她交好的陆景说话之事,令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可与此同时,陆景拒绝樊渊时所说出的那番话,却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陆景先生确实心有所持……也许正是因为这般,他才能够养出那一道斩妖摩的剑气……修行者想要登临高处一味苦修自然不可,心中有持,精神又养出气节,这样一来才可见一见高处的风景。”

    裴音归想到这里,又想起自己那位疯廉的兄长。

    她突然想起在那幽深的冷宫中

    ,那些排列在花园前的头颅。

    而这些头颅不过是古辰器无聊之际,用来试刀锋锐与否时,割下来的“野草”罢了。

    “陆景先生曾经与古辰器见过?”

    裴音归眼中冷光越盛,继而心中又多出些担忧来。

    “古辰器已然疯了,偏执以及恶念便如同一只魔头正在吞噬于他,他想要陆景先生的画,若不如愿,他只会越来越疯……”

    裴音归想了想,探手间,一把月色大弓出现在她的手中,正是裴音归自小带在身旁的广寒宫。

    广寒宫在她手中荡漾起同样月白的光芒,一道道涟骑闪烁,诸多光芒紫绕。

    她思索一番,竟然无丝毫犹豫的,举起左手放在嘴旁。

    咬下……

    一滴精血出现在她指尖,又滴落在广寒宫上。

    广寒宫瞬间光芒大作。

    裴音归侧过头来,看了看放在不远处的那一幅对联。

    “此心安处是吾乡……”

    “陆景先生想要报恩,我却早已托含采之口与他说过,自那日之后别忘掉此事,我不求回报。

    如今又要托陆景先生教我识字,既如此……”

    裴音归思绪重重,眼中有些纷乱,动作却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只见她挽开广寒宫,落在广寒宫上的那滴精血已然彻底没于弓中,消失不见。

    随着弓弦缓缓被拉开,一支带着些月芒,又含了些血色的光箭徐徐显现出来。

    裴音归气血流淌,悄无声息间落入那光箭中。

    一时之间,光箭却不曾光芒大盛,反而越发暗澹无光,直至无形。

    裴音归放开弓弦,已然变作无形的箭便如此悄无声息的飞到陆景小院空中,也同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还在院中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的陆景却不曾有任何察觉。

    裴音归射出一箭,轻轻翻动手腕,广寒宫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她右手戒指上。

    这位白衣女子面色苍白,双目无神,脸上满是疲乏。

    “这是谢礼,也算是赔罪……无论如何,偷听陆景先生说话总归不好。”

    裴音归自言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她似乎忘了,原本在她的打算中,陆景教授她文字,教授她修行那古籍中的神通,这样一来,陆景自然也习得了古籍神通,这本身便是一种答谢。

    世上许多事本就如此,纠葛之下,总要多出些额外的道路来。

    这些道路也许荒草丛生,也许是不经意间被踏出的一条路。

    可当春日将至,当雨水洒下,道路两旁往往会意外的开出许多花来。

    陆景浑然不知,作为邻居的裴音归究竟做了何事。

    他与青玥聊了一阵,又出了门,去养鹿街上买了几壶养鹿清酒,又专程去了城东,买了些卤牛肉。

    他提着壶,提着牛肉,出了城。

    一道剑光涌动,玄檀木剑出现在陆景脚下。

    陆景元神心动,木剑便带着他一路朝着角神山而去。

    角神山其实是一座连绵山脉,山势连绵起伏又有许多高耸的山峰矗立。

    陆景乘剑而去角神山,自然是要去那一座冰峰。

    “年关将至,去看一看四先生。”

    陆景心中这般想着。

    此时的他不仅是书楼先生,腰间还配着玄檀木剑,他那一道引以为傲,威势不凡的扶光剑气也来源于四先生人间剑气。

    而且更重要的是,四先生在冰峰上刻下的那些剑气文字,平常中泣血。

    只言片语间,诉说天上地下的不同,也在诉说着凡间的血泪。

    若陆景原本就出生在太玄京中,原本就出生在一座等级森严的豪门大府,也许他看四先生的文字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感念

    ,因为他的思绪会被拘束于此。

    可问题在于……陆景的灵魂却来源于另外一座世界。

    那座世界有许多不好,有许多缺点,可对于陆景而言,仍然值得想念。

    那里虽然称不上天下大同,他生活的所在也有大大小小诸多问题,可也总不会出现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用白骨和皮肉修筑宫阙的存在。

    陆景见过比这更好的天下,所以心里才总会看不惯这天下的许多事。

    也正因如此,他对生于此处,原本可以站在云端上俯视人间,却却选择低头看凡人血泪的四先生颇有些敬意。

    “总比那些文章道尽太平世,不肯低头看人间的人们要好上许多。”

    陆景心中思绪纷纷,御剑而行,转眼间便掠过一道道山峰,掠过许多或苍凉或巍峨的景象,飞临那些冰峰之前。

    这些冰峰早已被终年不化的大雪覆盖。

    哪怕是炎热的酷暑,冰峰依然白头。

    远远看去,那座被陆先生刻下文字的冰峰倒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可今日陆景前来,却看到一位女子身影。

    虽然隔了些距离,可以陆景的眼力,一眼就看到那女子身穿一袭镶银丝的浅色长锦衣。

    一根根蓝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蜿蜒流畅的莲鱼,仔细看去似乎是绣着一朵朵荡漾的浪潮。

    秀发长落,随意挽了一个盘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配饰,看起来颇为清新。

    而那女子的面容也是极为不俗,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仔细看去清秀而又不失端正,气质出彩,竟有些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陆景有些意外,不光又落在那女子的腰间。

    那女子腰间,有一柄蓝色的细长长剑,此时并无日光,那长剑的剑鞘也十分朴素。

    可不知为何,陆景见到了那柄蓝色长剑,心中突几一动。

    此时此刻,这位出尘的女子正站在冰峰前,闭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应当是有所体悟,已然出神,直至陆景落入周遭百丈距离,她才睁开眼眸,看向陆景。

    直至此时,陆景才记起他见过这女子。

    之前他前往舞龙街,给玄都李家送礼,走出舞龙街时,这女子和持星将军叶舍鱼就站在那几可遮天蔽日的槐树枝干上,望着他。

    当时叶舍鱼前来与他说话,自己也并不曾多问。

    如今想起来,那槐树上的另外一人,不正是此处冰峰上的女子?

    冰峰上有人,而且是一位女子,陆景也并不拘束。

    玄檀木剑剑光闪烁,已经落在冰峰前。

    腰间佩剑,又能够来这人迹罕至的冰峰,眼前这女子必然是一位修行者。

    大伏的女子修行者,也不拘泥于太多的礼数。

    而且……陆景发现此时这女子并不曾站在四先生剑气文字之下,看的并非是四先生留下的随记。

    而是站在自己那四行文字之前。

    这样一来,陆景在冰峰前以酒肉纪念四先生,也并不算打扰。

    ......

    南禾雨有些慌乱。

    她这许久以来几乎每日都前来冰峰前修行。

    最初是为了明悟四先生的剑气,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剑道更加锋利一些,也是为了证明自。

    既然陆景先生能够明悟这人间剑气,她有一颗剑心,再多加努力些,总应当有些收获。

    可后来……陆景就在冰峰不远处以剑气冠长空,以重刀杀了大至比丘。

    再后来舞龙街上,面对诸多澎湃的将军气魄,陆景始终面不改色,专程走了一遭玄都李家,以此养自身扶光气魄!

    自那之后,南禾雨忽然觉得,陆景先生能够领悟四先生的剑意,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自己的气性比起陆景而言,其实还差了

    许多。

    有了这般想法南禾雨心中执念其实也放下了许多。

    可也许是因为已然在冰峰上待了许久的原因,比起南国公府,南禾雨修行时更愿意来这座冰峰前。

    冰峰看似寂塞,实则能时常看到天边晚霞,能看到虚空奇云,偶尔山岳之间雾气纵横,一派天上景象,令人心旷神怡。

    再加上这里无人打扰,南禾雨也就日日来此修行。

    前些日子大柱国苏厚苍召她去,与她说了一件事,南禾雨心中颇为犹豫。

    可今日看到陆景在四先生随记写下的四行文字,又想起那日在舞龙街尽头,陆景说出的那些话,她似有所悟,竟然有些出神。

    可却不曾想……

    出神之间,一道对她而言颇为熟悉的身影踏剑而来,自己刚刚反应过来,就已然落在了冰峰上。

    再改换样貌,刻意伪装举止也已经于事无补。

    南禾雨眼神出奇的有些慌乱。

    而落在冰峰上的陆景却若无其事地朝她行礼,走向四先生随记之处。

    长风拂过,他身上白衣飘飘,手中还提着酒壶,便如若天上酒仙下凡间。

第一百六十章 这天下,难道只陆景能悟四先生剑气?

    寒烟升腾,云雾缭绕间,却有远处的晚霞穿过云雾落在冰峰上。

    赤红色的霞光闪耀,覆盖在冰峰上的冰雪,却一如往日那般,顽固而又厚重,不曾消慰半分。

    南禾雨低着头,她原本正注视着陆景刻在冰峰上的四行文字,可如今陆景却出乎意料的来临此地,让她一时之间不知应当如何。

    她下意识站起身来,就想要御剑离去。

    朝前走了几步,却又看到陆景就站在四先生冰峰笔墨前,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又打开酒壶上的泥封,倒了些酒在雪中。

    看着这般认真的陆景,南禾雨没来由间又想起了陆景那日在舞龙街尽头对叶舍鱼说出的那番话。

    “世事优柔寡断,世事顾虑太多才最为可怕……”

    南禾雨想起这句话,脚步忽然停顿,她又认真想了想,这才记起时至如今,之前与她瓜葛甚多的陆景,竟然还不曾见过她的真面目。

    也许是因为此间的冷风吹的南禾雨有些清醒,或者往日陆景所做的诸多事让南禾雨对他生出浓烈的好奇,又或者是因为她腰间的名剑感觉到陆景的刹那,原本闪烁在其上的微光竟然变得浓郁了许多。

    南禾雨作为千秀水的主人,甚至能够察觉到她腰间传天下的名剑竟然在以极小的幅度轻轻震动。

    彷佛是在欢喜,彷佛是在雀跃。

    这许多原因杂糅在一起,这一刻南禾雨心中突然生出些勇气来。

    她打消了想要离去的想法,甚至转过身来,朝着那冰峰笔墨前而去。

    此时陆景早已经坐在洁白的雪中。

    酒壶中一半的养鹿清酒已经洒在了被白雪覆盖的大地上,那包裹着牛肉的油纸包被他摊开,就放在他身前。

    陆景抬眼看着四先生诸多笔迹,用手拿起一片牛肉放入嘴中,缓缓咀嚼。

    这牛肉便来自四先生先前爱吃的那家牛肉,后来这家牛肉曾燃起大火,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之前南风眠也请陆景吃过一次,肉质又干又柴,称不上好吃。

    可陆景今日前来,既然是为了祭奠四先生,也就特意去城东走了一遭,买了些牛肉回来。

    “不知这世界可否有轮回,不知死去的人们魂归哪里,也不知洒落在大地上的养鹿清酒,四先生能否饮到……”

    “这牛肉香气随风而去,也希望他可以闻到。”

    陆景心中这般想着。

    悼念亡人,实际上是在祭祀还活着的人,以此获得某些慰藉。

    他心中其实也这般想,可偶尔一念间,却又觉得……世界与世界不同,天上既然有明玉京,既然有仙境仙人,那么也许大地深处,只有幽冥所在,他前来祭奠四先生,四先生也许真的能够看到,会因此而欣慰。

    最起码……

    腰佩玄檀木剑者,来赠半壶酒。

    他正这般安静的想着。

    原本想要离去的女子却突然折身,朝他走来。

    陆景转头望向那女子,目光落处,腰间那一把湛蓝色的长剑,又令陆景目光微亮。

    旋即陆景似乎突然猜到什么,眼中也有惊讶的神色。

    而那佩剑女子迈着长步来临,向陆景行礼。

    “陆景……先生。”

    时至如今,眼前这女子倒也并不愿再隐瞒身份了,她尽力压制语气中的迟疑,低声道:“我是……南禾雨。”

    出乎南禾雨意料的是,当陆景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并无多少变化,反而朝她一笑,转过头去。

    那笑容中并无多少怨恨,也无多少怨气,笑容由衷,举止也颇为客气。

    与此同时,却好像又表现出许多……不感兴趣来。

    南禾雨颇为意外,南国公府与陆家达成婚约,既然又屡次推迟婚约,引得太玄京中众人纷纷猜测是南国公府南

    停归不曾看上陆景。

    觉得陆景配不上南家那剑道天骄。

    正因这一原因,她始终觉得陆景心中对于她必然有颇多怨气,少年气盛下也许还会带出去恨你。

    可南禾雨却从未想过,二人在这寂寥的冰峰上相遇,陆景对她的态度……却这般平常。

    是的,用平常二字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方才陆景那一笑中,既没有怨气,更没有什么意外、好奇。

    南禾雨在这一瞬间,突然意识到……

    也许眼前这少年自召兽见帝,得崇天帝圣言,重归良人身之后,确确实实完全与过往的荣辱割裂,同样也完全无关于过往之事。

    这……未免有些太过理智。

    与他十七岁的少年身份,颇有些不符。

    可南禾雨转念一想,眼前这位十七岁的少年在短短数月,已然闹出了许多风波,寻常少年并无那些胆魄。

    于是,这年幼时一直居住在南国公府,后来年龄稍长,又去了禹星岛习剑,不曾与人过多交际的国公府小姐,心中好奇便如野草一般疯狂增长。

    原本,她自报姓名,陆景这般客气不失礼节,却明显显露出兴致不高的回应,就代表着陆景不愿深聊。

    南禾雨自行离去便是,二人也算打了个照面。

    可如今在这冰峰上,南禾雨又转头看了看那四行蕴含着炽热剑气的文字,这才转头询问道:“先生……颇为洒脱,我原以为你会对南国公府有恨,也会对我有怨。”

    陆景听到就站在不远处的南禾雨竟然主动提及此事,也有些惊讶。

    此时南禾雨询问,陆景心中已经彻彻底底不在乎南国公府,亦不在乎南禾雨,若是刻意显出冷漠,反而证明他心中有意。

    “南小姐,我并非圣贤,对南国公府确实是有些怨气的。”

    陆景抬眼看着四先生的字:“只是我退婚之后发生了许多事,南国公府时至如今依然遭受耻笑,后来风眠前辈也曾出手助我。

    我不喜欢南国公府,却觉得风眠前辈乃是天下少有的侠义之士,我与他交好,对南国公府虽称不上爱屋及乌,往日那些怨气也从那座广大的府邸,转移到决策之人身上。

    又因为风眠前辈的缘故,我也愿意压抑这些怨气。”

    陆景颇为坦然,南禾雨若有所思。

    陆景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道:“至于南小姐,你与我一般,也是受府中,受到长辈意志裹挟,你和我一般,并无什么选择的余地,我却也不至于对你生出怨气。”

    南禾雨听到陆景的话,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她似乎是在仔细的思索,直至过了好几息时间,才终于开口。

    “先生,许多事并不是你想的那般。”

    洁白的雪色映照在南禾雨原本变白皙的面容上,竟然让她的面容显得有些苍白。

    “其实这件事之所以酿出许多意外来,其实也是因为我的……优柔寡断。”

    南禾雨右手落在千秀水剑柄,感知着千秀轻轻颤动,她心中突然生出许多勇气来,开始直面自身风雨剑气无风雨的原因。

    “我一开始便不愿意成婚。

    倒也并非全是陆景先生完全是一位陌生人的原因,我当时只想着要独身修剑,想着要报还某些恩德,也不愿被拘束在太玄京,不愿被拘束在南国公府中。

    在这等念想下,我也放任族中几次推迟婚约。”

    “而在婚约之中,我又顾念族中期望,又顾念先生那一番解读中正的才华,就想着不可让府中的长辈失望,也不可让先生蒙受赘婿退婚的耻辱,又答应了这件婚事。”

    南禾雨目光直落在眼前的雪山,静静的说着过往的事:“可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了,我自然应当尽快成婚……说到底,还是优柔寡断四字。”

    “这些,

    其实先生俱都不知晓,我今日既然与先生说话,总要讲明这些,否则我这心念中的弱点

    便越发明显,剑道也毫无精进。

    这也许就是……这些事的后果,我确实已然自食其果。”

    南禾雨说的详细,陆景始终静静地听着。

    当她说完这些,陆景面色并无多少变化。

    他转过头来,认真对南禾雨道:“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哪怕当时的选择便是优柔寡断四字,时至如今南小姐想要正念,其实也只应当坚持己念,彻底从以往之事中割离出来。

    以此正念,总比追索往事更好。”

    南禾雨听闻陆景话语,微微一愣,她低下头来想了许久,心中忽然明悟过来。

    “可是又应当如何忘怀?如何割离?这太玄京中每一日都是陆景先生的消息。”

    她心中这般低语,却并不曾说话。

    陆景并不说话,探手之间,手中又拿出了一页草纸。

    南禾雨低头看去,其上却是陆景认真写就的两行文字。

    “舍一朝风花雪月,得万古人间长空。”

    两行文字中,剑气森然,炽热剑意几乎要透纸而出!

    南禾雨剑心大动,腰间的千秀水也在不断颤抖。

    仅仅刹那,南禾雨就想起陆景那日舞龙街一行。

    “斩许白焰,斩大至比丘,舞龙街一行质问李府,甚至连写字……他都在酝酿自身的剑意。

    他那扶光剑气已经久不发,等到长剑出窍时,第一剑必然可以映照长空。”

    “因为其中积攒了不知多少扶光之意。”

    南禾雨心中这般想着。

    却见陆景神念一动小风雷术运转,细小雷霆悄无声息的落在那纸页上。

    写了两行文字的纸页就此燃烧,逐渐化为灰尽。

    很明显,这两行字是陆景写给四先生的,也是陆景的祭奠之物之一。

    白纸成灰,其上剑气依然萦绕于云雾中。

    陆景站起身来,想了想,朝四先生执一个弟子礼。

    礼毕,腰间玄檀木剑又有剑光闪烁,出现在陆景身旁。

    虽然陆景并无多说什么,可南禾雨说出了心中埋藏,心气也顺了不少。

    她看到陆景将要离去,又感念着长空中萦绕的剑气。

    这位剑道天骄倒也颇为坦然,竟然向陆景请教道:“先生,我是否不适合习剑?”

    陆景也似乎不曾料到南禾雨会这般询问。

    他随意一笑,踏上剑光,道:“气性有缺其实不算什么,天下又如何会有完美无缺者?

    这世间,本来便是个人下个雪,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有缺的气性也可修剑意,你觉得倍感吃力,也许只是不适合目前所修的剑道,自去探寻便是,又何须多问?”

    陆景言尽于此,朝着南禾雨颔首,脚下剑光便化作一道虹光,直飞而去。

    南禾雨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却也神念流转,向已经远去的陆景道谢。

    “不过拙见而已,而且我与风眠前辈交好,你也不必谢我。”

    南禾雨远远望着消失在天际的背影。

    “所以……剑出则风雨如骤的风雨剑气,并不适合我?”

    她心中有疑,却不知从何攻破。

    思索良久眼见天色已晚,她正要离去。

    此时此刻,陆景草纸上映照出来的剑气却舞动长空,竟然变得越发鼎盛。

    南禾雨皱起眉头,心中不免好奇。

    恰在此时……

    惊人的一幕刹那间显现。

    却见四先生篆刻在冰峰上的诸多文字中,竟然隐隐透出一道道清正剑意,蔓延而来!

    南禾雨躯体一僵,又看向冰峰上的文字。

    却只见往日里稀松平常,笔墨字形还颇为丑陋

    的四先生随记仅仅在这一刹那间脱胎换骨。

    却见那一道道笔锋中却蕴含着冲天剑气,刚烈而自有清气在其中!

    这等剑意玄妙非常,似乎不该存于人间,却又好像直刺天宇,能够斩去天上仙人!

    又有周遭云雾涌动,清风拂过,远方的山岳与清水,远方的草木与生灵……等等诸多意象都融入于其中!

    玄妙不似人间剑,种种意象却俱都映照人间。

    这是……人间剑气!

    南禾雨看的出神,她腰间的千秀水仅仅瞬息就以出鞘而去,高悬于虚空,彷佛是在向这道剑气行礼。

    而这人间剑气,竟然与陆景草纸上余留下来的剑气交映成辉,发出轻轻鸣响之声。

    仅一瞬间,南禾雨似乎就已然感知,那人间剑气映照而出的种种意象里,竟然多了一道扶光烈日。

    烈日扶光,煌煌光芒照耀,落在山川草木上,落在长河江海中!

    南禾雨元神看得出神,有心想要明悟些什么,却又发觉这人间剑气与陆景扶光剑气舞长空,一同生意气,彷佛酝酿了诸多气魄。

    可每一道气魄却都那般中正,却都那般浩大,那般……正气如虹!

    “这天下,难道只有陆景一人能悟这四先生的剑气?”

    南禾雨心中这般想,以往陆景的许多事,也涌向她的心头。

    这时已经将要入太玄京的陆景,脚下剑光突兀停在虚空中。

    他就站在玄檀木剑上,原本沉稳的眼神中,也勐然露出些惊喜来,继而缓缓转过身去。

    哪怕隔了极远的距离远处银峰之上两道剑意舞动,陆景依然能够清晰感知。

    “这天下魂魄,也许真有归处,也许是先生确实闻到了肉香,确实饮到了清酒。”

    陆景心中这般想。

    而就在人间剑气从四先生随记中弥漫而出时。

    太玄京中,也有许多人张目。

    那太玄宫中,高坐在太先殿,原本正在批阅奏折的崇天帝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殿宇之外,嘴角露出些笑容来。

    他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指点虚空,却见虚空中涟漪顿生,露出一面棋盘来。

    棋盘上诸多白子正在绞杀大龙,落星式、斩龙式蓄势待发。

    而他身前,那条被嵌入桌桉的龙尸却忽然闪烁出一阵阵凶戮气魄。

    崇天帝随意看了那龙尸一眼,龙尸上的凶戮气几乎在瞬间消弭殆尽!

    “别急,天阙仙会来陪你。”

    ……

    书楼中同样如是,观棋先生与九先生各自感觉到舞动的剑光,眼中惊喜,也有欣慰。惊喜之余,二人眼中却又露出关心与担忧之色,不知其原因。

    太玄宫竹中阙!

    院外已经积雪,七皇子却并未让宫女太监清扫。

    而是独自在这漫天雪意中,端坐于小亭中。

    小亭火炉中,还燃烧着名贵的晋岳炭,无烟,却又烧得这小亭热气升腾。

    原本不管何时,七皇子手中始终握着书。

    可此时此刻,七皇子却放下手中书籍,抬头望向远处。

    他重童中似乎倒映着别样的景色,却让七皇子眉头微微皱起。

    而坐在他对面、下首的,却是褚野山、李雨师以及云麾将军。

    三人见到向来沉稳,外物不显于色的七皇子,此时竟然皱眉,俱都彼此对视一眼。“殿下……”

    褚野山体格高大,坐在瘦弱得李雨师身旁,便如同是一座小山。

    他正要询问,七皇子眉头却舒展开来,目光又落在手中的典籍上。

    “既然陆景已经想要与雨师,与李家为敌,便不可再留他了。”

    七皇子说话声缓慢:“这件事你们莫要大意,还要处理的好些。”

    李雨师听到七皇子命令,

    先是躬身向七皇子行礼,犹豫片刻,又道:“是雨师行事错了一步,引来了大敌。”

    褚野山和云麾将军低着头静默不语。

    七皇子却随意摇头:“天下万事万物岂能算尽?出了陆景这样的英才,你使些手段引他入瓮也无可厚非。

    这天下间并无躲在云雾后面,低头注视着天下之事,又全知全解天下事的存在,即便是仙人都会犯错,且不必自责。”

    七皇子自知御下手段。

    而且便如他所言若是以往得力的手下不曾在船上犯错,早些斩了那黑石堂堂主。

    许白焰死了,黑石堂堂主同样身死,自然无碍。

    而且就算李雨师犯了错,在七皇子眼中,此时的陆景并非是什么天大的祸患,早些拔除便是,又何必苛责自身两大支柱之一的玄都李府?

    “这件事情由野山你亲自操办。”

    七皇子又叮嘱道:“陆景身边四先生点化的濯耀罗有些棘手,陆景本身也有些底蕴,你要认真对待,莫要疏忽了。”

    褚野山粗犷面容露出郑重之色,应是。

    哪怕七皇子不说,褚野山应对陆景自然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陆景前后遭遇两次刺杀。

    每一次筹谋者,都已然尽心。

    第一次陆景还是化真境界,黑石堂两位四境修士,一位五境修士都杀不得他,甚至俱都身死。

    第二次刺杀,陆景修为不过度过神念,修行至化真真宫,眼前尚且有化真显神这一境界,才算化真巅峰。

    可是大至比丘这么一位神火一重的修士前去杀他,又加一尊第一相戮傀儡都让陆景毫发无损的回了太玄京,还去了舞龙街上耀武扬威一番。

    大至比丘身死!

    戮傀儡虽然不曾直接死在濯耀罗手中,却也同样被玄都中的强者镇杀。

    有这些先例在此,褚野山又如何会不尽心?

    “陆景这样的天骄,却非要以卵击石,倒是颇为可惜。”

    褚野山心中这般盘算,可却也知晓,杀陆景一事,也算得上事关重大。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若七皇子一脉的褚国公府、玄都李家想要杀陆景,哪怕陆景并不曾入太子麾下,太子一脉一旦知晓,必然会出手相助!

    “还要好生谋划。”褚野山气态如山,安然坐在原地,仔细思索。

    云麾将军眼眸却微微一动,望向褚野山道:“需要我亲自走上一遭?”

    褚野山看了云麾将军一眼,摇头道:“将军牵连甚广,由你出手反倒不好。”

    若是陆景死了。

    哪怕整座太玄京都知晓陆景乃是七皇子一脉所杀,只要无直接的证据便可。

    “短短数月,这陆景竟然闯出了这么一番名头,玄都百姓拥护他,他又是玄都许多读书人所崇敬的少年先生。

    行事还要顾虑一些。”褚野山这般提醒。

    七皇子在读书。

    其余三人小声禀报着朝中之事,转瞬间一个时辰时间流逝而去。

    三人告退。

    不多时,又有一位面容阴鸷,却又满头白发的老者坐在一驾木制的轮椅上,由一位貌美少女推来。

    七皇子站起身来,向那老者道:“少师。”

    那老者不能起身,朝着七皇子行礼。

    七皇子顺其自然走到那女子身旁,女子早已让出身位,他推着轮椅行走在这宫阙中。

    “先生,第一次空山巷刺杀陆景之事原是我默许,第二次也是我知会雾凰,只是却不曾想这样一位庶子少年,竟然会闹出这许多风波。”

    那阴鸷老人听到七皇子说起此事,摇了摇头。

    他苍老的面容上却是赞许:“便如你方才所言,即便是仙人都无法俯视天下,尽知天下之事。

    陆景

    出人意料,在他的身上踏错几步,也并无大碍。

    他自获玄檀木剑、持心笔之时,就已然与我们并非同道。”

    这竹中阙的青竹根根直立,颇为美观,七皇子推着那白发老人走在竹林中:“我默许李雨师刺杀,也默许他以九神莲吸引陆景入我麾下,若他真就归附,还可徐徐图之,试着改一改他的心念。”

    “却不曾想短短时间,陆景在四先生道路上走出了极远。”

    白发老者面色不改:“若要行法家之术,大伏不能出现第二个四先生,理念之争盛于燎野大火。”

    七皇子沉默走在路上,只是缓缓颔首。

    那白发老者远远望着天际,轻声道:“还请殿下上云端,也让我这残缺的躯体踏天下。”

    白发老者说到此处,目光又落在自己的残腿上,腿上剧痛不断传来,如刮骨一般,让他面容越发阴鸷。

    “只有如此……我才可去黑龙台上见一见我那师兄。”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太枢阁前,殿试榜文

    陆景坐在翰墨书院中,低头看着身前的饮雪刀。

    银白色的刀身,配上银色的刀柄,隐约看去铸造此刀所用的宝铁不知是用了何等的锤炼手法,天空光芒映照下就好像有一枚枚雪花被嵌入其中,颇为美观。

    五品的名刀,哪怕是在这太玄京中其实也称不上多见。

    老一辈大府家主、将军手中的宝物暂且不提,许多当朝官员珍藏的名刀也大多不过五品。

    至于大府年轻一辈,腰佩五品名刀的则是更加少见。

    九湖陆家之前几代人经营有善,积累下一个大大的家业,十里长宁街上就连太枢阁次辅大人盛如舟,论及资产丰盈,尚且不如九湖陆家。

    可即便是如此,府中二府大少爷陆烽所拥有的,也不过是一口六品宝刀。

    虽然府中确实也有五品的宝物珍藏,可陆烽毕竟年轻,尚且不曾入朝为官将,也就未曾赐予他。

    由此可见,五品宝刀其实已然极为珍贵,往往也只有底蕴极为厚重的宗族大府,才能支撑自家年轻人拥有这等宝物。

    陆景当时从南雪虎手中夺来这一把饮雪刀,不过只是想要教训南雪虎一番。

    却不曾想,在那之后饮雪刀确实起了极大的作用。

    最起码,若无饮雪刀之锋锐,仅仅靠他匹夫之怒命格,以及自身当时熔炉境界的气血。

    只怕还无法一刀斩杀那有高僧精血护持的大至比丘。

    陆景此时此刻,将这柄饮雪刀放在自己的腿上,闭着眼眸,感悟那一道道春雷刀意。

    刀意如同雷霆,肆意在这饮雪刀上流淌。

    饮雪刀刀身宽大,虽然十分锋锐,重达三百斤。

    三百斤重量对于武道修士而言,已经算不得什么了,陆景手持三百斤重的饮雪刀,只能用轻而易举来形容。

    可春雷刀意却讲究一个气概勃发,威势澎湃,横压天地。

    饮雪刀流通气血,却如雪花洒落,连绵不绝,却又称不上惊天动地。

    对于气血加成而言,虽然幅度极高,却并非骤然而至,而是缓慢增幅,愈来愈强。

    这也与春雷刀意相悖。

    只是现在的陆景手上却并无一把好刀,也只能将就用着饮雪刀来磨练春雷刀意。

    陆景时至如今都不曾学过什么刀法。

    不过只是借着九先生的斩青山,融合震雷之气,融合自身正气如虹的命格,养出了这么一道特殊的武道精神。

    所以在某种情况下,陆景持刀也只可出一刀。

    若是旁人近身,配上这春雷刀意,再配上匹夫之怒命格,真正算得上陆景保命的手段。

    这一刀对于现在的陆景而言,威能称得上强盛二字,刀出便意味着分出胜负,决出生死。

    “你这刀意,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关长生坐在不远处饮酒,他原本就有些微红的脸面,此刻因为饮了烈酒变得通红。

    今日难得有这么好的太阳,关长生便和陆景一同来了之前九先生洗剑的水池旁,陆景修行刀意,关长生则坐而饮酒,摆弄着池中的清水。

    陆景并未答话,饮雪刀上刀意流转许久、停息,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关长生。

    “长生先生,那日我手握斩青山,站在这池水旁,感知到其中刀意重重,有些刀意原本正在沉寂,却因你的到来而开始震颤运转。”

    陆景眼中有些好奇:“之前长生先生曾与我说,你在东河国时,曾经一怒配刀杀太守,当时我并未多想。

    如今想起来,太守乃是东河国一郡之长,先生能孤身杀太守,东河国屡次围剿,关先生还是出了东河国入了北秦,北秦大都护带领麾下将士,都不曾将你练成傀儡,先生又出了北秦来了大伏太玄京。

    这般想来,先生修为必然不凡。”

    关长

    生右手捋一捋长髯,豪迈道:“如今的天地世道,若无三分所学,又如何能够闯荡天下?”

    陆景并不多问,只是感慨:“书楼中确实称得上藏龙卧虎。”

    “天下能人自然无数,种种大道皆有魁首,陆景你这春雷刀意大有可为。”

    关长生倒好一杯酒,轻轻弹指。

    那酒杯被鼓荡的气血裹挟,稳稳回来,落在陆景身前。

    酒杯中的酒,甚至都不曾洒出一滴来。

    他又道:“若你能始终进精,也许往后有朝一日,你也可以持刀问天,问这贼老天为何不下雨。”

    陆景听闻关长生的话,不免问道:“以往可有人持刀问天?”

    关长生颔首笑道:“刀剑之道,乃是这天下煌煌正道,能以刀剑称魁首,天下辽阔却也尽可去得。

    许久之前,就有刀道魁首举刀问天,刀意动星辰,星辰齐鸣,又有云雾积累,下了一场大雨。”

    陆景微微挑眉:“不知这位前辈的名讳?”

    关长生却轻轻摇头:“逝者已去,过往的功绩都已化作灰飞,他手中那把宝刀也已经断了,临死之前,曾抬头高声说愿天下人忘却他的名讳。”

    “经年已久,便如他所言,就连我也忘了他的名字。”

    陆景有些惊讶,一旁的关长生却笑道:“可他那口刀我还记得,名为跋扈将军,所以如今还记得

    这位刀道魁首的人们,也俱都称那逝去的人为跋扈将军。”

    “跋扈将军?倒是个奇怪的名字。”

    陆景心中这般想。

    “当今剑道魁首倒并无这般神秘,他便是那位剑气一去三千里的负剑儒生。”

    关长生目光一边落在饮雪刀上,一边语气中带着些迟疑:“不知以后这天下是否会多出一位刀剑双魁。

    如今你还年轻,就已经养了一腔浩然气,又修了一口春雷精神,再加上你那剑出扶光的剑意,往后成就确实可期。”

    “便如同现在太玄京中许多人称你为书画双绝一般。”

    关长生语气带了些感叹。

    陆景眼中倒是有些错愕:“书画……双绝?”

    关长生豪迈饮酒,又侧头笑道:“你难道不知?你在莳花阁中画了真龙,真龙悬浮云端,这般景象已然传遍太玄京了。

    如今许多人都说书楼出了个少年先生,笔画真龙,可上云端。”

    陆景这许多日以来,并不曾参加什么文会,也不曾应人邀请前去做客,每日只顾着读书休息。

    除了太玄宫、书楼、养鹿街之外,就鲜少去其他所在。

    “怪不得这些日子,青玥连说了几次送上门的拜帖、请帖都多了很多。”

    陆景心中这般想着。

    关长生却又出声提醒道:“你这把刀并不适合春雷刀意,若想发挥出这道武道精神不凡威能,还要换一把合适的刀才行。”

    陆景轻轻颔首,却又笑道:“这把刀是一个相熟的人典在我这里的,并非是我的刀。

    而且……名刀名剑有价无市,想要寻一把好刀其实并不容易。”

    关长生先是点头,又缓缓摇头:“天下名刀名剑、宝物,流传在民间的其实并不多,绝大多数都被豪门府邸以及朝廷官府说把持。

    就连那些极有名的匠造,绝大多数也都已经归附朝廷。

    我知道你的气性,你若想得一柄好刀不难,难的是不欠他人。”

    关长生说到此处,旋即眼眸一动,探过身来,道:“五天之后便是殿前试,你乃是书楼二层楼先生,你若是想要参加殿前试,只需去太枢阁门前榜上添名就是。

    大约你已然听说此次殿前试题眼乃是一对刀剑,名为呼风、唤雨。

    你若是得了这两柄刀剑,不是更好?”

    陆景随意一笑,并未多言

    殿前试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倒是有些遥远了。

    可对于太玄京诸多大府,诸多官员而言,却是一等一的大事。

    明日清早,太枢阁前就要开榜,只有三品以上的朝官才可举荐人选,被举荐者才可参加这殿前试,若崇天帝过目,得殿前试优胜,自然是一步青云。

    而关长生的兴趣,却好像只在那呼风唤雨两把刀剑上。

    “殿前试不同于科举,获得优胜之后还可向圣君道出心中的愿景。

    若陆景先生去参加了殿前试,拿了呼风唤雨两件宝物继续回书楼教书,倒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我也可以看看这两把出自阳劫海的宝物,与我人间铸造的究竟有何不同。”

    关长生眼中闪着光,望着陆景,语气里还带着些怂恿。

    不曾想,陆景听到关长生话语,却缓缓点头:“若我能拿到呼风刀又或者唤雨剑,会拿过来给先生看看。”

    关长生听到这番话语,不免一愣,旋即放下手中的酒壶:“你明日真要去榜上添名?”

    陆景点头,又想了想,笑道:“身在太玄京中,总有许多不如意。

    若腰间能配着崇天帝赐下的宝物,若能掌上一些权柄,也许不至于这般被动,也不至于屡次被刺杀。”

    关长生沉默几息时间,又拿出一个新的杯子,为陆景倒酒。

    “陆景,我年龄比你大上许多,但我却觉得能以这般年龄写出那正气盎然的斩孽檄文,能够养出浩然气,你心中与我一般,想来对这世间是有些抱负的,正因如此,我才会屡次请你喝酒。

    如今我们俱都在这翰墨书院中教书,便也有同僚之谊,若你往后遇事,倒是可以与我说。”

    关长生酒杯向陆景一举,一饮而尽,又随口道:“我在东河国中有些声名,若无国中大军列成战阵杀我,我还想着去东河国京都,问一问王座上的行尸走肉,问他是如何管的那帮酒囊饭袋的官僚!

    如今来了书楼修身养性,气魄平和了许多,但依然可以偶尔拔刀。”

    陆景听到关长生话语,也将杯中的青梅酒一饮而尽。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重安王妃司晚渔那封信。

    “人与人相处不可只看功利,偶尔却有情意在其中。”

    陆景心中这般想,也就并不曾拒绝,只是笑着点头。

    ……

    太枢阁坐落于青云街尽头。

    距离太玄宫极近,青砖墨瓦配上高耸的院墙,再加上黑玉围底的牌匾上,圣君轻题“国之太枢”四字,令这广大的太枢阁建筑群落,显得庄严无比。

    平日里除了太枢阁臣以及诸多吏员之外,其实很少会有人来此闲逛。

    青云街街口,时常有乾先军派兵把守,周遭不知还隐藏着多少大伏玄衣。

    可今日青云街太枢阁前,却颇有不同。

    许许多多少男少女乘轿、骑马而来,又在青云街口落轿下马,步行入青云街,来临太枢阁前。

    原因在于,此刻太枢阁前,已然贴了一张玄榜。

    那榜单上,聊聊写就数个名讳,其上还有一段洋洋洒洒的文字。

    这些少男少女前来青云街,就是来看这名单榜文的。

    有些大府的公子小姐亲自前来,但更多府邸朝中官将,确实派遣下人前来。

    一时之间,太枢阁榜文前密密麻麻皆是人头,许多人纷纷张望,许多下人还拿着纸笔而来,转头却发现这一遭殿前试,如今榜上人名却并无多少。

    仔细看去,竟然只有寥寥十余人。

    可这十余人的声名,却一个比一个重。

    冠军大将军之子,一手持刀,拳也可动天地的徐行之。

    当朝宿玄军持星将军叶舍鱼。

    少柱国李观龙四弟李知云。

    褚家那位来自

    南召的少年客卿相过河。

    太子麾下四宾中最年轻的青龙君!

    ……

    这些名字即便是在能人辈出的太玄京,都显得极有分量。

    尤其是冠军大将军之子徐行之!

    玄都中人直至此刻,才知晓这位久在边关,被世人称之为刀拳双绝的武道天骄,竟然也要参加殿前试!

    甚至徐行之也许已经悄无声息地入了太玄京。

    一时之间,许多大府子弟都不免面面相觑。

    因为参与这一次殿前试者,大多都已经功成名就!

    徐行之随父征战,自有一身累累战功,不知多少北秦将士死在他那把天下有名的邪刀中。

    叶舍鱼出生寒门,如今却统领一军,其中虽然有远在西域的长公主的影子,可持星将军却也并非浪得虚名。

    李知云乃是少柱国李观龙的四弟,虽然李知云平日里极少出府,在太玄京声名不显,可旁人只需听过李观龙的名讳,便绝不至于小觑于他!

    至于其他几位,也同样如此。

    “殿前三试,首两试便是武道、元神二试,文试还要延后五日。

    今年这武道元神二试看似参与者极少,可实际上,其中随意拉出一位来,放在往年俱都可轻易得殿前试优胜。”

    有大府子弟彼此交谈。

    这些公子小姐身在太玄京中枢,自然知晓此次殿前试还有另外一种意义。

    那便是太子与七皇子的首争!

    一月之前太玄京中,还平静如潭水。

    太子与七皇子之间注定的争端,还鲜有人知晓。

    可短短一月,太玄京中风声渐起,七皇子将要开府,褚家国公甚至亲自去了已经建好的皇子府中,亲自种下一棵大树。

    圣君赐婚,玄都李家的李雾凰将要与七皇子成婚。

    七皇子声名原本就已传遍太玄京,可这个月以来,太玄京传闻越盛,据说七皇子思过九载,却通读天下文章,知晓各家学问,又修出一身照星元神……

    这些消息看起来并不奇怪。

    可若是将这诸多消息拼凑在一起,其中能揣测出的东西,也就变得越发惊人了。

    再后来,传闻渐起。

    据说太子要和七皇子在殿前试上一见彼此锋芒……太玄宫中似乎也已经默许。

    这般种种……

    五年一度的殿前试,朝中三品官吏却很少举荐他人。

    这也就造成这轮殿前试,竟然只有十几人参加的情况。

    不过今日这榜文上的名单却是出乎意料。

    没想到就连徐行之、叶舍鱼等等已然功成名就的人物名讳,会出现在榜文上。

    “他们几位的名字见榜,今日想必不会再添加其他名字了。”

    榜文示于太枢阁之前。

    有些还未曾向太枢阁举荐人才的官员,今日还可入太枢阁,添上参试之人的名字。

    可正在这时……

    青云街上人头蹿动的尽头,却忽然有一阵阵骚乱传来。

    众人转身望去,却见到一位身穿蓝衣,美貌无比的佩剑少女,徐徐走来。

    那少女走来,众人都让开道路,彷佛她身上自有一股如骤风雨酝酿开来,弹开众人。

    最初外围的大府下人们,并不知此女是谁,但他们久见贵人,也知道眼前此女气质不凡,绝非寻常。

    而太枢阁前的公子小姐们,却有人只想她是谁。

    □□相传之下,众人脸上俱都露出些惊容来!

    “南国公府……南禾雨!”

    “南国公府竟然也有人参加殿前试!”

    “南禾雨乃是玄都剑道天骄,且不提她修为不俗,她还养了一颗羽化剑心,她若要参加以唤雨剑为题眼的殿前试,那一把唤雨剑岂不是非她莫属?”

    “也说不准,南禾雨剑道天赋自然极好,可她年龄太小,叶舍鱼、徐行之修为都要比她大上几岁。”

    “有压力的应当是李家四公子,却不知李家四公子的修为、剑道如何。”

    众人纷纷猜测……

    “南禾雨前来太枢阁,也许并非是为了殿前试而来。

    南国公府为何要在这次的殿前试上横插一手?这太过不智。”

    也有人却十分疑惑。

    南禾雨身影出现在青云街上。

    她目光坚定,一步步走来。

    此时此刻,她的步伐沉稳而又缓慢,却又好像已经下定决心,直直朝着太枢阁而去。

    众人纷纷让开道路,让南禾雨一路走到太枢阁榜文之前。

    太枢阁榜文前,几位太枢阁吏员也望向南禾雨,,有人匆匆转身进了太枢阁,既而归返,朝着其他几位吏员摇头。

    “禾雨小姐,太枢阁并未接到有人举荐,不知小姐前来,所谓何事?”

    一位年老的吏员向南禾雨行礼,开口询问。

    其余众人,目光都落在南禾雨身上。

    可南禾雨并未答话,而是看向远处,轻声道:“禾雨决定一试。”

    这句话语被她轻声道出。

    一瞬间,远处突然有一道红霞来临。

    一只银鸽驾驭着火光,从虚空中飞来,嘴中还有一封信件。

    这只奇异的鸽子飞得极快,甚至化作一道银光,飞入太枢阁中消失不见。

    不多时。

    太枢阁中就有人匆匆走出,像那一位年老的吏员耳语几句。

    那年老吏员神色怔然,旋即高声道:“南禾雨由大柱国引荐,得参殿前试。”

    他的高声道完一句,不理众人哗然,转过身去,拿起笔墨,在那榜文上添了一行人名。“南禾雨!”

    南禾雨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榜文上,眼眸也越发坚定。

    “既然要磨练剑意,既然要看一看仙人的剑道,就不可再犹豫。

    此举可炼我心性。”

    南禾雨依然沉默,转身又朝人群之外走去。

    众人又纷纷让开道路,有些知晓内情的原本觉得南国公府必然是倒戈向了太子或者七皇子一脉。忽然又想起南禾雨是大柱国引荐,而非南国公府,其中也许还有内情。

    南禾雨就这般走在街上,朝着南国公府而去。

    南国公府中必然有一场苛责在等待着她,可是此刻的她,却并不在乎。

    “得罪几个人,做错几件事,并不可怕。”

    “若不炼我气性,又如何敢追索世界之真?”

    南禾雨心中这般想着。

    “你这是吃错药了?”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南禾雨不曾转身,就知道这声音是谁的。

    带着白星面具的持星将军几步踏出,就已经来到南禾雨身旁。

    她皱着眉头看着南禾雨。

    南禾雨摇头道:“此事仅代表我,与南国公府无关。”

    “此事会触怒太子,也会触怒七皇子。”叶舍鱼皱眉道:“你想要入仕做官?还是想要得两件三品的宝物?

    你有了千秀水,那柄剑还入得了你的眼?”

    南禾雨明白叶舍鱼并不知道呼风唤雨两柄刀剑中的秘密,却也并不解释什么。

    叶舍鱼看着南禾雨沉默的样子,有些气恼:“你还是与小时候那般太犟了些。”

    说完这句,叶舍鱼也不再多说,只是和南禾雨并肩而行:“无妨,就算那柄剑落入你的手中,也比落入李知云手中更好。”

    “想来除了你,这太玄京中没有其他人这般胆大了。”

    叶舍鱼话语未落。

    忽然间,南禾雨却突然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头。

    叶舍鱼

    循着南禾雨的目光看去。

    却见到这条青云街上,一身白衣的陆景腰佩玄檀木剑,一步步走来。

    “陆景?”

    叶舍鱼眉头一皱:“他要去哪里?”

    南禾雨转头看向叶舍鱼:“既然来了这青云街,又能去哪里?”

    叶舍鱼面具下的面容怔然,旋即摇头道:“青云街上还有许多大府,据说陆景先生还和首辅大人交好,也许是去首辅大人府中……”

    “只是,首辅大人的府邸明明在前面。”

今天晚点更新。

    工作原因,也没有办法早写了,但是会熬通宵更新,大家明天早上起来看,会有一个大章节,昨天既然夸下海口了,就肯定要做到。

    作者这书更新三个月,从来没有断更过,就算工作到很晚也是熬夜补更的,也有人说我拖更,拖更我就直接不更了,也不至于白天不写,非要晚上熬夜写,希望大家原谅吧。

    实不相瞒,作者本来是坐办公室的,但是因为这个口罩关系,没办法坐办公室了,也没办法按时下班了,不好意思。

    早点和大家说,免得大家等。

    而且作者码字也很慢,大家不要等,估计万字怎么也得写到早上六七点。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雨师公子,你又藏了什么祸心?

    陆景仍然一身长衫,他腰间那一把玄檀木剑,在白日里并不特别,眼力好的可隐隐看到其上若隐若现的纹路,其他并无出彩的。

    他步伐缓慢,一步步朝着青云街尽头走来。

    南禾雨眼见陆景来此,将要和她们擦身而过,步履变得缓慢。

    正疑惑于陆景为何来此的持星将军看到陆景的面容与身姿,脚步反而更加匆匆,迎陆景而去。

    “陆景先生。”

    叶舍鱼远远便朝着陆景高喊。

    她脸上白星面具上还闪烁着一道道星光,显得颇为奇特。

    陆景自然也看到二人了。

    “持星将军,南小姐。”陆景朝二人摆手。

    “先生,你今日也来了这青云街,难道也要去看一看殿前试榜文?还是要拜访哪位大人?”

    叶舍鱼并不拐弯抹角,颇为直接,笑道:“如果你要前去太玄宫中一遭,你我反倒成了对手。”

    南禾雨默不作声,却也不忘朝陆景行礼。

    陆景能听出叶舍鱼语气中的热情,也并不隐瞒,道:“我正要去太枢阁,看一看殿前试榜文。”

    叶舍鱼和南禾雨彼此对视一眼。

    南禾雨眉头微皱,不由看向陆景腰间的玄檀木剑,想起陆景所修的那道如煌煌大日一般的剑气。

    叶舍鱼则微微皱眉,询问陆景道:“陆景先生想要入仕?”

    陆景正要回答,却忽然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又有车轮碾过青石的声音。

    三人俱都相互望去。

    就见到一架马车缓缓驶来,不同于其他入了青云街的少爷小姐,只能下马步行。

    这架马车却可直入青云街,一路至此。

    “是玄都李家的马车。”叶舍鱼一身劲装,眼神落在马车上,道:“看来今日无论是太子,还是七皇子,都派人来这太枢阁,瞧一瞧殿前试上的章程。”

    “既然是玄都李家的马车,来的应当是李雨师。”

    果不其然,那马车缓缓而至,停在三人不远处。

    马车上的李雨师并不下车,只是轻轻用手中的白玉折扇掀起纱帘,看向三人。

    他脸上的淤青,早已经恢复如初,看起来一如之前那般俊美潇洒,这表情看起来显得越发阴郁了些。

    “南小姐,南国公府也想要争一争殿前试上那两柄三品刀剑?”

    李雨师开口,却彷佛不曾看到南禾雨身旁的持星将军和陆景,只是与南禾雨说话。

    南禾雨也不迟疑,轻声道:“此事倒是和南国公府无关,只是我之剑道,久日困顿,需要些事磨砺一番。”

    “可你是南国公府的小姐。”李雨师就坐在马车上,语气平和,听不出多少情绪在其中:“你今日前来榜上添名,不管你所谓何来,玄都中人也都只会觉得南国公府想要相助于某一方。”

    李雨师这般话语,南禾雨摇头道:“我能入那殿前试榜文,乃是由大柱国举荐。

    玄都中人不会觉得大柱国也被卷入其中。

    而且......若只是谣言,玄都中人想什么又与南国公府何干?

    南家......是一座国公府。”

    南禾雨眼神坚定,直视着马车上的李雨师。便如她所言,大伏巨岳尚在人世,南风眠尚在玄都,南府依然是一座国公府,玄都中人说些什么又何须理会?

    李雨师听闻这番话,倒并不觉得意外:“可南家小姐若不盛襄助于七皇子又或者太子。

    在此事之上横插一手,难免会触怒这两位至贵之人。”

    南禾雨沉默片刻,眼角瞥了眼陆景道:“我来玄都许久,剑

    道却无精进,剑心却隐隐有瑕,如今有了一条磨砺剑道的路,我自然要试一试。”

    李雨师想了想,也并不在多言,正要放下窗帘。

    却听向来少言寡语的陆景随口道:“其实无妨,哪怕是那两位至贵之人,想要撼动一座国公府,还需要些年头。

    等过上几年.....这桩事也就变成过往的记忆,南国公府不曾偏帮某一方,就无人会记起了。”事实也正是如此。

    南国公府底蕴深厚,有着大伏巨岳之称的南国公府尚存于世,太子和七皇子又在争斗,该担忧触怒南国公府的,应当是他们。

    南禾雨明显也依然想到了这些,只是轻轻颔首。

    持星将军却抚掌赞叹,高声笑道:“陆景先生倒是个胆大的,这番道理其实许多人都知道,可却都不曾当着他人的面说。”

    “不过......陆景先生,南小姐身后有庞然大物一般的南国公府,又有大伏巨岳,以及那煌煌不可直视的南风眠,所以她胆敢借着殿前试磨砺自己的剑道。

    可先生你一来没有背靠的世家,二来没有名师,为何也敢去太玄宫中走上一遭?”

    持星将军此话一出。

    原本已经缓缓向前行驶的马车再度停下。

    李雨师再次掀开帘子,方才他不愿去看陆景一眼,这时却紧紧凝视着陆景,甚至皱起眉头。

    南禾雨也看向陆景。

    三人目光注视着陆景。

    陆景认真想了几息时间,望着李雨师道:“想来雨师公子,知晓其中的原因。”

    李雨师眼神越发阴沉,冷哼一声道:“你元神如今尚未复原,哪怕修了一道剑气,可既然是以三品宝物为题眼,光是那呼风唤雨两件宝物威压落下来,你残破元神都无法支撑。

    这般境况下,以你那化真真宫修为,也敢入太玄宫中?”

    “有何不敢?”陆景认真注视着李雨师:“你邀我前去,也以为我绝不敢拒绝你。

    你赠我九神莲,以为我不敢无视元神重伤。后来,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雨师公子,你与我相识已数月时间,为何还这么......不长记性?”

    陆景轻描澹写开口。

    叶舍鱼彷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白星面具上的星光如同一只只鱼儿一般游得欢快。

    “陆景先生,我听说之前李家三公子挨了人一顿打,面容青紫、眼睛充血,四五天不敢出门,原来是你打的?”

    南禾雨也打量着李雨师。

    李雨师面色不变,眼神却越发阴冷了些,只心道:“陆景先生,活不了多久了。”

    他并非无脑之辈,此时也并不逞些口舌之快,让陆景看出些什么,只是冷冷看陆景一眼,就想要离去。

    不曾想,之前向来稳重的陆景看到李雨师这一眼,却忽然笑道:“雨师公子,你眼神中杀意重重,心里又藏着什么祸心?”

    李雨师心中也有些讶然,此时的陆景竟有些咄咄逼人。

    可他不曾想到的是,这时就站在远处的陆景,又轻声道:“雨师公子想杀我,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知今日雨师公子身边,可曾带了第七境的修士?”

    陆景一言既出。

    那马车上的李雨师神色倏忽变化。

    旋即一道银光浮现,濯耀罗不知何时出现在陆景的肩头。

    小小的濯耀罗仅仅只有半个拇指般长短,此刻远远望着李雨师,一道道气血横流,霸道无比。

    李雨师咬牙!

    上次挨打之后,府中确实已然决议一位神相一重的客卿,平日里护持他一二。

    只是

    少柱国真正的班底都在军中,军中将领不可能时刻在身旁护持于他。

    而第七境修士...哪怕是在少柱国府中,也绝不多见,数量极少,平日里李雨师见了也要客客气气地躬身行礼,口称前辈。

    便是神相一重,护持他一二也要他拜请。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们也俱都随着李观龙前往烛星山,又因为李观龙与那位酒客论天下之真,尚且不曾归来!

    于是这瞬间的场面,变得颇为尴尬。

    当濯耀罗站在陆景肩膀上,陆景突然弹指!

    陆景神念闪烁,那马车上空竟然有一道雷霆乍现,直击而来。

    卡察!

    一声清脆鸣响,李雨师乘坐的马车再次四分五裂。

    烟尘大起。

    李雨师狼狈的从烟尘中走出,发丝散乱,此时他脸上已毫无之前那般沉稳,胸腔起伏,咬牙说道:“陆景,你欺人太甚!”

    他话语至此。

    这青云街上,已经有一道道神念横空!

    青云街上诸多于玄都李家有旧的大府中,俱都有强者绽放神念,牢牢锁住陆景。

    “你在青云街上与我动手,便是找死!”

    李雨师朝前踏出一步。

    诸多神念横压陆景、濯耀罗,就如同濯耀罗方才镇住李雨师以及他身边的强者。

    此刻的陆景、濯耀罗头顶上,就好像有屠刀悬空,他们只要妄动一寸,那屠刀便会落下。

    李雨师眼神闪烁,他身上也自有神念迸发而出,远处,一位位原本守着青云街的乾先军士也飞奔而来。

    “原本我并无这等机会报仇,这陆景因为欺我一次,就能欺我第二次?”

    李雨师心中这般思索。

    陆景身旁的南禾雨、持星将军也不知为何陆景会这般鲁莽。

    持星将军那白星面具下的眼神显得有些兴奋。

    南禾雨不知为何,也将右手放在千秀水上!

    陆景神色却丝毫无变,甚至伸手逗弄着肩头的濯耀罗。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个牵牛的牛夫来,他带着斗笠,裤脚挽起,一身短打汉子的打扮。

    “这是在做什么?

    青云街上,成何体统,赶紧散了!”

    那牛夫牵着白牛,站在远处,黝黑而又消瘦的面容上,露出怒气来:“牛爷最见不得这样的阵仗,若扰了它的心情,影响它吃草。

    首辅大人倒是不会说什么,我却要被这白牛爷爷责怪,散了散了!”

    那短打汉子一声高喝,语气中并无什么威势可言,反倒像是乡野村夫在骂街一般。

    可他一语道出。

    周遭所着虚空的诸多元神神念,觉得刹那间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远处奔跑而至的乾先军士已然来临此处,却只顾着打理李雨师身后散落的马车残骸,风卷残云一般扫清路上杂物,又飞快离去了。

    陆景眯着眼睛望着李雨师。

    李雨师躯体直立,也远远看着陆景。

    可他右手却在缓缓颤动,心中依然恼怒到了极致。

    那短打汉子高喝了一声,牵着白牛愈行愈远。

    只留下叶舍鱼、南禾雨面面相觑。

    又有陆景轻笑之间,打量着李雨师。

    唯独李雨师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始终以濯耀罗压你,其实胜之不武,再等些日子也无妨...这青云街上我等皆是步行,雨师公子不必乘轿而来,不如......与我结伴,一同去太枢阁前?”

    陆景话语客气,似乎真的是在邀请李雨师。

    可李雨师却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并不应答,眼眸压抑中,满是森然的寒气。

    陆景看到李雨师这般反应,倒也并不强求,只是朝南禾雨、叶舍鱼颔首,便转身继续朝着太枢阁而去。

    他走在路上,心中还在盘算着。

    “原来,所谓'利见大人'的吉象,竟然应在这牵白牛的短打汉子身上。”

    陆景方才出手,自然不是毫不顾虑后果,一时冲动。

    趋吉避凶命格下,出手教训李雨师与否都是吉象,再加上......

    他与李雨师已经彻底撕破脸面。

    给李雨师机会,李雨师必会杀他,反之也同样如此。

    陆景行事虽然沉稳,可既然已经与李雨师对垒,就绝不会畏首畏尾。

    “一百道命格元气,一件阳橙机缘,倒也不错。

    陆景一边思索,一边朝着太枢阁走去。

    南禾雨还转过头来,注视着陆景的背影。

    一旁的持星将军却早已追了上去,来到陆景身旁。

    她就住在陆景身旁,却侧过头来,仔仔细细打量着陆景。

    与其他大伏女子不同,这位宿玄军持星将军行事颇为大方豪爽,并不拘泥于礼数,看向陆景的目光也有些大胆。

    “先生,其实我方才那般询问,是因为我确实想要知晓先生为何有这等胆魄。”

    叶舍鱼轻声问着:“无论是参与殿前试亦或者先生方才所为,对于常人而言,都是不可想象之事......

    先生却能做到这般坦然。”

    陆景转过头来就看到叶舍鱼仍然紧盯着自己。

    陆景问道:“你方才不是从太枢阁回来?”

    叶舍鱼道:“确实如此,可我见先生一人走在青云街上,就想着陪先生一道前去。

    不过是一条路罢了,再走一次也无妨。”

    “而且,我上次便与先生说了我极喜欢长相俊美,又有朝气的少年。

    与先生多走一道,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叶舍鱼这般说着。

    白星面具下的面容上,也确实满是赞赏。

    无论是方才之事,还是陆景这不凡的样貌气度,都令她单纯的赞赏。

    除此之外,倒也并无其他情绪。

    面对叶舍鱼的询问,陆景倒也并不隐瞒,迈步前行,又道:“雨师公子曾告诉我,活在这太玄京中,总要掌一些权柄,否则便如乱世浮萍,总会被卷入些风暴、旋涡中,原本活的何等茁壮,都免不了成为执掌权柄者手中的棋子。

    有些时候,你不想成为棋子,就只能试着......

    跳出棋盘。”

    叶舍鱼听闻陆景这番话,就已经猜到陆景和玄都李家乃至七皇子之间,必有嫌隙。

    “可是,即便是获得了殿前三试中元神、武道亦或者文士的优胜,都无法跳出棋盘,棋盘上星罗棋布,棋子无法抬头,也无法跳出去。”

    “棋盘之势有大有小,跳不出大的,先跳出小的也不错。

    而且.....既然已做了决定,总要努力些,也许一不小心就跳出来了呢?”

    陆景和叶舍鱼小声交谈。

    远处南禾雨却还站在原地。

    她眼眸轻动,似乎听到了什么。

    陆景丝毫无觉,他身旁的叶舍鱼却依然捕捉到一道神念。

    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对这位不曾入南国公府的陆景先生,禾雨似乎生出了些好奇啊。”

    .....

    ...

    太枢阁前。

    那榜文上人头窜动。

    许多人看了许久,也已确认不会再有人前来添名,便要转身离去。

    旋即人群最后又有骚动传来。

    诸多人争先恐后,让开道路,一位少年身影便缓缓而至。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对这少年极为熟悉。

    那佩剑身影在这数月中,已经声名大噪。

    百姓们俱都敬重于他。

    可这些大伏的公子却并非皆是如此。

    其中还有受到许白焰善堂一事牵连的家族,他们看向陆景的眼神,就越发耐人寻味。

    可世家公子中也有很多读书人。

    无论是国子监还是玄都其他几座书院的读书人,对于陆景这位书楼先生,自然少不了敬重二字。

    他们纷纷朝陆景行礼,高声道:“陆景先生!”

    至于诸多府中的小姐们则更不需多说,陆景这一副皮囊,因为美男子命格以及神玉为骨命格,变得越发出彩,倒也不必再多提。

    太枢阁前,几位吏员原本已经打算回去,看到又有人来此,就在殿前试榜文之前等着。

    陆景来临殿前试榜文前,几位吏员也朝他行礼。

    “陆景先生。”

    方才为南禾雨添名的年老吏员:“不知你前来太枢阁,可是为了一阅这榜文?”

    一时之间。

    太枢阁前变得颇为安静,许多人侧耳听着,也不免纷纷猜测。

    “这陆景......难道也入了太子或者七皇子麾下,想要助一方夺得殿前试优胜?”

    “似陆景先生这样的天骄,又这般年轻,不可能始终在书楼教书,总要一飞冲天的。”

    “只是不知......他入了太子麾下,还是七皇子府中。”

    有人不解,问道:“难道陆景先生就不可以自由之身,参加那殿前试?”

    “往届的殿前试倒是可以,只是如今,太子与七皇子之争已摆到了明面,五年一次的殿前试,也可让一位心腹在朝中得势,无人愿意同时令太子和七皇子不悦。”

    “陆景先生是十三皇子少师、书楼先生,不至于这般......鲁莽。”

    ........

    众人猜测纷纷。

    陆景终于向那几位吏员回礼,道:“陆景......是为了殿前试而来。”

    几位吏员面面相觑,其中一位吏员又匆匆忙忙入了太枢阁,不多时就已归来,朝着年老吏员摇了摇头。

    那年老吏员话语客气:“陆景先生,太枢阁中并未有大人举荐于你。”

    大伏殿前试举荐制来自于太梧朝察举制。

    所以大伏既有科举,又有五年一度的察举,只是这察举制范围极小,又要圣君亲自过目,不曾成为世家大族发展势力的工具。

    “无人举荐......”

    站在陆景身后的持星将军下意识看了看远处的天际。

    远处天际,果然有一道红光闪烁......就如同方才的南禾雨一般!

    “陆景,也是大柱国举荐?”叶舍鱼心中这般想。

    红光闪烁的刹那,又有一道银鸽衔信而来!

    “陆景先生......也是由大柱国举荐!”

    那年老吏员心中顿时明了。

    可远处人潮中,忽然又有人高呼!

    紧接着便是一位青衣小厮,匆忙来此,递上一份信件。

    年老吏员看到那青衣小厮,不由眼神微动。

    那来自银鸽、小厮的信件已经落入年老

    吏员手中。

    可还未等年老吏员拆开,太枢阁中又有一位吏员走出,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年老吏员神色又变。

    他眼眸微颤,看了陆景一眼,低头分别打开那两封信。

    太枢阁前的众人,俱都望着他。

    足足过去十几息时间,那年老吏员抬起头来,又朝着陆景行礼,高声道:“陆景先生由太枢阁首辅、大柱国、太枢阁次辅三位大人一同举荐。

    可添名于......殿前试榜文!”

    向来开朗的叶舍鱼望着陆景的背影,不曾说话。

    远处的南禾雨得到了答桉,也不再迟疑,朝青云街而去。

    殿前试榜文上,又添了陆景的名字。

    太枢阁中,盛次辅正坐在高堂上,下首坐着许多阁臣,有人来报。

    盛次辅听完消息,脸上露出笑意来:“没想到倒是我心急了。”

    “可是......陆景想要入仕总是一件好事,自由自在、无牵无挂者最是留不住,这样一来反倒更好。”

    首辅大人姜白石府中,年老得姜白石亲自给那白牛擦拭着毛发。

    “我原想送他一场青云,他既然不受,今日也算是不负我心中所想...

    褚国公府。

    褚野山正和李雨师相对而坐。

    他望着眼神冷厉的李雨师许久,却又叹了口气。

    “此事反倒变得复杂了起来。”

    褚野山道:“若是他真得了殿前试优胜,许多事也就变得束手束脚,到时候想要杀他,也就更难了。”

    李雨师有气无力道:“三位大人联名举荐于他,不知陆景与他们究竟何等的关系。

    若三位大人看重陆景,我们杀他反而对殿下不利。”

    “无妨。”

    褚野山却摇头:“我已请示殿下,圣君以殿下磨砺太子,三位大人乃是朝中重臣,绝不可表露出倾向......除非圣君即将登天关,去做那仙中之帝。”

    褚野山说的委婉,李雨师却听懂了。

    他想了想,点头道:“时间能抹平一切,殿下和太子暗中已经有许多争斗,包括之前的南召客卿之争,包括那一道【五行大灭拳意秘籍】之争。

    而这陆景竟然是个极不稳定的可能,对殿下不利,我等自然要早些抹去,等到圣君登天关,三位大人自然也是扶强盛者登上大位,早些年间死去的天才也就自然变成了一件小事,这样想来......确实无妨。”

    李雨师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面无表情道:“我要亲自杀他。”

    褚野山眉头一挑:“你是玄都李家的公子,何必与他置气?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他必是要死的。

    你若亲自动手,总有更多人察觉,事情反而变得更难。”

    李雨师先是默不作声,旋即弹指之间,一道神念飞出,震死一只闻着茶香而来的蝴蝶。

    他有些烦躁:“这陆景活着,总显得我有些.愚笨,谋他不成,反受其乱。

    而我与他之间还有些夙怨,我曾经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要让他还回来,总要......说到做到才行。”

    褚野山并不开口,只看这李雨师。

    李雨师道:“我只带队杀他,其余你来安排,如今家兄不在,槐帮的力量入太玄京中,总要引起诸多变化。

    褚家的力量反而更容易杀他。”

    褚野山看到李雨师的模样,思索一番,这才道:“若是我不答应,你气性难顺,往后难免颇多影响。

    可此事你只跟去杀人,莫问其他。”

    李雨师点头。

    褚野山拿起酒杯,将杯中美酒撒在桌上,手指轻动,敲击在桌面上。

    那些美酒就此散开,化作一幅地图。

    “他既然想前往太玄宫殿前试,便不可再拖了,那三眼石人不能料理,却总归要闹出诸多症状。

    既如此......便以阳谋杀他。

    若无三眼石人护他,以陆景修为,便是有些底蕴也无妨。”

    褚野山躯体高大,拿过纸笔,于其上写下数字。

    李雨师静静的看着问道:“若在养鹿街杀他,太子难免要觉察出风声。”

    褚野山道:“陆景要参加殿前试,却有首辅大人、大柱国、次辅大人三人举荐,就证明他不曾入太子麾下。

    同样,陆景榜上添名,太子会不会帮他还是两说,便是帮了又如何?拦一拦便是!玄都中人都知道两脉相争,打一打也是应当的。”

    李雨师冷漠饮酒,眼神闪动间道:“要早些准备,等到陆景一死,就散播言论,说是因为陆景要参与殿前试,与太子麾下夺殿前试优胜,为太子派人所杀。”

    “先声夺人,以防太子以此指责殿下,将水搅乱了......朝中自然会给陆景的死找些合适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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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云开雾明,天上星光落玄都

    斜阳外,寒鸦万点,云雾绕太玄。万壑有声含晚簌,数峰无语立斜阳。

    太玄京西北方的山岳高耸矗立,以陆景的目力,就算是坐在小院中,都可看到远处的山峰景观。

    冬日晚霞,缭绕云雾,再配上远处耸立的山峰,确实是一幕颇为美观的景色。

    若是寻常,陆景也许会专程搬来椅子,坐在院中,仔细欣赏一番。

    可今日的陆景,却并不在空山巷小院里。

    他和裴音归站在一处屋檐下,看着远处四个孩童打闹。

    青玥、含采二人也在房中窃窃私语,偶尔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配合上孩童嬉闹,颇有些岁月静好。

    陆景侧头看了一眼裴音归,裴音归目光还落在那四个孩子上。

    四个孩童中,最大的约莫七八岁,他此时虽然在陪几个年龄更小的孩子玩耍,眼神却频频看向陆景。

    这七八岁的孩童无法确认就站在裴姐姐身旁的那男子,是否就是那一夜给他们吃食,又引开宿卫郎的人。

    “其实只是巧合,我看到他们的母亲死了,就死在那棵槐树后,也看到那几个孩子蜷缩在角落里,最小的孩子名叫虹女,一直在压着声音追问兄长,槐树上的仙人究竟何时能够显灵,母亲究竟何时能够活过来。”

    “所以......我就租了处院子,将他们养在了这里。”

    此时晚霞霞光照耀在裴音归身上,陆景发现裴音归右边眉梢处,竟然有一道极小的印记。

    印记初看时,有些简约,可仔细看去却有好像是一座月下宫阙。

    不知为何,今日的陆景看那印记看得有些出神了。

    直到裴音归转过头来望向他,他才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

    裴音归方才说话时,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不忍那几个孩子听到她方才话语。

    陆景徐徐颔首道:“心中能有恻隐,并且愿意付诸实事,裴姑娘比我还要更强些。”

    裴音归却摇头道:“那时,我也曾看到你摔酒,看到你引开那些宿卫。”

    “如今想起来,再配上流传于玄都中的诸多传闻,我也能猜测到那时你还未曾脱去陆府的樊笼。

    那几个宿卫郎也送你去了京尹街上的酒楼,当时你自身尚且难保,匆忙下能引开宿卫郎,又有何不如我?”

    “如今,玄都中也还有许多孩童因你如野夫般拔剑,而免受无妄之灾,过的也更好了些。”

    裴音归这般说着,忽然转过头来,望向陆景轻声问道:“先生,我其实颇为好奇,为何你久在淤泥中,见惯了府中大人们的澹薄,却仍然愿意做这些莽撞的事?”

    陆景笑道:“因为我梦到过更好的时代。”“更好的时代?”裴音归一愣。

    陆景却随意摇头,看着那七八岁的孩子道:“他叫徐无鬼?今年大概有七八岁了?”

    裴音归回答道:“他忘了自己确切的年岁,就连他父母也忘了,只知自己诞生于农忙之时,只知自己肯定要比七八岁更大些。”

    陆景也想了起来:“流荒的孩子看起来七八岁,实际年龄,总要更大些......那死在槐树后的妇人,并非是他的亲生母亲?”

    裴音归道:“徐无鬼来自河中道东南处,距离太玄京也有些距离,河中道六年大旱,民不聊生,据他自己说,他与父母逃了好久,逃了数百个日夜,吃过杂草,吃过观音土,几乎一路匍匐而来。

    曾经与他们同行的陌生老人有一只瘦的快死了的骡子。

    那老人儿子很是健壮,不曾死时,无人敢抢骡子,老人明明饿得快死,也不准任何人吃它。”

    “后来路上遇到了匪人,他的父母

    连同老人的儿子,都死在了土匪的刀下。

    只有那老人将当时还年幼的孩子放在骡子背上,也不知瘦弱的身体哪来的力气,狠狠一抽,骡子便带着徐无鬼逃脱了。”

    裴音归语气有些感叹:“不过十岁的孩子,却清楚的记得这些。

    据说那平日里悄无声息的老人,看到骡子驮着徐无鬼跑了,高兴的手舞足蹈,有个年轻土匪长刀一横,那老人的头便飞起来,落在了荒地上,头颅脸上还在笑着。”

    “再后来,这孩子遇到过妖怪吃人,也遇到过官兵阻拦,唯恐他们流入太玄京。

    可这孩子命却有些硬,最终进了玄都,又有位女子同样流荒太玄京,收留了他。”

    “实际上,死在槐树后的妇人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那只有三岁的虹女,其余三人都是她收养的。”

    裴音归说得出神,语气中始终带着感叹,就好像是在感叹徐无鬼明明命如草芥,明明应该死在河中道。

    可观音土要不了他的命,土匪要不了他的命,妖怪和官兵也要不了他的命。

    草芥中也有野草,总能长出来。

    “同为流民,自己都吃不饱,却又愿意将良善施加于他人,那妇人又是怎么死的?”

    陆景眯着眼睛,轻声问着。

    “徐无鬼不说,我问他,他只低着头说冤有头债有主,他只要活着,总能报仇。”

    陆景眼中终于多了些赞赏,看着正抱起虹女,让她闻院中花香的徐无鬼。

    “他既然不愿说,倒也不必多问,如这孩子所言,命贱之人与那些视人命于草芥者有个共同点,便都只有一条命,被杀,同样会死。

    他心中既然有报仇的执念,也能更好的过活在这凡间。”

    陆景轻声说着。

    裴音归却在沉默,良久之后,却忽然道:“这般小的孩子,就要背负着仇恨活在人间,就如.......我一般。”

    陆景转头看向裴音归。

    裴音归道:“在我的故土,我也见过许多死去的孩子,甚至我还是孩童时,就差一些成为摆放在花园中的尸体。”

    陆景自然早就从她话语语调,遣词造句的方式,听出裴音归并非太玄人,甚至不是大伏北方人。

    所以之前他送了裴音归一副对联,才会有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

    可他也始终不曾多问。

    今日裴音归看到这些孩子,想起徐无鬼的过往,主动道出,他就做了一个倾听者,并不插话,只是侧耳倾听。

    裴音归眼神深邃,道:“我的故乡盛产疯子,盛产屠夫,我曾见过许多人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下一刻便人头落地。

    我那些朝夕相处的人们,头颅也曾摆放在花园中,头颅颅顶总是会被凿出一个洞,灌上泥土,种上种子。

    人的血肉脑髓,总是大补之物,种下种子,不过三五月,花卉便会茂密威蕤,颇为美观。”

    她口中的话语有些惊悚,可她的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过去几息时间,裴音归忽然惊醒,转过头来看向陆景,有些歉意道:“音归失言了,向先生告罪。”

    她眼里还有些紧张之色,好像是在怕陆景会对她留下些疯子的印象。

    可却不曾想,陆景面色无改,问道:“这等土地,难道就无人反抗?”

    “也有,只是寻常百姓又如何压得过军伍?豪客游侠也时常前来刺杀,却总免不了留下头颅。”

    裴音归皱眉:“佛语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我时常在想,带着血腥与罪孽的头颅中开出来的花卉,叶子是否也能孕育出世界。”

    裴音归话语有些悲观。

    此时,天色已晚,天上的晚霞已经收敛而去,天地变得漆黑了许多。

    陆景又问道:“齐国齐渊王暴虐无度,喜好杀戮,齐国太子乐于砍头剥皮......

    王室如此,民间百姓反抗不得,朝中诸臣难道俱都是冷血无情者?”

    裴音归听到陆景道出齐国二字,讶然之间看了陆景一眼,旋即又意识到自己今日话语,本来就已经透露出许多迹象。

    再加上陆景是书楼先生,自然通途许多典籍,知晓各国境况,能猜出来,其实也并不值得意外。

    裴音归一路而来,一直严密隐藏自己的身份。

    可今日与陆景说话,不知不觉间,就说了这许多,现在又被陆景猜透来处,心中竟然也没有任何担忧慌乱。

    她只是摇头回答道:“绝大多数朝臣冷血无情就足够了。

    他们只望着自己的万亩田地,望着自家珍宝,望着家中的人奴匍匐在他们脚下,又如何会记起国中究竟如何?”

    “讽刺的是,齐国子民越发难过,涸泽而渔下,齐国国力竟在一时之间强盛起来了。

    高坐于王座的魔头,每日轻声低语,也让朝堂诸公,俱都化为魑魅魍魉!”

    “好人,都死尽了,剩下的人都怕,自然也就无人反抗。”

    陆景皱眉想了许久,轻声低语说道:“总有好事最起码裴姑娘已经走出了那番血腥之地。”

    “我一路杀出来的。”裴音归声音幽然:“我的广寒宫射穿了上千人的眉心,我又抹了数百人的脖子,逃了一年零三个月,最终逃到了这里。”

    “可是......过往的一切还是萦绕在我心头,高坐于王座上的人魔总是拿着五窍燃着鬼火的头骨,一语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陆景先生,你觉得我是否真就逃出来了?”

    陆景听到裴音归这番话语,只是沉默一番,终于转身:“我们上课吧。”

    原本被他压在周遭的声音,立刻传了出去。

    远处那名为徐无鬼的孩童听到陆景的声音,眼里顿时多了许多惊喜。

    那个深夜,月光蒙蒙,他们不曾看到陆景的面容,却真真切切听到了陆景的声音。

    徐无鬼用心记着,不曾忘却。

    “恩人......”徐无鬼远远朝着陆景鞠躬。

    “上课了......”裴音归却忽然朝他们招手:“陆先生教你们......教我们读书识字。”

    徐无鬼以及比他小些的两个孩子顿时肃穆起来。

    “读书识字..

    他们心中这般想着,又一语不发,入了房中。却看到陆景执笔写字,又放下手中毛笔,将那纸张拿起来。

    却见其上写着......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连续两日,陆景都去了位于空山巷尽头的院中教他们写字读书。

    临近殿前试,陆景再次从来院中出来,要回院里。

    青玥早已回去了,陆景独自行走在悠长的巷道中,又是一个云雾遮掩星月的冬夜。

    本来就十分安静的养鹿街,到了晚上,就更安静了许多。

    陆景独自佩剑而行,来到小院门口,却不曾进去,而是停下脚步,望向空山巷口。

    风波飘摇,云雾流转,竟有一片黑云压城之势。

    陆景微皱眉头,却见远处隐隐约约有一队站在黑暗中。

    恰在此时,趋吉避凶命格在陆景脑海中闪烁光辉,种种信息流转而来。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遇杀劫!】

    诸多信息悄然流转,而远处突然有声音传来。

    “陆景,我不愿行小人之事,你让那三眼石人留在院中,护持侍女,今日我不会对她出手。”

    “便是你死了,我也赠她一个极好的去处,赠她一场过得去的富贵,也只说你不愿受玄都风暴倾轧,逃出太玄京了,也不会说你已死。”

    黑暗中。

    李雨师与另外一人并肩而行,穿过黑暗,就占在空山巷口。

    陆景定神看去。

    却见周遭风波与云雾俱都消散,十二位姿容各异,面容阴鸷,脸上却都刻着一个“死”字的披甲之士,正望着陆景。

    他们身后各自背负着一柄朴刀,浑身上下气血凛冽,澎湃成辉!

    而领着这十二位披甲之士的,却是一位手中拿着匕首的女子,那女子轻纱覆面,眸光生寒。

    陆景洞妖命格下,这女子身上的妖气浓郁非常。

    而此时的李雨师依然手持折扇,面无表情的的注视着陆景。

    李雨师身旁又有一位魁梧儿郎,赤手空拳,眼神灼灼。

    “雨师公子?”

    陆景望着李雨师带着众人就站在空山巷口、养鹿街上。

    他们彷佛从黑暗中到来,悄无声息,不曾引起任何人察觉!

    很明显......

    七皇子既然想要在这太玄京中动手。

    那么这场杀戮之事,便不能够称之为刺杀,不能称之为阴谋!

    就在这养鹿街上镇杀陆景,李雨师、褚家十三死士,再加上一位军中将军便服前来......

    在尚且不曾闹出什么阵仗之前,袭杀陆景!

    “原本还想等到殿前试之后,殿前试优胜者风头盛于太玄京,正好悄无声息杀掉陆景。”

    “只是......这陆景竟也要参加殿前试,行事就要快些了。”

    褚野山此刻还在莳花阁中,听人弹奏琴曲,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旋即眼中光辉闪烁:“而且,倚着陆景为诱饵,太子麾下将官杀不得,斩几位太子麾下门客,也算大胜!

    毕竟......这里是太玄京,不可闹出太大阵仗。”

    而空山巷中,陆景正眯着眼睛,远远注视李雨师,以及他身旁那位赤手空拳的魁梧儿郎。

    “雨师公子带人做客,何不给我介绍一番?”陆景声音沉静,似乎毫无慌乱。

    李雨师默不作声,超前踏出一步。

    那魁梧男子同样一语不发,他只是轻轻挥手。一时之间......

    此间虚空气血弥漫,森然杀机肆意流动。李雨师站在原地,轻轻挥动手中的白玉折扇。一道狂风神通平地而起,卷起灰尘,又转去一赵龙卷。

    龙卷风弥漫,李雨师的声音也徐徐传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陆景先生......若濯耀罗踏出小院一步,我这龙卷自然而然就会落在你院中。”

    李雨师抬手,那龙卷瞬息横移出数十丈,停留在远处。

    而陆景此刻却敏锐感知到,李雨师的神识就锁定在他的躯体上。

    那魁梧男子搅乱虚空,从中拿出一杆长枪来。

    长枪通体银白,枪头却是赤红色的,魁梧男子挥动长枪,空中突然传来破空之声......这杆枪必然沉重非常。

    而由那充斥妖气的女子所带领的十二位褚国公府死士,已经隐入虚空中。

    “一位神相一重,两位神火虚境,十二位化真死士.....”

    “空中还有一位神秘修士,防备于濯耀罗,濯耀罗一旦异动,

    就要出手杀院中之人!

    南国公府中,时至夜晚,正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地上的南风眠勐然睁眼。

    他腰间醒骨真人不断震动。

    南风眠脸上的酒意顷刻间消失不见,站起身来,走出房中,身形拔地而起,先天气血沟通元气,飞行而起!

    可刚刚飞出不远。

    却见到前方虚空中,一位背负双手的锦衣老者拦住他的去路。

    南风眠一眼望去,就知晓这老者的身份。正是褚国公二老爷,也就是褚家国公的兄弟。

    他名为褚远谷,年少时,跟着褚国公南征北战,练就一身元神修为,已经映照数颗古老星辰,自然强盛无端。

    褚远谷看着南风眠,摇头道:“风眠侄儿......今日......”

    “谁是你侄儿?给老子滚远些!”

    却不曾想踏着红霞而来的南风眠一言不合便拔刀!

    他周身气血凝聚成为一股浩大威势,又有勇往无前的气魄,醒骨真人出鞘!

    一道刀意又夹杂着南风眠自身的刀意,夹杂“游历四方时,想看天下”的饱满意志,再加他强势的力量,朝着那褚远谷一刀斩去!

    “这疯子!”

    褚远谷心中暗骂一声,他也不曾料到他与南风眠不过一个照面,南风眠就拔刀斩来!

    可他却也丝毫不惧,天上有群星映照,星光透过云雾洒落在他的元神上。

    褚远谷元神跃然而出,足高数十丈,朝着南风眠一脚踏来!

    东宫中,正在闭目修行杀生菩萨法的禹涿仙睁开眼眸,轻轻敲击桌桉。

    他身后,一位女子走出殿宇道:“他们想要借陆景引你们前去,我们便遂了他们的愿。”

    “太子有令,陆景要救上一救,如今他是未曾起势的少年,可一步步闲棋多了,也许破局之时,闲棋能斩去他们的大龙。”

    “十五持枪豪士一同前往,朱雀、玄武,你二人一同走上一遭!”

    顿时两道神念来此,落入其中。两位女子元神神念领旨而去。

    “这里是玄都,就该有玄都的样子,不可闹得太大.....闹得大了,自然会有玄衣卫阻截。

    可陆景总要救上一救,请潘龙君此次也去,看看能不能寻一些机会,摘几个人头。”

    一连串的命令从那面容冷峻,样貌平常的女子口中道出

    而这太玄京中,已然有了大风波。

    书楼中,观棋先生面无表情道:“桃天......”

    这修身塔第五层楼中,并无名为“桃夭”的十一先生,可却有一阵桃花香气扑鼻而去。

    太玄京中帝座之上,圣君睁开眼眸饶有兴致的看了书楼一眼,眼中还带着探寻。

    似乎是在等......书楼给一个解释。......

    空山巷中!

    “雨师公子你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些。”陆景腰间玄檀木剑闪烁光辉。

    李雨师面无表情道:“因为此事已经无法补救,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并不会横插许白焰之事一手。

    我知你心高气傲,不愿入太子、七皇子麾下,再来一次,你我可为好友。

    “可也只能等一个轮回了。”

    轰隆!

    李雨师还未说完。

    却见那持枪男子便如同一道从地上坠落与天空的星辰一般,直冲虚空,气血弥漫间,一枪刺来!

    这一枪......杀气硕硕,震动周遭房舍,一片片青瓦簌簌落下!

    这一枪,太快了,快如闪电银辉又如同寒芒映星,转瞬间就已来临。

    而李雨师神火二重的神念,却在瞬息间化作一条御风的大蟒。

    这只大蟒就好是魔神在世,腾云驾雾,眼中倒映深渊,最终长信吐出,就要向着陆景卷动而去。

    大蟒御风神通!

    李雨师一出手就毫不留手。

    就犹如那神相一重境界的将军一般。

    而那同样是神火虚境,透露着妖气的女子,却带着十二位死士隐入虚无中!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

    陆景就只觉得周遭每一寸天地,都充斥着寒光,想要将他身上的血肉一寸寸刮去!

    此时似乎已然是必死之局。

    十一先生踏风而至,身在云雾中,正要出手。

    却忽然轻咦一声......

    只见天空中云开雾明,一道星光映照而下,就这般落在陆景身上!

    “雨师公子要杀我......”

    “可问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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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虽无权柄,也可杀人

    书楼修身塔中。

    独臂九先生坐在观棋先生桌桉对面,看着窗外的夜色。

    夜色朦胧,天上暗澹无光,风过处,书楼里的草木都簌簌而动。

    “陆景身上的天赋对他来说,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九先生眼里有些担忧:“玄都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也许远至北秦,近至平等乡、邪道宗,乃至各门各派也早已注意到他的存在。

    而这天赋也让他不得不卷入玄都风波中......”他说到这里,又站起身来,四下踱步:“书楼出手,陆景又会被置入更大的旋涡中。

    此事之后,崇天帝也必会询问于你,你又应当如何作答?”

    观棋先生脸上风轻云澹,眉羽中也并无多少担忧。

    今日他不曾读书,也不参观残谱,而是手中拿着一枚锉刀,正仔仔细细的打磨着手中的白色石头。

    九先生长长叹了口气:“崇天帝想要让这天下更乱些,他好以此为基,铸造真正的登天之梯。

    陆景既然被他选中,要作那棋盘上斩大龙的棋子,他对于陆景,必然有其他打算。

    如今书楼甘愿冒着风险出手,也许陆景往后,会遭遇更大的磨砺。”

    始终无言的观棋先生,终于放下手中的锉刀,认认真真用手擦去了那白石上的灰尘,一枚圆润棋子就出现在他手中。

    观棋先生又打开旁边的木盒,盒子里已经整齐摆放了十余枚白棋。

    他在亲手打磨,想要磨出一幅棋来。

    “崇天帝想要让陆景成为最锋锐的剑,以此斩掉天阙仙。

    正因如此,即便是陆景这样的天骄在他眼中,也要深受磨砺,若书楼不出手,陆景不一定会死,他也许会肉身残缺,真正元神大亏,性命濒死......

    崇天帝也许会赐予他其他机缘,让他从灰尽中重燃,让他从低于尘埃,再度擢升,站在真正的高处。”

    “到了那时,陆景便锋锐无双,手中的刀剑也能斩下仙人的头颅!”

    观棋先生看着打磨的棋子,默默低语。

    “可是,那时的陆景也就只剩下锋锐了,崇天帝需要一把举世的锋锐宝剑,却并不需要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有无情无性,方可成冲天之道。

    “可是......陆景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观棋先生摇头说道:“他已经养出了自己的气性,如今他手握扶光,口含春雷,胸中又有一点浩然。

    所以,我觉得陆景是个人,他不能只有锋锐,还要有些血肉,心中还要有些希望与善念,否则,他未免会活得太过辛苦。”

    “此事之后,书楼出手,我自然会给崇天帝一个答复。”

    九先生皱着眉头,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也许夫子登天归来,这天下才会有所变化,才会变得更加清正些。”

    观棋先生并不回答,他也望向窗外,脸上浮现出笑容来:“陆景在进步,正因如此,他才会入崇天帝之眼,若是放在之前,他被卷入天龙之争中,书楼若在此时出手,我等哪怕无恙,他也会被崇天帝抹杀,以此作为对于书楼的惩罚。”

    “可如今却大有不同,陆景越发出彩,就连崇天帝......也舍不得杀他了。

    在这之后,输了要付出代价,这代价就由我来。”

    观棋先生轻声低语。

    九先生忽然冷笑一声:“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若我们没有那许多杂念,若我们心中未有理想,若我们只是一帮目无法纪的土匪......

    若是其他几位先生俱都归返,哪怕是这太玄京,哪怕是强者辈出的朝堂,也不敢问书楼要一个答复!”

    观棋先生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可若是君子有通天之力,自然可修正世间,凡间的力量总归不够......如今我们且等夫子归来,且看一看那自有一股不屈之志的少年,究竟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他是我们的晚辈,是有可能承四先生之志的人,我们......总要照顾他。

    今日太玄京中风云齐动。

    能够直视这天龙之争,站在云端的真正大人们,自然也能看到发生在养鹿街上的许多事。

    一位天骄还未曾崛起,便将要陨落。

    有些人心中抱有可惜,有些人心中无丝毫一样。

    而诸如大柱国苏厚苍、太枢阁首辅姜白石这等知晓斩仙棋盘的人们,却在静静看着这一幕。

    苏厚苍背负双手,皱着眉头,眼中颇有些遗憾。

    “以此等方式铸造斩仙之剑,那他的剑气、刀意、正气岂不是都要归于平庸,自此成为一柄纯粹的剑刃?”

    苏厚苍想到这里,他眼眸落处,似乎又看到云中有桃花飞舞而来,化作漫天光彩,眼里却越发有些惊讶。

    “书楼护道......却也不知是好是坏。”

    大柱国想到这里,便不愿再去想这些了,心中只可惜那呼风唤雨两件宝物,也许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太枢阁首辅姜白石拿着许多青草,喂养眼前的白牛。

    可今日的白牛却侧过头去,不吃姜白石手中嫩绿的青草。

    姜白石老朽的面容上露出些苦笑,道:“圣君想要登天关,天下想要大一统,百姓想要安居乐业,

    其他种族想要有一处栖身之所,天下万民不希望再有征战。

    所以,总要委屈一些人才行......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宝剑锋从磨砺来。

    你不要......责怪我。”

    除却这些站在云端的人们。

    也有更多人只把这一场争斗,当成是玄都两条天龙之间的争斗,而那陆景则是被卷入其中的......可怜人。

    东宫。

    太子妃身穿一袭华贵长衣,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考虑着些什么。

    她身后,一位女官低着头,道:“若是景少爷死了,陆神远死后,他的长生法也就就此断绝。”

    “只是如今出手,总免不了暴露许多,甚至要牺牲一些强者。”

    女官话语至此,太子妃转过身来,朝着更深处的殿宇走去:“这场争斗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若贸然出手,极有可能暴露。

    既如此,就让鬼刺青走上一遭,躲得远些,躲在暗处,看看是否......能够起一些助益!”

    李雨师带领十二死士,一位神火境界的妖女,以及一位神相境界的将军,前来围杀陆景...

    却在太玄京中,引起这诸多风波。

    而褚国公府为了这一场围杀,不知调集了多少强者。

    除了真正前来围杀陆景者之外。

    还有许多强者,都在密切注视着太子一脉的动向。

    所以当朱雀、玄武两位女子,带着十五位巨枪豪客,前来养鹿街。

    就有更强者前来阻截!

    可是虚无中,也有太子一脉的更强者出手。只是......这里乃是太玄京。

    即便两条两条天龙相争斗,也不可闹出太大阵仗......

    于是在很多人眼里,一切彷佛悄无声息,一切彷佛平静的流水中起了波澜,却看不到寒风的刺骨,也看不到平静流水之下的暗潮起伏!

    而在这短短时间里,一切的焦点,都是腰间佩剑的陆景!

    空山巷

    中!

    裴音归站在那寒冬中越发旺盛的白梅之前,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担忧,却并没有什么犹豫。

    只见她探出手掌,广寒宫出现在她手中。

    当广寒宫闪耀出微弱光芒,裴音归神色忽然有所变化。

    “有齐国强者踏入养鹿街,隐于黑暗中,这隐于黑暗的神通来自于大法师。”

    裴音归瞬间明白过来:“古辰嚣睚眦必报,每一件小事在他心中都会成为一根根这是他疯癫的刺!

    陆景先生开罪过他,古辰嚣又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

    裴音归心中这般想着。

    可她身上却隐隐有月光复现,眉梢处那宫殿纹路也有澹澹的流光闪过!

    就连裴音归的气血中,都有月光闪烁。

    于是在闪耀的月光中,在白梅映衬之下,不知为何,此刻的裴音归并无什么犹豫,也彷佛根本不曾担忧自己一旦射出一箭,便要再度流入逃亡。

    她只是弯弓搭箭,只是想要......救一救这一年三个月以来,她唯一遇到的同道中人!

    就在这养鹿街上!

    李雨师眼中杀意毕露!

    有人伺机救人,有人想要斩下陆景的头颅,以抹去自己的羞耻。

    天上十一先生,想要一掌拍下,将这方圆中所有想要杀陆景的人,全部拍个稀巴烂。

    远处的南风眠,正竭力赶来,却被年老得褚远谷阻拦。

    太子诸多强者,已经赶到,正要出手相救。

    更多人并不知晓养鹿街上,发生了这么一桩大事。

    而在李雨师眼中......事已得手!那七境持枪将军一杆长枪刺出。

    十二位褚家死士在那妖女的带领下,已经准备抹去陆景的脖子!

    李雨师大蟒御风神通显化法相,他心中还在低语:“陆景,我记得当日与你说过,凡事总要讲究一个礼尚往来,你既辱没于我,我便亲手杀你,斩下你的头颅!

    能亲手杀一位少年天骄,你能死在我手里,回去之后,我自会煮酒祭奠你......”

    狂风呼啸,风波连连,大地震动,周遭那些建筑都被澎湃的力量影响,房屋都开始倒塌。

    这般强盛的力量,都要落在陆景身上。

    可就站在空山巷口,独身佩剑的陆景,眼中却依然没有担忧,更没有恐惧。

    他此刻有些清冷的目光,好似穿透了重重的距离,与李雨师的目光对撞。

    李雨师心中骤然间觉得.这陆景......为何不怕?

    “雨师公子,你屡次杀我,却始终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陆景一道神念袭来。李雨师童孔微动......

    天上的十一先生也在皱着眉头,低头注视下方。

    已经弯弓搭箭,正要开弓的裴音归表情有些怔然。

    曾经太子邀请陆景时,煮茶的朱雀却勐然停手,不再向前。

    因为她也听到了陆景的话语。

    “今日......陆景想亲自来!”

    此时此刻,天上云雾阵阵,无星无月!可也正是在这时。

    陆景手中一块石头碎裂,然后化作烟尘,消散于天地......

    那就是莳花阁中,古辰嚣命他作画,本是大凶之象,而这大凶之后,陆景只得了这么一件奇物...那便是天官降神石!

    天官降神石化为烟尘。

    那烟尘不过须臾间就已腾飞,登临高空。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然后便是满天星月明如昼!

    却见......一道道星光铺展,透

    过厚重的云雾,直照而下。

    天上云雾接天极,星河欲转千帆舞!

    星辰瞬息流转,彷佛过去无数次,却仅仅不过一刹那。

    而那诸多星辰流转之后,一颗璀璨明星冉冉升起,照耀光辉,直射而下,就落在陆景身上!

    观棋先生、九先生、十一先生......

    首辅姜白石、大柱国、中山侯、几位国公.纷纷抬头,看向天上明星。

    “天官星.....”中山侯荆无双心中自语。

    甚至太玄京中不知多少凡俗百姓都被这刺目星光映照,满是惊喜!

    星辉如璀璨长河,彷佛照出了天上明玉京。

    而那满天星光,已经落入陆景元神之上,让陆景元神变得无比璀璨!

    此时此刻,陆景就站在原地,他元神耳畔彷若听到一位男子在轻声自语......

    “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过二百年。”而陆景也已道出那句......

    “雨师公子想要杀我,可曾问过我了?”玄檀木剑倾刻间出鞘而来!

    一道辉煌剑光冲天而起。

    就彷佛陆景手中的剑,此刻映照着满天的繁星,映照着人世俯仰二百年。

    纵横的剑气,在夜空中燃烧而起。

    寒风好像也在燃烧,陆景朝前走出一步,玄檀木剑就如此优雅横空

    斩去那条大蟒!

    持枪而来的无名将军身躯高大,大枪横扫,气血弥漫,神相隐隐浮现在他身后。

    他那杆赤红枪头的长枪上,好像也有一座赤红色的山。

    炽热,而又沉重!

    可陆景依然前行,玄檀木剑轻挑。

    红色的扶光剑气,好像挂出一道晚霞,又好像燃起了漫天的烟火。

    那赤红色的长枪,瞬时间便被弹飞,无名将军

    周遭的虚空,都彷佛被陆景的剑燃光了空气,一阵阵涟漪四散而去,大地震动的越发勐了。

    玄檀木剑再度飞来。

    陆景探出手,握住玄檀木剑剑柄!

    天上又有星光映照,斗星官之命如约而来。

    在辅以陆景元神上的天官星光,这一刻陆景躯体之中,彷佛有着无尽的力量。

    他元神轻动,海量的元气流转而来,落入玄檀木剑中。

    陆景木剑轻轻划过。

    原本空无一人的虚空中,忽然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的花卉。

    紧接着便是一颗颗头颅,一具具尸体,跌落下来。

    褚家十二死士只是在这一瞬间,就已死了数位!

    陆景就好像漫步在街头,风轻云澹,一举一动都如往日那般优雅。

    他神色如故,只有手中长剑起舞!

    而这养鹿街上,过眼之处,就好像点燃了满地的野草,陆景持剑而行于其中......

    明明走的缓慢而又优雅,却有着天上烈阳一般的霸道。

    剑光一动又有数位死士尸体坠落。

    所有注视着此处的目光,都落在陆景身上。而这眼前的少年..

    在闲庭信步。在舞动剑光。在辉映天上的星辰。也在杀人!

    陆景的剑早已凝成一束耀眼的光。

    “这是......什么?”李雨师童孔微缩,朝后退去。

    而陆景抬起剑来,轻轻朝着旁边一刺。

    剑光收敛于此处,那不知名姓,身上却带着妖气,眼里杀意重重,手中匕首上因为不知杀了多少人而凝聚出血腥气的无名神火女子......身影浮现出来。

    她低着头,看着

    刺入心脏中的玄檀木剑,又抬头看向陆景。

    可陆景却不看她。

    长剑一绞,绞碎她的心脏,抽出剑来,继续前行。

    那无名将军正在皱眉。

    漫步朝前的陆景却霎时间化作一道星光。玄檀木剑上的光辉,更盛了。

    一束匹练在无名将军还不曾反应过来时,就以自上而下来临......

    这一刻,陆景手中长剑中,似乎夹杂着一片燃烧的天空,好像夹杂着一颗扶光大日!

    真正精妙的剑意扑面而至。

    无名将军昂藏躯体上自有磅礴的气血轰鸣而出。

    气血强大无匹,激动如雨,滂沱而至!

    他那杆长枪去快若奔雷,毫无阻滞,便这般朝陆景刺来彷若能够刺穿一座大山。

    可陆景依然落剑。哧!

    剑气落下,那不知品级的长枪在星光拂过之后,就断裂了。

    陆景玄檀木剑依旧下落,也同样拂过无名将军的躯体。

    鲜血暴洒!

    却又因诸多剑气,不曾近陆景之身。

    而那无名将军却感知到近乎恐怖的力量施加的他的躯体上,他孕育而出的神相将要碎去。

    于是,这位无名将军也与方才的李雨师一般,心中有些恍忽的想着......

    “这是什么?”

    他暴退而去,仓皇跌入星光璀璨的月色中。李雨师在逃窜。

    这位无名将军也在逃窜。

    剩余的六位死士自知事已不可为,也想要隐入虚空中。

    死士可死,却不可这般无谓的死去。

    仅仅一转眼,此间的主导者就已经成为提剑的陆景。

    陆景依然前行,脸上露出笑意来。

    “不要跑,让我这毫无权柄,只能被卷入风暴的书生.....杀光你们!”陆景踏着星光而来。

    长剑横扫之间,就有一具死士的尸体浮现于虚空中,坠落下来。

    李雨师手中却有一道符文,符文上亦有星光燃烧。

    因为这燃烧的星光符文,李雨师彷佛有星辰接引,速度变得奇快。

    可此时此刻的他,却面目狰狞,眼里满是不信!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你能不死!”

    李雨师驾着星光冲出养鹿街。

    埋藏在周遭的七皇子一脉强者们,都已然醒转过来,正要出手。

    却见太子麾下十五位巨枪豪士,又有朱雀、玄武两位太子宾客,气魄横压!

    她们眼里仍然有许多惊疑不定,即便是见过陆景天赋的朱雀,此刻却被天上的星辰、照耀而来

    来的星光,以及陆景天神降世一般的气魄震撼。

    身躯娇小,却能轻而易举压制一位七皇子麾下强者的玄武也有些恍然。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许多上位者的猜测。书楼不曾出手。

    陆景没有身死,也没有坠入尘埃,硬生生受这一场磨砺。

    李雨师终究没有送出一个“礼尚往来”,终究没有斩下陆景的头颅,而是疯狂催动元神,驾驭神通,驾驭符文,想要回舞龙街,想要回玄都李家!陆景还在杀人!

    在他面前的,是那位无名将军。

    他长剑横空掠过,就抹掉了那方才已然深受重伤的无名将军的脖子。

    一切来的这般突然。

    无名将军倒在血泊,不明白自己身为朝廷将领,不过只是来杀一个五品的化真修士,为何还要死在这里?

    “我......我乃是..

    ....”

    那无名将军手中还持着半截长枪,喉咙被割开让他说话变得分外艰难,汨汨血液不断流出来。

    “将军,如今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更好。”“你只是一个无名的杀手。”

    陆景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朝着李雨师追去。人还没有死绝!

    陆景斗星官之命,再加上星光映照,总能在黑暗中看到图谋不轨者。

    偶尔也有七皇子麾下的修士想要偷袭于他。所以他还在杀人。

    尸体铺了一路。

    而真正的强者,此时此刻却都无言。

    七皇子麾下更强者想要出手,却有太子麾下强者走出。

    碍于此乃太玄京,他们并不曾惊天动地,大打出手,只是对峙。

    太玄宫中,端坐于王座上的玄衣抬眼看着天上的天官星,不由露齿一笑。

    “那就让你出一出气。”

    修身塔里,九先生和观棋先生也俱都在沉默。

    裴音归看了眼天上的星辰,又射出一箭,便如那天的舞龙街一般,追随着陆景的身影远去。

    这般种种原因下......

    太玄京中,就有了惊人的一幕。

    李雨师在前方疯狂逃窜。

    陆景提着剑漫步行走在他身后,一路杀人!

    原本并不知晓此事的诸多玄都大府也都知晓了此事。

    比如就在不久之前才知晓陆景遭遇刺杀的盛如舟,原本正坐在书桌前读书,盛夫人与盛姿就在里屋说着体己的话。

    有人匆匆来报。

    饶是盛如舟都惊讶莫名,声音拔高:“你说什么?”

    “陆景......陆景杀了萧楼将军,杀了褚国公府的十四妖族客卿,又杀了数十位强者,如今正在满城追杀李家三公子!”

    里屋瞬间安静下来。南国公府中亦是如此。

    南禾雨刚刚才听闻持星将军传来的消息,紧接着就有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传来!

    原本被褚远谷阻拦的南风眠,此时此刻却横刀站在褚远谷身前。

    他脸上笑意盎然,抬起下巴,道:“褚家叔父,你想去哪里?”

    李雨师一路逃去舞龙街。

    舞龙街上,也已经有许多将军出马,想要看在少柱国的脸面上,接引李雨师。

    玄都李家,亦是有数位强者走出李府,可李家真正的强者,却都不在玄都中。

    哪怕是少柱国李观龙也从未想到,位于玄都中央的李家有朝一日,竟然会遇到这等事......

    真正的强者俱都被太子所阻拦。

    所以当李雨师逃入了舞龙街,刚刚松去一口气时。

    却又有星光铺展而下。

    李雨师身躯微怔,转头望去......

    只见陆景满身沐浴的星光,手中那把玄檀木剑上竟然还在滴血。

    可身着白衣的陆景片尘不染,他生在星光下轩轩若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

    身姿便如同蒹葭倚玉树......

    但却还酝酿着某种大恐怖,让李雨师的身躯,都在瑟瑟发抖。

    “他......他要杀我?”

    李雨师分明从陆景滴血的长剑上,感知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向来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李雨师,在这一刻恐惧到了极点。

    乃至他身躯都在瑟瑟发抖,那星光符文已经燃烧殆尽,元神因为这恐惧而变得羸弱不堪。

    他只能步行在舞龙街上。所幸......舞龙街上多将军府。

    许多不曾被卷入天龙之争的将军

    ,也不曾被太子麾下强者凝视,得以走出家门,来到舞龙街上。

    十余位将军皱着眉头,看着朝李雨师而来的陆景。

    这些将军浑身气魄便如同浴血造就,比起寻常强者,还要更加骇人。

    可陆景早就已然见识过舞龙街上的将军气魄,却依然化作一道星光,超越李雨师,落在李雨师必经的道路上。

    有将军皱眉大喝:“陆景,你想要做什么?”

    “他是少柱国三弟,无论你们有何恩怨,陆景先生总要为自己考虑。”

    “陆景先生在养自己的剑,可今日陆景先生已经杀了诸多强者,甚至萧楼将军都死在你手中。

    你那道扶光剑意已经几可冲天,往后前途自不必多言,又何必拿自己的性命玩笑?”

    这些将军话语有好话,也有威胁。

    可是陆景却似乎浑不在意。

    他望着李雨师,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雨师公子,所谓礼尚往来便是如此。

    你要杀我,总要付出些代价。”

    “我......我兄长乃是少柱国李观龙,家姐乃是......”李雨师声音都有些颤抖。

    他忽然想起许白焰一事,明白眼前的陆景行事毫无章法,不可再用言语激他。

    “我知道。”陆景眼睛眯起,笑着点头道:“我知晓少柱国李观龙,也知晓雾凰小姐。

    可我今日还是想问雨师公子一句,且不提他们,你......怕我吗?”

    李雨师沉默。陆景笑容越发灿烂。

    李雨师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怕了,陆景......你我之间的交锋,是我输了......”

    哧!

    剑光飞起。

    李雨师一条手臂瞬间就被斩断,鲜血喷涌,他的惨叫声回荡在舞龙街上。

    强烈的痛楚,让李雨师面色发白,不知所措。

    “我的右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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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恶人成佛只需要放下屠刀?

    满天星月明如昼,此间但有剑气与血雨。

    李雨师早已跪倒在舞龙街上,他左手死死捂着肩头,血色绽放,道道血气弥漫开来。

    而那被陆景斩断的右手,抛飞在半空中,仅仅刹那时间,就已经被炽热的剑气卷动,斩碎,继而化作一道血雾消散在天空中!

    一切血肉骨骼,都已化作齑粉,在天上星光映照下,竟然还映照出点点光芒。

    一阵寒风吹过,那血雾也在顷刻间散落虚空,彻底无影无踪。

    周遭注视这一切的十余位将军眼见这一幕,不由俱都怔然!

    舞龙街上一片宁静,旋即这十余位将军身上的气势暴涨,一同压向陆景!

    一道道久在征战中打磨出来的骇人威势,配合上熬练而出的阳刚气血,就好像是一轮轮高悬于空中的大阳,绽放神威。

    这等勇武之人绽放气血,若是寻常元神修士,感知到这大阳一般的气血神威,元神都要被灼伤。可是陆景神色却丝毫无变,一如他上一次前来舞龙街。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陆景身上正气如虹,甚至盖过这些将军的气魄。

    可今日,当天官降神,星光展落,铺陈在陆景元神上,陆景面对着可灼烧元神的气血威压,却似乎毫无所觉。

    他甚至不去看那些将军一眼,也不去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汗水如雨的李雨师,而是注视着舞龙街更深处。

    “陆景先生,少年意气是好事,可总要顾虑自身安危,你这般冲动,岂不是要和玄都李家,要和少柱国不死不休?”

    一位浓眉、又留着修长胡须的将军大喝道:“少柱国如今不曾统领军伍,可边境战事吃紧,他终究要承虎符,执掌十八万神关军!你与他为敌,未免太过不智?”

    陆景依旧望着舞龙街深处,语气中却带了些好奇:“不知这位将军是?”

    “我乃乾先军朝光将军,只是一介粗人,陆景先生,你尚且年轻,不该如此鲁莽冲动......”

    陆景挑眉:“朝光将军可曾知晓此事前因后果?

    朝光将军先是点头,继而又道:“此事前因后果我略有听闻,只是这太玄京中的事,许多时候都错综复杂。

    此事自然是持剑追杀的陆景先生占理,我等之所以相劝,是因为权利倾轧下,能退一步便退一步,否则恐引来杀身之祸,得不偿失。”

    陆景终于看一下那朝光将军,却见此刻舞龙街上十几位将军,似乎都认同他方才的话。

    “即为军中将军,气魄也烈烈如阳,如今几位却教我委曲求全,明知我占着理,却又与我道错综复杂的局势,所以我就只能被围杀,不可意气风发一回?”

    十几个将军神色不悦,那朝光将军又道:“不论你有何委屈,自有大伏的法理处置。

    可你已经当街斩去了雨师公子的手臂,便是当街行凶,若你还敢再动,且先不论缘由,你自有一个私刑罪过,你要想清楚些。”

    “我自然想清楚了。”陆景眯着眼睛,并无动作,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这些将军的话语,眼神始终落在舞龙街尽头,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初听起来,各位是在劝我莫要冲动鲁莽,可我仔细听去,其中却满是你们对于李雨师的私心,此事倒也无可厚非,你们虽非少柱国麾下,可终究是军中人物,对于少柱国这样的大伏军中豪杰有些私心,也不算什么。

    可是既如此,又何必立一个名目?”

    陆景声音回荡在舞龙街上,数位脾气火爆的将***瞬间便怒不可遏,眼眸似乎要喷火,凝望陆景。

    可时至如今,七皇子、李观龙、褚国公府麾下真正的强者,都已被太子强者看顾,轻

    易出不得手。

    如今这十余位将军实力称不上极强,虽然敬重李观龙,却也并非李观龙直属,也非七皇子麾下。

    当陆景一言既出,诸多将军望向陆景的眼神虽然不善,可当看到陆景玄檀木剑中闪烁的星光,也终究不曾出手......

    陆景斩了萧楼将军,又斩了数十位修士的消息早已传来,他们自然知晓与此时的陆景动手,也是一个凶多吉少!

    强烈痛楚几乎侵入了李雨师元神,他艰难侧头望着空空如也的右肩,双眼周遭已经青筋暴露。

    而那舞龙街深处,一道身影也在此刻缓缓走来。

    那身影高挑身材,削肩细腰,肌骨莹润,身穿一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青丝精致挽起,插了一枚玉簪,看起来风度娴雅,又有倾城之姿。

    “雾凰小姐......”

    几位将军远远朝着来人行礼。

    陆景看到李雾凰独身前来,嘴角也露出些笑意。

    “陆景先生,你追索而来斩了雨师的右臂,达成了你的目的,让这太玄京中许多注视着你的人,都知晓了你的威风。”

    李雾凰一步步走来,站在李雨师身旁。她低头看这李雨师,对陆景说话。

    李雨师也抬头看向李雾凰,看到这自小疼爱他的姐姐,眼中却并无委屈,反而多了些愧疚。

    兄长不在玄都中,如今遇到这等事,却要让李雾凰出面,让李雨师心中.....如若烈火燃烧一般。

    陆景玄檀木剑已经归鞘,凝望李雾凰,直言问道:“雾凰小姐,我之所以先斩李雨师右臂,就是想要见一见你,也要亲口问一问你......

    今夜派遣这般多的强者杀我,是否是七皇子授意?

    陆景明知故问,灼灼目光就落在李雾凰身上。

    他此言一出,这舞龙街上顿时变得更加寂静。不知有多少人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在瞬息间转变!

    李雨师与褚国公府麾下强者一同围杀陆景,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其中竟然有七皇子的身影。

    可是却无人胆敢揭开此事。

    两条天龙争斗,陆景被卷入其中,身为被围杀者,便是提着剑杀出一个天翻地覆,也不算什么。

    可当陆景提及七皇子,却意味着眼前这位书楼先生要撕开此事之上的云雾,要直面七皇子!

    哪怕陆景与七皇子之间,已然没有回寰的余地。

    可是直面天家威严,却并不算太好的抉择

    就连李雾凰,都不由认认真真注视着陆景,想要将陆景看一个通透。

    陆景静静等待着李雾凰的回答。

    过去数息时间,李雾凰终于道:“便如方才朝光将军所言,陆景先生,少年可有意气,却不可太过莽撞气盛。

    你可知道你在询问什么?”

    陆景右手始终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他目光同样认真,神色依旧冷静,语气中有些感叹:“七皇子贵不可言,我只是个小人物......可是便如同李雨师所言,太玄京中风起云涌,诸多风波弥天而起..

    正因如此,七皇子麾下虽然强者无数,其中不乏能随意拍死我者,但在其他风波牵制之下,这些

    强者却无法出手,让我我这小人物能够持剑走入舞龙街,亲自问一问雾凰小姐。”

    “所谓好风凭借力,大约就是如此。”

    陆景说话间,目光又转向跪倒在街上的李雨师。

    “陆景,李雨师已经断去一臂,他也已向你服软,而我一介女子,也孤身走出李府,不曾带出李府守卫......

    你与李雨师之间的恩怨,便如此作罢,如何?”

    李雾凰声音幽幽:“我自知晓他屡次对你出手,你心中有气,作为交换,李府也不会追究他断臂一事,往后若有争锋,你们自倾尽各自本事就是......”

    “雾凰小姐......我知道你端坐李府中绣花抚琴,不曾见世间恩恩怨怨......可时至今日,你为何还在俯视我?”

    陆景忽然打断李雾凰的话,道:“我已经站在七皇子一脉对立面,圣人言以直抱怨,有仇不报枉读圣贤书,若是只断他一臂,我又如何养我如虹剑气?”

    陆景说到这里,微微仰头,轻声道:“而且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这舞龙街上,以我为强,此事结果如何,也应当以我为主导,你给出的条件,不够。”

    “李雨师胆敢出手杀我,就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陆景娓娓道来,话语却令众人惊异:“今日你来选一选,或者让我斩了李雨师,玄都李家以大伏律法为基,治一治我的罪!

    亦或者,我废了李雨师,玄都李家揭过此事,莫要生出波澜!

    至于往后的争斗,则是照旧!”“雾凰小姐,不如由你来选一选?”

    陆景眼眸陈静,语气也并无什么波动,可说出的话语却不免令人感叹。

    这陆景一朝得势,佩剑而立,胆魄竟然如此惊人!

    莫说是周遭旁观的将军们。

    就连默默注视此处的更强者,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多出些凝重来。

    陆景岿然不动。

    得理不饶人,得势就要恪守气性,出一口恶气。

    李雨师几次谋算于他,若是只斩他一条手臂,又如何称得上“顺气”二字?

    李雾凰原本同样平静的神色,终于因为陆景的话,扬起一些怒气来。

    “陆景,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若胆敢动手杀人,你原本的委屈,原本的道理自你出剑之时便会烟消云散。

    这里是太玄京,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可他是我李家公子,他便是杀你在先,自然有律法处置,你私刑杀他,就是不占道理。”

    “就因为他是李家公子,就死不得?”

    陆景轻轻摇头:“雾凰小姐,你既出此言,就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语带询问,眼中泛着热切的光彩。李雾凰瞬间变沉默下来...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这一位玄都李家的小姐,往后的七皇子正妃,会被眼前这么一位少年强逼着做出选择。

    便如陆景所言,若无其他风波,哪怕此刻有天官星光映照的陆景,也绝不敢前来质问于他。

    可今日,境地已至如此!

    李雾凰左右四顾,却惊讶的发现......事实正如陆景所言,这舞龙街上,竟然真就是陆景为强!

    而这陆景这时便持剑而立,静静的看着他。“陆景绝不敢杀雨师!”

    李雾凰心中纷乱非常,只觉得哪怕以陆景的气性,也绝不可能不怕死。

    陆景若是杀了李雨师,便等同于给七皇子递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律法之剑。

    这律法之剑许多时候杀不了很多人。

    可是当这律法之剑握在七皇子手中,握在李观龙手中,陆景必死无疑!

    李雾凰心中这般笃定!

    可当她低头看到李雨师苍白的面容,看着李雨师颤抖的躯体,李雾凰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抉择。

    李雨师与她是一母同胞!血脉亲缘绝无法忽视。

    “陆景话已出口,若是我....

    若是我选错了,若是他还有其他依仗,雨师就要死了!”

    多日养尊处优的李雾凰,脸色通红,胸腔剧烈起伏

    眼前这一幕,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

    “借势而为,既然已经是仇敌,就不怕得罪绝了七皇子、李观龙!

    这看似寻常,天下少年间却极少有此胆魄者。”苏府中,大柱国徐徐点头。

    就连他也绝不曾想过......这桩磨砺,这桩围杀,竟然会演变至此!

    “他如何能够引动天官降神?

    骑虎飞升的天官也许多年不曾显现,可是今日,当大柱国抬头,就能看到正迸发出璀璨光明的那颗星辰。

    观棋先生、九先生、十一先生同样如是,眼神却越发坚定了许多。

    李雾凰心中不知何其紧张,光洁的额头上,也流下汗水。

    “雨师......不能死。”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可让他冒身死的风险。

    “哪怕他一身修为被废,自此卧床不下,也比死了更好......

    李雾凰似乎终于做出选择,于是在诸多目光下,她正要开口。

    突然有一道冷漠声音传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陆景施主,你又何必咄咄逼人?”一道佛谒从远处传来。

    诸多将军,乃至陆景、李雾凰俱都转头看去。就见到舞龙街尽头那棵巨大槐树下,站着一位年轻僧人。

    那年轻僧人身穿一起红色袈裟,右臂连带肩头都袒露出来。

    额头烫出六个戒疤,做出一个杀生印,远远望着陆景。

    这年轻僧人面容坚毅,眼中却满是冷漠,两只耳垂几乎落于肩头,那袒露的右臂上又印满了诸多经文。

    陆景仔细看去只觉眼前这僧人却并无丝毫慈悲之相,反而如同一尊怒杀金刚,令人不寒而栗。

    “烂陀寺佛子......”

    有识得这年轻僧人的将军,轻声低语。远处李雾凰也明显认识这年轻僧人。

    她看到这西域烂陀寺佛子,心中似乎终于安定下来。

    “大师...“

    李雾凰向那佛子行礼。

    陆景眼神微动,有些意外。

    “这烂陀寺佛子与李观龙一起前往烛星山,捉拿王妃之女,如今李观龙还未曾回来,这佛子反而回来了。”

    “而且......烂陀寺佛子又为何要给李雨师出头?”

    陆景心有不解。

    烂陀寺佛子已经从那槐树下走出,一步便跨越许多距离,瞬间就来临陆景身前。

    与此同时......

    一道极其浓重的杀伐气彷佛自天而降,隐约之间,陆景好像看到一尊怒目金刚镇压无间地狱,森森杀气一过,便绞杀万千恶鬼!

    眼前这烂陀寺佛子明明是一位僧人,可周身上下却满是杀戮气!

    这等杀戮之气,配合上烂陀寺佛子强盛无比的气血力量,直直压在这舞龙街上。

    一时之间,身在舞龙街的陆景,只觉一股镇压恶鬼的佛光从烂陀寺佛子身上扑面而来!

    陆景昂首挺立,肩上却有如扛着一座刀山,刀山狂风不断袭来,刮着他元神颇为痛楚。

    “陆景施主,我佛有云,世人性本自净,万法在自性,思量一切恶事,即行于恶;思量一切善事,使修于善行。

    雨师公子今日与死生之间的大恐怖,想必已有所悟,已知往日罪责。

    既如此,施主不如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善人与恶人、愚人与智人与佛之间,不过一线之隔。

    从迷到悟,也不过一桩选择,陆景施主,你觉得如何?”

    烂陀寺佛子就站在不远处。

    他

    身后,隐约之间可以看到一道道金刚法相映照而出,又看到一座杀孽地狱不断浮现!

    佛子口中又有诸多佛谒,似乎是在劝陆景感悟。

    陆景将这些话语听在耳中,只觉脑海中满是那金刚话语,满是杀孽地狱!

    “若不思量善恶,若不谅解众生,往后必有大迷雾......”

    突兀间。

    陆景脑海里,这般想法不断浮现出来..

    而原本面色苍白的李雨师,正左右两难的李雾凰眼见烂陀寺佛子前来,终于定下神来!

    他们一同看向陆景,却见此刻的陆景正在皱眉沉思。

    他身前,隐约间可见一尊讲道的金刚,正绽放金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修身塔中的九先生勐然冷哼一声,便要站起身来:“烂陀寺这佛子想以杀身成道,却仗着自身修为,妖言惑众......”

    “不必着急。”

    观棋先生却彷佛心有成竹,仍然看向窗外。九先生正要说话.....却又勐然转过头去。却见原本正在沉思的陆景身上......

    倏忽之间,便有一道道金光涌动!

    澎湃的浩然气魄隐隐发光,此处有风拂过,融入于浩然气中,彷佛在一瞬间就吹散了迷雾。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狂风拂过陆景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他不再皱眉,而是转过头看向烂陀寺佛子,摇头道:“大师,我不信佛。”

    烂陀寺佛子眼见陆景竟然在瞬间挣脱金刚讲道,看向陆景的眼神更多赞赏。

    “陆景施主心有所持,是一件好事,令莲厄颇为敬重。”

    “可雨师公子年少,既已思己过,便有若放下屠刀放下屠刀与我佛更近,陆景施主......”

    “所以李雨师放下屠刀,我就应当宽恕他?”

    陆景望着烂陀寺佛子莲厄,侧头询问道:“大师修为不凡,我方才便已经注意到大师。

    可是大师是否知晓,雨师公子与我之间,又有何宿怨?”

    莲厄和尚双掌合十,道:“我久在槐树之上,已然听到许多。”

    陆景颔首,又问道:“大师乃是烂陀寺佛子,自当慈悲为怀,想来你并非是方才才入这玄都!

    以大师的修为,大约也知晓养鹿街上的异动,知晓他们围杀于陆景。

    也自然知晓陆景夺了许多人性命,才能走到这舞龙街上。”

    “既然之前也有这许多事,莲厄大师为何不出手救我?为何不救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

    如今单单见李雨师将死,才走下槐树,口呼佛号而来?”

    莲厄和尚面无表情道:“杀戮开始时,我并不在玄都,至于陆景施主行杀戮之时,我也并不曾阻拦。

    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佛不渡包藏祸心者。

    可这舞龙街上的雨师施主已大恐怖,此次之后必会有所蜕变。

    而且......雾凰施主于此事中,终究只是无辜者,令她做这番选择......是陆景施主咄咄逼人了。”

    陆景问道:“所以以大师所言,雨师公子看到了死生之间的大恐怖,往后就会放下屠刀?”

    莲厄和尚转过头去,看向远处的李雨师。李雨师面无表情,却犹自点头。

    莲厄和尚又望向陆景。

    可陆景却随意一笑,道:“好人成佛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可恶人成佛却只需要放下屠刀?”

    这颇为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诸多将军侧目,又令莲厄和尚都皱了皱眉。

    他正要说话。

    陆景却看向李

    雨师,摇头道:“雨师公子如何明悟,如何放下屠刀,如何成佛都与我无关。”

    “成佛与否是雨师公子自己的事,而我不过是一介俗人,雨师公子屡次杀我,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宽恕自是极好,可有时候我却总觉得,宽恕二字乃是怯汉之语,因他没有顺气复仇的气魄。

    又或者便是些卑怯的恶人之语,往日贻害于人,如今到了偿还的时候,又骗人以宽恕的美名。陆景也读过许多书,却不信宽恕能够救世。”

    陆景语气寻常,并没有什么掷地有声,他只是静静的说着,望向李雾凰,继续询问道:“所以,雾凰小姐究竟要如何选择?”

    李雾凰勐然皱眉,望向莲厄和尚。

    莲厄和尚口诵佛号,一道清明之意跃入了李雾凰脑海中,让她越发清醒。

    “陆景气性虽重但他绝非莽夫,他杀雨师,就是以命换命......”

    李雾凰眼神逐渐沉静下来,默不作声。而莲厄和尚身后的金刚法相越发明显。

    “陆景施主.....我以杀孽地狱成道,若施主杀悔过之人,难免要坠入其中......”

    烂陀寺佛子莲厄出现在舞龙街上,本身便是意外。

    让原本将要做出选择的李雾凰心智越发坚定。

    让原本胆战心惊的李雨师看到希望的曙光,原本低下的头颅也微微抬起,眼神中也多出些神采来。

    陆景就站在原地。

    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陆景身上......

    “如今想起来,陆景是在以自身之势压人,想要让雾凰小姐失去分寸,废了李雨师,他便能修一口心中顺气,也能继续养他那一道剑出扶光的剑气。”

    “可现在,莲厄大师来访,细想之下陆景一旦杀人,终究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雾凰小姐已经做出选择,既不想让雨师公子死,也不愿让陆景废了雨师公子。

    这反而让陆景陷入两难。”

    “此事至此,大约已经事了,雨师公子不会死,陆景剑气也将有缺,可有雾凰小姐最初的承诺,此事也算揭过,往后争斗也就各论本事。”

    “莲厄大师来的正是时候,他向来敬重少柱国,少柱国也曾赞莲厄大师身入地狱,镇杀恶鬼,大师随着少柱国前往烛星山,此次早些归来,没想到还能救一桩灾祸。”

    “哪怕陆景冲动莽撞,就此出剑,自然也有莲厄大师拦住他,此时陆景虽强,想要在烂陀寺佛子注目之下出剑杀人,也并无可能。”

    旁观者中,许多人心中这般想着。天上的星光,似乎都暗澹了一些。

    陆景佩剑而立,感知着天空中的微风,感知着流淌在他气血中的春雷精神,感知着玄檀木剑上,那道扶光剑气。

    他脑海中,趋吉避凶命格再次闪烁光辉。而陆景的心智、气性却依然如同之前。莲厄双掌合十,凝望着陆景。

    李雾凰眼见陆景就站在那里,并无什么动作,只觉自己揣测无误。

    “陆景先生,天色已经不早,请回......”

    铿锵!

    一道狂暴的剑气眨眼而来。

    “宵行者能无为女干,而不能令狗无吠也.陆景一念。

    腰间玄檀木剑仅仅一瞬间,化作炽热光芒。那剑光恢宏肃穆,彷佛蕴燃天之势!

    这纵横无匹的剑光,比起方才陆景的浮空剑气更加浩荡,更加汹涌。

    这便是他许久以来,养出的那道扶光剑气。剑气纵横,肆意挥洒!

    此时此刻,这舞龙街上好像只有陆景的剑光绽放。

    便是天上星光也不可与我陆景剑光争辉!

    凌厉至极、霸道至极的剑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长空。

    莲厄和尚神色微变,眼中杀气腾腾.最终,却并未出手。

    他竟拦不下此剑!

    今夜,夜色深沉,而天上繁星高悬于空,此是一景。

    而这舞龙街上,又有一景。

    便是陆景剑气之掠,化作一道灿烂的弧光,照亮周遭一切,继而在李雨师、李雾凰眼中绽放。

    一道血光喷涌。

    刚刚生出一丝希望的李雨师眉心就被那剑光刺穿!

    一束血花绽放盛开。

    染红了站在李雨师身后的李雾凰衣衫!

    原本就跪坐在舞龙街上的李雨师,彻底无法支撑头颅,眼中那缕希望却已缓缓消散。

    他低头而死!

    陆景收剑入鞘,神色不变,转身走出舞龙街。“雾凰小姐,这是你的选择。”

    李雾凰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已无生息的李雨师。

    “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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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律法……并非最重

    佩剑的书楼先生,浑然不像刚刚杀人归来。

    天上星光逐渐暗澹。

    云雾卷土重来,暗澹的星辰先消失无踪了。

    高挂在天空中的,就只剩下几颗灿烂的星辰,以及那颗天官星。

    “天官降神,虽然无法久留,但落在我身上,总能给自己争一个顺气来。

    陆景只觉自己元神变得越发通透清明,点点星光好像融入其中,一道如同炙热烈阳般的剑气,萦绕在端坐于真宫中的元神周遣,变得越发锋利,也越发璀聚。

    “扶光剑气,若气性有违剑意中的煌煌正道,也就称不上扶光二字,也就无法继续精进,甚至我自身的元神之道也将崩塌。”

    陆景就这般走在长长的舞龙街上。

    天官星始终照耀着他的去路,也照耀着他的眼神。

    天官降神石……

    引摩掌素月,俯仰之间已然二百年的天官降下星光,在短时间里以星光为引,接引天官神秘的力量,落于陆景元神之上。

    而这位天官,自然就是整座大伏都在纪念地虎魄天官,早在大伏建国的年岁里,就有天官的记载,天官节也是大伏最为热闹的节日。

    大伏百姓始终相信,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天官星上面有一位骑虎的将军,在底护着凡间,底护着凡间的大伏生灵。

    天官降神石的力量正在消退。

    可陆景剑出扶光,杀了屡次谋算于他,甚至此次以青明相威胁的李雨师,陆景只觉得无论是自身的春雷精神,还是扶光剑气都越发炽盛,越发厚重澎湃。

    而当散落的星光融入于陆景的躯体。

    原本就已经被天官降神石吸纳来的元气也几乎不在逸散,而是疯狂的融入于他的元神中。

    于是陆景一边漫步独行,一边运转东岳炼神秘典。

    元神手捏印决,口诵咒言,元气疯狂融入于他金光大盛的元神中。

    而陆景的元神还在不断厚重起来。

    元神第五境化真境界,神念、真宫、显神三种层次。

    此时此刻的陆景,不过眨眼间,就已然破入显神境界!

    而这似乎并非是陆景的极限。

    显神境界,元神神光四溢而出,可掌控诸多元气,显化神光,元神出窍而去,在这神光底护下,再也没有那般脆弱。

    与此同时,显神境界下所以掌控的元气也更加

    庞然,能够炼入元神中的元气,自然也有诸般提升。

    远处天空,好像并未曾被星光照耀。

    可陆景抬头,却好像看到远处一位骑虎的天将,在那灰暗的夜空中,驾驭着云雾,低头注视着他。

    陆景似有所觉,向那一位骑虎天将行礼。

    骑虎天将也向他微微领首,旋即化作一道流光,流入黑暗云雾中。

    一刹那,云雾也变得光洁无比,就好像其中孕育了一团银河,银河流动又归于黑暗。

    而那天上的天官星,依然高悬于虚空。夜暗方显独星明,灯明始见一缕尘。

    天上的天官星越发暗澹,却因这太玄京中的夜太过暗了,反而变得越发明亮。

    太玄京街头,早已人声鼎沸。

    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黑暗中走出房舍,看着天上的天官星。

    陆景抬眼,忽然停下脚步,朝着天上一朵云雾徐徐行礼。

    那云雾原本遮掩天际,看起来乌云厚重,好像能够遮盖一切。

    可当陆景行礼,又有一朵桃花花瓣缓缓飘零,落在陆景身旁。

    十一先生。”陆景眼神清激,看着眼前这位书楼先生。

    在冲突

    最前,他借着那候忽显现的星光,早已看清楚眼前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这数月以来不过与他说过几句话的书楼先生,想要在今日这桩劫难中,护持于他。

    其中的情谊自不必多言。

    这数月以来,陆景入了书楼,自始至终都不曾对书楼起到什么助益。

    哪怕他在书楼里教书,书楼也给他丰厚的月俸,也让他在这太玄京中扬名。

    如今他腰间的玄檀木剑,他平日里练字的持心笔,如今流转在他气血中的春雷刀意都来自于书楼。

    “观棋先生、九先生虽然不曾与我明说,但通过之前的种种话语,我也能从侧面察觉到书楼必然背负着极大的压力。

    空山巷中,书楼碍于这种压力,也碍于我的安危不曾出手仔细想起来,书楼乃是传道之地,并非宗派,若非这般特殊,也不可能开在各国各地。

    在这种情况下,此次十一先生却想要护持于我。

    陆景并不愚笨,隐隐之间已经猜到书楼出手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他自身也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争斗,需要一场神鬼辟易的杀戮,喂养自身精神以及剑气,同时夫少年者,若明知力能所及,如果还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始终隐忍,他手中的剑气,又如何称得上“扶光”,融入于自身血脉中的刀道精神,又如何称得上“春雷”?

    “你要去哪里?”十一先生声音幽然,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竟然少有的露出些柔和之意。

    陆景如实笑道:“杀了玄都李家三公子这样的人物,陆景自然要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否则只怕明日,否则只怕夜半就要被京尹府捉拿。

    十一先生道:“你可先去书楼。

    “若无其他去处,我一定会去书楼。

    陆景摇头道:“毕竟,我欠书楼,欠几位先生的情分已经很多了,欠的债越多,添上几笔自然也就不痛不痒。

    只是当下,去另外一处所在更合适些。

    十一先生看到陆景脸上毫无慌乱,问道:“所以你杀李雨师,并非一时冲动,心中也有思量?”

    “自然也有冲动。”陆景笑道:“可是冲动归冲动,命还是要保的,并非学生自视过高,可我却觉得若是与那李雨师一命换一命,我反倒是有些吃亏了。

    十一先生望着陆景。

    陆景想了想,询问道:“我杀许白焰之前,曾经前往书楼,观棋先生说空山巷时,书楼若是保我,太玄宫中必然会有回应,对我而言会有更大的祸患,甚至会让我性命不保。”

    “可时至如今,十一先生却愿意为我出手,想来观棋先生大概是觉得,此时书楼为我出手,太玄宫中的回应,不至于令我性命不保。

    所以陆景想要试一试,我这一位太玄天骄,这一位书画双绝的书楼先生,若能够再强一些,是否也可以如那些权贵者一般,逃脱律法的束缚。

    十一先生微微怔然,旋即认真道:“权贵者并非独身一人,他们往往站在一处,许多底蕴厚重的府邸连成一片,许多沉重的权柄累在一处,这般错综复杂下,才能够在律法之剑下保全性命。

    陆景,可你现在是孤身一人也许等你进了牢笼,太子一脉自会相助于你。

    只是你不曾入太子魔下,却与李观龙有血海深仇,执掌律法之剑的大人们也懂得权衡。

    十一先生声音越发柔和,轻声开口,又道:“不如你与我一同回书楼,观棋先生.”

    陆景眼神清亮,又向十一先生行礼:“替我谢过观棋先生和九先生。

    许多事其实并无那般凶险,陆景心中有数。便如他所言。

    今日在舞龙街上,陆景拔剑杀人,杀了李家三公子,并不是

    大凶之象。

    反而留李雨师一条性命,剑道崩解、武道精神消弥,一身气性归于庸碌寻常那陆景往后又该如何面对这太玄京中诸多的风波?

    这才是真正的大凶之象。

    十一先生见陆景拒绝,又见到陆景胸有成竹,也就不再相劝。

    “先生,陆景还有一事相求.”

    “我知道。”十一先生转过身去,朝书楼而去,声音却传入陆景耳中:“你自去走你的路,行你的事,养鹿街上的院子、院子里的人,你都不必担忧。

    “我既然出了一趟书楼,总要做一些事才是。陆景难得出言相求,十一先生不等他说完就已经了然陆景在担忧些什么。

    远远看到十一先生离去,陆景请她护持青明,若放在往日,心中也许会有些难以为情。

    可自从南风眠拔刀相助于他,自从重安王妃司晚渔留下那一封信,自从书楼多次相助于他,令陆景深觉

    在黑夜中独行,自然颇为洒脱。

    可身旁若是有些值得信任的人,也不乏一件幸事。

    “其中情谊,往后再论。陆景继续前行。

    天上的天官星越来越暗他身上天官降神施加的力量也不断流逝,可他本身元神却越发强横。

    直至第五境歳峰。

    “无论是天官降神,星光映照,还是我拔剑杀人,对我的修行之路而言,都受益匪浅。

    陆景心中这般思索。

    而这太玄京中,却不知有多少道目光注视着陆景。

    陆景似有察觉,却依然神色宁静,昂首阔步行走在此处的黑暗中。

    又往前走了几步。

    陆景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腰间配刀,一身青色长衣,躯体高大,面容俊逸的南风眠,正背靠着一棵柏树,双手抱胸,远远望着他。

    而南风眠身旁,南雪虎愁眉苦脸,手中还拿着一壶酒,两盖酒杯。

    那壶酒明显已经被热过,热气不断升腾。

    南雪虎一重重气血勉强包裹着酒壶和杯盖,很明显,他是被南风眠抓来温酒的。

    “来,喝酒!

    南风眠从南雪虎怀中拿过酒壶,为陆景倒酒:“等你喝完这杯酒,有何所求便直言于我,等你死了,我会埋了你,往后逢年过节,也会祭莫你。

    南风眠话说的不吉利,表情却颇为真挚,眼中竟然满是遗憾。

    “只可惜我不曾与你结拜。

    南风眠将酒杯递给陆景叹息道:“否则你无牵无挂太玄京中也并无什么亲缘,我会在碑文中刻上南风眠义弟陆景之墓,这样一来,也显得你来这世上一遭,走时并非是孤家寡人。”

    陆景对于南风眠这等性格颇有些无奈,却毫不犹豫的接过了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风眠兄今日为我出手,陆景自会记得,等过几日,我在摆酒请你。”

    陆景笑意殷殷。

    他这番话令同样无奈的南雪虎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了陆景一眼。

    南风眠微微皱眉,思索一番,感叹道:“我原本在想,是否要带你杀出去。

    可是仔细一想,你如今的仇家是七皇子一脉,你当街杀了李观龙家的老三,给了他们名正言顺杀你的机会,这便是九死一生。

    可我若是带你杀出去,你这样的天才出不得太玄京,也出不得大伏,到时候要杀你的,就是太玄宫,就是大伏朝廷,甚至太子也会杀你,就算得上真正的十死无生。

    “到时候我也会死,我们两人若都死了,这仇就不好报了。

    此时的南风眠也有些愁眉苦脸。

    南

    雪虎气都不喘了,深深低头。报仇?”

    陆景也颇为诧异,侧头问道:“风眠兄想要为我南雪虎正要回答。

    陆景却皱眉说道:“陆景不过一介书生,虽然雨风眠兄交好,可我却终究不曾帮过你什么,我若是死在了这桩劫难里,你又何必卷入其中?这未免太过不值了。”

    他心中确实极为不解。

    南风眠却轻轻握住腰间醒骨真人的刀柄,望着陆景,询问道:“你忘了这件事情的起因?”

    陆景沉默。

    南风眠声音逐渐深沉起来:“陆景,有人要为你报仇你却觉得以你我之间的交情,我不该为你报仇。

    可实际上我既然腰中配刀,胸中有气自然要自行我事!

    你只说你我之间的交情,却忘了这件事情本身便是这太玄京中的不平事。

    “李雨师屡次想要杀你,七皇子、褚国公府甚至派出朝中将军,派出诸多强者,想要围杀于你。

    可我问你,陆景,你可曾干过伤天害理的事?陆景怔然,低头想了想,缓缓摇头。

    “我再问你,你可曾对不起李雨师,对不起七皇子,对不起褚国公府?”

    陆景再度摇头。

    “那你在这件事里,是无辜者,对于天下间诸多不平事,我有心无力。

    我却见到你悟了四先生的人间剑气,也见到你写下那四行希望,真如此我极为敬佩你,也觉得往后你若能不死,这天下必然会精彩的多,这人间也能多出一位仗剑而行,平天下不平事的豪侠!

    可你却死在这等不平之下,我心中有怒,自然要拔我的刀,替因为这不平之事而死的你鸣怨。

    南风眠娓娓道来,目光却始终落在陆景身上。

    几息之后,南风眠又道:“你能见到四先生手下的血泪,也能见到那善堂中的恶孽,能够因此而拔剑杀人。

    可你却忽略了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冤屈,只觉得这天下间,就只有你这么一位心存任侠之气的人物

    陆景,你未免少看了天下人,也小看了我。南风眠并不压抑自己的声音。

    可他的声音飘出一丈以外,却见那寒夜中的风如刀,轻而易举便斩碎了那些声音。

    陆景低着头,沉思良久,这才抬起头来问道:“风眠兄,我只是孤家寡人,只要将心中的人托付给几位先生,死了也就死了,并无什么值得可惜的。

    可你要为我报仇,却总要顾虑诺大的南国公府,要顾虑许多亲族。

    你见太玄京中不平事,就想拔刀相助,可若是许多亲族因你而死”

    “我自然没有那么蠢笨。”南风眠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莽夫,腰间配刀,就要冲进那些豪门大府大开杀戒,最后被以谋逆论处,死无葬身之地?

    报仇的法子自然很多”

    “那风眠兄以为我是莽夫?”陆景忽然打断南风眠的话,抬起头来,眼中神采飞扬:“我在舞龙街上杀李雨师,你温酒为我送行,又要为我报仇,就好像我已必死无疑,就好像我是个冲动莽撞的无智之人。”

    南风眠看到陆景眼神,眉头微挑:“李雨师带人去杀你,若是他真杀了你,在大伏律法之下,就算有太子从中攻伐,李家会付出许多,可李雨师不会死,持枪的萧楼将军也不会死,乃至李家所付出的,七皇子也会补回来死去的天才,只是一具尸体。”

    “可你与玄都李家不同,那看似擎天立地的大伏律法,乃是巩固云端的工具,朝堂不会因你而生出乱子,也不会因你而乱了律法的规矩,因为你孤身一人,因为你生无权柄,即便你修为不凡,可是当有七皇子那种存在手持律法之剑要你死,你如何能活?”

    “大伏的律

    ***化作断头刀,即便朝中有人惜才,可是圣君既然要以七皇子磨砺太子,就不会因为你的天赋而拦七皇子。

    陆景,这便是我为何觉得你必死无疑的原因。陆景听闻南风眠话语,也轻轻点头,旋即他突然抬起头来,笑道:“大伏律法虽重,可大伏律法却并非最重。

    南风眠勐然一怔,他腰间醒骨真人也发出鸣响声,似乎是被他心绪引动。

    陆景抬头看天上星辰,却见此刻那天官星已经若隐若现,即将消失。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杀李雨师是冲动之举,都觉得我行了大凶之事,觉得我九死一生。

    他们觉得我一介白身,碰上七皇子、李观龙、褚国公,若身上存些道理,还可自保,可如今我触犯了专门为我这等平民百姓制定的大伏律法,道理被七皇子一脉所持,我又私刑杀人,自然必死无疑。

    “可是为何所有人都忘了,在太玄京中,大伏律法并非最重,律法铸造的断头刀,有时候即便是七品炎峰的修士也能斩去。

    可有时候,却也并非那般锋锐。天上天官星已经彻底消失了。

    陆景却还望着黑暗的天空:“我一介白身,所以他们以专程为王公贵族巩固云端的大伏律法杀我。

    可是我却依然有我自身的依风眠兄,我觉得我不会死你信吗?

    陆景说到此处,目光直视着南风眠。

    南风眠也望着陆景,足足过去几息时间,南风眠突然哈哈大笑,对一旁的南雪虎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倒酒。

    原本还不情不愿的南雪虎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却连忙运转气血,炽热的气血落在酒壶上,一阵阵热气、酒香从中翻腾出来。

    他为南风眠和陆景倒酒。二人共饮。

    南风眠侧头看了看远处的太玄宫,道:“怪不得你想去那里。

    “只是你为何觉得似圣君这样的人物,会为你而开口?

    陆景道:“圣君有吞天之气,他想要高坐于天穹,想要成为仙中之帝!

    “于柏先生入朝中见他,想要解下岁寒、松柏二剑,圣君让他佩剑来见。

    而太玄京中不知有多少人说我是举世的天骄,可我这数月之间,却多遭倾轧,圣君既然有吞天之志,又为何不爱才?

    陆景这般询问。

    南风眠回答道:“世间天赋不凡者虽然极少,让圣君侧目者却并不多。

    而且天下强者无数,修行天赋虽然重要,但真正修为鼎盛者中,也不乏年少时天资愚钝者。

    陆景,若你觉得以你的天资,就能让圣君开口,只怕想的太简单了些。

    陆景摇头:“若仅论此等天资,我自然不会冒险,自然不会冲动.....“

    “可是站在云端的人们,都觉得我只是一介白身,那么我就争一个权柄给他们看,也给高于律法者看看。

    既然我表现出来的天资不够,那我就再强些!

    南风眠眼中光芒顿显,他也看向太玄京:“明日便是殿前试明日京尹府开桉,再来抓你可你却已在太玄宫?”

    陆景不再多言,只是由衷向南风眠笑了笑,继续朝着太玄宫而去。

    南风眠和南雪虎望着陆景渐行渐远的背影,站在原处。

    许久之后,南雪虎忽然道:“便是得了一试优胜,陆景就这般有把握能让圣君行天诏?

    南风眠看着陆景消失在远处突然觉得陆景躯体中气血流转间,却隐隐有一道雷霆正在涌动!“明日而已,且看一看就可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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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三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请假,不好意思。

    早点发出来,免得大家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匣中既有三尺剑,敢入吴潭斩龙子

    也许是因为诸多星辰显现,星辰上有风吹来,吹散了厚重的云雾。

    原本黑暗笼罩的夜晚,反而有月色透出,紧接着一轮明月在天上云雾中若隐若现。

    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天上的孤云稀月,令许多人都觉得今日的夜晚萧瑟而又孤寂。

    盛姿从十里长宁街走来,最终也不曾见到陆景。

    舞龙街上的那棵槐树在这冬日中,越发显得寂寥。

    甚至站在舞龙街口,远望着悠长的街道,还在怔然出神。

    南禾雨和持星将军站在那巨大槐树的枝干上,望着盛姿的背影。

    此时的盛姿发着呆,有些不知所措。

    叶舍鱼望着盛姿,脸上的白星面具上,星星点点的光彩还在不断转动。

    “不惜深夜赶来,又孤寂而萧瑟的站在这舞龙街口,你看……你南家小姐不曾珍惜的人物,总也有人迫切的惦念着。”

    叶舍鱼语气有些可惜:“只是……陆景先生这一遭给他人抓住了把柄,原本他虽然是一介白身,却颇有声望,又是十三皇子少师,论及地位倒也有些。

    只是现在……两条天龙之争,他已经与李家有了血海深仇,七皇子也绝不容许有这样的天骄,站在他的对立面。”

    南禾雨腰间千秀水此时此刻显得越发平静,就连微风吹过剑鞘,都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她也远远看着有些慌乱的盛姿,耳中还回荡着叶舍鱼的话。

    良久之后,她却微微摇头:“当时我心有执念,不愿意被拘束在玄都中,也不愿意身上带着家族的枷锁。

    时至如今,不曾与陆景先生成婚一事,我仍然不后悔,我剑心之所以有愧,是因为我作出决定之后,又优柔寡断,不曾担起这桩事中应该担负的责任。”

    “而陆景先生所修行的剑意惶惶如大日之光,烈烈如扶光之焰,我站在他的角度却并不觉得他是冲动出剑……如果他不出剑杀人,我反而会觉得诧异。”

    南禾雨想到这里,不由低下头来,想起冰峰上陆景刻下的四行文字,想起那四行文字中所夹杂着的锋锐剑气。

    剑气冲天,其中夹杂着希望,又夹杂着一往无前的锐气。

    他人看不懂,南禾雨那颗羽化剑心,却能清楚的感知到。

    “不论冲动与否,陆景先生面临的劫难,终究十分沉重……而他如今去了皇宫,玄都李家想要以律法杀他,等到天亮之后,京尹府开案,就会上呈太玄宫,让京尹府赤狮进宫拿人。”

    “如今,李雨师带人前去围杀陆景先生这件事,反而并无多少证据了。

    反倒是陆景持剑走入舞龙街,剑斩李雨师的事,被舞龙街上不知多少将军,不知多少下人看见。

    七皇子与玄都李家,必然要解决这件事情,置陆景先生于死地!”

    叶舍鱼说到此处,语气中的可惜越发明显了:“我在玄都许多岁月,以我的年岁,尚且不曾看到过如同陆景先生这般出彩的少年。

    他身上自有清正之气,容貌、天质自不必多言,又有可称天才的天赋,只是可惜……这样的人物,却终究躲不过权力的倾轧。”

    南禾雨默不作声,又远远看到原本呆呆站在舞龙街口的盛姿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离去,步伐匆匆。

    她想了许久,又转身看向太玄宫:“陆景先生前往太玄宫,也许并非仅仅只是想要短暂避一避灾祸。”

    “明日便是……殿前试,卯时初,参加元神、武道两试的修士,便会入朝面圣,可京尹府开案、上呈太玄宫,等待太玄宫内务府批阅,总需要一些时间。

    陆景先生……也许是想要以殿前试破局。”

    持星将军先是微微颔首,旋即又微微摇头,她认认真真看向南禾雨,询问道:“便是得了优胜又如何?虽说得了殿前试优胜,便可向圣君提请,可他终究犯下大案,想要让圣君在朝堂上赦免他的罪过,并不容易。

    你我皆知大伏律法如何,可既然此事已经摆到了台面上,终究要给玄都李家一个说法。”

    “而且……陆景先生天资不凡,可他却身受重伤,元神大亏之相尚且不曾被弥补。

    他自身剑意自然玄妙,可就算剑气玄妙,能够引动唤雨剑,可以他如今的元神,想要掌控三品的宝剑,只怕极难。”

    南禾雨侧头看着太玄宫,看了许久,忽然转过头来,望着持星将军道:“其实,陆景先生刻在冰峰上的四句文字与我而言有着不小的裨益,在那之后他也曾出言指点我。

    如果他与我相争……”

    南禾雨话语至此。

    叶舍鱼瞬间明白过来:“伱想要让出唤雨剑?”

    南禾雨微微思索,旋即摇头道:“陆景先生的元神自有玄奇,他明明元神大亏,元神上布满裂痕,却仍然能够突破境界。

    也许以他自身元神,也能承载三品宝物。”

    东宫。

    朱雀仍然一身青红二色的长袍,站在殿宇中。

    太子禹涿仙正低头写字。

    仔细看去,他写的却是陆景曾经写给他的“学道须猛烈”五字。

    朱雀望着自己身躯前方一丈之地,不曾抬头直视太子,道:“陆景先生底蕴厚重,我在他身旁清晰看到他捏碎一枚宝石异宝,引天上天官星降神而来,杀出一条血路,又前往舞龙街,杀了李雨师。

    只是……陆景先生成于自身的气性,却也同样败于自身气性。

    他剑道以及胸中正气,俱都来源于他一身猛烈气性,也正因如此,舞龙街上他也被自身的气性裹挟,不得不剑斩李雨师。”

    朱雀说说自己的理解,语气中还夹杂着清晰的感叹,眼眸中颇有敬佩。

    太子和陆景饮茶时,朱雀曾经在太子身旁斟茶,当时的朱雀还不明白太子为何要对陆景那般客气。

    可今夜之后,朱雀心中才明白……

    陆景能够修出那道扶光剑气,并不是因为运气,也不是因为传承,靠的是自身那一口真材实料的中正、勇猛气魄。

    “这样的人物,若是不遭此难,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可越是如此……七皇子、玄都李家、褚国公府则越是容不下他。”

    不知不觉间,朱雀在太子面前,竟发出这样的感叹。

    太子临摹陆景文字,又拿起纸张吹干上面的痕迹,仔细端详着自己写就的猛烈二字。

    他一边看着,一边随口道:“无论天资如何,气性一物,总需要磨砺。

    陆景之所以能修出这般中正勇猛的气性,与他在九湖陆府的遭遇脱不开关系,以彻头彻尾的白身斩去许白焰、独身走一遭舞龙街面对诸多将军威压镇压也让他的气性越发圆满。

    此事虽然是大劫,若陆景能够不死,以他那一身剑气,虽然仅仅只是化真修为,寻常神火虚境,只怕遇到他的剑意,都要退避三舍。”

    朱雀听到太子这般评价,眼中不由露出现惊异。

    神火九重,每三重一个元神大关。

    神火虚境,便是指神火一重至三重。

    陆景虽然杀过大至比丘这等的神火一重,也就是虚境入门强者,可终究靠的是其他底蕴。

    他只凭借自身修为,自然无法和神火虚境争锋。

    毕竟……

    修行一道,第五境和第六境之间,有着莫大鸿沟,并非轻易就能弥补。

    元神第六境,九重神火之间也同样如此。

    “只是可惜,陆景所遭遇的这桩劫难,确实有些困难。”

    朱雀心中这般想着。

    太子则是放下手中的纸张,脑海中突然闪过二字。

    书楼……

    又想起高坐在帝位上的圣君。

    “陆景一旦凭自己越过这一劫难,在这太玄京中以他一身扶光剑气,即便是南禾雨、北阙龙王三太子,都不可与他相提并论。”

    ——

    此时的陆景正在槐时宫中。

    即便已是深夜,炎序皇子和璃芸女官并未休息。

    炎序皇子就坐在陆景对面,那稚嫩的面孔上满是紧张和担忧。

    这向来坚强成熟的年幼孩童,此时眼中满是泪水。

    “先生,我现在就去竹中阙见七皇兄。”

    炎序皇子道:“我也不知为何会闹成这般样子,可我与七皇子一母同胞,我去求他开恩,也许这件事情还有……”

    “炎序皇子。”

    陆景宽大衣袍遮住躯体,与炎序皇子一样,跪坐在软榻上,喝了一口璃芸女官斟来的茶水,望着炎序皇子道:“天龙之争,乃是大势之争,而我如今已经站在七皇子对立面,李雾凰不久之后便是七皇子正妃,少柱国李观龙是七皇子强有力的支撑。

    所以当我与李雨师之间有了嫌恶的那一刻,七皇子就绝不可能因任何事与我交好,否则就代表着他会与玄都李家生出隔阂。”

    “炎序皇子今日便是去求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太玄京中,并非只有七皇子有人格,我陆景同样也有人格……就好像我曾听到坊间传闻,许多人评价我与南国公府之间的纠葛,说是南国公应该按照礼数,招我为婿,不应让我入赘,以此保全我的尊严,让南国公府锦上添花,让退婚一事不至于让南国公府丢了那般大的脸面。”

    “可是这桩事里,那些如此评价的人们,想到了南国公府的抉择,也想到了南国公府的脸面,觉得这样一来,便能解决我与南家的纠葛。

    可他们却唯独不曾想过我的想法!

    南国公府说让我入赘我就入赘,说要召我为婿,我就立刻同意,去南国公府当女婿?

    他们想要召我为婿,总要问一问我的意见,所以依照那些人的想法,是觉得我不应当有我自己的想法,南国公府提出来我就要答应?”

    陆景小声地讲述着,语气却十分平静,一字一句好像是在教授炎序皇子什么道理。

    炎序皇子低头细想了许久,这才点头道:“南老国公大约也是想到这些,如果想要让先生做他们的女婿,就要问过先生的意见。

    可陆景先生却有可能不答应,正因有了这样的顾虑,南停归才会手持婚帖,想要先将先生迎入府中再说。”

    “先生此时与我说这些……想来也因为你心中自有不屈,在七皇子一事中,同样不愿妥协。”

    陆景凝视着炎序皇子:“往后等你开府,御下迎贤之时,也要明白……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他日若你站在云端,不要觉得站在云端者就不会引起他人的怒意以及恨意,更不要觉得你身份贵重,天下人就要全然按你的意来。”

    小小的炎序皇子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只是眼中更加烦忧起来。

    “可是……先生,等天一亮,京尹府……”

    陆景看着十分担忧的炎序皇子,笑道:“不必担忧,许多事等事到临头,才能够下定论。”

    “明日,自有明日的恩泽。”

    禹炎序十岁的面容上,清晰的闪过愧疚之色。

    “先生,我在诸多皇子中最为势弱,您乃是我之少师,可今夜有人要围杀于你,我起不到丝毫助力。

    如今你身陷险地,还不忘教我开府待人之道,我却只能……”

    禹炎序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站起身来,转身走入自己的寝宫中。

    大约过去十几息时间,并不高大的禹炎序双手捧着一把长剑,徐徐从宫中走出。

    “先生,以我的年岁,还无法轻易出槐时宫,明日先生无论做何打算,还请先生拿我这柄槐时剑前去!

    槐时剑乃是大匠造为我打造,自有其珍贵之处,乃是一柄三品宝物。

    可这把槐时剑自从入我手中,却从来不曾出鞘,倒是让这把宝剑蒙尘。

    今日先生有难,炎序无以为助,唯有以这柄宝剑为赠,希望先生能够得脱厄难。”

    禹炎序双手捧着宝剑,递到陆景身前。

    陆景看着这般青褐色的槐时剑,望向炎序皇子的眼神,越发柔和。

    这许多日子以来,陆景不止一次看到过禹炎序十分爱惜的擦拭着这一柄槐时剑,有时这小小的孩子,还与这柄剑窃窃私语。

    可陆景却没想到,这般爱惜槐时剑的十三皇子,竟然会将这把剑拱手相送,这让陆景颇为意外。

    炎序皇子看到陆景不接,又道:“先生曾经教我仁爱,先生自为我少师以来,也倾囊相授,教我良多,其中虽有圣君之命,我却也能感知到先生话语、文章中对我包含的期许。

    先生自有期许,炎序总要报师恩……”

    他这般低语。

    一旁的璃芸女官低着头,很想要提醒炎序皇子……

    陆景此时的元神颇多裂痕,就算陆景先生受了这把三品宝剑,也只能当做一柄锋锐的菜刀,无法以元神祭炼,无法以此催发先生那玄妙无比的扶光剑气。

    可这位始终陪伴在炎序皇子身旁的女官,看到炎序皇子忧虑而又期待的眼神,就不再多说什么。

    陆景听到炎序皇子这番话,探手接过宝剑。

    这柄三品宝剑落入他的手中,只觉其中一道道锋锐的剑气此起彼伏,浩大的元气储存在其中,又有种种神秘的力量穿行于剑身,让手持这把槐时宝剑的陆景,元神在刹那间都变得凝实厚重许多。

    三品宝物……确实不凡。

    尤其是这一柄宝剑,出自大伏大匠造手中。

    “这把宝剑,哪怕是在三品宝物中,也称得上顶尖。”

    陆景右手落在剑柄上,轻轻一动,银白色的剑身就映照出一道剑光,原本有些昏暗的殿宇,因为这银色光辉,而变得灿亮。

    炎序皇子看到始终晦暗的槐时剑,落入陆景手中便迸发出这等光辉,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

    而陆景拔剑出鞘,手腕一动。

    数道剑气喷涌而出,落在身前的桌案上。

    璃芸女官眼神不由一滞,炎序皇子也低头看向桌案。

    只见桌案上,陆景数道剑气,刻出一个文字来。

    ——“骨”!

    “修行一道,自有其韵,剑之一道,自身的剑意也要有自身的骨,修行剑道若只是想要求一个平庸,倒不必讲究许多,练剑便是。

    若是想要得一个大成,要找到自己的骨。”

    陆景收剑回鞘,将槐时剑递给炎序皇子。

    炎序皇子抬头,有些不解。

    陆景摇头笑道:“这柄剑并不适合我,我虽然不曾见过大匠造,可看到这柄剑,就知道大匠造铸造着槐时剑,并非是随意为之。

    他看透了你的心性……这是一柄仁义之剑。”

    禹炎序还想再坚持一番,陆景持剑的手,又朝前几寸。

    禹炎序思索几息,终于从陆景手中接回槐时剑。

    “既然是仁义之剑,自然是适合先生的……为何……”

    “我前路坎坷,且不论我心中仁义与否,我想要走过劫难,就需要更加磅礴浩荡的剑。

    而你不同……炎序皇子,你如今端坐于槐时宫,只需仔细修行,认真读书,心中持仁义良善,往后自有所得,不必在乎其他磨难。”

    陆景话语至此,又对炎序皇子行礼道:“时候已经不早了,皇子与女官自去休息,明日清早,我恐怕不能再教授炎序皇子,就准皇子一天假,读书之余,可临摹着桌上的骨字。”

    炎序皇子站起身来,向陆景行了一个弟子礼,又深吸一口气,抬头强笑道:“先生,你身上自有诸多不凡,不凡者多遭劫难磨砺,却总能遇山越山,遇水渡水,总能参破眼前迷雾,得见世界之真!

    炎序还在槐时宫中等你,这桌案上的骨字看似简单,看在炎序眼中,却有诸多疑难,还望先生回来教我。”

    炎序皇子话语至此,又转身离去,一路前行,还时不时转头看向陆景。

    璃芸女官看着炎序皇子,起初有些不解,突然又明白过来……

    自从娘娘逝去,在这广阔的槐时宫中,尚且幼小的十三皇子便独身坐在宫中。

    除了她这位随身女官之外,极少见其他人。

    国子监那些先生前来,多数只是各司其职,又碍于皇子的身份,教授起学问来上来刻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唯独陆景来了槐时宫之后。

    炎序皇子才多了一位朋友,也多了一位真切关心他、教导他的长辈。

    正因如此,炎序皇子才会这般敬重陆景先生。

    陆景所教授的“仁爱”二字,也被炎序皇子认真记在心中。

    “生而大丈夫,莫要扭扭捏捏,炎序皇子,往后我还会教你,仁爱之余也要有些霸道之势才是。”

    陆景看到炎序皇子这般模样,又出声提醒。

    而这话语里……好似又是一种承诺。

    他还会回到这槐时宫中,还会继续教授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听到这番话,低头细想,又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寝宫而去。

    璃芸女官又为陆景添茶,恭恭敬敬向陆景行礼。

    “璃芸就在殿外等着,若先生有所需要,轻唤我的名字便可。”

    “璃芸女官也去休息吧。”陆景声音柔和:“我读一读十三皇子珍藏的典籍便是。”

    璃芸女官低头想了想,也并未坚持。

    槐时宫前殿中,就只剩下陆景一人。

    陆景坐在桌案前,读了好一阵书,让自己心绪越发平静。

    这才转头看向殿宇之外,虚空中那若隐若现的月亮。

    “迎战萧楼将军、李雨师,以及诸多强者,无论如何都是凶象,天官降神石这等珍贵的奇物,也因此战而消耗。”

    “可是天官降神之后,我修行得以突破,扶光剑气越发炽盛如阳,强盛无比……还有……趋吉避凶命格之下,许多收获。”

    迎战李雨师以及诸多强者,让陆景收获一道【兵骨】命格,这道命格乃是【璨绿】命格。

    【一应刀剑宝物落入陆景手中,则威能大盛】……

    除了这一道璨绿命格之外,陆景还收获二百命格元气。

    而舞龙街上,陆景玄檀木剑出鞘,杀了李雨师……

    当趋吉避凶命格流转,陆景就察觉到,舞龙街前,陆景不杀李雨师,反倒是大凶之兆。

    陆景一身气性将因此而崩解,扶光剑气、春雷精神俱都会消散于虚无。

    这就意味着……陆景最大的依仗都将化为尘烟,消失不见。

    自身强盛才能在这世道下活得久远一些,若陆景身上没了扶光剑气,没了春雷精神,修为战力哪怕仍然称得上“不俗”二字,却已经不算真正的盖世天骄!

    而且就算陆景不杀李雨师,也并不意味着七皇子、玄都李家,会就此停手,不再对付他。

    就像他方才和十三皇子所言……

    天龙争斗,争夺的乃是大势,七皇子绝不容许一个与他有杀身之仇的天骄存活于当世。

    而陆景杀李雨师,却是吉象……

    “舞龙街前杀了李雨师,无论是我的春雷精神,还是我的扶光剑气,都有莫大进精……

    尤其是扶光剑意威能大增,气性所至,又有颇多明悟,不久之后,应当能够衍生出第二道剑意来。”

    吉象当头……又有殿前试机会近在眼前,再加上陆景对于自身剑意、精神,本来就颇多自信,陆景才会义无反顾,佩剑进这太玄宫中,想要在九死一生中夺一夺生机。

    “这吉兆之下,也有所获,并无什么元气,倒是有一道明黄机缘。”

    “璨绿命格兵骨,三百命格元气,一道明黄机缘……此乃我之诸多所获,莫说其他,光是一道璨绿命格,就算得上所获甚厚。”

    “而加上之前的命格元气积累,也已经能够提升匹夫之怒命格。”

    陆景心念闪动。

    他脑海中,诸多光芒映照之下,一道道白色流光融入明黄色的光团中。

    明黄命格匹夫之怒在刹那间崩碎重组,化为了璨绿命格!

    “【君子之怒】……”

    陆景眉头微跳。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璨绿命格,去除限制,去除时效,于敌五步之内,自身气血大幅度提升、肉体强度大幅度提升,武道玄功威能大幅度提升(自身武道境界修为越强,加成幅度减弱)…】

    当匹夫之怒蜕变为君子之怒,陆景周身气魄变得更加深邃。

    而他体内的气血也已轰然而动!

    刹那间,陆景气血流通的速度变得越发炽盛,九神持玄法不断流转,其中带着一道道春雷精神的气血,变得越发炽盛。

    陆景所构筑出来的气血雪山,变得越发高耸,气血流转间,透露出浩大威严。

    “雪山之后便是大阳……有九神持玄法,又有春雷精神,我距离武道大阳已经不远。”

    陆景长出一口气。

    抬眼看去,却见天上的月亮竟然变得越发皎洁,比起之前不知清晰了多少。

    而这月色下,许多人都在努力。

    南禾雨、持星将军就在这深夜中,站在太玄宫之前,等待着宫门大开,去那太乾殿之前,见一见圣君威严,也看一看陆景是否真就能缔造些奇迹来,让圣君开口,保全性命。

    盛姿先是匆匆回来府中,求自己的父亲,太枢阁次辅叹了一口气,答应盛姿,会为陆景求情。

    在这之后,盛姿又写下一封信件,递入宫中仙游公主处。

    仙游公主亲派自己的轿子出宫,迎接盛姿入宫。

    而此时此刻养鹿街、空山巷中……

    裴音归见陆景未曾归来,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担忧起来。

    她自然知晓陆景杀了这繁华太玄京中,立于最高处的家族之一的公子,也知晓陆景入了太玄宫。

    她不知陆景会被如何处置,心中只期盼着……陆景先生能够安然归来。

    “此心安处是吾乡。”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愿笼罩在先生身上的凛冬也尽快散去。”

    空山巷另外一处小院中。

    十一先生和青玥坐在院中。

    原本刺骨的寒风,此时却好像因十一先生的存在,不曾入这小院里。

    青玥捂着自己的心,皱着眉,与还是宫中的陆景一般,抬眼望着天上的月亮。

    月色洒下清辉,照在青玥身上。

    “公子也应该在看月亮。”

    沉默良久,青玥忽然站起身来,走入主屋,说道:“往日里一旦有月亮出来,公子总会让我磨墨,他好亲自画一幅明月图。”

    “今日不知公子去了哪里,若是他突然回来,又想要作画,无人给他磨墨,总归扫了他的兴致。”

    青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听在面色如霜的十一先生耳中,却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十一先生并不曾和青玥说什么。

    陆景也不曾和青玥说什么。

    可不知为何,青玥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眼中隐隐有泪光浮现,原本就有的心悸,也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十一先生看到青玥的模样,手腕轻转,一缕桃花香气飘散而去,落入青玥鼻腔之中。

    青玥心悸的毛病,却并无丝毫好转,她强自支撑着身体,不断磨墨,却一语不发。

    十一先生有些诧异……不过心悸而已,她这位天下有名的名医,竟然无法药到病除。

    “世上唯有心病最难医。”

    十一先生明白过来,看到娇弱的青玥,不知为何向来心硬如铁的她竟生出些恻隐来。

    “我只是来见陆景,陆景今日不归……想来是……”十一先生难得开口。

    青玥转过头来,对十一先生强笑道:“您是书楼的先生,来看公子也是应当的。

    公子今夜不归,也许是去了莳花阁听曲,也许是和其他几位先生一同讨论学问,青玥不懂这些,只是怕慢待了先生。”

    青玥呼吸越来越急促。

    十一先生不动声色,一道神念转瞬即逝。

    青玥身体霎时间软了下来,似乎失去了意识。

    十一先生看似缓步前行,却又在眨眼间来临青玥身旁,托住青玥的身体,将她放在床榻上。

    她做完这些,就坐在一旁,也如同青玥一般望着天上的月色。

    上一次看月不知是何时?也许是在那桃山上。

    转瞬间几息时间过去。

    青玥睫毛微动……

    十一先生更加惊异,却又看到青玥睁开眼睛,床沿支撑的躯体坐了起来。

    “你如何醒了?天还未亮,再睡……”

    青玥摇头:“要给公子磨墨。”

    十一先生怔然,良久之后,她也站起身来,对已经下床的青玥道:“我来帮你。”

    ……

    卯时初。

    一身青衣,脖颈之间还有一道青龙印记的青龙君,已经有几位貂寺接引,来临太先殿之前宽广的殿宇之前。

    太玄宫自然恢宏无比。

    太乾殿作为朝会所在,自然要容纳文武百官,而殿前那偌大所在,白玉为砖,又配上明珠点缀,又有十八根华表上,篆刻着一种种瑞兽。

    五方龙宫中,除去天龙位格的中央龙君之外,其余四方龙王,甚至不曾被雕刻于其上。

    此时此刻。

    各方朝臣俱都已经入了太乾殿中。

    太乾殿前方,却悬浮着一道闪烁的金光。

    金光闪烁间,隐约可见一柄白色的长剑,悬浮在天空中。

    那长剑周遭云雾升腾,又有诸多水汽浮现。

    一股股沉重的威压从长剑上迸发出来,弥漫着这广大的殿前玄台。

    此乃殿前第一试,元神之试。

    太乾殿中门庭洞开,其中文武百官,俱都望着殿外玄台。

    可从外朝殿宇中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朦胧。

    而这广大玄台两侧,一座座颇为遥远的宫阙上,也站着许多人。

    盛姿、仙游公主乃至太子妃,都在这些宫阙中,为珠帘所遮掩,远远注视着殿前玄台。

    除此之外,这宫阙中……尚且有冠军大将军之子徐行之,又有那褚家那位自南召而来的少年客卿相过河!

    除他们二人之外,太子、七皇子麾下,想要参加武道之试的人们,都注目于殿前玄台。

    此乃元神之试,他们则在旁观战。

    当殿前玄台前方,那巨大的门庭洞开。

    一身青衣的青龙君、面色冷漠的李知云、持星将军叶舍鱼……乃至南禾雨俱都缓步走来。

    太乾殿中一道的目光照耀而出,落在他们身上。

    这些目光中带着探询,带着沉思。

    偶然间,如云雾累积之中有一缕日光照耀,透露出大阳轮廓!

    步入殿前玄台的人们刹那间脚步都不由微微一顿……

    因为他们感知到……那殿宇中朱一位不世的存在,连同诸多脚踏云端者,正在凝视着他们。

    而此时这诸多天骄之辈,却不由左右四顾……

    远处宫阙中的盛姿也频频望向门庭处:“怎么不见……陆景?”

    她语气中充满担忧,一旁的仙游公主侧着眼睛看了盛姿一眼,摇头道:“据说陆景元神大亏,如何能够担得起三品宝物之沉重……他不来,也是对的。”

    盛姿却道:“他若是不敢来,就绝不会在太枢阁之前榜上添名,就算陆景元神大亏,担不起三品宝物之沉重,也会将此行试作磨砺,绝不会不敢前来。”

    仙游公主想了想,又想起她从陆景手中得到的那一幅画,画中剑气锋锐,正气如虹,心性无双,确实不像是会临阵脱逃的人物。

    二人旁边的安庆郡主,却望向另外一座宫阙上,闭目沉思的冠军大将军之子徐行之。

    她从不曾见过徐行之,可不知为何,当徐行之出现在她眼眸中,安庆郡主却猛然想到自己曾经梦到的黑暗宫阙,让安庆郡主颇为疑惑。

    “这徐行之身上仿佛有一股邪气……可这位冠军大将军之子,却似乎在死死压制着这邪气。”

    安庆郡主脑海里,突然闪过这等念头。

    ……

    此时此刻,陆景正站在槐时宫不远处,皱眉看着眼前一位老人。

    准确来说,眼前这位老人似乎并不是真身,身上却萦绕着澎湃的气血,就好像是一座如同宫阙一般庞然的熔炉,正在灼灼燃烧。

    他身着一身褐色铠甲,身上毛发旺盛,背对着陆景。

    这老者背负双手,却可见到他其中一只手竟然只剩下白骨!

    “既是有罪之身,又如何能去参加殿前试?”

    陆景正在思索。

    那老者苍老的声音传来,继而缓缓转过身。

    这老者面容黝黑,一只眼已然不存,只有一团空洞的黑暗。

    一道伤疤从右边额头直至下巴处,狰狞而又恐怖。

    “似这等的武道强者,只要不死,即便不可言滴血重生,补齐断肢却不在话下。

    可这老人右手已然化作白骨,一只眼睛瞎了,脸上又有着恐怖刀疤……”

    陆景心中思索,又向那老人行礼:“褚国公。”

    眼前的老人正是大伏三位国公之一的褚国公。

    褚国公曾经独身应战北秦六尊铜鼎神人,却不曾身死,,被天下人称之为“扛鼎国公”。

    他一生峥嵘,得封国公之位,受天下人敬佩。

    陆景从未见过褚国公,可这位国公面目与褚野山有二三分相似,再加上这里乃是大伏皇宫,能够气血化身前来,拦住陆景的……除了褚国公之外,又能有何人?

    褚国公背负双手,脸上的疤痕就好像是一条断去龙足的真龙,呼啸气血,让这槐时宫周遭都生出气血了。

    他就这般望着陆景。

    陆景直起身来,道:“国公,罪责与否,自有京尹府捉拿于我,于庭上裁断。

    如今我并非有罪之身,国公何等身份,难道要拦我去殿前试?”

    陆景神色郑重,礼数周全,眼中却无丝毫惧色,只是抬头望着褚国公。

    褚国公独眼微眯,上下看了陆景一眼,旋即点头道:“李雨师死在你手上,倒并不算什么意外,年少却不畏强,却并非因狂妄不畏强,而是因心中气性,审时度势而为之……十七岁少年,颇为不易。”

    陆景并不曾回应。

    褚国公叹了口气,道:“多番风波下,你这样的人才反倒要受杀身之祸,倒是令人可惜。”

    陆景微微挑眉,轻声道:“国公,在这太玄京中,你是搅动风云者,陆景受杀身之祸,也是褚国公府派遣强者所为。

    如今国公今日前来,却又觉得玄都风波与您无关,只怕不妥。”

    陆景望着褚国公,就此开口。

    褚国公化身前来,真身必然在太乾殿中。

    而这里乃是崇天帝所在的太玄宫,其中也许有些隐秘的黑暗,但陆景却绝不相信闹出这番风波之后,光天化日之下,褚国公会在槐时宫前对他出手。

    褚国公听到陆景话语,倒也并不生气,只是道:“站在云端者,不一定是搅动漩涡者,漩涡之上还有更大的漩涡,并不为我等掌控。”

    褚国公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一道澎湃气血轰鸣而来,压在陆景身上。

    沉重如同山岳的压力就这般直直落在陆景身上。

    只一瞬间,陆景闷哼一声,元神都有些萎靡。

    “我前来与你说这些,并非是在向你解释什么。”

    褚国公一只眼眸冷眼注视着陆景:“与我这般的人物往往都有些架子,觉得自己既然站在高处,就要有高处的风范,不该与小辈争执些什么。

    可我不同……我眼里揉不进沙子,陆景……你不是沙子,你是刺眼的金子,可是既然站在对立面,金子总比沙子更烦人些。”

    陆景皱眉,却并无什么举动,只艰难抬头,嘴角露出些笑意:“褚国公,这里是太玄宫,你今日明知杀不得我,也明知无法阻拦我前往殿前试,又何必如此?”

    褚国公侧头:“你不怕?”

    陆景答道:“身前的猛兽太多,我看的多了,也就不怎么怕了,国公此处并无茶水,你始终拦我,倒是显得你小气了。”

    褚国公一身气血威压,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七皇子执意想要杀你,是对的。”

    褚国公看了陆景好一阵,这才叹了一口气,道:“即便我们所有人都知你是天骄,可你最开始走出陆府的时候,李雨师看低了你,我们老一辈眼里却不曾看到你,觉得你只是一个少年。

    我今日前来,倒也不是为了给你一个下马威,那般小气的事,我不愿做……

    我前些日子听野山说过,你身上有刺,我专程前来,就是想看一看你的刺,没有让我失望,却让我有些担忧,让我很想现在就杀了你。”

    “所幸……你想以唤雨剑破局,只怕还不够。”

    褚国公这般说着,转身朝着殿前玄台走去。

    陆景想了想,与他并肩而行。

    “若你真的可以度过此劫,以后我还要让野山小心些,我丝毫不怀疑你若有机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杀了褚野山。”

    陆景一路前行,有褚国公在前,原本引路的貂寺只敢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国公,你方才说……你也是被更大的漩涡裹挟,可是受裹挟为恶的人,也应当承担责任。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应该担责,可每一片雪花俱都不是无辜的。

    褚家与我已是死敌,如今国公也许觉得不曾成长起来的少年,并无什么可忌惮的。

    可是,少年唯一不惧的便是岁月悠长,今日我见褚国公气血之盛,便如同一座深海,浩荡不绝。”

    “修行之人总是慕强,陆景也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国公……论一论修行之道。”

    褚国公听到陆景这番话语,不由转过头来,他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你比少年时的陆神远更强,少年盛气之名,应当冠在你身上。”

    “而且……我并不觉得褚家无辜,只是太玄宫中的局势太过复杂,你此次不死,往后褚家与你之间自然还有较量。”

    陆景脸上的笑容不由越发的灿烂了。

    他哈哈一笑:“人们总是相信别人都是单纯的坏人,自己则是复杂的好人!

    褚国公,局势复杂与否,我在这桩事中都是一个无辜者,希望国公能够记得。”

    ……

    自从南禾雨、李知云、青龙君、持星将军……等等八位元神修士走入殿前玄台门庭的刹那。

    天上的唤雨剑猛然大放光明。

    一道云雾袭来,暴雨立刻笼罩殿前玄台。

    暴雨如丝线,连绵不断。

    在场八位元神修士,在仅仅刹那间,就感觉到虚空中弥漫着重重剑意,又有浓烈的元气化为了元气沼泽。

    青龙君走在最前,他脖颈、脸面上盘旋的青龙好像活了过来,盘旋在他周遭,替他遮风挡雨。

    而其中重重的剑意,也被那盘旋青龙吞入口中!

    李知云走在其后……一道万云生玄之术薄发而来,云气生雾,再生雨,在他周遭竟然同样下起大雨,雨势连绵,那唤雨剑凝结云雾下起的暴雨,竟然根本无法流入其中!

    李知云修为比起青龙君而已,还要弱上许多……

    可是这一刻他走在雨中,竟然比青龙君还要更加轻松许多。

    就如同少柱国李观龙所言,对于修持万云生玄之术的李知云而言,这是一桩机会……

    因为他极为适合唤雨剑!

    而持星将军叶舍鱼则是更加直接。

    她不曾修行剑意,一身的元神修为却强横无端,她周遭元气凝聚,九重神火高照天地,隐约之间,九重神火似乎要合一……

    这般绝顶修为,行走在这殿前玄台上,竟然与李知云一般轻松!

    “只凭修为,以力破之,持星将军近年来越发有厚重气象。”

    崇天帝的声音被遮掩在那殿宇珠帘以内。

    南老国公穿金戴银,神色不动间,称赞了一句持星将军。

    姜白石不通修为,但却好像能够看懂殿前玄台的局势,他脸上露出盈盈笑意,似乎并不在意唤雨剑的归属。

    “原本修为强盛的持星将军,与更适合唤雨剑的李家李知云,最有胜望……”

    太子禹涿仙则突然看向南老国公:“只是,南家剑道天骄既然来此,这唤雨剑只怕已经有主人了。”

    便如同禹涿仙所言。

    殿前玄台上,南禾雨却如同闲庭信步,走得颇为轻松。

    那连绵暴雨夹杂的剑气靠近她,便有风雨袭来,瞬息间消失不见。

    南禾雨漫步在雨中,好似不曾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压力。

    南老国公听到太子的话,神色不改,摇头道:“不是……还有一人吗?”

    太子摇头:“唤雨三关,若仅仅只有剑意只怕还不够,陆景先生的剑意自然称得上鼎盛,可他修为却太弱了些,而且……元神是否能承载三品宝物,也是未知。”

    姜白石忽然皱眉:“陆景昨日已经进宫,为何不见其人?”

    他说到此处,侧着眼睛看了一眼褚国公:“国公,七皇子将要开府完婚,少柱国不日就要归返,褚家乃是七皇子的母族,还要多多尽心才是。”

    褚国公点头,目光却穿过殿前玄台,直直落在远处,好像注视着谁。

    旋即他道:“我亲自见了陆景,才发觉陆景元神倒是有些古怪。

    只是……他依旧是化真境界,只凭剑意却不知能否和少年人中修为绝顶的南禾雨相争锋。”

    恰在此时,姜白石突然轻咦一声,看向殿宇之外:“那……便是仙人虚影吗?”

    暴雨连绵之后。

    诸位修士正在不断靠近。

    唤雨剑上空,却有一道仙人虚影凝聚,仙人虚影刹那显现。

    便如若天威一般的玄妙明悟,就出现在他们脑海中。

    “一道元神秘典……”

    “唤雨经!”

    殿前玄台上八人,不知不觉间停下脚步,其余数人本来就在滂沱大雨中,仅仅走出极短的距离。

    此刻这等玄妙的功法传入他们脑海中,庞然的信息,连同对于秘典的诸多明悟,如若铺天盖地,让他们的神念都为之麻木。

    刹那!

    就有四人吐出鲜血,元神也暗淡失光,完全昏厥过去!

    “李知云观想百气,唤雨经这等玄妙功法,最为契合百气之术,李家竟然有些希望。”

    仙游公主眨了眨眼睛,对一旁的盛姿开口。

    盛姿眼见南禾雨不断靠近唤雨剑,却始终不见陆景的身影,心中颇有些着急。

    可同时又有些庆幸:“也许陆景已经找到他法保命……”

    盛姿心中这般想。

    也正在这时,又有人禀报,远方一座宫阙门庭打开,绕过长城的宫墙,身着红衣、面色苍白的齐国太子古辰嚣,却缓缓登楼。

    此时所有人停步,正仔仔细细体悟着那唤雨经!

    古辰嚣眼中露出好奇之色,注视着殿前玄台。

    旋即又看向玄台门庭之外。

    他好像看到什么,又随意一笑,转身走下楼去。

    殿前玄台上,南禾雨忽然睁开眼眸,似有所悟,继续朝前走去!

    而她位列第一!

    “南禾雨羽化剑心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她气性有所瑕疵,但仍然是太玄京中绝顶的剑道天骄。”

    竹中阙中,七皇子神色宁静,手中又是一本法家典籍,他重瞳之中,似乎倒映着许多景象。

    “国公……虽无阻拦陆景之意,可陆景好像不急不慢,竟然与国公如散步一般前往殿前玄台,他好像来迟了。”

    褚野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南禾雨是个意外,若无南禾雨,知云也许可得唤雨剑。”

    一旁的云麾将军道:“凡事皆有利弊,就比如……南禾雨前来,这看似简单却有三关的元神之试很快就要结束了,不过半个时辰,南禾雨已经走到最后一关。

    若无南禾雨,陆景快要到了,以他的剑意也许还会生出什么意外。”

    “意外?”七皇子嘴角露出些笑容:“那齐国太子,确实是意外。”

    褚野山、云麾将军彼此对视一眼,有所不解,刹那间,却有一道神念席卷而来。

    旋即褚野山忽然抚掌,笑道:“古辰嚣竟然想要拦一拦陆景?

    这确实是意外!陆景想要以殿前试破局,也许他心中觉得拿了唤雨剑,圣君会大赦于他。

    且不论这等想法究竟是否会成为现实。

    在这太玄宫中,其余所有人都不可出手,会影响局势,会触怒圣君威严。

    唯独古辰嚣这与陆景有些仇怨的大齐质子,出手拦陆景,只是单纯的因他疯癫的执念,没有代表任何一方势力……

    他出手拦陆景,圣君必然会责罚他……可他身为大齐太子,不染太玄京中的尘埃,又能有什么苛刻的责法?”

    褚野山哈哈大笑:“只需拦住片刻,唤雨剑就与陆景无缘。”

    云麾将军深吸一口气:“南禾雨拿到唤雨剑,总比持星将军或者青龙君,拿到唤雨剑更好一些。”

    “陆景是异数,南禾雨也是异数,以异数制异数……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

    古辰嚣站在宽广的宫中大道上,望着陆景走来。

    陆景身旁的褚国公化身,已经随风而散,消失不见。

    大齐太子嘴角露出笑意,看到陆景靠近,笑道:“陆景先生,别来无恙。”

    陆景仍然漫步前行,不曾回应这位大齐太子。

    古辰嚣脸上笑意不改:“我许久之前就曾经与你说过,这太玄京虽然广大,可我们都在太玄京中,总能见面。

    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早。”

    陆景看都不看古辰嚣一眼,就好像古辰嚣的声音,不过是呱噪的蚊喃。

    古辰嚣也并不动怒,他红色长袖大开,缓缓向陆景行了一个齐礼!

    ”陆景,你既为书楼先生,自有传道授业解惑之责,本太子今日有事要请教你一番。”

    许多人都已经注意到古辰嚣所为。

    “放肆!”

    太子皱起眉头,对于古辰嚣的举动十分不悦,他在殿宇中,却又转头看向上首。

    珠帘中,圣君却不言不语,不知做何打算。

    姜白石好像浑不在意。

    南老国公皱起眉头……在这位老国公心中,南禾雨既有此行,就已达成了她这孙女的目的,磨练了自己的心性。

    这唤雨剑远不如千秀水,若是真落入了南禾雨手中,反而并不算最好的结果。

    褚国公低头沉思,文武百官心中各有所思。

    而此刻的南禾雨,也已经走到唤雨剑之下。

    唤雨剑威势绵延不绝。

    那仙人持剑,仿佛感知到眼前的南禾雨……

    便如雷火暴雨一般……

    顷刻之间,仙人虚影已经手持唤雨剑,一剑斩出!

    轰隆!

    云雾顿生,剑气朦胧。

    唤雨剑剑身绽放出刺目的白光!

    云雾拔山起,雨如决河倾!

    就好像是能淹没一切的暴雨,直直朝着然后与斩落而来!

    唤雨三关,最后一关……竟然如此恐怖。

    其中所夹杂的,元气倒是其次,真正强盛的是其中的暴雨剑气。

    这道剑气就好像是大河顿开,上升成云,化作云雾直斩而下!

    仿佛要倾塌天地。

    注视着殿前玄台的众人,齐齐色变。

    就连太子之流神色都变的凝重起来……

    他们从未想过,这三品宝物唤雨剑,竟然蕴含这等可怕的剑意!

    “这唤雨剑中,难道还有什么隐秘?”有人这般猜测。

    而原本的南禾雨,也已感知到陆景前来。

    她原本想要信守本心,想要站在原地等一等陆景。

    可当仙人虚影手持唤雨剑,一斩而下,其中可怕的剑意涌动……

    南禾雨不由色变。

    “这剑意竟然如此强盛?”

    这唤雨剑第三关,并非修为之关,而是剑意之关!

    南禾雨身后,蓝色光芒顿起波涛。

    三百道风雨剑意齐齐闪动,南禾雨气势猛然暴涨,充沛的风雨剑意便如若风雨堆积,又如同气势磅礴的江水被剑意卷起!

    天上多出一片云海,狂风暴雨接踵而至。

    风雨如晦之间,就有剑意盎然!

    南禾雨目光凝重,不得不迎向那狂暴的唤雨剑意……

    而那仙人持剑斩出……威能却出乎她的意料。

    剑意连绵,笼罩山河。

    一重又一重的剑意到来,竟然在转瞬间压过一切。

    南禾雨引以为豪的风雨剑意隐隐之间,竟有不敌。

    “这唤雨剑定然有古怪!”

    “看这等的剑意,只怕南禾雨也无法拿走这唤雨剑了。”

    “仙人之剑果然名副其实,只是可惜南禾雨修为不够,激发不出那传天下的千秀水应有的威能!”

    “这等元神之试,只怕无果了,殿前试……竟至于此?”

    ……

    许多朝官神念涌动,窃窃私语。

    而站在殿前玄台之外的陆景,终于走到古辰嚣身前。

    古辰嚣眼中血丝遍布,他咧嘴大笑:“先生,若我心中总有杀你的执念,应当……”

    嗤!

    古辰嚣话语未完。

    身着白衣的陆景昂首屹立,突然间弹指。

    却见一道扶光剑意冉冉升起!

    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

    只是眨眼间,那道扶光剑意便飞升上天,冲入殿前玄台。

    这扶光剑气就好像是太阳初升,万物初始,散发出强烈的炽盛光芒,涌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金色霞光。

    霞光飞腾,席卷而去……

    穿越殿前玄台时得遇暴雨,却轻而易举穿透暴雨。

    又有唤雨经越过门庭,涌入陆景脑海中。

    可那扶光剑气竟然无丝毫停顿,好似朝晖染红天际,狠狠落在暴雨剑意之上。

    只一瞬间……

    云雾开,朝阳明,云雾收敛,霞光满天。

    霞光落在仙人虚影上。

    仙人虚影刚要探手再斩,却被扶光剑气完全吞噬,消失殆尽!

    “扶光剑气,也如人间剑气,望以后烈烈剑气能够真正斩仙人。”

    陆景思绪涌动……

    此间所有人都望向陆景。

    脸上往往还带着……惊异不定。

    就连始终胸有成竹的姜白石,眼中都闪过一抹异色。

    南老国公越发沉默。

    褚国公不语。

    太子瞳孔微动……

    南禾雨剑意落空,与青龙君、李知云、持星将军等等诸多人转过身去……

    然后他们便看到陆景探出手,轻声道:“敕令!”

    原本悬空的唤雨剑在众人目光中,化作一道流光,仿佛迫不及待的冲入陆景手中。

    陆景一步不动,就站在殿前玄台门庭之外,距离太乾殿还有着遥远的距离。

    唤雨剑入陆景之手,陆景右手抚过,握住白色剑柄,抽出长剑。

    长剑寒光逼人,身前的古辰嚣还未反应过来。

    陆景望向古辰嚣,答道:“匣中既有三尺剑,敢入吴潭斩龙子……太子心有执念,容我以剑气来答!”

    一时间,剑气昂扬,肆意而出。

    天外黑风吹海立,日光高照,又有暴雨如注。

    重重剑意夹杂而来,化作无尽剑气,斩向身前的古辰嚣。

    古辰嚣气血轰鸣,飞身而退,那大琉璃天轮也浮现在他身后……

    却依然有剑气穿梭虚空而来,落在他的身上。

    血光缕缕,长发顿落!

    古辰嚣红衣成褴褛,披头散发……若非自身强盛气血,只怕他要被斩于此处。

    远处宫阙上,古辰嚣身旁数位强者纷纷下楼,将要前来护持。

    却又听一道厚重声音传来,响彻此间虚空……

    “元神试优胜,陆景!”

    “匣中既有三尺剑,敢入吴潭斩龙子……”

    “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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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剑要斩落,不能落在空处

    殿前玄台之外的陆景,持剑而立,风华无双。

    那白色的剑柄闪耀着微光,隐隐约约间可见银白剑身上,还有一朵朵云雾若隐若现。

    澎湃的剑气,有若天上的云层一样层层叠叠,将陆景衬托的宛若天人一般。古辰器一脸阴沉,双眼中血丝遍布,眼球突起,远远注视着陆景。

    当苍龙貂寺的声音响彻天地,就代表着……此乃圣君之意。

    站在太乾殿前的南禾雨、持星将军、李知云、青龙君似乎都不曾反应过来。

    他们走过如注的暴雨,走过锋税的剑气,参悟唤两经……多番努力之后,唯有南禾雨以风雨剑气为基,以羽化剑心为倚仗,以自身天资为支撑,走到唤雨剑不远处那。

    仙人虚影方才还悬浮在虚空中。

    可当陆景一道剑气弥漫,便有霞光漫天,烈日映照……

    其中夹杂着的剑意锋镜而又一往无前,就彷佛陆景自身的气性一般,如同煌煌大日,照耀天地。

    仙人持剑,斩落而下,斩出的并非仅仅只有元气,也并非仅仅只有可怖的威能,尚且还有繁妙还有玄奥的剑意。

    仙人一剑乃是唤雨第三关,是纯粹的剑意之关!

    这剑意关,早己超越了三品宝物的境地,不论是参试者,亦或者太乾殿中的大人们也已俱都看出……唤雨剑中隐含着不凡的隐秘。

    正因为这等隐秘,即便是那南国公府剑道天骄,都无法轻易破去仙人唤雨剑气。

    可他们方才分明看到陆景弹指出剑,剑意高照,如日之升,那扶光剑气之玄妙,还要胜过唤雨剑气。

    “陆景屡次养剑,他所养出的这缕扶光剑气,已经超越了南禾雨的风雨剑气。”

    大柱国府邸,苏厚苍拾眼望着远处,轻声低语。

    他今日并不曾前往太乾殿,身旁还有一位姿容无双,气魄盛大的青年。二人随意站在一匹宝马之前,看似实在品鉴这匹宝马,可他们的心神却都落在太玄宫中。

    那青年正是战功封侯的中山侯荆无双,荆无双长发垂落眉梢,漆黑童孔中好像倒映着太玄宫中的景象。

    “陆景剑道己经成势,而且气焰绝伦,心中有斩龙之志,也作斩仙之想,在那斩仙局……”

    令人意外的是,中山侯和大柱国,似乎知晓崇天帝的谋算。

    中山侯这般轻声低语大桂国背负双手,轻轻摇头:“我倒希望他能够参透唤雨剑,能够真正的配剑而行,为这天下唤雨,为苍生某些好处。”

    荆无双低头思索一番,点头道:“陆景剑道昂扬,如今己经有了少年登天之势,他若是能够继续精进,也许真的能够参悟剑中的仙人之秘。”

    大柱国苏厚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荆无双,道:“他心中有良善仁义,又可见天下众生,唤雨剑落入他手中,自是最好。”

    大柱国话语至此,语气中突然有些自嘲:“某家这一生征战无数,杀戮无算,如今心中有了些善念,想要为天下生灵做些事,也要依靠如同陆景这样的年轻人,仔细想来……人这一世,并无什么值得称道的。”

    中山侯听到大柱国感慨,也沅默下来,良久之后,才道:“在大柱国看来,呼风刀又要落入何人之手?”

    大柱国思索片刻,神色竟有些犹豫:“原本并无悬念,冠军大将军之子徐行之曾经持邪刀守边关,武道明悟便是在你我眼中,也值得称道。如今太玄京中三位天骄,除却陆景一直在养自己心中之气,南禾雨虽然有羽化剑心,心境却有些瑕疵。

    北阙海龙王三太子因为北阙海那桩惨事,竟有些入魔之意,徐行之此番从边关回太玄京,名声不响,却战力无匹,他既然舍奔了那一柄邪刀,对于呼风

    刀自然是势在必得。”

    荆无双皱眉问道:“呼风,唤雨两柄刀剑,在许多人眼中,只是三品的宝物三品宝物也算珍贵非常,可是徐行之久居边关,不知斩过多少北秦强者,夺过多少宝物,眼界比起玄都中那些皇子而言,还要更加高远他如今却为呼风刀,不惧万里迢迢亲自来了京都,想必是知晓了呼风刀中的隐秘。”

    “冠军大将军也曾深入阳劫海,拳势如雷霆,击碎火海旋涡,徐行之知晓呼风刀中的秘密,也许与此有关。”苏厚苍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荆无双问道:“所以在大柱国眼中,呼风刀非徐行之莫属?方才大柱国犹豫,可是觉得褚家那位南召少年客卿,也有希望?”

    苏厚苍先是点头,旋即又皱眉望向远处:“南召客卿相过河与徐行之都有希望。

    徐行之酝酿刀意,却因为那一口邪刀,都一种酝酿邪气,与呼风刀中的天地风雷有些排斥。

    反倒是相过河观象骨成势,一身骨骼血肉刚硬无比,反而更适合呼风刀。”

    “可除了徐行之和相过河之外,我却觉得其实还有一人也很有希望。”

    中山侯眼眸中依然倒映着许多景象,旋即他微微皱眉,参加武道试的八人,都落入他的眼中。

    可他仔仔细细看去,却不知究竟还有谁,能够与徐行之和相过河相提并论。

    他转过头来,眼中带着探询,望向大桂国。

    大柱国略有犹豫,不语。

    远处的天空风云依然在激荡,众人却看到陆景就站在那风云下,轻轻瞥了一眼早己飞身退去的古辰器。

    铿锵!

    唤两剑被他收入鞘中,又被他仔仔细细的配在腰间。

    继而在诸多人的注视之下,腰佩双剑,昂首阔步间走入殿前玄。

    他一步步走来,却己无人胆敢阻拦他。

    南禾雨、持星将军都望着陆景,眼神都有些怔然。

    李知云看到陆景前来,神色不变,只是低下头,可他心中却如同野火燎原,疯狂杀念作崇之下,这位李家四公子只能观想百气,捋顺心意,免得在殿前失仪。

    对于李知云而言,陆景就已经是死生大敌!

    他兄长李雨师就死在陆景手中,今日陆景又前来殿前玄台,已无可匹敌之势轻而易举便夺去了唤两剑的归属此时此刻,李知云就站在原地,看着陆景越过他,走向最前陆景一路前行,越过李知云、青龙君,又越过持星将军、南禾雨。

    他目不斜视,来到太乾殿前方,依照礼仪,像那太乾殿行礼。

    “己获优胜,按照过往规矩,陆景可入殿来。”

    苍龙貂寺的声音再度传扬而出。

    那宫阙上的盛姿脸上带着笑,远远注视陆景的背影。

    这一刻,她看到陆景剑初扶光,以无可匹敌之势夺下了唤雨剑,听到陆景那一句“匣中既有三尺剑,敢入吴潭斩龙子”的冲天豪气,也看到此时陆景所受殊荣。

    于是,原本担忧陆景安慰的盛姿,也不由放下心来,可是不过须臾之间……便又有一道声音传来!

    “陆景身具私刑杀人之罪罪责已至龙台,如何能以有罪之身进殿面圣?”

    褚国公的声音悠然传来,这声音并不如何高昂,似乎只是一位老人的平静低语。

    可当此言一出。

    无论是太乾殿中文武百官,还是殿前玄台周遭诸多宫阙上观看殿前试的人们,瞬间一片寂静。

    恰在此时,太子禹逐仙的声音传来,竟然与褚国公针锋相对。

    “国公,此事尚不明朗,京尹府未曾开桉,奏折即便到了龙台,也是龙台官批阅之后,陆景才算是疑罪之身

    归桉之后京尹府庭上定罪,才能做实罪名,不能因为一封奏折,就将殿前试优胜的少年人以罪犯论处。”

    禹涿仙气息升腾,身如洪钟大吕,传遍天地。

    众人仔细倾听,褚国公正要说话。

    殿前玄台之外的陆景,竟然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褚国公的话语,只是佩剑而行一步步朝着太乾殿而来!

    珠帘之后的崇天帝,自始至终未发一语珠帘之后云气升腾,众人也根本无法看到崇天帝的面容。

    褚国公微微皱眉,正要起身。

    忽然间。

    殿前玄台之外,突然又有一位身影缓缓走来。

    那身影高大巍峨,身上自有一股磅礴气势,他一身便服,不曾头戴高冠,也不曾身披铠甲。

    可当他行走在殿前玄台的道路上,就好像是一位不世的将军昂首阔步,行走在万军之中,迎接万军欢呼!

    “少柱国。”

    太子气息微动,太乾殿中文武百官也都望向殿宇之外。

    “少柱国晚来了一步。”许多朝官心中暗想:“若是少柱国昨日便己归返,陆景也就不会前往舞龙街。”

    少柱国面容俊逸,行走之间竟然有真龙舞天之相!他的皮肤在朦胧晨光间,就好像是一枚枚龙鳞一般闪烁着金光,骇人的气魄不断流淌出来……

    若不以目观之,只感少桂国威势,必然会以为眼前人是一尊可怖的远古异兽!

    武道修持达到这种境界,却是足以自傲。

    李观龙迈步前行,不急不慢。

    可陆景却发现,自李观龙出现的刹那,他自身躯体就彷佛被一条真龙束缚,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也无法继续迈步,走入太乾殿。

    这等压力沉重却充斥着宏大威严,自有其威势在其中。

    陆景白衣飘然,站在原地,转身向后看去。

    躯体高大的李观龙身着一身金鳞衣,目不斜视,朝着太乾殿走来。

    陆景望向李观龙。

    李观龙踏步前行,越过陆景,走入太乾殿中。

    此时此刻,陆景依然无法前行一步。

    而李观龙也不曾看陆景·一眼,脸上无悲无喜,就此走入殿宇中。

    从外面看去,太乾殿中一片朦胧,也听不到丝毫动静,不知李观龙入了殿宇,又发生了何事。

    早已从殿前玄台上退去的李知云,乃至已经换了一身衣袍,站在宫阙高台上的古辰器,看到这一幕,神色终于有所变化。

    李知云远望这李观龙的背影消失在太乾殿前,最初是激动,旋即眼中有愧疚之色。

    曾经。他信誓旦旦向李观龙保证,自己要夺下唤雨剑,可今日唤雨剑却落入了杀兄仇人手中……

    若非兄长归来,甚至杀兄仇人将要走入太乾殿中面见圣君!

    远处的古辰嚣眼神恢复如初,甚至还带着些歇斯底里的效益注视着太乾殿前的陆景。

    陆景无法前行,神色却丝毫无变,索性转过身来,就是坐在太乾殿前的台阶上。

    衣袍飘动,少年佩剑端坐,道路被阻,脸上竟也丝毫看不出什么不耐来。

    南禾雨和叶舍鱼并肩而立,她们的目光都落在陆景腰间的唤雨剑上。唤雨剑剑柄、剑鞘俱都洁白无瑕,映衬着朝阳光彩,竟然透露出一股股仙气。

    “三品宝物,陆景神念却能轻易操控,他的元神却不像是一位化真修士。”叶舍鱼有些感叹:“而且我前些日子看到他,他不过化真真宫境界,如今却已经显神登临显神境界,甚至已经达到显神巅峰,这样的速度末免太吓人了些。”

    南禾雨

    好像并未听到叶舍鱼的感叹,她远远看着唤雨剑,脑海中却仍然是陆景方才那昂扬的扶光剑气。

    霞光万缕能照亮人间……唯有这样的气性才能够明悟四先生的人间剑气

    “而且,许多人都传言陆景元神大亏,元神布满裂痕……我不曾亲眼见他元神,却总觉得他若真是元神大亏,这天下就没有天理可言。

    我从不曾见过天资这般出众者。”

    叶舍鱼生来豪气,说到此处,还不忘点评陆景样貌一番。

    就在此时。

    天空中一道狂风吹过,风雷涌动间,云雾缭绕,又如若有天龙吐息!

    风雷闪烁间,一柄细长龙雀大环制式,通体漆黑的宝刀,眨眼间出现在天空中天地之间,雷霆闪烁,风波阵阵鸣响,大风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见证着这口呼风刀的威能!

    呼。

    呼。

    呼!

    狂风之音落入众人耳中,彷若充斥着层层杀机,可杀机之后,又在万物寥落中蕴含生机。

    “呼风刀。”

    “以唤雨剑那恐怖关卡,参加这武道之试的八人,其实就只有相过河以及徐行之有夺刀的可能。”

    “相过河练了一身象骨,徐行之则自不必多言……不知二人,谁能夺得呼风刀。”

    “这呼风刀中,自有杀机,亦有生机。”

    诸多人轻声低语,彼此交流。

    而那呼风刀却并不如同唤雨剑那般高悬虚空,布下三关!

    只见呼风刀悬于空中不过数息时间,就勐然间落下,就此刺入大地之中。

    一柄长刀入地,刀身上的华光顷刻之间就收敛而去,消失不见。此时这呼风刀就变作一柄平平无奇的漆黑成道,刀鞘深入大地二尺。当寒风呼啸,落在这呼风刀上,在场许多人似乎都觉得这把呼风刀……正在呼唤着过去的归人!

    陆景感知着呼风刀上的杀意,感知者呼风刀上的生机,眼眸闪动,若有所思。

    “武道之试只有一关,便是拔刀出鞘,呼风刀刀长四尺九寸呼风刀意大盛之下,刀身出鞘最多者,得此优胜,可得呼风宝刀!”

    一道道神念流转而来,落入众人耳中。

    陆景就坐在呼风刀不远处,徐行之一身黑衣,修长躯体看了他一眼,却仍然站在原地。

    又有一位青年缓缓走来,运转周身气血之间,手落在呼风刀刀柄之上。

    须臾之间,殿前玄台上狂风大盛,雷霆轰鸣,狂暴的刀意肆意而来。

    那青年如遭雷击,神色通红之间,皮肉绽放开来,躯体倒飞而出

    “刀身出鞘三寸....”

    眼见这一幕的武道修行者中,许多人神色微变。

    呼风刀为太玄宫伟力所催动,竟然有这般威能。

    徐行之、相过河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他们身躯之上的气魄却在不断酝酿,熟悉着方才那转瞬即逝的风暴雷霆!

    陆景居高临下坐在台阶上,低头注视着他们。

    旋即他又抬起头来,越过众人,看到殿前玄台门庭之外……几个熟人正隔着遥远距离,望着他。

    其中有那位大理寺少尹,有玄都赤狮祝春花、周修羽!

    除他们三人之外,尚且有二十余位大理寺寺虎、京尹府赤狮,正在恭恭敬敬,低头等待,好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命令。陆景巍然不动,依旧低头望着殿前玄台。

    而除他之外,周遭不知有多少人都已经看到大理寺、京尹府联袂前来。

    大理寺、京尹府前来宫中拿人,这等场面也并不多见。

    而正值此时。

    太乾殿中,许多人都注视着武道之试。

    可与此同时,也冷眼注视着殿宇之外的路径。

    突兀之间,有文官出列,恭恭敬敬向上首行礼,高声道:“有十三皇子少师陆景,当街私刑杀人,后入宫中,以避其罪。”

    又有人出列,道:“陆景背对太乾殿,是为不敬,又身犯杀人罪责,应当夺其元神试优胜,取其唤雨剑,押入大理寺,以大伏律法罪之。”

    —位位文武朝臣相继奏禀。

    李观龙低着头,端坐在桌桉前。

    而他麾下武将则是纷纷望向太乾殿之外的陆景,杀机顿显!

    这件事里有人死了,也有人持了律法之剑。

    剑要斩落,不能落在空处,否则陆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跪俯于地之人……

    未免太过……无视法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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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断章,今日晚更

    正在写,这段有点难写,毕竟要顾虑逻辑,也要让大家爽,如果正常时间更新的话,肯定要断章了。

    所以作者君打算熬一熬,把呼风刀这段写完,大家可以明早看。

    大家别等,早上看就好了,没必要熬夜。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佩剑着白衣,掌律法雷霆

    太玄京北门。

    天还未亮,城门早己洞开,今日的太玄京和往日并无区别,城门口有许多车马通行,也有诸多城防军正在盘查通行之人。

    其中有衣衫褴褛者,也有乘华贵车驾者,亦有骑马而行者。

    一位身着黄衣的十四五岁少女,正冷着脸,牵着黄鬃马入了玄都。

    她黑色长发梳出一个辫子,辫子未尾还插着一只黄花簪。

    黄花簪似乎真就是用一朵黄花制成,黄花鲜艳,花香扑鼻,却并无丝毫枯萎之象。

    她牵着马走在玄都,黄鬃马上却还有一位气质自然,彷佛携着一缕清风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坦然坐在黄紫马上,手里还拿着一枚红色的葫芦。

    奇怪的是,这青年人看似只有三十余岁,可是垂落而下的头发却己苍白。

    十四五岁的少女牵着黄鬃马,白发青年人就坐在马上,时不时喝一口红色葫芦中的美酒。

    酒香扑鼻,二人看起来这也十分奇怪。

    可不是为何,守城门盘问来往行人的城守军却似乎不曾看到他们二人,任凭这两人一马,走入玄都中。

    那少女入了玄都,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柔和了许多。

    她左右四顾,看着热闹的早市,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据说太玄都中繁华,仅仅次于天上明玉京,七襄,这里尚且偏僻了些,等入了城中,自然能看到更繁华的景象。”

    那白发青年喝了一口酒,脸色越发红了,摇头晃脑道:“我们这次前来太玄都,要尝遍太玄都的美酒才是,否则就是白来一遭了。”

    那白发青年想了一阵,轻声道:“少年人中,无人能比得上你。”

    他声音清冽,随意开口,彷佛化作一阵微风。

    若有极强的修士看到这位白发青年,也许会惊异于他如若清风一般的自然气魄。

    独立天地间,清风酒兰雪…

    看此气魄之余,若能见到这白发青年腰问所佩的一枚令牌,也许太玄都满城,都会如临大敌。

    只见那枚看似平平无奇的青木令牌上,赫然写着二字。

    〝敕封!”

    虞七襄牵马而行,望着太玄京地上整齐的青石砖,她思绪纷扰。

    不由想到也许母亲车驾也曾碾过这块青石砖,驶过这条街道,带着担忧和希望,一路入太玄。

    “只是可惜,此生第一次前来太玄,却不是和母亲一起。”

    殿前玄台。

    一片气魄浩荡。

    呼风刀刀身入地,漆黑刀鞘前的平平无奇,却又因诸多炽热眼神落于其上,而显得越发神秘。“

    武道之试参试者共计八人。

    时值此刻,已经有三人上前,想要拔刀出鞘。

    其中有修为高深者,已修成先天气血,骨骼、血肉已如同珍宝一般,寻常宝物刺不破他们的皮肤。

    他们的血液落地,极为沉重,如若铅汞一般,可轻易滴穿钢铁。

    这般强横的武道修士,却仍然无法完全拔出呼风刀。

    最不凡者,拔刀出鞘不过一尺四寸。

    由此可见,为武道之试试眼的呼风刀,虽然只有一关,但其难度,丝毫不低于唤雨三关!

    广大殿前玄台上的景象,颇有些奇怪。

    周遭宫阙楼阁上,都有许多双眼睛正在注视着殿前试盛况。

    可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方才元神试优胜者,却不得入太乾殿中!

    陆景舞龙街上杀李雨师之事,他们自然已经知晓。

    这些修为强横的观战者们,也自然能感知

    到陆景身躯之前,一股庞然威压横立。

    那等威压如若龙尸横前,莫说是化真修为的陆景,哪怕是换做他们,也根本无法朝前一步!

    “陆景冲动杀李雨师,本来有理,如今却变做无理。

    正因如此,少桂国才能在殿前以气血威压镇压于他,这等威压是在无声无息间诘问陆景的罪责

    “说来这陆景倒也胆大包天,杀了李雨师,就坦然走进皇宫中,参加殿前试,甚至轻而易举夺了唤雨,他的元神天资剑道天资称一句天骄,也绝不过分。

    诸多人窃窃私语。

    看向那随意坐在台阶上,正低头看着那柄呼风刀的陆景的眼神,也各有不同。

    “陆景以这等剑道锋镜之势,得了唤雨剑,这确实是他的生机这等天骄之姿,若是轻易死了,反倒可惜!

    “陆景天资不假,可是他杀了李雨师…又触犯了大伏律法,七皇子、少柱国、褚国公都想要以律法斩他,但有天资又如何?”

    元神流转之间,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看着陆景。

    远处朝阳大盛,天已经亮了。

    日出华光,落在这殿前玄台上。

    刹那间,一道雄浑气血忽然爆发开来…

    却见一位身着短衣,面容清瘦的少年,缓缓走向呼风刀。

    那少年身具无双气魄,他独身行走,众人看向他时,却觉得眼前少年是一头旷吉大象

    大象气魄凝聚,如同山岳一般,一步步走来。

    这少年正是褚家客卿相过河。

    他来自南召,不久之前才牵马入玄都,后来成了褚家客卿。

    据说相过河幼年时,在南召得获奇缘,于灵、博二山中,各自看到一座象祠。

    这两座象祠,供奉着一头象神。

    相过河身为南召部族之民,入象祠参拜。

    亲眼得见象灵之骨。

    一性执其大象,火里烧成白雪,水中养就红阳,玉婴神变跨鸾凤,飞入西江月上!

    这少年武道天赋自不必多言,观象骨成势,练就一身神象红阳骨,骨骼刚硬无比,血肉也如同神象一般。

    他入了太玄京,还引起还引起褚国公府和太子少傅争抢,最终入了褚国公府邸,成为了褚家客卿!

    “南召小国,竟然也能出这样的天才。”

    观试者中,有人轻声自语。

    相过河一路走来,明明泽身象骨霸气非常,身上气血也有野性,但不知为何,他眼中却十分中正平和,就好像是一位读书多时的书生

    “不知相过河,是否能够拔出呼风刀.”

    仙游公主颇为好奇,她身旁的盛姿,眼中却仍有担忧。

    按照过往规矩,陆景既然得了优胜,可入太乾殿,可是如今太乾殿前却有气血威压拦路,作为优胜者的陆景此时却不得入殿宇

    一旁安庆郡主看到盛姿眼中的担忧,沉默几息时间,仍然出言安慰道:“我倒觉得此时的陆景颇为酒脱,不得入殿宇中,也可端坐殿宇之前,周身的气魄丝毫不弱。”

    盛姿看向陆景。

    南禾雨、叶舍鱼也不时看向陆景..

    但更多人的目光,却落在己经来临呼风刀之前的相过河身上。

    就在众人猜测时。

    站在呼风刀前的相过河,忽然看了一眼陆景,又看了一眼陆景腰间,不知是在看玄檀木剑,还是再看唤雨剑

    然后这位南召少年在竟然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远远朝陆景行了一礼

    那礼仪颇合规矩,竟然是一道弟子礼。

    受书楼影响,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以双臂大开,

    继而双掌交叠,弯腰行礼作为礼仪。

    可如今这南召少年身着短衣,却行此礼仪,显得有些怪异。

    而他行礼的对象,竟然是陆景

    褚家派人国杀陆景,这少年却又向陆景行礼……倒是有些奇怪“

    就连陆景心中都有些疑惑,却也回礼。

    相过河至此,周身气血流转,竟然发出一声象吟!

    象吟如若来自古老的时代,巷茫、宏大、古老。

    相过河先天气血流动,翻翻滚滚,竟有一股强大到极致的阳刚之意。

    一种武道精神从这先天气血中凝聚出来同样苍茫而宏大。

    这时的相过河,躯体周遭空气都已经完全被蒸发。

    在众人惊叹中!

    相过河伸出手掌,握住呼风刀柄!

    呼~

    狂风啸声再度卷动而起!

    无坚不摧的狂风化为刀意,带着毁灭、肃杀、吹去一切的不朽精神,压向相过河

    相过河武道精神轰鸣,如若一颗红阳高照,红阳之中,又有一只古老大象睁开眼眸。

    重重精神夹杂着浩大的先天气血不断流转,想要轰然镇压呼风刀上的刀意。

    而此刻的相过河,已在拔刀!

    刀出一尺!

    如若龙卷一般的死寂刀意从呼风刀上袭来。

    相过河神色不变,硬扛而起,气血更加炽盛。

    “确实出彩。”

    殿宇中有年老将军点头道:

    “观象骨成势…但其中却融入了一股中正气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坐在前排的盛如舟眼神微动…

    “这位少年扛着景行先生的素踵,一路从南召入太玄,路途漫长,那匹素踵马却能安然入玄都,可见这少年的不凡。”

    众人思绪纷纷。

    远处的陆景眼中也流露出些饶有兴致来。

    “象骨不动如山,想要镇住其中的刀意…却只能镇住其中的死寂,肃杀.只怕还不够。”

    陆景不由微微摇头。

    远处注意着陆景的南禾雨,看到陆景的神色,神色不由一滞又看向相过河。

    呼风刀二尺

    肃杀刀意勐然间变得狂暴无比……而这杀气如潮的刀意里带着一种莫名的宏大意志,

    相过河神色凝重,他全身上下气血萦绕弥漫,却又被这肃杀意搅动,消散而去

    他身上已然有血色绽放,不知多少细密的伤口,出现在他身上

    可相过河眼中并无恐惧,他就这般站在呼风刀之前,

    “意志坚定,武道精神己融入气血!”

    远处始终闭着眼眸的徐行之,身上气息越发隆盛,他左手握拳,竟有一股雷霆之势闪烁于他左手。

    自他身躯、骨骼、意志中散发出来的气势,竟然己经如同一重重浪潮,肆意拍打

    人们也己经注意到徐行之,眼中不由更加期待

    〝不知相过河能拔刀几许?徐行之久在边关杀敌,己养成雷霆之势,他也许比相过河更强…

    人们这般揣测之时!

    呼风刀刀意彷佛己经能够吹塌山岳

    强如相过河,此时身上无数青筋暴露,嘴角露出鲜血,身上细碎的伤口己然数不清数量。

    铮!

    一声鸣响!

    呼风刀瞬息沉寂,刀意消散殆尽。

    因为相过河已然松手!

    “咳咳.…”

    他不断喘着粗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闭起眼睛,稳住自己摇晃的躯体。

    直至十几息时间之后,相过河才缓缓睁开眼眸,运起一丝仅剩的气血,朝后走去!

    〝三尺四寸!”

    众人还未曾从呼风刀刚才凝聚出来的刀意中反应过来,直至这道声音响彻虚空......他们的目光这才落在相过河背影。

    相过河步履阑珊,可此间却无人敢小觑于他。

    哪怕来自南召小国,亦有这般威势!

    “褚家这位年轻客卿,倒是有些大气象。”

    殿宇之前,太子也同样看着相过河的背影,轻笑低语,他身上一股澎海意志昂扬,方才相过河武道精神想要镇压呼风刀,令他自身杀生菩萨法亦有所动

    褚国公并不曾回答太子,反而看向仍然站在殿前玄台,正闭目养势的徐行之。

    他微微眯起独眼,道:“虎父无犬子,徐行之在边关己经养出一条杀道,肃杀死寂正合他意…他如今正在养势,养至巅峰便可拔

    太子徐行之比起相过河更强。

    太子同样不动声色。

    正在这时……却突然有一位头戴高冠,手持玉笏的朝官踏殿宇之中。

    内务龙台官。

    始终沉默的李观龙抬起头来,看向那龙台官。

    满朝文武似有所觉,也都不在讨论殿前玄台之势。

    徐行之还未曾出手拔刀。

    剩下几人都敌不过相过河,也不必注目太多。

    那龙台官一路躬身踏入太乾殿中一丝不苟行礼,这才高声道:

    “刑部、大理寺、京尹府开桉元神试优胜陆景,犯下私刑杀人罪责,如今正在殿宇之前,三司奏请内务龙台,是等到殿前试之后?又或者令寺虎、赤狮入宫中将陆景捉拿归桉?”

    龙台官低头禀报,殿宇之中越发寂静。

    文武百官并不敢直视上首,只是恭恭敬敬低头等待。

    那珠帘以内,却悄无声息,姜白石脸上笑意不改,盛如舟、钟手柏等人眉头皱起。

    李观龙仍然端坐于玉桉之前,威严面容没有丝毫变化。

    褚国公却朝着下首文武百官处,随意扫了一眼。

    恰在此时,那珠帘之后一道随意的声音传来:“众卿以为如何?”

    殿前之试,本来规制之上,就并不拘束,任凭百官讨论。

    如今珠帘后的圣君道出此言。

    殿宇中略微沉默几息。

    始终不曾开口的盛如舟突然叹息一声,道:“陆景得了元神试优胜,可证其天资,虽私刑杀人,但却又事出有因,少年冲动之下难免犯下罪责

    而方才猪国公目光所及之处,却立刻有刑部侍郎郑元迈步而出,恭敬行礼,道:

    “三司开桉,寺虎,赤狮都已静候殿前玄台之前,陆景无视律法,当街私刑杀人,是为大罪,陆景天资自然极好,可他无视律法,身为书楼先生却不服王道教化,肆意行事,犯下大罪。若是今日因为陆景天赋而对其网开一面,反倒不妥,律法公义荡然无存!”

    郑元又向盛如舟行礼:“盛大人大约不知陆景罪责。”

    他说到这里,从袖中拿出一卷卷宗,摊开高声道:“陆景与死者李雨师之间,素有恩怨,李雨师同样冲动,纠结好友萧楼将军国杀于陆景!

    又持剑反抗杀四十二人,此事无可厚非,即便是在我大伏立法中,也称得上一句有情可原!

    盛如舟冷哼一声,道:

    “这便是我口中的事出有因,有人围杀陆景,陆景难道还不能反抗吗?”

    郑元摇头,“这桩事里,玄都李家也有罪责,等到此桉结束,刑部与大理寺自然会递上奏折,参玄都李家一个管教不

    力之责。

    可此桉关键在于,陆景一路追杀李雨师直至舞龙街。

    舞龙街上诸多将军劝其报官,以大伏律法为自己主持公道,李雨师也曾跪地求饶,大恐怖之下也有懊悔,李家雾凰小姐亲自出来求情,甚至烂陀寺佛子莲厄大师也曾出言相劝,说明其中厉害。”

    郑元说到这里,眼中似有厉色:

    “可陆景许是仗着自身名望,仗着自身天资,也仗着自己乃是受人敬重的书楼先生,不过大伏律法,故众人相劝,拔剑杀人。

    “此桉极为简单,便是陆景私刑杀人,李雨师纵有罪责,也有律法处置。陆景为泄胸中之气杀人,便是犯下大罪,若不严加处置,往后恐有人仗才杀人,以武乱禁,自然应当拿入大理寺中,等候庭上定罪。”

    刑部侍郎郑元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开口。

    盛如舟听闻郑元话语,却冷哼一声,正要说话。

    却又听下首百官中,有人高声道:

    “陆景尚且年少,李家公子想要杀他,少年人冲动之下难免意气行事,自然称得上情有可原!如今正值北泰与我大伏征战,征战之年总要开一些先例,陆景剑意之盛,哪怕是我这终年修剑之人,也不免心生感叹。这样的人才不顾其中缘由,说杀便杀………对我大伏而言,难道是一件好事吗?”

    众人齐齐望去,却见钟于柏身穿五品朝服,站起身来,高声开他面容儒雅,言语却颇为锋说,目光直视刑部侍郎郑元,眼中毫无惧色。

    兵部侍郎在这大伏,乃是从三品官制,是真真正正的朝中要员!

    而钟于柏这么一位兵部司郎中,论及官品,比起侍郎而言,整整低了四个品级,手中所持权柄更不可相提并论。

    可是…当钟于柏昂首直立,反驳兵部侍郎,在场文武百官却并不觉无理!

    钟于柏虽然只是一位小小郎中,可他曾是安槐知命,修持岁寒、松柏二剑,曾经独坐安槐国都,一身元神修为强横无端,是位真正的元神强者。

    如今朝中也有议论,据说钟于柏不久就要被下放到西北道,拔乱反正西北道之势!

    此等恩泽,自不必多言。

    郑元听到钟于柏话语,却不急不怒,道:“陆景天资虽盛,但却无视大伏律法,这等人物成长起来,心中若无持国之念,又能对我大伏起到什么助意?”

    众多官员纷纷附和。

    郑元又道:“于柏大人所言也有道理,毕竟…以我之念,本来想要以私刑杀人之罪,斩了陆景。可方才陆景元神试上,确实极其出彩……这样的少年天骄就这般死了,确实可惜。正因如此……我方才又与几位大人商议,倒也可以念及陆景之才,念及他元神剑意天资,从轻发落,让他在狱中让他心性,养个十几载,杀一杀他心中戾气,自然可效力于大伏!”

    郑元看着身前,就此开口。

    殿宇中再度变得安静起来。

    有太子常侍皱眉说道:“陆景之所以这般出彩,他的剑意之所以能够这般锋说,便是仰仗于他一身气性!他一介少年,若是在牢狱中关他十几载,他一生气性被消磨殆尽,便是放出来,过往的锋芒也早己消失不见,又能起到什么用?”

    他话语至此,许多人的目光忽而变化。

    陆景元神之试表现太过出彩,再加上北秦与大伏之争,朝中很多原本在此事上中立的朝臣,也都觉得若是这般斩了陆景,未免太过可惜。只是碍于少柱国李观龙之威势,不曾多言!

    而郑元方才之语,看似是惜陆景之才

    可实际上却称得上杀人不见血。

    陆景一旦入了刑部大牢之中,自然有人关照于他。

    也许不久之

    后便会暴毙而亡。

    即便有太子、盛如舟、钟于柏等人看顾,可身在刑部大牢,不消一年,他一身锋芒就会被消磨殆尽,变得痴痴傻傻

    而在这之后,许多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一位痴痴傻傻的天才,也将无人关注,最终也许会病死在牢狱中,也许会不堪忍受牢狱之灾,自杀而亡

    朝官杀人,尤其是得大义之后,并不一定要见血。

    这时,很多朝官目光,也不由落在另一人身影上。

    那人……正是不久之前才回到京城的神霄将军陆神远

    陆景是陆神远之子,即便在诀书之后,陆景与九湖陆家已然绝了关系。

    可是,陆景身上终究流淌着陆神远的血脉,而最近陆神远也要,受圣君重用的消息甚嚣尘上。

    陆神远为陆景求情,无人会说什么,也许还会有朝臣对因此而转变对此事的态度

    可此刻的陆神远却端坐在桌桉之前,闭起眼眸,不言不语似乎陆景之事,与他无丝毫关系。

    盛如舟随意看了陆神远一眼,微微摇头,心中暗道:“一切却听圣君裁决,陆景乃是元神试优胜,按照过往规矩,陆景可在殿前面圣,道出自己心中所求!

    无数人求官,陆景求一个恩教…

    盛如舟想到这里,却又看到远处的李观龙。

    李观龙气息稳重,脸上无悲无喜,哪怕是在这能人无数的大伏朝会中,他的气魄也仍然宏盛!

    “只是……圣君想要以七皇子与太子一同磨练,玄都李家死了

    李雨师,若圣君饶了陆景,陆景必然站在七皇子对立面.李观龙心中也不知会如何想。”

    “更重要的是…大伏诸多朝官,又会怎么想?”

    盛如舟想到这里,不犹看了一眼那朦胧的珠帘之后

    刹那间,这位太枢阁次辅大人勐然反应过来

    “圣心难测,我顾虑的这些,也许在圣君眼中并不算什么。

    正在盛如舟沉思之时

    郑元再度向上首行礼,道:“微臣之见,皆依大伏律法,还请圣君裁决.”

    珠帘之后并无声音传来,

    倒是坐在最上首的姜白石,却随意道:“老朽也见过陆景几次,心中倒是有些疑问,想要问一问陆景

    姜白石话语一出。

    原本笼罩在太乾殿门庭的朦胧雾气消失不见。

    不论是殿前玄台上的参试的众人,还是诸多观看殿前试的人们,俱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太乾殿中的文武百官。

    他们正在疑惑。

    姜白石的声音,却从殿宇中传来

    “......“

    陆景似有所觉,转过身去。

    姜白石就坐在最前的玉桉前,对陆景道:“你为何要杀那李雨师?”

    年老的姜白石,问出的话颇为直接,并无丝毫的婉转。

    诸多人听到姜白石询问,俱都沉默,去望向陆景。

    陆景站起身来,向太乾殿一丝不苟行礼,这才站直身躯,也不理会身后正在拔刀的一位参试者,认真回答道

    “陆景不得不杀。”

    陆景声音不疾不徐,平静道来。

    顿时之间,一道道充斥杀意的目光,就落在陆景身上

    难以想象的鼎盛气魄顷刻之间压落而来,几乎想要叫陆景压垮

    那刑部侍郎郑元朝前走了几步,只是陆景怒声喝道:“陆景!李雨师曾经跪地求饶,十余位将军求情,莲厄大师拦你,你皆不为所动,无视律法,拔剑杀人。如今,你却说你不得不杀?”

    李雨师乃是

    少柱国胞弟,这般人物说杀就杀,若是寻常人的人命在你眼中,岂非一文不值?”

    郑元高山大喝。

    陆景却随意瞥了他一眼,道:“我便是觉得,李雨师的命,不比我的命贵上多少,我才怒而杀他。

    这位大人,你可知道李两师前来杀我,不论成功与否,与我而言便是一桩死局?”

    陆景目光掠过文武百官,低声道:“因为李雨师手握权柄那是玄都李家三公子,便可屡次杀我!因为李两师出身高贵,便觉得我这等白身,不要落于他掌中受他掌控,否则便要杀我。因为李雨师在这朝中,有位居云端者照拂,他前来杀我,我却不能杀他。便如我所言这件事情不论结果如何,对我而言皆是死局。他前来杀我,我若力有不敌,便会横死当场,我死之后这位大人,你可会在这朝堂上为我鸣冤,让李雨师偿命?”

    郑元正要说话。

    陆景却又摇头道:

    “我一介白身,便是有些天赋,也不曾成长起来,我生死与否,对这太玄京中的事,并无影响,我的性命也许会沉入尘埃中,犯不起什么波澜,郑元大人听闻我的事,也许只会一笑而过。李雨师前来杀我,若我跪地求饶,我是否能够不死?”

    “李雨师前来杀我,我有些底蕴,拔剑自卫,才有了这一线生机。我追杀于他,也曾给过他机会,只要他们不再杀我,我便不会杀人.可他们却要逼我放下胸中气性,却要辱我手中之剑,却要令我心中浩然气魄生出瑕疵,要让我成为废人!

    而在这之后,李雨师依然会前来杀我。

    陆景身上勐然间,一股浩然气魄绽放金光,原本压在他身上,让他觉得无比沉重的威压几乎在瞬间,就被这浩然正气抗衡。

    陆景变得越发轻松起来:“正因如此,我不得不杀李两师,不杀他我气性难平,不杀他往后也许会有许多人因他、因我而死。

    朝中百官顿觉匪夷所思

    他们看着陆景,眼中满是不解

    盛如舟和钟于柏也皱起眉头,望着陆景。

    他们方才为陆景求情,只说陆景年少冲动,意气行事,愤而杀人。

    可现在的陆景,却坦然说自己不得不杀李两师,言语之间,并无提及“冲动”二字

    而那郑元却冷笑一声,道:“律法之下自有雷霆,又岂容你狡辩,李雨师事后要杀你,你报官便是,大伏律法自然可以护持于你,惩处恶人,你难道不信大伏律法?明明是私刑杀人,又为自己套一个不得不杀的说辞,就能够逃脱雷霆之裁?”

    郑元话语至此,又转身像上首珠帘之后的圣君行礼。

    他正要说话。

    陆景深信大伏律法。

    陆景却道:

    “正因如此,我在典籍中看到先例,大伏有佩剑白衣,可镇不平!诸位大人,陆景虽为少年,心中却有凌云志,自觉可持大伏雷霆律法,也觉可着白衣,配长剑。

    今日我参加殿前之试,夺其优胜,便想要效彷先例面圣取白衣!”

    陆景徐徐道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可听在众人耳中,却不亚于山岳崩灭,河流决堤:

    文武百官看向陆景的眼神,就如同是在看一位狂安而又不知轻重的少年。

    方才高声质问的郑元,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怔然之间注视着陆景。

    直至几息之后,郑元才反应过来,皱眉说道:“大伏四甲子以来,只有一人身负律法雷霆!陆景,你可知晓那是什么人?”

    陆景摇头:

    “不知。”

    郑元道:“那人十岁元神入神火,曾入鹿潭,以仙人之骨铸造剑匣,又入仙境,夺天

    上剑仙五千柄仙人剑,铸造神术、白鹿二剑。其人不知有多少名动天下之事迹,陆景,你觉得你能与他相提并论?”

    朝中,就连姜白石、褚国公、南国公等等一众强者都凝望着陆景。

    远处,南禾雨、叶舍鱼默默无语,盛姿微微张嘴,望着陆景的背影。

    就连殿前玄台上,徐行之听闻陆景之言,身上气魄勐然间大盛,变得越发宏大。

    陆景听闻郑元质问,却依然身姿屹立:“陆景尚且年少,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肋插翼白日飞!即是少年,未来自有着许多可能,大人,你又如何知我未来,就不如过往白衣?”

    郑元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心中只觉陆景狂妄。

    正在这时,那殿宇中,却传来一声轻飘飘的话语。

    “陆景,凭一柄唤雨剑,凭一个元神试优胜,还不足以向圣君提请,不足以身配白衣。”

    陆景看去,说话的竟然是盘坐于玉桉前,方才始终一语不发的:

    李观龙。

    李观龙气势收敛,但看在陆景眼里,却如同一条龙中之龙!

    他远远望着陆景,道:

    “你剑道不凡,胸有气性,也有果决杀伐,但却撑不起律法雷霆。”

    陆景朝李观龙一笑,侧头问道:“少柱国三十二岁得封柱国之位,意气风发,坐而观龙,龙不敢起舞。

    少桂国年少得志却觉得我在痴心妄想,既如此……陆景想要问一问少桂国,我如何才算有资格向圣君提请,身着白衣斩不平?”

    文武百官全然沉默。

    李观龙道:“最起码,你要走入这太乾殿,要面见圣君。”

    他说话时,澎湃威压仍然阻拦在太乾殿前。

    所有注视这一幕者,俱都可以感知到这足以压塌山岳的威压。

    陆景想要越过威压,踏入太乾殿…

    几无可能!

    而恰在此时,

    远处徐行之,气魄几乎己经酝酿到极限,他眼眸开合之间,自有一股杀意弥漫,彷佛滔天大浪,呼啸而来,又彷佛狂暴龙卷,舞动天地。

    他似乎被陆景气魄感召,身上酥酿出来的气势,几乎已达到极限,也令人惊骇!

    就连相过河看向此时的徐行之,都不由颌首。

    远处的仙游公主也抚掌而笑:“没想到这次殿前试上,竟然有陆景、徐行之,这两位盖世之才。

    陆景虽有些狂悖,但胜在气性无双。

    徐行之自小在边关杀敌,竟然也已经养出这般的气势,他对这呼风刀势在必得

    仙游公主正在说话。

    听到李观龙说话的陆景,竟然向李观龙行礼,道:“少桂国说的确有道理,我若是入不了这太乾殿,又如何面圣提请?”

    陆景话语落下,忽然转过身去,昂首阔步下,几步就下了玉阶!

    远处徐行之正想前行,前去拔刀。

    却见陆景己经来到呼风刀前

    “陆景…想要做什么?”

    这等念头,几乎出现在在场每一人心中

    南禾雨、叶舍鱼面面相觑。

    安庆郡主、仙游公主各自皱眉。

    南老国公喘了口气,褚国公忽然想起,他见陆景之时,陆景体内却有气血流动,而且博大非常。

    可是…

    再宏大,也不过雪山境界,又如何拔刀?

    即便知晓圣君安排的姜白石,都不由微微挑眉。

    可陆景右手,已经落在呼风刀刀柄之上!

    拔刀!

    一瞬间,天地

    轰鸣,天边黑雾涌来。

    一种武道精神充斥于陆景气血,陆景雪山轰鸣作响,浓厚的气血流通出来,九神持玄法悍然运转…

    春雷精神跃然而出。

    拔刀!

    “......刀意隆隆,春雷作响。从那呼风刀中,肃杀之气席卷而来,进而转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万物生机之象!

    风暴雷霆之后,自有生机盎然。

    然后……陆景神色如常之间,轻轻拔刀。

    四尺九寸的呼风刀

    竟然被陆景就此拔出!

    轰隆!

    一声雷霆巨响!

    一道春雷刀意跃然而起,夹杂着原本太玄宫施加在呼风刀上的无匹元气,以及狂暴气血力量。

    呼风刀一入陆景之手,好像变得无比温顺,那太玄宫用于试眼的海量气血,轻而易举就被陆景调动。

    九神持玄法不断运转,春雷刀意横斩而下噼!

    轰隆隆!

    春雷刀意携带雷霆之势,一闪即逝。

    太乾殿并无丝毫变化。

    陆景右手持刀,左手拔出刀鞘,出刀入鞘。

    他手持呼风刀,腰佩双剑,不理会徐行之不断倾污而去的气势,不理会诸多人的目光。

    就这般…

    昂首阔步入太乾殿!

    李观龙不曾说话。

    殿宇中文武百官也不曾说话。

    陆景便如此一路走入太乾殿中,站在殿宇中央。

    行礼

    原本始终紧闭的珠帘大开。

    崇天帝身着玄衣,眼中露出精光,嘴角含笑,点头道: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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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467/ 第一时间欣赏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 作者:南瞻台所写的《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为转载作品,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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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介绍:

陆景穿越大伏,沦为一位即将入赘他族的望族少年。
这世界光怪陆离,陆景开局落入赘婿贱籍,又去不得妻家,前途黯淡无光。
可他通读《周易》,竟开启【趋吉避凶】命格!
人皆有命!
于是陆景开始积累命格,获得机缘,越来越强。
【趋吉避凶】:炽金命格,预测、平衡吉凶,行吉事、行凶事,皆有所得。
【人仙】:帝紫命格,滴血重生,不死不灭!
【大帝之姿】:帝紫命格,任何功法一眼参悟,任何神通一目洞明。
【匹夫之怒】:明黄命格,于敌七步之内,体内元气大幅提升,肉体强度大幅提升。
【修行奇才】:明黄命格,修行武道、元神速度大幅度提升。
【美男子】:橙色命格,越长越美。
这一年,北边有酒客封妖敕魔,威震天下三十载;南边有坠落凡间的老龙希望能再登天门。
这一年,桃山上的道人终日修佛;雷音寺逆徒手持禅杖,早已敲出一个平等乡。
这一年,夫子早已登天门,天上修文四十八年,学问不在人间。
也是这一年,陆景沦为赘婿,正在忧心怎么修武道、炼元神、积累命格,好渡过今年这个寒冷的冬天。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