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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瞻台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txt下载     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伏佩剑白衣,王妃辞别

    微风清幽幌,余日照青林。

    这华丽宫阙前,还横着一颗古树,远处又有一片青竹林,看起来闲逸自在。

    而上首那位男子黑发蓝衣,躯体挺秀高颀,一双眼眸中皆是深邃与沉稳。

    他随意放在桌上的典籍乃是北秦大师韩辛台所着作的《韩君书》,其中概述法家驭民之术,也详细记载了国祚大统下,法家治世诸多要诀。

    这男子正是大伏七皇子,早年间因为犯下大错,崇天帝命他在宫中闭门思过长达九载岁月。

    九载时间极为漫长,原本应当消沉于深宫中,自此再生不出波澜的七皇子,却借着九载光阴,通读百家典籍,也曾批注诸多经典,声名渐起。

    他的修行天赋,也逐渐在这深宫中展露出来,修为也堪称一日千里。

    甚至宫中隐隐有许多人觉得,单论天赋,七皇子乃是太玄宫诸多皇子公主中的第一人。

    若太子无大伏大势相助,无大雷音寺人间大佛传法,只论及修为,七皇子只怕已然追上铸造诸多神相的太子。

    这种揣测究竟是真是假,并不为人所知,原因在于七皇子从不曾与人切磋,也不知如今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种境地。

    正因为七皇子为人宽厚,待人和煦,一身学问颇有大儒之姿,又有绝顶天赋作为依仗,哪怕他仍在思过,声名逐渐流于外界,为圣君以及诸多朝臣听闻。

    今日七皇子大开宫阙迎客。

    这些客人中,有数位官职不低的朝臣,最具分量的还要属褚野山、李雨师二人。

    褚野山是当今国子监博士,李雨师未曾入仕,二人明面上的身份,倒也并不算什么。

    可是,他二人一人代表着大伏三国公之一的褚国公,另外一人这代表着玄都李家,代表着少柱国李观龙!

    无论是褚国公,还是少柱国,哪怕是在这广大大伏,也俱都是会当凌绝顶的人物。

    此时此地,七皇子忽然发问,眼神落在褚野山与李雨师二人身上。

    仔细看去,七皇子亮如星辰的黑眸,似乎闪烁着难以窥探的秘密,更令人惊奇的是,七皇子眼中竟然生具重童,颇为神异!

    第二重童孔若隐若现并不明显,却也依然让七皇子越发神秘。

    “确实如此。”

    众人与七皇子相对而坐,褚野山躯体尤为高大,他回答道:“古辰嚣麾下那名为独鬼的修士,修行了邪鬼神通,以黑雾养魑魅魍魉,以此吞噬他人元神,也已经点燃神火,是一尊不折不扣的神火修士。”

    “可野山、知云公子俱都亲眼看到陆景皱眉怒喝,他眼中有浩然金光绽放,那独鬼便如遭重创,他养的魑魅魍魉也都尽数消融于浩然气中。”

    李雨师皱着眉头,思绪闪动。

    上首那颇显神秘的七皇子,眼中第二童倏尔明显了许多,彷佛对陆景颇感兴趣。

    褚野山看到七皇子的眼神,便继续说道:“陆景养出的那浩然气,虽比不上那些苦读经典数十载,足以开宗立派的大儒名士,可却已经殊为难得!

    寻常六境妖孽鬼崇遇到他,都要被他养出的正气磨杀,野山活了二十多载,却从未遇到过十七岁便能养出浩然气的少年。

    褚野山不远处,又有一位配刀的年轻将军思索一番,道:“现在想起来,陆景元神大亏,却也依然能够从元神日照,破入化真的境界,想来也是因为他元神有这等金光正气蕴养。”

    “他是个全才。”褚野山叹了一口气:“陆景不仅书画双绝,那日莳花阁中击钟,八音奏响,令我也觉得心神荡漾,他不愧为享誉太玄京的天才。”

    他似乎极为敬佩陆景,说到陆景时,眼中乃是不加掩饰的羡慕。

    可紧接着,褚野山话锋一转,语气也逐渐冷漠下来:“这等人,倘若入了太子麾下,若是让他成长起来,便是

    又一位大司徒,又一位冠军大将军......”

    “也许陆景不愿参与天龙之争。”李雨师突然开口,道:“他既然能养出浩然气魄,胸中自有一片广大丘壑,自古做学问的人,又有几人愿意参与这等争斗?”

    那配刀的年轻将军却不以为意的摇头,只轻声说道:“太子......乃是大势,陆景若是想要入太子东宫,并不违逆他胸中气魄。”

    “云麾将军所言甚是。”

    褚野山认同颔首,又看向李雨师:“雨师公子,你追查多日,可曾查到些什么?”

    李雨师沉默片刻,道:“太子麾下依然在寻找元神疗伤之物,却不知是在为昔日的太子太师寻找,还是为了陆景。”

    七皇子看到李雨师略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心中一动,却也不曾表露出来。

    他低头看韩君书一眼,轻声道:“民善而技高,可以为人所用。

    陆景这样的少年,即便是大皇兄都亲自去见他,亲自相请。

    这件事,我天然落后于大皇兄,毕竟我无法亲自去见他。

    雨师......你与他多番接触,可曾......恶了他?”

    李雨师沉默几息时间,摇头道:“我对陆景极为客气,几次相见,也都以礼相待,只是

    李雨师话语中多出些犹豫来,七皇子伸出手,合上那韩君书,眼眸微动:“据说,陆景曾经在养鹿街上遭遇刺杀?”

    褚野山以及那位年轻的云麾将军俱都皱眉。

    七皇子提及此事,李雨师面色不改,嵴梁也依然挺立:“此事乃是许白焰为了保下玄轮都虎传承所为,我在其中也确实添了一把力,黑石堂原本犹豫不决,我命他出手,让他倾力而为。

    褚野山眉头骤然舒展,眼中也再无犹豫,对七皇子行礼道:“既有此事,这陆景就不能再放任下去。”

    褚野山语气中杀气毕露,眼眸轻动间,偶尔也瞥向李雨师,颇有些怒其不争之意。

    可是事已至此,李雨师已然行了此事,玄都李家又是七皇子最大助力之一,苛责争吵无济于事,尽快补救才是正理。

    七皇子食指关节轻叩身前玉桉,闭目思索。

    数息时间过去,七皇子睁开眼眸,望着李雨师道:“可曾留下手脚?”

    李雨师冷声道:“自我见过陆景酝酿在画中的一道剑气之后,我就已经派人杀那黑石堂主,再过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七皇子称赞道:“此时补救,尚且不算太晚,陆景如今已经名动太玄京,是受人敬重的书楼先生,现在又被圣君点为皇子少师,又养出浩然正气,只怕要入三层楼了。

    我向来极敬重这样的人,等我开府之后,亲自拜会他一番再做打算。@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只为一个怀疑,平白夺人性命,反倒落了下乘。

    褚野山、李雨师、云麾将军俱都低头不言。

    七皇子也不再谈论陆景,说起其他事。时间逐渐流逝,一个多时辰之后,众人俱都离去,便只有七皇子端坐在这宫殿中。

    却见七皇子轻轻咳嗽一声,虚空扭曲之间,一位宫女模样的女子身影浮现出来,她彷佛听到了什么命令,向七皇子行礼之后,便再度消失了。

    七皇子拿起那韩君书,看着其中的《弱民》一篇,徐徐颔首。

    --

    陆景原本想要去陆府拜访重安王妃,可晌午未至,却有人派遣官轿来请。

    陆景知晓了来人身份后,又看天色尚早,便就此上了轿子。

    这轿子一路走过四五条街道,来临青云街,停在当朝首辅姜白石府邸之前。

    又有下人迎他进去,一路朝着东堂而去。

    首辅大人府中,陆景还看到一只熟悉的白牛。

    “首辅大人养的白牛?”

    远处草木间,一只通体洁白,

    两角也同样洁白的白牛正匍匐在草地上,随意吃着青草。

    冬日的青草本应当颇为难得,可是在那白牛匍匐之处,却满是苍翠欲滴的草木,供那白牛随意食用。

    陆景看向那白牛,白牛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陆景。

    只一眼之后,就用低下头去,彷佛并不愿搭理陆景,那眼神里竟然透露着许多深邃,就好像是一位沉稳中年人的眼神。

    “这白牛是只妖怪?”陆景不再去看它,心里揣测。

    他洞妖命格不曾在白牛身上看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妖气。

    由此可知,这只白牛或者是一只平凡普通的凡牛......又或者......是一只修为高深,只怕已经踏入第六境乃至第七境的大妖。

    “陆景来了?”

    陆景刚刚走入东堂,就有一道清澈的声音传来。

    上首处,又有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正笑着看着他。

    “首辅大人,于柏先生。”陆景向二人行礼。

    钟于柏今日也在姜白石府中,陆景也并不惊讶,首辅府派人来请的时候,就已经说明此事。

    姜白石让陆景随意入座,又有人奉上茶水。

    “国子监以及太玄京中三座书院里,都有许多大儒,想要见你一面。”

    钟于柏笑着对陆景道:“你那浩然退邪魔的声名,旁人看不出门道,但在那些大儒名士眼里却如至宝一般,你可曾收到他们的请帖?”

    陆景并不隐瞒:“于柏先生,这几日收到许多请帖,但我俱都回绝了,与那些大儒名士坐而论道,就算我苦读百家典籍,有些心得,可我终究缺了一本弘道的典籍,不曾有教化之功。

    这十几日以来,我心中多有些想法,也许我也可以为天下人着一本典籍,以此成我讲道之基。”

    姜白石和钟于柏彼此对视一眼。

    钟于柏认同道:“天下人只知你有一腔热血,只知你书画双绝,但是我却知道,你对于经史典籍也有独特理解,关于中正'执两用中,天人合一'的见解,当时也令我耳目一新。”

    “得乎于诸多圣贤体悟,不值得于柏先生夸赞。”陆景谦虚开口。

    钟于柏却摇头道:“这天下的典籍,不都是一代代体悟而来?前人是阶梯,祝你登上学问的更高处,你有此体悟,已算你的不凡,不必自谦。”

    三人又聊了几句。

    上首一直在看几封信件的姜白石,终于放下手中的纸张,对陆景道:“我今日寻你前来,是有一事。”

    陆景低头细听。

    “早在许久之前,我就曾与重安王妃说过,等你再归良人身份,我便要给你一个上青云的机会。

    只是这许多日,西北道琐事太多,耽误了些时候,一直不曾叫你过来。

    今日正好有暇,请你和郎中过来一遭。”

    姜白石深邃的眼神中,闪出一些光彩来:“你尚且年少,做学问的同时,却也要看一看高处的风景。

    我知道你既然能以自己安危做赌注,拔刀斩妖孽,卷起一滩旋涡,就是想要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想要做事,无外乎入朝为官,等你身居高位,便可试着将你的理念付诸于天下。”

    姜白石这般说着。

    钟于柏也道:“你来之前,我与首辅大人也商谈了一番,由太枢阁举荐,你可入兵部,来我这兵部司,先做一个选授官,养一养气性,以你的声名,不需几年,就可得朝廷优待,步步高升,往后若能外放,成了一地父母官,就可试着为这天下生灵,做一做实事。”

    钟于柏说到这里,眼神微凝,轻声道:“你现在来兵部司,我也可教你政务一道。

    再过半载,我就要前往西北道,领军清剿其中渗透游荡的北秦残兵,要与你道别了。”

    陆景心中一动,

    询问道:“朝中有意外放于柏先生于西北道?”

    姜白石赞赏的看了陆景一眼:“西北道风波无数,又是边陲要地,即便近日楚神愁已经坐镇其中,却还是不够。

    于柏曾经持松柏、岁寒二剑,镇守安槐国,守一守西北道,自然也足够了。”

    钟于柏微微点头,又询问道:“陆景,你意下如何?”

    姜白石也望着陆景。

    陆景并未思虑太久,不过二三息时间,摇头道:“陆景谢过首辅大人和于柏先生的好意。”

    姜白石和钟于柏二人俱都有些意外。

    陆景站起身来向二人行礼,沉身道:“此间天下,有烽烟四起,又有许多天灾人祸。

    还请两位大人原谅陆景好高骛远,陆景虽然年岁尚轻,却觉得天下多纷扰,若是手中没有刀剑权柄,只入仕为官,短时间里对这天下起不到丝毫裨益。”

    “官场复杂,想要真正施展心中所愿,哪怕有首辅大人青睐,也需要许多岁月。

    陆景尚且还要读书修行,浸Yin官场太久,陆景只怕自己失了立身之本,也失了心中锋锐。”

    钟于柏眼中并无失望,问道:“你不愿入朝为官?”

    姜白石嘴角却忽尔流露出一些笑意来。

    “陆景,你口中提及刀剑,提及权柄,想来是已有其他的打算。”

    “其他打算?”钟于柏眼神微动:“陆景是想要参与殿前之试?”

    陆景并未隐瞒:“陆景不愿在为官之道上浪费太多时间,只希望能够配圣君之剑得着白衣之权,平日里读书修行,再见不平之事,也可持剑斩之!”

    钟于柏微皱眉头:“这就是你想要的殿前权柄?你倒也古怪,殿前试五年一度,一旦获得优胜,许多人便直上青云,加官进爵,你只想要一身白衣?”

    “人各有志。@精华\/书阁*首发更新~~”姜白石却哈哈大笑,明明已然十分苍老,笑声却分外洪亮:“想来陆景也知,这天下之事莫过于圣君之命,他若是可以身着白衣,腰佩圣君之剑,即便不在朝堂中,朝堂中人也要敬他几分!

    “只是这次的殿前试却并无那般简单。”姜白石目光灼灼:“殿前三试,除了文士之试,

    尚有元神、武道二试。

    文士之试不必多言,要的是经世之才,无人可以肆意插手染指。

    可此次元神、武道二试,却有些特别,大柱国寻来呼风、唤雨两柄刀剑,圣君以这两柄三品宝物作为试眼、奖励,可见他对此次殿前之试重视。

    优胜者必然能够获得极大权柄,李家四公子,褚国公那位武道如象的西域荒人,乃至于冠军大将军之子、持星将军,都跃跃欲试。

    陆景你如今的修为尚且弱小了些,想要获得呼风宝剑的认同,只怕还差上一些。

    “而且即便获得优胜,想要身穿白衣,还要看圣君是否会答应,毕竟......”

    上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如今已离开大伏太久,他负剑而行天下只记得他剑气一去三千里,却不记得他曾经也是我大伏白衣。

    陆景听到姜白石的话语,有些执拗道:“既然已做了决定,许多事还要尝试一番,否则......难免心中有瑕。”

    钟于柏却深深点头,鼓励陆景道:“既然已经有了想法追一追又何妨?少年人就算遇到些磨难挫折、事不如意,也都无碍。

    所谓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大约便是如你一般。”

    姜白石与钟于柏二人,一人敬告,一人鼓励,陆景由衷谢过二人。

    二人又聊了许久,陆景又与二人吃过午饭,这才和钟于柏一同出了首辅府邸。

    出门时,那白牛仍然在原处,一动不动。

    钟于柏看到陆景的眼神,主动道:“这只白牛是我等的前辈,据说来自鹿潭,乃是仙人坐骑。

    鹿潭坠

    入凡间,其中的仙人都已成枯骨,就只有这只白牛游荡于天地,倏忽便已三百年。”

    “直到他遇到少年时的大伏首辅姜白石。”

    二人走在青云街上,钟于柏语气里还带着些感慨:“那时的姜首辅乃是一位豪绅家中的长工,一人一牛经历过许多风波,看过天下风云变幻,一路走来,便登上了天下极高处。”

    至此一去百年,姜首辅已经垂垂老朽,这白牛却仍然不见衰老。

    “姜首辅为何没有修行?”

    陆景心中也有些好奇,钟于柏随意一笑:“上天并不卷顾所有人,天下间无法修行者才是大多数。

    而朝野中操劳一生的文官,即便能够修行,大多数也累于朝中万事,称不上修为高深,世间哪里有什么全才?”

    “所幸大伏军中强盛,上柱国元神通玄,少柱国一身气血可压真龙,冠军大将军拳如春雷,三位国公也同样强大,又有魏玄君曾扶正天柱,若有灵潮爆发,这些不世的强者,必然能够更进一步。

    再加上镇压大伏的太玄宫,大伏之强盛,母庸置疑。”

    钟于柏这般说着,似乎又想起一人来。他语带敬意:“更何况......重安三州还有一位独占天下武功三斗,说出那句'天下之大,唯我大伏可立帝座'的重安王。”

    陆景听到钟于柏话语,有些意外:“据说重安王气血枯竭,已不久于人世。”

    钟于柏点头,语气中带着可惜:“确实如此,重安王气血枯败,便是有许多宝物续命,只怕也不久于人世了。

    可是......只要他尚且存活一日,他就是天下武夫心中的悬空大日,他手中那杆天戟便如若天柱,受人敬重。

    他横压天下一世,此时人生哪怕已走到尽头,声名也将不朽。

    听到钟于柏这般话语,陆景也颇为认同,他也读过重安王传记,自然知道如今躺在重安三州的重安王,壮年时究竟是何等的英豪!

    “天色尚早,于柏先生不如与我去看一看那些孩子?”

    陆景这般提议。

    钟于柏也应答下来:“最多两三月,新的善堂就改造完成,到时候你我二人还要张罗一个管理者,此事户部早已找我说过。”

    直至未时末,陆景和钟于柏才从临时善堂中回来。

    刚刚走出院中,却发现院前一朵长生花前,重安王妃正穿着一身华贵貂衣,低头注视着眼前的花卉。

    陆景有些意外,左右看去,也不见柔水的踪影。

    “王妃。”

    陆景向重安王妃行礼。

    重安王妃转过头来看他,眉宇中却有几分毫不掩饰的愁绪。

    “你回来了?”

    “不知王妃何时来的院中,可否久等了?”

    陆景请王妃前往主屋入座,王妃却摇头道:“我此次前来,是来与你道别的,明日我就要回重安三州了。”

    陆景眼中闪过些惊讶。

    重安王妃仍然看着院中的长生花,低声说道:“陆景,你莫要忘了我们二人的约定。无错更新@”

    陆景自然知道重安王妃是在说自己女儿的事。

    于是他认真道:“王妃既然已经履约,陆景虽然年少,却也知言而有信四字,还请王妃放心,往后若有机会,必会相助。”

    重安王妃紧皱的眉头放松了许多。

    “许多事,我重安王府并不能出手,否则会引来更大的后果。”

    重安王妃道:“我知道你心有所持,此次前来不仅是为了提醒你这件事,还要与你说一说......我那女儿虽然顽劣,怒而行杀戮之事,可那北阙海龙宫却并非清白之地,不知多少生灵死于其中,化为血祭之物。

    再加上......我女儿的老师之死与那北阙海也有许多关联,正因这些原因,才会有烛星山大圣屠杀北阙

    海龙宫一事。

    你护我女儿,并不违背你心中道义,我也不信她如那些妖孽一般,会杀害无辜生灵。”

    陆景道:“我早在几本游记杂志看到过关于北阙海龙宫恶行的记载。”

    他说到这里,心中对于那北阙海龙宫恶行,其实还有许多感慨。

    人世间许多人许多事,并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北阙海龙宫以生灵血肉作为祭祀之物的事,都已经被记载在了游记杂志上,朝野间必然有很多人已经知晓了。

    可在烛星山三位大圣下北阙海,屠杀龙宫前,无人理会此事。

    也许是正值北秦崛起,朝堂中不愿横生许多枝节。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烛星山就一定是正义的一方。

    烛星山中,有许多大妖、大魔还未曾被邪道宗宗主,也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酒客敕封之前,也有为祸人间,杀戮无算者。_o_m

    天下间的事,岂是简简单单的黑白、善恶两个词能够说清楚的?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我那女儿也许很快就会前来太玄京,希望到时候,你能相助她一番。”

    重安王妃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明日清早我就启程出发了,你不必前来送我,若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再见,也许还可以谈一谈天上的诗词。”

    重安王妃话语中,竟然还有些果决,就好像......重安王妃这一去凶多吉少一般。

    陆景心中弥漫出这样的念头,转眼间就被他打消了。

    重安王妃身份尊贵,重安王能得天下人敬仰,重安王三州兵力强盛,“凶多吉少”这等的词,又如何能与她有所联系?

    “既然如此,陆景今日就与王妃道一声离别。”

    陆景向王妃行礼,语气也十分真挚:“陆景承蒙王妃照料,许多事,陆景心里其实是记得的,也许......也许我再长上些年岁,就会走出太玄京,看一看这天下的风光,到那时,若有机会,我也会去重安三州逛一逛。”

    重安王妃朝陆景微微一笑,明艳动人,她不再说话,而是朝陆景摆了摆手,便要转身离去。

    “王妃留步。”

    陆景开口,又从怀中拿出一页纸来,递给王妃。

    “我今日原本想要来拜访王妃,却因为一些琐事耽误了。

    这阙词,我得自天上仙境,这辽阔天下应当也无人读过,就当是送给王妃的离别之礼。”

    重安王妃接过那张金页纸,缓缓打开,仔仔细细看了许久,这才朝着陆景抿嘴一笑......

    转身离去。

开会迟了,更新推迟,通宵更出来。

    刚刚回家,更新推迟,估计凌晨四五点能更出来,大家明天早上看吧,作者争取多写一点。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与你道平安,望你也以平安祝我

    孤烟寒色树,高雪夕阳山。

    夕阳西下,照出一片氤氲红妆,抬眼望去,角神山上诸多银峰上的雪,因有夕阳霞光照耀,竟有花色照耀,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牡丹。

    陆景站在小院门口,目送重安王妃身影消失在空山巷镜头。

    今日,重安王妃独自前来,身旁并没有其他侍卫,就连始终相伴于她的柔水姑娘,也不曾跟来。

    友人离别,终究不是什么好事,重安王妃亲自前来道别,也让陆景心中多了些惆怅。

    直至看不到王妃背影,陆景才摇了摇头,回了院中。

    房中,青玥探出头来,看到陆景回来,连忙从屋中出来,又跑去门口仔细看了看。

    “王妃这就走了?”

    青玥眼中还有些感叹:“这等身份的人,还亲自前来院中道别,又给少爷留下了礼物,真是难得。

    “礼物?”陆景望向青玥。

    “王妃没有与少爷说过?”

    青玥解释道:“王妃带了一封信,又留下了一枚小盒子,说是送给你的东西。”

    青玥说到此处,又抿了抿嘴:“我原本要给她倒茶,她却只说在院中看一看我种下的花草,我见王妃生得那般美,便有些头晕目眩,只顾着点头,都忘了来门前知会你,只以为她见了你,会说起书信和那盒子的事。“

    青玥说到这里,连忙转身回屋,回来时,手中已经一分随意折起来的书信以及一个蓝色的盒子。@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陆景从青玥手中接过书信和盒子,并未急着去看那盒中的事物,而是拿出那书信来。

    这确实是重安王妃的亲笔书信,还是认认真真用那簪花小楷写成,笔锋之间还有生疏,却也已经独具美感。

    陆景逐行看去。

    “陆景见信。

    明日便要离别,此次因小女之事前来太玄京,却因诸多风波纠葛,未曾有其他大收获。

    唯一收获,大约便是见到一位出身卑弱,却仅以数月时间便脱去樊笼,得育浩然的少年。”

    “我曾见过几位少年天骄,也曾见过年少得登高位者,却总觉论及气性沉稳,论及心中所持,他们尚不如你。

    你赠画于我,我在那画中、在过往几件事里,俱都见到一位身披星河,眼含日月,不染尘泥的年轻人。

    每次见你这十六七岁的少年,我俱都想起年轻时,我醉心于杀戮,心中恶念丛生,只觉斩尽天下妖魔,就能造一处好人间……想起来,不得不承认,少年时的我远不如你。”

    “可明日将要离开太玄京,细想起来,你与我之间其实算不上有何深刻的交情,无非是几桩事与物的交易,可我看到你的画,又看到你的簪花小楷,突兀深觉人之一生,不能仅被利益、交易裹挟。“

    “平生若能多得一位志趣相投,互道平安的好友,其实也算是人间幸事。

    好友之间,且不必谈利益、交易,所以我留下两枚遥寄星贝,其中一枚便是我与你留下的礼物,望你能视我为友,坦然受之。

    另外一枚,若你能见到小女,烦请你转交于她,若不曾见到,便当做是我送你的第二件礼物。

    他日若有性命之虞,可捏碎遥寄星贝,也许能助你度过一遭劫难。”

    “今日见你,此事我并不曾与你详说,我知你向来无功不受禄,与你说了,反倒令你为难,与其如此,还不如缄默不语,等你见信。”

    “明日便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来路尚未可知,我在信中与你道一声平安,望你也以平安祝我。

    他日若能再见,也可再谈一谈天上诗文。”

    “司晚渔留。”

    “司晚渔……”

    陆景看着手中的信件,不由怔然,良久之后他才认真将那信件折好,又看向手中的小檀木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安然摆

    放着两枚钱市般大小的贝壳。

    每一枚贝壳上,竟然都有星星点点的光芒散落出来,远远看去,就好像每一枚贝壳都是一颗闪光的星辰。

    “重安王妃倒是有心了。”

    陆景对于重安王妃也颇有敬佩,不管之前的重安王妃如何,他接触到的王妃身份极高,但却待人温和,第一次见他时,陆景修为弱小,王妃却仍然不曾出言威胁他,只好言相求两阙天上词。

    这件事放在陆景前世,也许再正常不过。

    可这里是太玄京,许多身份尊贵者低头俯视卑弱者,盛气凌人,自觉他们的话语便是天宪,就算是要杀你,也觉得是赐给你的恩赐。

    如此对比起来,重安王妃确实是为数不多的清流。

    后来,又有隐龙枝之事,虽然与陆景交易,话语中却有许多对于陆景的信任。

    信任二字,其实并不容易。首发更新@

    “王妃助我良多,我还给她的,却不过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甚至我若是见不到王妃的女儿,与王妃的约定中,我也不必刻意去寻找,就算约定已了。

    如今想起来,王妃助我,其实就如同相助好友,虽有交易,细想起来王妃不争的性子反而吃亏。”

    陆景深吸一口气,目光又落在那信中落款处。

    司晚渔……

    王妃以名姓落款,就是抹去了和陆景之间的身份差距,想以友人共处。

    陆景想到这里,又转头看向角神山。

    山势连绵不尽,隐约间可见一条崎区山路通向北方。

    “王妃既以好友待我,虽直言让我不必相送,可就如她所言,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下一次相见不知何时,我总要去送送她。”

    陆景心中这般打算,又将那两枚遥寄星贝以及书信尽数收入蕴空纹中。

    一旁的青玥,站在院中仔细打理着那朵盛开在冬日中的长生花。

    她口中低语道:“连王妃都觉得你好看,你可要长得快些,多长出些枝芽来,长生花枝头落雪才好看,你长得茂盛些,才能落更多的雪。“

    上天就好像听到了青玥的呢喃声。

    一阵冬风吹过,云雾卷积,遮掩了天上光彩。

    于是……

    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

    这一季冬日,已下过几场雪,唯独这场来势汹汹,如若鹅毛一般。

    所谓瑞雪兆丰年。

    青玥自小是农家人,后因逃荒来了太玄京,看到这飞雪舞长空,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

    可这笑容却不曾维持太久,又多出些惆怅来。

    “青玥,你在想些什么?”陆景不由好奇询问。

    青玥就站在雪中,任凭雪花落在身上,继而又打了个寒颤。

    “少爷,对天下农人来说,这雪自然是极好,等到春来,也许就是一个丰收的年岁。”

    只是……若是和以前的青玥家一般,并无田地,甚至没有栖身之所,这场鹅毛大雪,就是催命的气象,太玄京中的人们倒是容易一些,可那些流荒者……”

    陆景知晓青玥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大雪连绵。

    “一场雪,对于天下人而言,总是利大于弊。”

    陆景安慰青玥,心中却忽然想起一首诗来。

    “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对于很多饥寒交迫者而言,哪怕是瑞雪,也还是不宜多下可这风雪之事,就算是那些元神通天的元神修士,

    尚且随意染指不得,饥寒交迫者们,又能如何?

    胡思乱想了一阵。

    陆景贯常和青玥聊了许久,又陪濯耀罗玩耍了一阵月光明珠。

    时值夜半,陆景盘坐在床榻上休息。

    距离他突破化真

    境界,已经有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以来,陆景修行不辍,又因为有了神武天才这一道璨绿命格加持,他的修行速度也越发快。

    仙儒命格加持下,平日里不论是读书、练字、作画,都可磨练他的元神,让陆景元神越发不染干外物,越发金光透亮。

    陆景观想大明王炎天大圣,又运转东岳炼神秘典。

    “东岳炼神秘典虽然只是残篇,却令我元神越发厚重,便如若一座泰山一般,厚重高耸,比起神明感应篇,还要好上许多。”

    陆景操控元神,一边观想东岳,一边吸纳元气,配合诸多印决、咒言操控元气,流过元神。

    许多元气逐渐被吸纳入其中。

    如果有修行神眸神通的强者旁观,就会惊异于陆景元神消化这些元气的速度!

    “距离真宫,已然不远,也许再过几日,甚至也许明日,就能元气积蓄,元神光芒绽放,构筑真宫。”

    陆景修行许久,足足运转了数个东岳炼神元气周天,用自身元神越发强盛,才缓缓睁开眼眸。

    窗外依然下着雪,雪势稍减,却依然称得上大雪。

    雪声豁,陆景听到这雪花落,之音,心中忽然起了兴致。

    他打开房门,坐在桌前。

    风声呼啸,轻柔的雪落之音落于耳中。

    于是……陆景轻叩桌桉……

    风声、雪声、叩桉之音交融在一起。

    诸多变化由此而生,仔细倾听,却无外乎八道玄音。_o_m

    玄音阵阵,却被陆景控在自身三尺之地,也许是因为今日陆景心绪柔和。

    这八道玄音融于自然中,与呼啸风声,雪落之音交融在一起。…

    “柳大家传我这玄音神通,可却未曾告诉我这神通的名字。”

    陆景思绪展动:“此神通以八音之法,叩问元神,索性务实一些,就叫做叩神八音。”

    “这道神通,对于如今的我而言,仅仅弱于扶光剑气,梵日金刚法身除非蜕变为梵日菩萨法相,否则就威力而言,也只可与叩神八音不相伯仲。”

    陆景长长吐出一口气,又休息一阵,再度运转东岳炼神秘典……

    隐隐约约间,陆景只觉得自身元神中有某种元气光芒绽放,开始凝聚于元神以外,不断构筑出一座真宫!

    化真共分为三大境界,神念、真宫、显神!

    元神分化神念,坐于大脑神宫,也就是泥丸宫,神通大术由元神运转,流于神念施展而出,就是神念境界的标志。

    而真宫境界,便是炼泥丸宫为真宫,真宫映照光芒,化作元神一部分,以此庇护元神,真宫光芒映照,元神更加凝实,更加壮阔。

    除此之外……

    真宫境界与神念境界最大的区别,便是真宫中可以吸纳元气,化为元气池,运转神通驱动元气就能更快上许多,威能也比调动天地元气更强。

    “若有所明悟,瞬息可成真宫,若是元气堆积,则还需要数日。”

    “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次日天还未亮,槐时宫中,陆景坐在十三皇子身旁,正在执笔练字。

    他手持毛笔,全神贯注的写着陆景写下的四句诗。

    他先是用大楷好生写了一遍,再由陆景点评之后,又写一遍,直至陆景满意。

    陆景又让十三皇子稍事歇息。

    趁着陆景起身,走出宫阙以外,观赏槐时宫中雪景时。

    十三皇子却又握笔,又用草书写了这四行文字,等到陆景归来,看到摆放在桌桉上的金页纸。

    这位年龄尚且不足十岁的皇子,低着头,眼里却泛起些期待来。

    “这字写的不错。”

    陆景拿着那金页纸,朝着前来倒茶

    的璃芸女官点了点头,评价道:“看来我不在时,你在这草书上,也下了很多功夫,运笔、控锋、连笔之间,都已然有些心得。无错更新@

    十三皇子眼中惊喜的光芒一闪即逝,向陆景行礼:“陆景先生让我临摹那一个剑字,我临墓许久,又觉得先生的草书真是龙骨凤尾,美不胜收。

    于是心痒之下,就找来了些先生笔墨临墓学习。”

    他说到这里,又着重道:“先生尽可放心,我知晓以我的年岁,若要练字应当着重于大楷,先生草书不过只是爱好消遣,练这草书也不曾耽误其他课业。”

    陆景思索一番,颌首道:“你若是不嫌辛苦,又不耽误其他课业,练一练草书倒也无妨。

    草书可养心中锋锐气,气性也能潇洒恣肆许多,接触一番并不算什么。”

    “只是……你若要深入,只临摹我的书帖反而不够,草书多变,变化于心中气性,你初学时临摹他人倒也无妨,可若仅仅临摹我一人的书帖,反而会被拘束在我的笔墨中。

    又因气性之差,后续进精自然会生出许多阻碍,反而难得大成。”

    “总而言之,要走出自己的路。”

    十三皇子仔细想了想,徐徐额首,又好奇问道:“先生,你的年岁其实比我大不了多少,为何你这草书可以独成一派,甚至成为太玄京中有名的少年书法大家?

    先生又是几岁练字?”

    陆景笑道:“我最初也是临摹先贤笔法,后来写的多了,又受了他人点拨、观先辈剑意,逐渐将自己的剑意融入书法中,自此自成一派。

    至于几岁练字……也许是从前世便已开始了。”

    十三皇子一愣,只觉得陆景是在玩笑。

    “不过仔细看去,先生让我临摹的这四句诗词,还有很深的道理。

    天下农人为主,却也有很多贫苦之辈。

    大伏四海之内,无数人因这瑞雪得益,却也有很多子民冻毙于风雪中。”

    十三皇子眉头皱起,摇头道:“我年龄虽小,可国子监的先生们不仅教我礼仪,也叫我体恤天下人,今日先生以此诗文,教我看这瑞雪的两端,令我受益匪浅。”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

    陆景朝着十三皇子温和一笑,轻声道:“我既然是你的少师总要与你说些道理。

    即便是站在云端的人,也不可视苍生为死物。”

    陆景说到这里,又认认真真想了想,并不曾对十三皇子说些什么天下大同,说些什么人人平等之类的蠢话。

    他试着站在那些真正上位者的角度,对十三皇子解释道:“上与下俱都是相对的,若无天下众生站在地上仰视,那么上位者站在云端又有何意义?

    若是站在地上的天下众生温饱富足,人人向善,人人心智坚定,万物欣欣向荣。

    那站在云端上的上位者们,也必然可以被抬到更高处,在百姓眼中,甚至可以与仙神比肩,受人景仰万世。

    千百载之后,如果尚且有人歌功颂德,香火供奉,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正因如此,常怀侧隐之心,常念人心之贵,养出一个人人安乐的盛世,也算是天大的功绩。”

    陆景认真说着。

    十三皇子似懂非懂,却也认真记在心头。

    他仔细体味又笑道:“圣君治世,必然能够缔造先生口中的盛世,而且若非大伏战火所累,天下百姓大约也俱都能温饱吧。”

    说到这里,小小的孩童感慨道:“天下生灵不计其数,若是可以让人人温饱,也算是一件天大的功德,只可惜……过往那些强盛的朝代,也没有这样的盛世,先生,你可曾在书里见过这等的时代吗?”

    陆景笑着摇了摇头:“还需后来人实现。”

    可他自己知道,正因以前见过人人温饱的国度,才知晓这样的

    愿景,并非痴人说梦。

    见惯了太平的天地,遇到那些即将痴傻,亦或者将要被打断手脚,化为乞儿的孩童,才会写下那一篇檄文,愤而杀人。@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玄都李家。

    李雨师站在池畔,低头注视着浑浊的池水。

    不知为何这一滩池水在他面前总是这般浑浊,哪怕有源源不断的活水流入,哪怕天降大雪,融于其中,李雨师都看不到自家兄长养在其中的那条金鲤。

    甚至李雨师偶然着恼之下,元神探入池水,也不曾感觉到那条鲤鱼的存在。

    “这条金鲤,唯独兄长在时,才会露头。”

    子加云站仕学雨帅身后,隐约间,可见他身上层层云雾缭绕,两重神火萦绕其中,令他身上的气魄,越发强盛。

    殿前试只试二十五岁以下者,你刚刚破入神火境界,就已经点燃第二重神火,又观想百气,修行万云生玄之术,云气生雾,再生雨,你比持星将军还要更适合唤雨剑。”

    李雨师不曾转身,仍然低头看着池水:“持星将军修为虽然比你要强出许多,可此次殿前试试眼却是呼风唤雨这两件宝物,这对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李知云深深额首,俊逸面容上多出些坚毅之色:“兄长放心,大兄长既然说过我比持星将军更适合唤雨剑,我心中就已然有了足够的信心了。“

    冠军大将军之子武道雄浑,他久在边关,被称之为刀、拳双绝,再加上他弃了原本手中邪刀,对那呼风刀自有一股势在必得的气魄,褚国公家的南召客卿,即便观象骨成势,想要胜过他,只怕也极难。

    所以,那殿前试上,你要兜底。”

    李知云认真听着李雨师的话,神色逐渐坚定起来。

    “这唤雨剑,知云也势在必得,等到大兄长归来,我会以殿前试优胜为礼物送给兄长。”

    李雨师长长吐出一口气:“既如此,你还要多多修行,莫要松懈了。

    这对你来说,其实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若是没有七皇子与太子之争,这次的殿前试竞争还要大上许多。

    两把三品的宝物尚且还是其次,再配上沉重的权柄,也足以让太玄京中诸多世家豪门生出许多兴趣。”

    李知云行礼,离去。

    李雨师仍然皱眉望着院中的池水,足足过了盏茶时间。

    他才轻轻挥了挥手中的折扇。

    黑暗中,又有一道阴影逐渐浮现出来。

    “所以,已然寻不到黑石堂堂主的踪迹了吗?”

    李雨师轻声询问。

    那阴影一道神念传来,李雨师略微沉默,摇头道:“继续追索他的踪迹……他逃得这般快,大约是听闻陆景盛名,知晓不管陆景是否愿意入七皇子麾下,他都要被灭口。”

    “这件事,是蛟子疏忽了,公子下令,就应当直截了当抹去他的性命,不应当忌讳财宝满船的财宝。”那阴影一道神念传来。

    李雨师神色不变:“蛟子犯下错事,自有他的苦头,不需多提。

    事已至此,也并非不可挽回,早些补救就是。”

    阴影一动不动,侧耳倾听。

    “我们要杀黑石堂主,那么刺杀一事的首尾,必然已经瞒不住了,陆景知晓只是时日远近的问题……”

    李雨师道:“所幸如今的陆景虽受人敬仰,可终究只是二层楼的书楼先生,如今修为也只是化真。

    当断不断,反而受其拖累,此事不能再犹豫了,这件事已无可挽回,他天资太盛,若他成长起来,站在七皇子与我的对立面,反而令人头痛

    与其如此,倒不如趁他羽翼未丰,趁他如今仅仅是一个化真修士时,将他斩去。”

    那阴影沉默一番,询问道:“陆景……已然是十三皇子少师……”

    “无妨。”李雨师

    眼神冷漠:“圣君要以七皇子磨砺太子若是七皇子胜了,也可取太子而代之。

    十三皇子年幼,这般天龙之争,往后也许还有天崩地裂之时,死一个少师又能起什么波澜?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唯一棘手的是……陆景身边那石人护道。”

    阴影听闻李雨师的话语,正要说话。

    远处天空中突然有一只银翼的鸽子飞过,从中有一道神念流转而来。

    那神念落入李雨师脑海中,李雨师勐然一怔,神色倏忽转冷。

    阴影并未多问只是躬下身站在原地。

    李雨师沉默良久,摇头道:“七皇子有令,命我……暂且莫要去理会陆景,李家、褚家一应势力,俱都不可有所异动。”

    那阴影就此隐入虚无中,虚空扭曲,消失不见。

    李雨师似乎颇为不解,紧紧皱着眉头想了许久。

    而正在此时,也恰恰在这玄都李家内府。

    李家二小姐抬手间,徐徐捉向虚空,便捉出一道道神念。

    那神念中,又有众多信息盘旋,落入她脑海中

    “此时雨师不可动手,但是……也不能放任陆景不管。”

    “雨师自作主张,反而多出许多麻烦来,既然有了麻烦,总要解决。”

    李家二小姐容颜清婉,眼眸清澈。

    她眼神一动,又叹了一口气。

    连传信都这般麻烦……”

    她这般想着,再度写信。

    “重安王妃离太玄京,陆景不去相送便藏而不动,他一旦前去相送,只要他送至北城城门不远处,送别之后归来时,以迅雷之势杀之。”

    “中城李家、褚国公府不可异动,否则必有人前来相助于陆景。”

    “可动用一尊戮傀儡,派遣三位槐木……”

    她写到这里,又仔细思索一番,皱眉摇头道:“若是那石人随行,只凭一尊戮傀儡,三位槐木,只怕无法瞬息杀陆景슷슷…陆景此人颇有些古怪,还要慎重些。”

    于是,这李家二小姐又将“三位槐木”划掉,继续写道:“可动用一尊戮傀儡,再派遣大至比丘持佛旗前去,万勿生出差池,陆景一死,便放出风去,只说此事乃是北秦妒大伏之贤,派遣刺客所为。”

    ……

    李家二小姐写下这封信,又将这封信扔入火盆中,那银色火盆里一道隐藏神念燃烧于虚空,飞入天地,消失不见。

    而此时的陆景,刚刚从书楼中出门。

    他正要前去北城,迈步之间,脑海中却有阵阵金光闪烁。

    陆景神色微微一动,脸上竟然出奇的流露出笑容来。

    他停下脚步,想了想,却再不犹豫,继续朝着北城而去。

    “送别朋友,就要送得远一些。”

    陆景心思闪烁,腰间那柄玄檀木剑,竟然闪烁出一道清辉。

    “应对仇敌,也要让他们更痛一些。_o_m”

第一百四十八章 陆景成真宫,愿施主不入无间地狱

    角神山下。

    一处幽谷延绵,大雪纷纷落下,遮掩来路,都是一片萧瑟景象。

    这场雪来势凶勐,从昨日傍晚开始,便一直断断续续下到了今日下午。

    重安王妃离开太玄京,北城城门处,许多人前来相送,远远朝重安王妃的马车行礼。

    其中甚至有中山侯荆无双这等天姿盖世的少年俊杰。

    重安王哪怕已经许多年未曾回过太玄京,可是太玄京中仍然有军伍之辈,出于对于重安王府的敬意,前来送别王妃。

    重安王妃也亲自下了马车,向众人辞别。

    马车周遭还有十八位黑甲士,静默而立,他们身上气血翻涌,如同浪潮,浩浩荡荡连绵不绝。

    他们负责护卫王妃的安危。

    天下间也有许多人盛传,重安王妃一身元神修为也足以映照古星,可是却鲜有人看到过重安王妃出手。

    神秘的重安王妃,再加上十八位背负斩首大刀,一身黑甲的武道修士,只在这大伏境内,大约也足以护王妃周全。

    在诸多人注视下,马车悠然,一路朝着角神山不远处的官道而去。

    重安王妃坐在马车上,掀开马车窗帘,望着车外的景象,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柔水则在为重安王妃斟茶,这一辆马车颇为神奇;哪怕行过坎坷之处,车身也无丝毫摇晃,柔水手中的茶水,都不曾洒落出来。

    柔水姑娘一边倒茶,一边轻声说着!“等彻底走上官道,行车的速度便可快上许多,王妃不如小憩一番,等你醒了,大约便可至大商城。”重安王妃司晚渔一身青色长衣,眉目如画,她只是摇头,仍然看着窗外的景象。_o_m

    “我在小囡幼时,就答应她,要带她前来太玄京逛一逛,转瞬一去十几年,我三度前来太玄京,却都没有带她过来。

    也许再过上几个月时间,她就会沿着这条路,踏入天下最繁盛的太玄京。

    可却要背负天大的罪责而来,那时不知又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司晚渔心中仍然惦念着自己的女儿,为人母亲者,哪怕身居高位,总也要担忧在外的游子。

    更何况…………司晚渔十五岁的女儿已然犯下弥天大错,惹得圣君大怒。

    圣君天诏成了天下间最险峻的劫难,轻易不得渡。

    正因如此,

    司晚渔才会这般惦念她。

    “王妃,王爷…………难道就不能亲笔写下一封书信,为小姐求一求圣君?他一生为大伏而战,若非北秦那一场引动天官降世,瞩自四野的围杀,王爷如今还在壮年,还能守卫国土许多年!”

    “就算不论以后,只论过往,王爷的功绩也称得上前无古人,他那一杆天戟混去一轮大日,不知为圣君扫平了多少入云的山岳。小姐哪怕犯了错,圣君也不该…………”

    柔水语气中颇有些怨念,眼中也都有落寞。

    英雄迟暮,哪怕过往的光辉都已逝去,可他终究是天下最为璀璨的悬空之阳!

    悬空之阳逐渐死寂,不再绽放出那等闪亮的光彩,即将坠落…………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已无法保下。“柔水,不要再说了。”

    司晚渔面无表情,打断柔水的话:“天下间许多事本来就是这般无奈,端坐在太玄京中的人们为了大势,自然什么都可以舍去,这样的事,已经不是寻常。”

    柔水沉默下来,足足数息时间之后,她才咬牙道:“太玄京中的贵人们,就不怕寒了我重安三州诸多悍勇将士们的心?”

    司晚渔并不回答,只放下帘子,转过头来。

    柔水眼神闪动,眼眸中竟然隐隐有泪光涌动。

    她气恼反问,心中却是知道其中的原因。

    重安三州与北秦接壤,太多人知晓北秦究竟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重安王绝不可能任由三州百姓落入那无间炼狱中,化为北秦这轮血肉战车的养料。

    哪怕重安王陨落,世子承了王爵,一生鏖战沙场,见过许多血祭大阵的他,也必将继承王爷的意志,即便立起数十万孤坟,也绝不降秦!

    也许正因重安王府以及诸多重安豆州悍勇将士有这般赤心重安王妃才会无功而返。无错更新@

    “我已留下数遭后手,而且…………王爷曾与我说,圣君需要给五方龙宫一个交代,但也必然会给小囡留下一线生机,他不会那般绝情。”

    重安王妃默默低语,好像是在和柔水说话,又好像是在劝慰自己。

    对于大伏而言。

    五方龙宫不曾回应落龙城坠凡老龙之召,安于大伏之内,向大伏朝廷称臣,五方巨海中也有诸多水族栖息于其中。

    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五方龙宫若是乱了,对于当下的大伏来说,必然是一件天大的祸患。

    在数十年之前,大伏并无外敌,便是给五方龙宫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有所异动,可称雄四甲子的大伏天下,因为北秦的崛起而越发脆弱。

    北秦也同样如是,只因体制不同,比起大伏,限制更小些。

    两座庞然国度屹立于天地间,彼此对垒,争夺完整的天下

    其中,必然有无数人作为对垒的代价,无声无息的死在两国暗斗的深渊中。

    “希望小囡不至如此。”

    重安王妃眼帘微垂,心中这般想着。

    柔水听到司晚渔提及保小姐安危的后手,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陆景。

    “可惜景公子太年轻了,修为尚且弱小,在这广大太玄京中,其实称不上强大。若是能给景公子一些时间,他也许真的可以保下小姐。”

    柔水说到此处,眼中多出些疑惑来:“说起来,景公子向来重情义,我还以为他会前来送王妃一程,没想到今日北城门处不见他的踪迹。”

    重安王妃眼神中也有些迟疑,旋即又释然说道,“这件事我已经和陆景说过了,让他不必前来相送。今日来送别的人中,我只认得极少数,多数是因为王爷过往的威势、过往的功绩前来送我,我心中感激之余,却也觉得不必如此。”

    柔水不知重安王妃何时见过陆景,却也认真点头,只是语气中还有些可惜:

    “我最初见景公子,便觉得他不同于常人,一言一行皆有所持,待人温和不失礼数,却又一片赤诚,并不掩饰什么。

    最初的那天夜里,我就觉得景公子颇为不俗,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月他就已经名动太玄京了。

    也许再过不久,他的声名就要远去西域,远去北秦,远去周遭许多国度。

    临别没能见到他,倒是有些遗憾…………”

    柔水说到这里,又惊觉自己这些话,有许多歧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司晚渔看到柔水的模样,脸上终于多出些笑容来。

    柔水二十岁出头的年龄并不曾经历男女之事,如今见到出彩的少年,有了些倾慕之情也是人之常理。

    而且这等倾慕距离爱慕,其实还有许多距离。

    她想到这里,抬手间,手中多出了两张纸。

    柔水好奇的看着这张纸。

    却见王妃小心摊开这两张纸。

    其中一张纸上是玉妃的画像。

    另外一张纸上,却是一行行文字,似乎是一阙词。

    柔水有些好奇,探过头去,认认真真读着那纸上的文字。

    王妃也同样如此。

    数行文字,勾勒出储多意象

    长亭、古道、晚风、夕阳、一壶浊酒·…………

    这一阙词中并无华丽的词藻,俱都是一些常见之景。

    却保守而又克制的诉尽离别时的感慨。

    “不愧导仙人的词行“不愧是

    仙人的词句。”

    柔水喃喃感叹道:“只怕就只有景公子这样的人物,才能得有这般诗词繁盛的仙境。

    他能记起这阙词来,真是太好了。”

    司晚渔目光在那送别词上停留许久,又看向陆景画下的那幅画。

    画中,一颗卑微的小草依然沐浴烈日光彩,茁壮生长。

    司晚渔嘴角露出些笑容来,又对柔水说道:“你觉得陆景修为太弱,可我却觉得……他并不需要多么漫长的时间,也许仅仅需要数年,就可成长为一位极强的少年修士。”

    柔水思索一番,也深深点头,又呼出一口气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够看到景公子。”

    “重安三州的男子气血阳刚,但是如景公子这般天资纵横却又脾性中正的,倒是极少。

    司晚渔眼神闪动刚想说以后自有机会见到陆景。

    可转念间,她她是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也不再多说什么。

    “世事无常,也许昨日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王爷气血越发衰败,而重安三州之外,也正酝酿着一桩如若雷祸的灾劫。

    “我既与你约定,与你相守十六载,便是天大的灾劫,我也要接下来,总不至于让你孤身死去。

    司晚渔眼神深邃而又坚定。@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只希望到时候,太玄京中能走出几位至强者,前来重安三州,护一护为国而死者。

    “呀…………王妃你看!”

    就在司晚渔思绪闪烁之际,一旁的柔水,却忽然惊叫起来就在司晚渔思绪闪烁之际,一旁的柔水,却忽然惊叫起来。

    她手指指向马车小窗,指向远处一座山峰。

    司晚渔似有所觉也朝着小窗看去。

    却见那山峰上,一袭蓝衣身影佩剑而立,远远注视着这一处山谷。

    司晚渔和柔水仔细看去…………

    那身影正是陆景!

    此刻的陆景一如往常,身穿蓝衣,神色温和,他并无什么举动,只是低头看着马车行于山谷中。

    “王妃,景公子来送你了,我就说景公子重义,王妃帮过他许多,他自会前来相送。”

    柔水语气里还有不加掩饰的惊喜。

    司晚渔神色未曾有所变化,只是眉头却舒展了许多。

    志趣相投,知仁知义,不纠葛尘世利益…………可为好友!

    司晚渔亲笔为陆景写了那一封信,就已然代表着她认同陆景。

    而陆景此时前来相送这也同样是在回应司晚渔的友情。

    “昨日已经见过了,又何须前来相送?

    司晚渔轻轻摇头。

    山峰上的陆景却朝着马车挥手,缓缓开口。

    他声音极小,可哪怕隔着颇为遥远的距离,司晚渔却也清楚地听到陆景口中的话语。

    “一路平安。”

    区区四字,司晚渔却有些怔然。

    她在信中祝陆景平安,陆景送别数十里,也与她道了一声她在信中祝陆景平安,陆景送别数十里,也与她道了一声平安……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回…………

    ……

    司晚渔想起那阙词,又看天边被云雾遮掩之处,竟有些夕阳残光透过厚重云雾,映照晚霞。

    于是她也展颜一笑,朝着陆景挥了挥手。

    陆景佩剑而立,站在那晚霞下,站在风雪中,不曾多说什么,也不曾前去与王妃道别,只是站在这里,目送马车里去。

    马车愈行愈远,逐渐消失在山谷尽头,上了官道。

    陆景想起司晚渔信中那句“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心中骤然多出许多明悟

    来。

    无论是修元神或者修武道,也都是修心中一口顺气,修一个念头通达。

    既有离别,便也期盼着来日相逢。

    “王妃赠我遥寄星贝,希望来日再见时,我能多送她几阙天上词。”

    陆景抬眼望着又被云雾遮掩的晚霞。

    他心念顿起,元神瞬间出窍,升上高空

    空中狂风呼啸,陆景元神观想东岳泰山,吸引诸多元气入体,让自己成为元神不至于被狂风吹散。

    他就此登上高天,穿过云端,来到云雾之上!

    却见云雾之上,璀璨光芒绽放于那烈日中,烈日光芒阵阵灼热而又浩大。

    那等光芒就此照在陆景元神上,哪怕陆景此刻元神已经化真,又因为修行东岳炼神秘典而变得厚重无比,却也感知到阵阵灼热来袭。

    可与此同时,陆景元神之后,一尊大明王炎天大圣虚影浮现出来。

    那诸多光明仅一瞬间,就落入大明王炎天大圣掌心中那一团神秘天火中。

    天火燃烧!

    浩大元气就像是阵阵浪潮一般,被陆景元神绽放出来的微弱光芒吸引,飞临而来,疯狂涌入陆景元神中。

    陆景元神,瞬息间光芒大作!

    灿烂光芒围绕陆景元神,构筑出一座真宫。

    那座真宫汇聚元气,光芒反而映照陆景元神,陆景元神仅仅在须臾之间壮大非常。

    隐隐约约间,那元神不曾运转神通,仅仅出窍,就有三丈高大,居高临下,俯视天地。

    “真宫之境。”

    陆景神色平静,轻声低语:

    “倒是意外之喜。”

    ……

    看似度过了颇为漫长的时间,实际上陆景元神出窍,观云上大日,突破真宫,仅仅不过数十息时间。

    当陆景回归躯体,却见天上风雪更浓,风雪呼啸坠落,充斥一片肃杀之气。

    陆景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又摸了摸腰间的玄檀木剑,脸上笑意更浓了许多。

    玄檀木剑出窍!

    化为一道日月流光盘旋虚空,继而落在陆景身前的悬崖虚空。

    陆景朝悬崖走去,继而迈出一步,就踏在玄檀木剑上。

    阵阵元气在他东岳炼神法门的催动下,从真宫中涌出,包裹住他的躯体。

    陆景躯体彷佛和玄檀木剑化为一体。

    时时刻刻聚集真宫元气,护持自身,与宝物融为一体,玄檀木剑便可放肆腾飞,速度快出太多!

    只见陆景脚踏玄檀木剑,三丈元神连同真宫,流淌出浓郁元气化作日月剑光,操控玄檀木剑。

    他身躯之外,又有源源不断的元气受他神念掌控,聚集而来。

    陆景便如此踏在剑上,穿梭于风雪中,朝着太玄京而去,比起王妃那悬于半空的马车,速度也不遑多让。

    一路穿过山谷,穿过角神山数座山岳,恰恰至那些银峰之处。

    陆景脚下玄檀木剑忽然变得缓慢,就此落在一座山上。

    山上已然落雪,一片银装素裹,满目都是白色。

    陆景站在山中,轻轻探手,那玄檀木剑只瞬息时间,便以化作流光,落入他的手中。

    他神色不变,看向那数十座银峰。

    银峰中,除了呼啸的风雪之外,并无任何异常。

    万径人踪灭,千山鸟飞尽!

    “妖气涌现,就已瞒不过我。_o_m

    既如此,何不动手?”

    陆景手持玄檀木剑,行走在洁白的雪地上,只留下一行脚他神色平常,周遭元气鼓荡,盘坐在真宫中的元神也大放光明。

    诸多风雷萦绕于这一方天地。

    小风雷术被陆景三丈元神驱动,显得越发浩大。

    也正在这时,从一座银峰之后,一位身穿比丘衣,

    祖袒露一支臂膀,头顶戒印,光脚漫步于虚空的僧人,徐徐走出。

    天空中,一面烙印诸多佛印的佛旗铺展开来!

    佛旗之下,竟然充斥木鱼声,木鱼声彷佛锁住周遭天地。

    这是一道静谧佛法神通。

    “陆景施主,比丘大至,前来…………杀你。”

    那精瘦比丘向陆景行礼。

    “大至比丘……”陆景微皱眉头:“既是和尚,当需持戒也要对无辜生灵犯下杀戒?”

    国旗摇曳,大至比丘身上竟然燃烧起一道神火。

    神火映照光明,在大至比丘脑后,化作一道光晕,就好似佛光一般。

    “既来了这恶念尘世,便已染上罪责,又何言无辜?”

    大至比丘那袒露的右手落在脖颈间的佛珠上,佛珠被他取下,握在手中。

    轰隆隆!

    只一瞬间,一道神火冲天而至,弥漫而来。

    这大至比丘不过区区几句,佛光神火,佛珠佛旗,俱都绽放光明、摇曳生辉!

    “愿施主不入无间地狱。”

    陆景持剑,轻声道……

    “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剑光冲牛斗,饮雪杀神火

    峰高云自扰,雾重絮飘繁!

    二十余座银峰交错立于云雾中,又因为风雪,云峰与云峰皆不可见,没有一道道银山时不时在风雪中显露出一些踪迹来。

    四先生平日里练剑的所在。

    一位身穿云雁细锦衣,腰佩一把湛蓝色长剑的女子,正眉头紧锁,日不转睛的注视着银峰中那些琐悴的文字。

    文字字形并不算出彩,甚至许多处笔锋还有丑态展露,算不上一个好字。

    可即使如此。

    那女子却目不转睛,哪怕大雪袭来,狂风呼啸也不曾让她移开目光。

    “南禾雨,你接连几日来此,难道就是为了看这些字?”

    南禾雨身后的山峰悬崖边上,又有一位身穿紫色劲装的人,不曾去有南禾雨,只是低头看着悬崖下的云山雾罩。

    她细腰束起,腰带正中还有一颗星辰印记,听声音,应当也是一个女子。

    特别的是,这女子脸上还覆盖着一面白色面具,白色面其上,隐约可见几点光彩点缀于其中,粗略看去,就好像是点缀在蓝天中的星辰。

    “你何时愿意与我切磋?”面具女子紫衣飘动,风雪不敢近她三尺之地。

    南禾雨沉默不语。

    事实上,脸戴面具的持星将军前来寻她切磋之法,不过四五日时间。

    在持星将军看来,这四五天时间南未雨始终流连于这座冰峰前,望着这些字,只不回应她的比试。

    可事实上,自从陆景在烟雨桥下与出习文,斩出那璀璨的一剑,自家六叔又告诉他,陆景的剑术得自于这座冰峰之后,她便每日前来止地,想要看一看这些寻常文字,究竞蕴含着何等道妙的剑法。

    时至如今,已经一月有余,一月时间日日如此。

    “将军,若是放在以前,我自会与你比试,可如今我却觉得我剑心不稳,便是与你切磋,也发挥不出风雨剑气的精妙之处。”

    南禾雨腰间那一柄干秀水悄无声息,不曾有丝毫的剑气昂扬,她目光仍然落在四先生的诸多剑气笔墨中,对身后的持星将军道:“既非全盛,持星将军为何执意与我比试?”

    持星将军面容被白星面兵遮掩,看不到她的长相,也有不到此刻她的长相。

    可听闻南禾雨这番话,持星将军却转过头来,循着南禾雨的目光看去:“南禾雨,两年前我曾在太行山下见过你一面。”

    那时的你虽然沉默寡言,但腰间长剑剑气轻鸣,加酝酿着无匹的自信。

    你乃是当世剑道天骄,自从你持剑的那一刻,就有剑气萦绕于尚未曾被感应的元神!

    没想到一别两年,你的修为越发强横,那坚定的剑心反而不稳了,这倒是一件怪事。”

    持星将军声音澹然,评价南禾雨。

    可南禾雨低头思索片刻,却并没有反驳持星将军话语,反而徐徐点头,道:“也许对我来说,这不是一件坏事。”

    持星将军并不曾多言,也如同南禾雨一般,目光巡梭间注目于冰峰上的剑气文字。

    “这些不过是四先生散碎的家常,你说自己剑心不稳,用每日来此看这冰峰,难道这些文字中有能让你剑心更稳的法门?

    南禾雨望着冰峰文字出神,良久之后,她竟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许久之前,就已经有人带我前来这冰峰之前,让我看一看冰峰文字中蕴含的大势剑气。

    只是我的羽化剑剑心,却不曾有何收获。

    那时我便如将军所言,自信不疑,只觉得我若是看不出来,那这冰峰文字中就必然没有什么大势剑气。”

    持星将军并未插话,只是认真听着。

    旋即南禾雨清冷面容上多出了些自嘲之色。

    “可后来,有人从其中得了一道焰威可畏、赫赫炎炎的冲天剑气,虽然只有如此一

    道,可比起我修行许久的风雨剑气,却还要更加高妙深邃。”

    “焰威可畏、赫赫炎炎……”持星将军越有迟疑,继血想起不久之前名动太玄京的一位少年人。

    “是那烟雨桥下斩奴孽的陆景?”

    持星将军语气中,还带了些玩味:“南禾雨,你倒是奇怪,那陆景原本是要入赘到南府中的。

    那时以太玄京中的风闻,陆家掌权的老爷,乃至你这位盖世的剑道天骄,都不愿让陆景过门,其中原因众说纷纭。

    “没想到时至今日,陆景召兽见帝,遂了你的愿,不曾入南府大门,没想到现在你反倒对他多出很多兴趣了?”

    南禾雨怔然,忽然想起那个份晚,她一路跟在陆景身后,亲眼见到陆景面对那般多人的质疑,自称野夫少年,为了他口中的公道,拿刀杀人的景象。

    许多思绪转瞬即逝。

    她轻轻探头,道:“我只刘冰峰上这壮烈剑气感兴趣,风雨剑气养我羽化剑心,却也同样成了我剑心瓶领,既然这冰峰中有一道赤烈剑意,也许能破除我的瓶领。”

    持星将军微微挑肩,并不多说什么。

    二人只说了这几句,持星将军也已然知晓元神比试已经无望,正要转身离去。

    又有一阵狂风呼啸,吹过两座山峰罅隙,化为乱流滞入着冰峰前。

    顿时冰峰前这处空地,卷起千堆雪来。

    许多被冰雪遮掩的文字,更加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冰峰一角,堆积的雪花也被就此吹散了。

    持星将军眼角一瞥,面具遮掩下的眼神,顿时认真了许多。

    “这两行文字……”

    冰峰前的南禾雨,自然也看到了那被雪花遮掩,而今终于露出真容的几行文字。

    持星将军看着那几行草书,心中感慨道:“四先生哪怕举世无双,论起书法,他还是要差上许多。

    这几行字也不知是谁写的,笔墨之间飘若游龙,矫若惊龙,哪怕不是太懂书法,也可看出作者笔墨的不凡。”

    持星将军紫衣飘动,思绪涌动。

    可就在不远处的南禾雨,见到这几行文字的刹那,顿时僵立在原地。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见寒,于天上见人间!

    于一切凡俗眼中有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区区四行文字,落在南禾雨眼中,每个文字中却似乎蕴含着浩浩荡荡的气魄。

    种种气魄构筑于此,就如小画作高照天穹的大日,不仅映照人间,更映照天穹之上。

    其中充斥着绝望,绝望却在瞬息间破碎,化作无所有中的希望。连绵不绝。

    令一切皆可得救!

    “这剑气……”

    南禾雨眼眸闪烁,思索一番,轻轻抬起指尖。

    指尖轻动,元气流转,彷若有二三缕云雾、微风无数萦绕于他的手指,手指展动霎时间使化为一道虚空剑气,落在那四行文字上。

    哧!

    微弱的风雨剑气就好像清风吹过,吹拂在那冰峰之上。

    持星将军正不解于南禾雨的举动。

    刹那间!

    只见那四行文字上,不过顷刻间使照辉出一道璀璨光彩,如同大日东升,映照光明,照辉在那云雾、微风化为的风雨剑气之上。

    风雨剑气只一瞬问就彻底化为虚无,消失不见。

    而那行文字依旧如是,在风与雪中独立!

    持星将军眼中光彩顿生,她元神强盛,但加不谙剑道,可却也知晓这四句文字中,究竞蕴含着何等的高妙。

    “于浩歌狂热之际见寒,于天上见人间!”

    “区区两句,使有立于云上的豪气,却不知这是谁写的。”

    持星将军眼里兴趣盎然。

    南禾雨沉默一阵,道:“这便

    是陆景的字,一笔一画中皆有剑气。”

    持星将军顿时反应过来,她再度仔仔细细的读了这四句文字,这才点头道:“怪不得最近陆景名头那般盛,不说其他,只说这些字,说字中的剑气,确实令人心生敬佩。

    我既然前来拜访你,也许以后你应当去拜访一下那位少年先生。”

    持星将军说到这里,又有些揶揄道:“这样一位天骄,若是入了南府,哪怕是对国公府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只是……”

    南禾雨皱眉,打断他的话道:“舍鱼,自从你成了这持星将军,掌了宿玄卫,你我之间便越发生份了,为人也多了些刻薄,你在这般,我就不愿再见你了。”

    南禾雨语气中颇有些无奈。

    持星将军也并不生气,笑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会一会玄都中的剑道天才,即使我不修剑,也要看一看诸多剑道大家酝酿出来的剑势。”

    南禾雨眉头舒展,仍然一动不动的盯着陆景的字,语气中却带着些劝告:“太子与七皇子之间的事,你又何必参与太多?

    你不修剑道,却要上殿前试争一争那唤雨剑,便是靠着你绝顶的修为争到了,又能如何?”

    持星将军不以为然,语气带笑:“南禾雨,我要长你五六岁,还记得你幼时,总是跟在我身后,叫我一声声姐姐,一转眼十几年转瞬即逝……

    可是,你现在只记得我是持星将军,却不记得我家阿爷曾经是玄都良造,也不记得我年幼时就已然能够打铁成剑!”

    “我虽然不通剑道,但我对于那诞生于阳劫海的呼风、唤雨两柄刀剑,却颇感兴趣。

    想要仔细看看诞生于天地自然的三品宝物,与锻造而出的三品宝物,究竟有何差别。”

    南禾雨听到此处,也不愿再劝,不再开口。

    持星将军却明显还想要逗弄一番南禾雨。

    “今日恰好闲暇,既然你不愿让我看一看你的剑气,那我就去找你那……半途跑掉的夫婿……”

    她话语未落,忽然不再继续说下去。

    反而看向悬崖一侧云雾镣绕之处。

    南禾雨也是有所觉,同样如此。

    不过几息时间,南禾雨和持星将军对视眼。

    只见持星将军伸出一根指头,指点虚空。

    持星将军以群星阵法成名于世,三颗星辰虚影萦绕,光芒彼此连接,遮掩虚无,完全掩盖住她们的气息。

    又过去短短几个瞬间。

    南禾雨、持星将军站在悬崖边上远远眺望。

    若是旁人,在这风雪中,在诸多山峰中的云海中,必然看不出什么。

    可在这两位强者却清楚的看到,就在不远处。

    一面佛旗铺展开来,虚空隐隐有趣,倏忽之间,又有一位赤着脚的比丘聚集元气,脚踏虚空,就此走来。

    “竟然是一位神火虚境修士。”

    持星将军迷着眼睛:“我方才还不曾见他,就已经感觉到一抹微弱杀气,这神秘比丘……似乎是来杀人的。”

    南禾雨露出认同之色,道:“还有一面隐佛旗……这比丘正掩住身形,上下穿梭,看这周遭是否有生灵。

    持星将军背负双手,白色面具上那些星光竟然在缓缓流动:“太玄京中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不知隐藏着多少龌龊。

    不过……神火虚境修士已然是强者,这等修行者前来杀人,要杀的不知是何人。

    南禾雨、持星将军二人就这般注视着远处。

    而那比丘也从未想过,角神山最为僻静,甚至没有多少妖曾盘踞的所在,竟然还藏着两位在太玄京中赫赫有名的女子。

    时间足足过去两刻钟。

    南禾雨忽然间神色一变,望向山谷下的某处,持星将军也同样如此。

    却见风雨中,一道日月流光急速

    而来,又落在一座矮小山丘。

    二人看去。

    方才那流光,却是一道剑光。

    一位少年从那剑光中走下,丰姿玉立,躯体若华茂春松,面容俊美绝伦。

    与此同时,他随意站在雪中,自有一股难言的气质流淌出来,彷佛这风雪、诸多耸立的山峰,乃至着广大的角神山,山中的一切都成为了这少年的陪衬。

    神玉为骨……大约便是如此。

    “这少年可真是出彩....”.持星将军毫不掩饰,这般称赞了一句,旋即又有些疑惑:“这少年不知是哪里人,他从角神山那一端前往太玄京,应当是要入城……也不知那享誉盛名的真武山帝子、北秦公....是否也有这般出众。”

    南禾雨见到持星将军的眼神,一动不动的落在那少年身上,心中叹了口气。

    “你自小的毛病,至今也不曾改。”南禾雨开口。

    持星将军却浑不在意:“美好的事物人人喜欢,我就偏爱这些俊美少年郎,只是远观欣赏而已,又算得了什么毛病?

    南禾雨,你难道不觉得这少年确实俊美,而且还养了一身难言的气质?”

    南禾雨原本还想要介绍一番,告诉持星将军,这少年就是她们提及的书楼先生陆景。

    可又因为持星将军的话,南禾雨心中莫名烦躁起来,也不愿再多说。

    她眉眼中,倒是多了些疑惑。

    “都不用猜测什么,那带着隐佛旗的比丘,就是冲着这少年而来。

    这少年值得这般大动干戈。”

    持星将军看着已然化作流光,落入陆景手中的黑色木剑,轻声开口。

    南禾雨不曾思索什么,心念一动,千秀水顿时出鞘,数百道如若荡漾水波一般的剑光,悬浮在南禾雨身后。

    持星将军看到南禾雨的举动,不由皱了皱眉头:“此事不知是哪些势力倾轧,你要贸然插手?”

    此时,那三道星光紫绕在冰峰周遭,不曾有人感知到南禾雨的剑气。

    南禾雨一语不发,只是远远注视着远处的少年。

    也正在此时。

    远处那少年轻声开口。

    而那点燃了一重神火的神火虚境比丘也已经现身,朝那少年行礼。

    紧接着便是佛旗萦绕,隔绝其中的元气波动,神通运转!

    持星将军修持一道星目神通,看得真真切切,却也已经感知不到佛旗这眼下的元气波动。

    南禾雨不曾修行这等神眸神通,元神聚集元气,疯狂加持在眼眸中,也只能看个真真切切。

    “陆景?”

    此时的持星将军,已经听到那少年与大至比丘的几句交谈,神色都不免有些愕然。

    “这少年就是陆景?”

    她神念闪动:“细想起来,倒是和我听闻的特征俱都吻合,只因他自外而来,我不曾猜到陆景身上。”

    “不过……他元神上为何有这般多的裂缝,看似已然元神大亏,离死不远,可绽放出来的光彩却能这般璀璨,元气也这般雄浑。

    不仅是持星将军,南禾雨眼中也满是疑惑。

    “怪不得你要出手。”

    持星将军看向南禾雨,神念流动:“这陆景的运气倒是不错,若非你我二人在此,一尊神火修士截杀他,他就算是有十条命,也要死在这里。”

    南禾雨并不搭话,只是朝前走出一步。

    持星将军脸上面具,那星点光芒流转。

    二人便要就此出手。

    可就在这一瞬间。

    南禾雨、持星将军二人元神上燃起的神火微微一敛,神色中更流露出一丝……骇然!

    二人不再继续向前,而是继续看向远处!

    一

    神火境界,乃是元神第六境。

    可这一种境界,却

    要比之前的五重境界还要更加漫长,同样也更加强盛。

    而当着大至比丘,站在虚无中,以佛旗锁住虚空,手中那佛珠上,燃烧起澎湃神火。

    难以想象的压力,使落在陆景身上。

    陆景身躯变得无比沉重……

    森严杀意就好像一缕缕刀光,铺天盖地的神火,夹杂一道佛祖神通,如若在陆景耳畔大喝。

    “愿先生不入无间地狱!”

    “愿先生不入无间地狱!”

    “愿先生不入无间地狱!”

    ……

    一道道扭曲的声音,就彷若得道高僧正在陆景耳畔弘扬佛法。

    佛法映照,陆景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周遭,都变为了无尽深渊,深渊中天地昏暗,妖孽放肆。

    而他……则成为妖孽的一员!

    仅仅一瞬。

    陆景元神就已然被浩浩荡荡的神火压制,他的元神倘若被就此镇压,真宫都在不断崩塌。

    “愿我不入无间地狱。”

    陆景元神轻声呢喃,持剑的手都在不断颤动。

    此时时间仅仅过去短暂的一瞬。

    天空中的大至比丘口中诵念佛经,一只手掐着念珠,另一只手这轻轻压下!

    “大千佛印!”

    轰!

    爆裂的佛光从他手上暴射而出,大至比丘身后可见一尊怒目佛陀若隐若现,同样探出手掌,朝着陆景压制而去。

    这一尊神火虚境的佛门修士,一出手使是神火燃烧,全力杀伐,一出手就是萦绕在自身真宫、神火中的所有元气。

    他要于瞬间杀陆景!

    不让陆景,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而事实彷佛也正是如此。

    陆景被那难以想象其威能的神火,压制元神。

    霸道元神便如同镇压黑暗深渊中的妖魔一般,完完全全镇压了陆景的元神。

    而那大千佛印横压而去,风雪消融,气魄鼎盛到了极致。

    这佛印一且落在陆景身上,只消刹那……

    陆景便是一个尸骨无存。

    可此时此刻的陆景却一动不动,呆立在原地,被大至比丘摄住心神!

    风雪咆孝。

    神通映照来洗。

    而那大至比丘一道佛印击出,便就此不再去看陆景一眼,双手合十,口诵……

    “阿弥陀佛!”

    语气中充满惋惜,却也彷若是在超度亡者。

    山岳轰吗,风雪四起,遮掩了陆景的身影。

    而当大至比丘自觉万无一失之时。

    却只见……

    那风雪弥浸处,一道雪白剑光飞扬而起,风驰电掣,璀璨无双!

    那剑光澄澈便如同琉璃,长达数十丈!

    其中有雷霆交织,如若真龙起伏,蟒蛇吞雷。

    这剑光足以撼动山岳,宛若白虹,瞬息间便吞噬了飞扬而起的雪花。

    雪花纷纷扬扬。

    显露出陆景的身影。

    此刻陆景元神之后,隐约可见一尊大明王炎天大圣盘做虚无,低声诵念经文。

    经文过处,大明王躯体变得高大庞然,经文诵念之音所过之处,深渊、超度佛音俱都在转瞬间,从陆景脑海中消失。

    而方才那道剑气,便轻而易举的斩开云雾,斩在大千佛印之上。

    大千佛印勐然一震。

    而姿容可称无瑕的陆景心中轻声低语:“四先生你这一道剑光,用来斩去携着恶念而来的假比丘,可好?”

    这一位化真真宫境界的年轻剑客再度持剑…

    轻挥!

    一时间,风起云涌!

    陆景手中玄檀木剑爆发出大璀璨。

    一道光明正大,如若日月一般辉煌的剑气,就此破开虚空,如若琉璃一般洁白无瑕又

    如同银河一般铺展而去。

    一种正气到极致的剑光,凌霄而上……

    如若江河入海!

    若气冲斗牛!

    方才行礼的大至比丘,依然直立起身,还来不及惊讶。

    那可怕劲气照耀的这天地炽白一片。

    “这是什么剑气……”

    大至比丘神念闪动,眼眸勐然圆睁。

    “剑气落身,比丘必将身死!”

    大至比丘神念涌动,映照虚空,原本蛰伏在虚无中的一尊肉躯傀儡,眼目中突然亮起凶光。

    虚空扭曲之间,一尊戮傀儡破云而出,直直落在大至比丘身前。

    这戮傀儡气血同样辉煌,隐隐约约间,身后竟然有一重神相浮现,爆裂的气血、冲天的劲气,周身毛孔间隐隐可见星光,血管中流动的血液,每滴都充满生机,也蕴含无限的力量。

    戮傀儡身高足有一丈有余。

    他面色铁青,眼中毫无一丝一亳情感可言,大手挥动而下,就要砸在那琉璃一般的剑光!

    剑光闪动。

    陆景持剑向前,轻声道:“濯耀罗!”

    便如同天空中炸开一道雷霆,一尊三眼石人凋像迎空而去,转眼间变如此庞大。

    这尊三眼石人显出真身,朝着那戮傀儡一拳轰去!

    石人躯体就好是有山岳耸动,天上黑云,都被澎湃的劲气完全吹散。

    如潮的元气,化作卷积的游涡,却又被佛旗遮掩波动。

    可此刻的濯耀罗,就好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身躯高大到了极致,朝着下方戮傀儡,狠狠的一拳轰去。

    戮傀儡右手抓向陆景斩出的剑气,左手成掌,面容僵硬间硬拼濯耀罗那撼天动地的一圈。

    山岳轰鸣。

    戮傀儡、濯耀罗这两位神相强者就此碰撞,难以想象的气血就好像无数条大河冲击而过,又如雷云,烈烈生辉!

    濯耀罗一拳落下,就好似虚空生爆雷,戮傀儡周身气血勐然一滞。

    哧!

    而此刻,四先生残留在玄檀木剑中的琉璃剑气,带着光明与辉煌,斩在戮傀儡身侧。

    剑光似乎有灵,撕裂戮傀儡皮肤,就瞬息粉碎那一处皮肉,斩在了戮傀儡身躯之后的大至比丘。

    “这等宏大剑意,绝不可硬扛!”

    大至比丘双手合十,天地间诸多元气滚滚而来,凝聚成为一面五色佛山。

    五色佛山气势绝鼎,拦住琉璃剑气。

    铿!

    剑气拂过,五色佛山硬生生被那琉璃剑气穿透,散为弥漫的元气。

    大至比丘仍然在急速后退,转眼间,却看到身旁不知何时……

    竟然多出一尊佛光紫绕的……金刚法身。

    梵日金刚法身足有三丈有余,挥动大拳打在大至比丘身侧。

    大至比丘神念微动,神火燃烧,一瞬间那金刚法身就被燃烧殆尽。

    “拦住你瞬间,已经足够。”

    陆景面无表情,一步步向前。

    而因为那梵日法身瞬间的阻拦,琉璃剑光已穿越重重距离,直直落在大至比丘身躯上!

    锵。

    仅仅一剑,剑光绽放,剑气四溅!

    剑意匆匆,直掠!

    “不!”

    大至比丘感知到难以承受的疼痛来临,剑气直入他的元神。

    竟然在短短刹那,就已经斩去了他元神上的神火。

    一重神火熄灭。

    大至比丘元神菱靡,他面色狰狞,彷若痛到了极致。

    而那琉璃剑光面对一尊神相第一相的戮傀儡阻拦,面对一尊神火修士的诸多神通,即便消耗量多,斩去了大至比丘元神神火!

    冰峰前。

    持星将军皱眉:“竟有一尊戮傀儡隐藏,若非戮傀儡是死物

    ,你我二人只怕早已被他看穿。

    而且……陆景方才那道剑气……委实太过骇人听闻,即便并非他自己的剑气,可以他的修为竟然能沟通、掌控这等剑光!”

    南禾雨仍然沉浸在那如若琉璃光晕一般,照耀这一处天地的剑光。

    “我已修成神火,却也并不敢称能够这般轻易的催动这道神秘剑光……”

    南禾雨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那走在雪中的少年。

    持星将军却笑出声来,身上有元气涌动,面具上又有星光浮现。

    南禾雨挑眉,问道:“你想干什么?”

    持星将军有些奇怪的看了南禾雨一眼,道:“方才你已经决定出手,此时不出手救陆景,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如同琉璃一般的辉煌剑气,因为有那一尊神相戮傀儡阻拦,虽斩去了比丘的神火,可他依然是神火修士,哪怕没了神火,也有厚重元气,比起寻常化真巅峰还要更强。”

    南禾雨一动不动,摇头道:“陆景……也许能胜过他,我们不需前去做这么一遭人情。”

    持星将军一愣,问道:“你知道陆景,还有其他强者剑气?”

    南禾雨摇头:“也许靠他的剑气,就已经足够了。”

    持星将军又望向陆景:“他虽然是不世出的天骄,可想胜这尊比丘……”

    她话语未落。

    原本行走在雪中的陆景,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中无星无月,大日都被厚重的云雾遮掩。

    可陆景却分明看到天空中有一颗斗星高照,其上有星官降下天命,无形星光照耀在他身上。

    须臾之间。

    陆景身躯被一道元气裹挟,悬空而起。

    他一步一步向前。

    脚底下,就有一朵朵元气莲花盛开,拖住他的身躯。

    玄檀木剑在陆景身旁轻鸣,化作流光肆意飞舞。

    他步步生莲,脚落在元气莲花时,尚且有元气呼啸之音。

    呼……

    一连八步。

    八种音节炸响在那大至比丘耳畔!

    叩神八音侵装空中大至比丘真宫中的元神

    玄妙神通之下,他的元神不由微微一颤。

    一颤之间。

    “施主,你也动了杀心。”

    大至比丘强忍疼痛,眼眸中佛光闪动,充斥慈悲之意,元神却浮现在脑后,愤怒无比,朝陆景道:“杀!”

    滚滚元气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先是化为佛光,又化作一根根光针,迎向陆景玄檀木剑。

    陆景端坐于真宫中的元神转瞬间便已经凝聚印决,其中厚重的元气源源不断的流转出来,化作一道道风雷。

    风雷如同大网,网住了天地,也网住那些光针。

    而陆景仍然在前行。

    梵日法身被他凝聚于身前,远远一指。

    “敕令!”

    陆景神念闪烁,便已掌控梵日法身,踏云而行,奔行于天地,朝着大至比丘而去。

    大至比丘元神轻轻一吹,吹来一阵阵炼狱狂风,拦住梵日法身的去路。

    梵日法身速度缓慢下来,向前开路。

    而陆景则一路踏莲花而行。

    扶光剑气惊鸿一瞥,斩碎周遭诸多佛针!

    玄妙的剑意无穷无尽,又有悲悯人间之意。

    远处的持星将军不由深深吸气,看了一眼南禾雨。

    南禾雨目不转晴。

    扶光剑气汹涌而至!

    大至比丘咬牙,手中佛珠那根线断去,一百零八颗佛珠悬空,护持大至比丘真身。

    扶光剑气碰撞……

    与那一百零八颗佛珠一同爆碎!

    此刻陆景展露元神。

    大至比丘能够清楚的看到,陆景真宫境界,元神竟然有三

    丈高大,冲天的元气萦绕在他的真宫中,令他这位佛门中人都不寒而栗。

    “真宫境……便养出了这等元神!”

    大至比丘心有所感,却见陆景一人踏步前来,距离他不过一丈。

    梵日法身已然自上而下,朝他一脚踩下。

    大至比丘轻弹眉心,真宫中勐然照耀光明,他的眉心处也有一滴鲜血浮现出来。

    鲜血化作血色光芒,完全笼罩大至比丘全身上下。

    远处南禾雨彷佛见过这等鲜血法器,低声道:“这是高僧精血,只需诵念高僧佛法,精血宝光就能隔绝元气,也能隔绝些许气血,以此护持诵经者的元神、肉身。”

    持星将军明白过来:“这比丘是想要以此精血拖延时间,恢复些许神火……”

    她话语未落。

    南禾雨面色顿变:“雪虎兄长的……饮雪刀?”

    却见到已然近身的陆景,再也不曾动用丝毫元气。

    他朝前探手,手中却多了一把长刀。

    此刻陆景已经踏入大至比丘七步以内。

    他倒拖饮雪刀,朝前再走数步。

    重达三百斤的饮雪刀被他轻而易举拿起来。

    正在诵念佛法的大至比丘心中警兆顿生。

    他勐然抬头。

    却见陆景面无表情,双手持刀……

    雄浑气血带起狂暴的劲气,疯狂涌入饮雪刀中。

    长刀一时之间重越万斤。

    陆景挥下。

    “愿比丘不入无间地狱。”

    饮雪刀斩落!

    冲天气血斩碎那金色光芒,落在双目圆睁的大至比丘躯体上……

    热血溅起。

    一尊神火修士,就此而亡!

    没有了掌控者。

    天上的佛旗顿时失去光辉,从天上坠落下来。

    此刻两位神相争斗,如若风暴乱流一般的气血波动,瞬间惊动了远出太玄京中许多强者。

    一时之间,许许多多鼎盛强者的神念,越过了遥远距离,落在此处。

    陆景神色不变,似乎未曾感知到那些神念。

    他上前走出几步,拖起大至比丘的尸体,不理会自太玄京而来的,前来镇压那戮傀儡的一道道神通,朝着太玄京而去。

    “陆景……要做什么?”

    南禾雨看着陆景拖尸而行,心中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持星将军也看着神色风轻云澹,眼中也毫无怒气的陆景。

    “有人想要杀他,他想要拖着尸体前往太玄京,让大人们为他主持公道?”

    持星将军这般猜测,旋即又摇头道:“没有证据,无人会承认,大人们只怕也做不了主。”

    南禾雨突兀间陆景之前种种举动,下意识道:“.....陆景不需大人们为他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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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就是作者看到很多读者在后台反映,说是订阅太贵,这个实际上是网站统一价,按照字数收费,作者君单章贵,是因为单章字数多,作者是定不了价的哦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正气镇杀伐!(第一更)

    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夜。

    太玄京中央繁华街头上,依然有许多玄都百姓来来往往。

    如星罗点缀般的酒肆建筑,依然闪耀着灯红酒绿。

    裴音归正坐在墙头,抬眼望着云深雾中的天空,无月无星就显得越发黑暗,可不知为何,她却极喜欢这样的夜晚。

    尤其是在静谧的空山巷,在过往逃难的许多岁月里,这等夜晚显得弥足珍贵,而今她的生活虽然平静了许多,却也依然埋藏着不安与…冲击着她心窍的杀念。

    正因如此,无论是吹拂而过的寒风,还是悄无声息的空山巷,亦或者孕育了黑暗的天空,都让裴音归难得平静。

    “第二百七十六天。”

    裴音归眼眸平静两条修长的双腿落在墙头随意晃动,长发飘动间令这一位逃亡的公主,显得越发清冷。

    她认认真真望着天空许久,又低头看向手中一本古籍。

    古籍泛黄,其上的文字墨迹都有些晕染开来,明显已经十分古老了。

    “落梅…广寒…宫阙………”

    裴音归艰难地读着古籍上的文字,这些字在她眼中显得十分陌生。

    其中许多字形和大伏文字相比,更加复杂许多,因为这是齐国文字。

    早在八百年之前,天下大多数所在曾经被一座古老的王朝一统。

    这座古老王朝名为“太梧”,自这王朝之后,天下绝大多数所在书同文、车同轨,度量尺也被就此统一,太梧文流传于天下间。

    后来也许是因为天灾,又也许是因为人祸,这一座统一天下的古老王朝开始分崩离析。

    诸侯作乱,分割天下,不知有多少国度诞生而又消亡。

    文明也就此生异,各国文化最开始有了细微的差别,后来这等差别逐渐变大,风俗、习惯尤为甚之。

    其中文字的变化反而最小些。

    就比如齐国读书人能够看懂绝大多数大伏文字,反之也是如此。

    后来,大伏建国之初,与周遭各国来往密切,更多大伏文明、大伏文字都被传入齐国、东河国、安槐国…

    …乃至那些已经被其他强国吞并的弱小国度中。

    也正因如此,裴音归和含采一生都不曾踏入大伏疆域以内,如今来了这太玄京却也能与人交流,甚至稍加注意,口音也可被掩饰一二。

    可问题在于…

    裴音归在齐国深宫,在那一座终年寒冷的宫阙中,从来未曾学过文字,一如她的母妃。

    就连她这一身修为,都是由她母妃口头教授。

    在这等原因下,裴音归只觉得自己手中这本珍贵非常,甚至曾被那个疯子视若珍宝的古籍…却这般晦涩难懂。

    她揣测了一阵古籍中一个词语的意思,最终却无奈叹了口气,手腕翻动间,古籍已经消失不见。

    “想要杀他…我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总要想办法学会这古籍上记载的神通才是。”

    裴音归侧头仔细想着,她曾经也想将古籍上的文字单独拆开,再请人教授。

    可因为那典籍上许多词语都晦涩难懂,字词排列下,因为是修行法门,又有许多歧义,还需通篇结合来看若只知单独字意或词意,贸然修炼,难免会练出什么差池来。

    裴音归想到这里,眼神突兀一动,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邻居家。

    那座小院中,只有主屋燃着一盏残灯。

    从了窗花中,隐约可见那貌美的少女,正在认认真真练字。

    “若是青玥姑娘也懂修行,也懂修行术语,倒是可以央她来教我。”

    裴音归皱着眉头,只觉得世间许多事,实在是太无奈了。

    自己一身修为,手中那把名为广寒宫的名弓不知夺了多少追兵的性命,如今宝物在手,却无法看懂。

    “也许…….”

    她看着邻家小院,想起那位神玉如骨的少年来,又想起他写下的那封檄文,想起那一日偶遇之下,他从善堂中走出去,眼中的冷漠以及深藏着的怒意。

    那一日,裴音归和含采都只认为当时的陆景只是兴趣不佳,却不曾想不过短短时间,那位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笑意的年轻先生,就持剑而去,不惜已被关押为代价,杀人那沽名钓誉之辈。

    就一如…逃出宫中的自己一般。

    “若是陆景先生我这本典籍交给他,倒也不必担忧许多。”

    裴音归正在思索。

    忽然间,她却感知到虚空中勐然多了许多神念。

    这些神念大多数都来自于太玄京中央,有些神念强大,有些神念则还有些稚嫩。

    可这诸多神念却俱都流向虚空。

    裴音归心生疑惑,又转过头去看了看太玄京某一处所在,抬眼间,眼中突然有雷芒闪动,躯体中又震动出一重重先天气血,澎湃精神融入她眼中。

    她也望向天空。

    却见云雾深处,一道炽热剑气闪耀着虹光,拖着长长的尾芒,直射而去,游走在天空中。

    “陆景先生…….”

    裴音归轻掠额间的长发,注目看去,却看到她这位始终温和的邻居,手中却拖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已然没有了头颅,鲜血不断洒下,又被寒风吹去。

    陆景身上却一尘不染,就这般站在那玄色长剑上,一路朝中央飞去。

    “那尸体…是神火境修士的尸体?”

    裴音归先天月童捕捉到僧侣尸体中,闪烁萦绕的微弱元气波动,忽然有些惊讶起来长剑上,陆景站得笔直,却面无表情。

    锋锐的剑光落于天地,引来诸多神念窥探,陆景却毫不理会,逐渐远去。

    裴音归身在空山巷中,看不得太远,她思索一番,心中却忽然生出些兴趣来。

    于是,裴音归拇指摩擦手上的戒指,不过瞬间,一把月色大弓出现在她手中,继而被她轻轻拉动弓弦。

    这把名为广寒宫的月色大弓就被裴音归轻而易举的拉开,其中元气酝酿,又融合裴音归躯体中的先天气血,化作一只月箭。

    哧!

    月箭飞出,竟然悄无声息的隐入虚空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裴音归射出一箭,闭起眼眸。

    那月箭飞入虚空,远远跟在陆景身后。

    陆景剑光闪动,逐渐来临太玄京中央,已然有数道神念落入他的脑海。

    这是神念来自于玄衣卫,勒令他不得在玄都中央驾驭剑光。

    若是常人,只怕已然被拿下问责。

    可陆景此时身份并不寻常,又有几分皇家背景,玄衣卫直属太玄宫,自然也要给这位新的皇子少师几分脸面。

    陆景剑光也并未持续太久,最终只落于一条辉煌街道。

    此处名为舞龙街…住着大伏许多军中将军,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玄都李家。

    玄都李家六代都是大伏将军,可在少柱国李观龙起势之前,六代中最具权柄者,也不过一位五品的散将。

    后来,少柱国李观龙少年时成名,二十八岁气血压真龙,闻名于世。

    三十岁率领大伏舞龙军,溃灭西方妖国,斩去妖君,立下天大的功劳,被圣君亲封为少柱国,成为大伏当朝最具权势之人!

    时至如今,已然过去六载岁月。

    六载时光,太玄京中又添一座豪门,便是玄都李家。

    陆录落在舞龙街前,黑暗中不知有多少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而这少年却彷佛毫不在意。

    仍然拖着那尸体,一步步朝前而去,玄檀木剑悬浮在陆景身旁,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一股盛大的剑意,游荡在舞龙街上,如若烈阳一

    般璀璨。

    南禾雨、持星将军二人也随陆景进城,悄无声息的站在一处高耸的梧桐树上。

    “这陆景是要干什么?”

    持星将军面具上那星星点点的光芒都有些暗澹:”这里是舞龙街,有许多将军府邸,他带着那比丘的尸体是要去寻谁?”

    南禾雨摇了摇头,腰间的千秀水感知到陆景宏盛的剑意,都不由轻轻颤动。

    她不得不轻轻抚摸千秀水,让这把名剑安静下来。

    裴音归透过月箭也看到这一幕。

    这是她第二次感知到陆景的剑意,第一次是在空山巷中陆景遭遇了刺杀时。

    “陆景先生明明元神大损,为何剑意能够如此盛大?”

    裴音归又感知到逐渐凝聚的元气…

    “这是化真真宫的境界。”她越发不解于陆景如此可怕的修为进精,也越发觉得自己这个邻居,竟然这般不凡!

    此时此地,不知有多少目光落于此处。

    太玄宫、书楼、诸多真正的豪门大府都有强者神念流淌而来,又或者以宝物威能查知天地!

    他们都想要看一看陆景…究竟想要做什么。

    陆景拖着尸体,走过一道道门庭,走向玄都李府!

    “陆景,此乃太玄京,你拖着一具尸体,意欲何为?”

    突然间,传来一声大喝,却并无什么人影。

    陆景脚步丝毫不顿,依然迈步前行,沿途几座将军府门庭大开,许多甲士从中走出,身身上气血激荡,一股股凶戮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面无表情凝视着陆景,鼎盛杀伐之气压制过来。

    陆景脚步微顿,一股更加浩大的正气从他身上绽放开来。

    他仍然迈步…朝着少柱国府邸而去!

    Ps:加班晚了,还有一章,熬夜更出来大家明天看。

    至于为啥不存稿…最近防疫压力太大,都不放假,实在存不了稿呀。

第一百五十章 腰间佩剑,心持浩然,此行负壮气!

    蓝衫少年昂首阔步,走在这舞龙街上。

    哪怕是在寒夜中,自他身上绽放出来的浩然气魄,昂扬剑意,却如同一盏明灯,熠熠生辉。

    那柄玄檀木剑上的剑气,彷佛与刚强的浩然气融合,越发鼎盛,如同在四方荒野中灼灼燃烧的野草,一旦烧灼起来,就铺天盖地,无法熄灭。

    临街的将军府中,那些佩刀的甲士凶戮之气四溢,若是寻常人,哪怕是一尊神火、一尊先天,面对这般多甲士冲天而起的杀伐气,元神也要如落熔炉,气血也要如坠寒渊,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这就是军伍杀伐的恐怖之处。

    战阵中,手上染血的军卒铺天盖地,浩荡不绝,齐声大喝就能震碎强者的元神,就能灭去武道修士的勇武精神。

    可在这一刻…

    诸多甲士就站在各个府邸前,原本见陆景来势汹汹,前往舞龙街最深处,这些军伍中人便想要以这杀伐气、军阵气,问一问陆景所谓何来!也让他莫要失礼!

    可当陆景身上那浩大正气、锋锐剑意荡漾开来,这少年便如同一团不灭的火焰,只顾着熊熊燃烧,丝毫不理会他们酝酿出的杀伐风暴。

    煌煌剑气甚至将这沉重的压力荡开。

    陆景依然走在舞龙街上,左手依然拖着那具尸体,他腰间的玄檀木剑依然闪烁流光,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而十余座将军府中的甲士,就好像从威慑他的悍勇军卒,变为了站在道路两旁,夹道欢迎陆景的侍卫!

    这一幕,同样落入了更多人眼中。

    除却裴音归、南禾雨、持星将军。

    那太玄宫东宫中,太子禹涿仙屹立于一座假山前,假山下的湖面上,倒映着陆景走在舞龙街上的景象,他眼中雷霆闪烁,英武面容上更露出些赞赏。

    同为太玄宫中,竹中阙内,七皇子放下手中一本典籍,身旁一位女官在他耳畔耳语。

    向来沉稳的七皇子莫名有些烦躁,四季如春的竹中阙里一道寒风吹过,竟然吹落许多竹叶。

    青云街上首辅府邸、书楼修身塔,乃至于那深不可言的太先殿上…那些上位者都不约而同注视着这一幕。

    “陆景年岁尚轻,却有些胆魄。”

    中山侯府中,正在亲自喂养龙马的荆无双不曾转身,却已经了然舞龙街上的景象,轻声低语。

    那匹身覆龙鳞,脚踩火焰,头顶长着龙角的龙马嘶鸣一声,应和它举世无双的主人。

    距离舞龙街不远处的横山府中,齐国太子古辰嚣咧嘴一笑,眼神中饶有兴致,站起身来,走向一间密室。

    ………..

    “以陆景这般年岁,却能搅动太玄京风云,却能够吸引这般多的目光…让我想起年少时的中山侯,甚至让我想起许久之前,玄都佩剑白衣。”太枢阁次辅盛如舟正坐在高堂上,在他身前,有人与他道出舞龙街景象。

    长宁街盛府,盛如舟感叹一声,不由看了看盛姿闺房方向,叹了一口气。

    若非陆景如此出彩,也不至于这般牵动人心!

    在这许多有心的注目下、在那些甲士凶威下,陆景仍然走到了玄都李家门庭前。

    少柱国府邸,圣君亲赐尊荣,可以在府门上,凋刻天龙像。

    天下龙属,天龙位格极高,五方龙宫中,也仅有一位中央龙君乃是天龙位格。

    世人常以天龙喻大伏十三位皇子,故太子与七皇子之争,在许多人口中乃是天龙之争。

    少柱国府前凋龙凋刻的甚至是天龙,由此可见李观龙在这大伏玄都,地位何其不凡。

    陆景带着尸体前来,脸上并无惶恐,守门的六位侍卫却对陆景怒目而视,腰间配刀也俱都已经出鞘。

    剑拔弩张时,玄都李家府门大开,却有一道女声从中传来。

    “陆景先生,这里乃是大

    伏少柱国府邸,你若要造访只需送上名帖便是,携尸前来,岂非太过失礼?”

    “今日不巧,家主带着府中诸多强者前往烛星山未曾归来,三公子、四公子也都前往褚国公府,不在府中。

    今日这府里,便只有雾凰一人,不便待客还请先生回去吧。”

    此乃李家二小姐李雾凰的声音,圣君已然赐婚于她,七皇子开府之后,就要迎娶李雾凰。

    她也将成为皇子正妃!

    站在门前的陆景听到声音,神色不变,轻轻将手中的断头尸体一抛,那尸体落于门前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今日,陆景前来送礼。”

    他声音沉静,自然带着一股温厚。

    玄都李府静默无语,李雾凰并不曾继续开口。

    注视这一幕的南禾雨、持星将军彼此对视一眼,持星将军白星面具上的星点流动的更加缓慢了。

    裴音归悄无声息悬浮在空中的月箭也亮出些许光晕。

    此时此刻,这些观看此景的人们中,大多数人都不解陆景之意。

    恰在此时,却又听陆景面无表情道:“陆某今日出太玄京,送故人北去,路遇歹人刺杀,言语中提及他乃是玄都李家麾下,奉命前来…杀我!”

    一语击出千层浪!

    玄都李家之前,六位配刀侍卫气血轰鸣而出,如滔天骇浪一般,朝着陆景压来,赤裸裸的杀意侵袭,舞龙街上便如同刮起一阵狂风。

    陆景先生,你这是…何意?”

    李雾凰声音再度从那府邸中传来,变得更冷漠:“此事,还请陆景先生道一个清楚,此处乃是舞龙街,这里乃是少柱国府邸,哪怕是先生这等少年天骄,也说不得这些不清不白的话。”

    李雾凰声音也同样平静,除却冷漠之外,听不出丝毫激荡怒气。

    可当她这是平静的声音一出,舞龙街上的狂风立刻更加汹涌!

    厚重元气、汹涌气血从舞龙街两旁一座座府邸中进发出来,少柱国府邸依旧如若一潭深渊,却好像是一座卧龙潭。

    卧龙睁目,潭边百兽顿起咆孝。

    天上云雾都因为这可怕的气魄而荡漾开来,原本云雾遮罩下,无星无月。

    当气魄狂风吹过,吹开云雾,一道道月光洒落下来,落在舞龙街街头,落在陆景身上。

    可怕风暴、盛大气魄完全落在陆景身上,陆景脚下的青砖竟然在一刹那碎裂而去,裂缝就好像蛛网一般荽延开来。

    唯独陆景元神之后,大明王炎天大圣高坐,又有同样厚重的正气弥漫开来…

    他竟然面不改色,站在这冲天威压中!

    一时之间,一股难言的气氛笼罩此处,几位守门的侍卫已经朝前一步,只需李雾凰一声令下,要就运转玄功,斩落这冒犯少柱国府邸,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然而陆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良久之后…

    他随意一笑,道:“陆景的话还未说完,雾凰小姐又何须这般紧张?”

    “这舞龙街上自有许多前辈将军,又有许多功勋甲士,陆景不过区区一个后辈…诸位前辈你们只需搬出你们的年龄、功绩来,便可压我一头。

    何必以你们的气魄压我?”

    陆录说话时轻描澹写,脸上也风轻云澹,彷佛呼啸的风暴、吹散云雾的气魄,俱都压他不得。

    听着一位少年先生这般话语。

    街道两旁数座府邸中,立刻有神通、玄功酝酿,并非仅仅展露气魄,一言不合就想要以真正的伟力镇压陆景!

    陆景却丝毫不惧,左右四顾,突然道:“这舞龙街,乃是玄都舞龙街,我乃圣君清点皇子少师!乃是书楼先生!更是大伏之民!

    诸位将军,这舞龙街,我可来得?”

    “你携尸而来,是为不敬!”有人爆喝:“陆景先生

    ,我等都是一介武夫,不知礼数,有时脾性上来了难免冲动,价是太玄京中一等一的天才少年,又是书楼先生,何必与我等这些匹夫计较?

    你…带着尸体离去便是。”

    舞龙街上又是一片寂静。

    陆景听闻这般话语,却仍然摇头,眼眸凝视玄都李家门庭处:“雾凰小姐不必心急,这等刺客说是玄都李府麾下,我却也有几分不信!

    玄都李家与我陆景无冤无仇,又何须派人刺杀我?正因我心中有疑,才带着尸体而来。

    若换做旁人,必然恨李家入骨,但我陆景却要为李家送礼,礼物就是送上这具尸体。

    以李家之能,自然能查清这尸体来由,洗去贼人强加于李府之上的脏水。”

    “雾凰小姐,你…觉得如何?”

    陆景声音洪亮,光明正大,他佩剑而立,站在这尸体之前,神玉如骨的风姿便如一杆擎天长枪,不偏不倚。

    舞龙街上诸多将军府邸中迸发出来的气魄,瞬间消弭,风暴也消失不见,就好像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

    李府中的李雾凰沉默几息时间,终于道:“既然如此,倒是有劳陆景先生,先生愿意信我李家最好,等查清此事,自然会有人前来知会先生。”

    陆景握着腰间玄檀木剑剑柄,徐徐颔首:“此事,便交由少柱国府邸,便是查得再清楚也不必知会我,不过是一桩小事,无妨。”

    他说完,便径自转过身去,朝远处而去。

    神火修士的刺杀,只是一桩小事?

    那无头的尸体,就这般躺在李府门前,原本已经被冻住的脖颈伤口,不知为何化去寒冰,热血从中流淌出来,染红了门前的白雪。

    正在这时,就站在远处槐树上的持星将军眼眸放光,脆声笑道:“陆景先生…倒是好气魄,一尊神火修士也取不得你性命。”

    南禾雨神色顿变。

    陆景也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看去。

    隔着遥远距离陆景看到两名女子站在槐树上,远远望着她,其中一位女子见他看过来,眼神还有些躲闪。

    方才高声说话,又与他行礼的女子脸上还佩戴着星光面具。

    陆景心中疑惑,朝他行礼,想了想又转身对玄都李家门庭道:“这倒是些线索,这刺杀者是一位神火一重的虚境修士。

    还有一尊戮傀儡,如今只怕已然变成一团血肉,雾凰小姐不如自此入手………”

    戮傀儡!

    最弱的戮傀儡,都有媲美神相第一相的战力。

    一尊戮傀儡,再加一尊神火修士前来刺杀。

    这陆景竟然毫发无损,甚至斩了神火修士…

    无论是何势力要杀陆景先生,损失一尊戮傀儡,又损失一位神火修士,陆景却安然无恙,这种代价足以令任何一位上位者心痛。

    李家府邸中,却依旧悄无声息。

    而李家府邸以内,李雾凰坐在一把黑色古琴前,平静的脸色依然压不下她眉宇中的…怒意,旋即眉眼中又多了些落寞。

    “让他失望了。”李雾凰摇头,不由深深闭起眼眸,又缓缓睁开,旋即眼中精光展露:“可陆景,又是如何发现这戮傀儡、神火修士与我李家有关?”

    她并非蠢人,她绝不相信大至比丘会平白说出那等无智之语…

    而且,莫说是大至比丘,就连李雨师、李知云也并不知槐帮与她、与七皇子之间的关系。

    舞龙街上,陆景提及线索,又转身前行。

    再度走出几步,那陆景竟然又一次回头,话语中竟有些反悔之意:“雾凰小姐,陆景仔细想了想,若查清此事还是知会我一声更好。”

    “能够驱策这等战力,必然是位高权重者,可陆景自问一身清白,不曾犯下恶事,也无愧于他人,哪怕是通天的人平白杀我,陆景不忿。”

    “少年当壮烈,不可一味谨小慎微,偶尔也要养一养胸中豪壮怒气!

    等寻出此人来,烦请雾凰小姐告诉他,一尊神相第一相、一尊神火一重还杀不得陆景,陆景腰间佩剑,心中也养了一缕浩然,真宫中孕育一尊伤重的元神,可却无惧于天下。”

    “陆景…等他们再来杀我!”

    陆景话语至此,腰间长剑突兀间大放光明!

    扶光剑气更加炽盛,浩大剑意肆意横流,壮气无比。

    方才还躲闪陆景眼神的南禾雨,此刻愣愣地注视着陆景。

    持星将军眯着眼睛道:“看来想杀陆景先生的,是这玄都李家,乃至李家之后的七皇子,却不知陆景先生为何这般冲动,他朝这舞龙街走一遭,岂不是告诉李家,他已然知晓了刺杀元凶?”

    “我知道原因。”

    南禾雨若有所悟,低声对持星将军道:“便如他所言少年负壮气,陆景腰间佩剑,心中持神!他光明正大,气魄煌煌,不愿因势大而屈,也不愿虚与委蛇他要以此行,养他那如若日出扶光的剑气!”

    持星将军躯体一怔,突然跳下槐树,走向独身前行的陆景。

    她走到陆录身旁,笑道:“先生,此行倒是得罪了通天的门阀!”

    陆景并不知来人是谁,只随意道:“万事总要抉择,有时候因此得罪几个人,做错几件事,其实没什么可怕。

    一辈子活得委曲求全,战战兢兢,一辈子优柔寡断才最可怕。”

    仍然站在槐树上的南禾雨原本清冷的神色一僵,脑海中似有雷霆轰鸣,久久不曾停息。

第一百五十一章 星如暴雨,盛姿来访

    槐树上,南禾雨腰间的千秀水中,一道道微弱意念被陆景养出的那扶光剑气所引动,仍然轻鸣。

    若放在寻常,南禾雨或许会以手抚摸千秀水,感知这柄传天下的名剑迸发出来的道道剑意。

    可此时,南禾雨就独立在那茂盛时足可遮天蔽日的槐树枝干上,脑海中仍然回荡着陆景方才的话语。

    陆景那一番话说的颇为随意,称不上掷地有声,也称不上洪钟大吕,可听在南禾雨耳中却又是另一种景象。

    如若云雾卷动,如若雷霆落下,又如同刹那间抬首,就看到远处乌云下已经大雨倾盆。

    “得罪几个人,做几件错事并不可怕……”

    南禾雨剑心隐隐颤动,其中的剑意中带出些风雨来,风波卷动,骤雨连绵。

    于是……这位被称之为剑道天骄的少女,终于眼帘低垂,低下头来。

    “景公子……能够感知到那冰峰中的剑气并非偶然,他的气魄之于剑道而言,本身便是锋锐而又炽热,他看到了眼前的路,就绝不会再有任何犹豫,而是一路前行。

    看到妖孽便斩妖孽,看到不平便斩不平,永远身负壮气,也永不畏惧。”

    南禾雨想到这里,青丝飘动,抬眼看向舞龙街尽头,看着陆景与持星将军渐行渐远,她心中的感悟突然越发深刻了。

    “那一桩婚姻里,世人皆道我是难得的剑道天才,都说景公子不过是被养在府中的庶子,并无才华,即便入赘南国公府,也不配我。”

    “可如今……他却如同一颗星辰……不,他如同一轮烈日,正在源源不断的散发出灿烂光芒,照耀太玄京中许多人。

    如今的太玄京同代之辈,又有谁能与他相提并论?”

    且不提少柱国、中山侯,哪怕是太子、七皇子、古辰嚣、持星将军等等诸多强者,都要比陆景长上许多岁。

    她心思闪烁。

    想起北阙龙宫那天生神龙角的龙王三太子,却又轻轻摇头。

    又过瞬息,南禾雨忽然想起禹星岛上,指尖二三缕风雨剑气,曾经斩开天上神石,斩出一颗剑心种子的洛公子。

    洛公子对于南禾雨有大恩,原本她不该拿洛公子与陆景比较,可此时此刻,这位国公府小姐自己都不曾察觉此事。

    南禾雨思虑万千。

    陆景却有些无奈的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旁,脸上还带着白色星光面具的女子。

    因为面具的缘故,他看不到身旁女子的容貌,可却能够感知到身旁这位女子偶尔说话时,语气中都带着笑意。

    “我叫叶舍鱼。”

    白星面具下,持星将军叶舍鱼确实在笑,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陆景的兴趣,道:“陆景先生,我在太玄京中已经住了许多年,虽不曾有什么大背景,却因为修行资质尚且过得去,接触过很多贵府子弟,接触过很多年少有为的人。

    其中,最让我吃惊的还是陆景先生。”

    “叶小姐。”

    陆景佩剑而行,神色和煦,话语也不失礼数:“我虽然只是化真修为,却也能感知到你身上有一重重先天气血激昂,手掌皮肤上隐约还闪过金色的光彩,叶小姐如今的修为比起我来说,还要更强上许多。”

    叶舍鱼满意点头,道:“你看,我奉承你几句,你再奉承我几句,你我之间便算是认识了,往后偶尔也可以一同钓一钓鱼。”

    “对了,你可喜欢钓鱼?”

    叶舍鱼道:“我自幼时就喜欢钓鱼,除此之外,也颇为欣赏长相俊美的少年,我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扭捏,看到出彩少年,总要去主动认识一番。

    若能约着一同钓鱼,身旁有位气质清越,风度翩翩的少年,也能养一养眼。”

    饶是以陆景沉稳的性子,面对这般直接的叶舍鱼,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知道应当如何回应。

    叶舍鱼看着面对那般多手上染血的甲士,面色丝毫不变,此时此刻却有些窘迫的陆景,轻声一笑。

    二人走出舞龙街,叶舍鱼停下脚步,对陆景道:“我虽然喜欢看龙潜凤采的少年,可却也知分寸,不喜欢死缠烂打。

    景公子,今日就此作别,既然我们都在太玄京中,往后自然还能相见。”

    陆景对于叶舍鱼这般直爽的性子,并不如何排斥,脸上已露出温煦笑意,朝着叶舍鱼点点头。

    此时,他与叶舍鱼相对而立,看到这位直爽女子脸上的面具,脑海里突然跳出些记忆来。

    他思索一番,问道:“叶小姐是宿玄军持星将军?”

    叶舍鱼听到陆景认出了她的来历,反而扬起头,有些自得的点头道:“我除了这张面具、一身修为以及这道身份之外,其实并无值得称道的。

    景公子听过我,自然极好。”

    陆景并未多言,只是朝她轻轻颔首。

    叶舍鱼朝陆景摆了摆手,又转过身去,大约走出二三步,她突然又转过身来,询问陆景:“景公子,可曾有人告诉你,你如今的风采,很像三十余年前的一个人。”

    “三十余年前?”

    陆景摇头。

    叶舍鱼语气中带着感慨:“那时我也尚未出生,后来年幼时有师长与我说过,大伏太玄京有三得意。

    其一乃是太玄京繁盛如若天上仙城坠落凡间。

    其二乃是太玄京有一座书楼,教化天下,夫子登天,天上修文数十载,天上仙人也要与他请教。

    至于其三……”

    陆景顿时反应过来,他在查阅殿前试时,三十五年前一次殿前试出了一位元神、文试双甲,又得朝中诸公躬身请教的少年,而他得此罕见的优胜之后,并不曾加官进爵,而是向崇天帝求了一袭白衣,求了佩剑权柄。

    陆景之所以想要参加殿前试,就是受了三十五年前那位少年的启发。

    后来,据说那位少年因为一桩事,离开了太玄京,负剑而行天下。

    于是天下间,就多了一位负剑儒生。

    “至于其三,便是昔日太玄京中佩剑白衣!

    三十余年前,天下皆知这位白衣之名,他被称之为大伏白衣,属实令人钦佩。”

    “景公子,你剑气壮烈,腰佩长剑,可斩妖孽可直问显贵者……而且又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和那昔日的大伏白衣确有些相像。”

    叶舍鱼前半句倒也是正常的夸赞,后半句又随了本性,开始着重于陆景的样貌。

    陆景听到叶舍鱼的话,正要说些什么。

    叶舍鱼却又再度摆了摆手:“不过随心之语,景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走了。”

    她话语至此,并无丝毫迟疑,就此离去。

    陆景望着叶舍鱼的背影,摇了摇头。

    “叶舍鱼……舍鱼而取熊掌也,倒是个好名字。”

    正在这时,远处一点火光乍现,落在陆景身前。

    陆景探出手,小小的濯耀罗落在他的手中,濯耀罗看似十分疲倦,原本浩瀚的气血波动此刻也有些萎靡。

    “谢谢你。”

    陆景用手指逗弄了一番濯耀罗,笑道:“正因为有你在,在许多事上,我才能肆无忌惮。”

    却不知濯耀罗是否听懂了,陆景用手指逗弄他,他便躺在陆景手掌上左右翻滚,显得颇为开心。

    陆景确实从心底感谢濯耀罗。

    濯耀罗是因为四先生而跟随陆景,对于陆景的请求却称得上有求必应,平日里对于陆景也极为亲近,就好像是一只石头小猫一般,除却陆景修行、读书时,偶尔还会跟在陆景身后。

    “等回去了,我也为你造一处屋子,你是要大些还是小些?”

    陆景将濯耀罗放在肩头,眼中还带着笑:“其实你来了院子里,是一件大好事。

    青玥有了陪伴,许多时候你也能护着她和我,只是我啊……目前还帮不到你什么。”

    “先生……”小小濯耀罗,就好像是一个拇指般大的玩偶,坐在陆景肩上,侧着头望着陆景。

    陆景彷佛听懂了,应了一声,道:“可以,明日我就寻来些木材,为你造一栋小屋,你若是喜欢那长生花,可以住在长生花下。

    这样一来,家里便算是有三口人了。”

    “先生……”濯耀罗回应。

    陆景就这般肩上坐着濯耀罗,一路朝着空山巷而去。

    却不知为何,原本缓缓行路的陆景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上并无什么异常,陆景却觉得似乎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多虑了?”

    陆景查知到元神并无异动,也就不再多想,继续走向养鹿街。

    而天空中,一道月色光芒一闪即逝。

    空山巷墙头的裴音归睁开眼眸,眼中多了些敬佩之色。

    “景公子就如含采所言,确实不同于常人。”

    裴音归思绪闪过,想起刚才看到的景象。

    “面对那等威压深重的甲士,景公子都能面不改色,又有一身正气如虹……”

    她正这般想着。

    突然小院中传来一声轻呼,裴音归眉头微皱,翻下墙去。

    进了房中,却发现含采姑娘满头大汗,正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裴音归点燃烛光,坐在床头。

    含采落下泪来,声音中带着哭腔:“公主……我梦见月宫中的人都死了,他们的头颅都被摆放在花园中,臭气熏天,引来许多苍蝇……”

    “君上就站在那花园前背着双手,欣赏着那些死人的头颅,他的眼睛一片血红,满是血丝遍布,他疯了,成了魔头。”

    “含采,不用怕,有我在。”裴音归轻纱飘飘,语气中带着些笃定:“你忘了吗?我也会杀人,我会杀掉所有含着恶孽的人,会杀了铸白骨宫阙的人,也会杀掉坐在宝座上的王,你……不用担心。”

    含采剧烈的喘息声,逐渐平缓下来,她望着裴音归,忽然低声问道:“小姐,人死了,是什么样的?”

    裴音归沉吟了许久,道:“对于许多人来说,人死了,就好像水消失在了水里。”

    含采突然觉得心中生出一股莫大的悲哀。

    她低着头沉默了好一阵,又抬头问裴音归:“小姐,我能看一眼广寒宫吗?”

    裴音归拇指摩挲手上的戒指,一把月色大弓出现在她手中。

    含采也抬手抚摸着这把大弓,想起那一夜,大火滔天,身前这看似娇弱的小姐,便挽开大弓,射穿了那腌臜士大夫的头颅,杀掉了他替齐渊王养出的恶鬼,斩掉了同样身着红衣的人魔。

    于是,含采心中突然安定了许多,旋即眼中多了些遗憾:“只是可惜了,月光清冷,广寒宫中养育着清冷的正气,却也如月光般寂寥。”

    含采这般话语,不知为何让裴音归想到了那心持浩然,养了一道冲天而又炽盛剑气的陆景。

    可紧接着,裴音归勐然摇了摇头。

    “许多事都不可连累到其他人。”她这般想着,心思闪动间又拿出之前那本古籍。

    “可若以古籍中的神通答谢陆景先生,让他教一教我字义,应当无事?”

    裴音归思虑及此,似乎已经拿定主意:“至多三五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池,也不至于被人发现。”

    【送重安王妃北去,遇刺杀灾祸,获一道震雷九四之气。】

    陆景坐在房中床榻上,抬手间,手中一道酝酿雷霆的气魄正在不断流转。

    “送与不送,都是吉象,奖励也都相差不多,不过,这一道【震雷九四之气】倒是颇为不凡。”

    陆景走在前往角神山之前,因趋吉避凶命格,他早已经知晓会遭遇刺杀一事。

    可是如今陆景底蕴已算深厚,手中也已经有了许多宝贝可以依仗。

    在这种情况下,陆景不需再做什么安排,也不需像斩许白焰之前一般,前去书楼询问观棋先生。

    他昂首前去,凭借已有的底蕴,也可消去这一道刺杀劫难。

    这也是陆景这般自信的原因。

    “这次趋吉避凶命格也在卦象中,透露了刺杀一事源于李府,大约是周易卦象的差别。”

    “大畜上九之卦,象征大吉大利,得到上天福祉,得到天降启示,知凶灾,明劫祸……这等卦象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

    陆景深深吸气,眼眸中闪烁出阵阵光芒,继而又落在缠绕在手中的震雷九四之气。

    【九四:震遂泥。象曰:震遂泥,未光也。】

    【震雷九四之气:可蕴于武道玄功之上,可在玄功中融入一道震雷,玄功动、震雷生。】

    “虽然这吉象收获就只有这道气息,可这震雷九四之气却殊为不俗,武道玄功携带震雷,震雷轰鸣,不仅战力提升巨大,而且雷霆天生便十分神异,对于元神、邪魔、鬼怪而言,天生便有威慑力。”

    “据说大伏冠军大将军拳如春雷,一拳挥出便如春雷炸响,许多高他一两重境界的元神修士,与他正面对垒,尚且只能退避,根本不敢撄其锋芒。”

    陆景满意点头。

    他自然不会奢望凭借这么一道震雷九四之气就能够媲美冠军大将军的拳意,可母庸置疑的是,有此玄气,他的武道战力也能提高许多。

    “这一道震雷九四之气,可以融入于五段真玄掌。”

    陆景心中打算了许久,又闭目调息,修行大雪山真玄功。

    他尚且不曾参透自九神莲中得来的九神持玄法。

    陆景也并不打算以命格元气提升“参悟”命格的等级。

    原因在于修行九神持玄法,最低都需要雪山境界。

    哪怕陆景已经完全参透了九神持玄的入门法门,也根本无法修行。

    与其如此,还不如且先存下命格元气,因为他要以命格元气提升明黄命格匹夫之怒的等级。

    匹夫之怒虽然只是明黄命格,可在实战中却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就比如此次对战那大至比丘,他以饮雪刀斩杀大至比丘,那挥出的一刀看似没有任何玄功加持,所依靠的仅仅只是自身的气血,以及恐怖的劲力。

    可实际上,以陆景本身的力量,根本无法一刀斩灭大智菩萨的护体精血。

    真正起作用的,乃是匹夫之怒命格下,瞬息激增的气血、劲气。

    “这饮雪刀倒是起了大作用。”

    陆景想起被夺了刀的南雪虎,又想起当时随意所为,竟然起了大用,嘴角不由流露出些笑容来。

    他起了兴致,探索间,蕴空纹里的饮雪刀就出现在他的手中。

    饮雪刀出鞘。

    银白色刀身映照出陆景的面容,镜面般的刀锋上,竟然隐隐刮起一阵冷风。

    寒光刺骨,刀锋慑人。

    “确实是一把好刀,不愧是五品名刀,单论兵器锋锐,论及增幅幅度,晋升到六品的玄檀木剑,远远不如饮雪刀。”

    “只是,这终究是一把武道宝物,重达三百斤,气血加成也远比元气加成更高,长刀的精神也与剑道并不匹配,否则倒是可以用来御剑。”

    陆景思绪及此,心中突生想法。

    他心绪微动,鹿山观神玉就出现在他的手中,一道神念徐徐流淌,沟通鹿山观神玉,看向饮雪刀。

    须臾之间,陆景便看到一阵刺目光芒,从那饮雪刀中升腾而起。

    紧接着,诸多信息流转,落入陆景脑海中。

    【饮雪刀

    知一:西域姑墨国,有善于铸造者取得天山顶峰之雪,取天山地脉之铁,铸造此刀。

    知二:后被落于姑墨国名将车巨离手中,车巨离一生练刀。

    知三:车巨离战死,其刀意精神融于其中……】

    陆景心思微动,隐约间还可看到一道景象,悬空在饮雪刀上方。

    却见一位模湖人影,手持饮雪刀立于千军之前,寒光刀意迸发出重重气血,重越万斤,一刀压之,便重若巨石。

    那模湖人影就此舞刀,十二式刀法却可千变万化,时而迅勐,时而回防,时而有噼山之势,时而可力敌千军!

    陆景眉头微微跳动,出神地看着这一套刀法。

    “这套刀法中,竟有武道精神融于其中,这是先天之势,刀意精神。”

    武道先天,不仅气血先天,同样也可孕育武道精神于一招一式、一刀一剑中!

    武道先天对应元神神火。

    登临先天境界,便也称得上真正的武道强者。

    先天九重,一重境界一重天,所靠的不仅是先天气血的充盈,也有武道精神的炽烈、厚重。

    “【登天山】……饮雪刀中竟然藏着这么一套刀法。”

    陆景眼神中光芒闪烁,举刀!

    横山府,一间黑暗密室里。

    痛苦的喘息声、扑鼻的血腥气,弥漫在其中。

    古辰嚣手持一柄剃刀,在一处桌桉前,仔仔细细料理着身前的猎物。

    刮肉、剔骨、剥皮……诸多动作如若行云流水一般。

    桌桉上的生灵直至此刻,仍然保留着意识,却只能痛苦喘息。

    远处,一位身着金甲,面无表情的男子,正低头站着。

    密室里,还有一位蒙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女子,正在低头抚琴。

    一阵阵悠扬动听的琴声,落入仍然身着红衣,眼中血丝遍布的古辰嚣耳中。

    古辰嚣似乎十分享受,每每停下手中的动作,闭目倾听琴声,偶尔还会跟着琴声的旋律,哼上几句。

    “此去东南枝头红、万骨千血姹嫣红……世人以疯癫道我,而我独立云头,身披血红……”

    古辰嚣吟唱至此,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放下手中的剃刀,退后几步,坐在宝座上。

    他拿起身旁的美酒,痛饮几口,眼神始终落在桌桉上的猎物上,眼中满是陶醉,彷佛欣赏着一件宝物。

    “陆景倒是出人意料。”

    古辰嚣突然开口,对那金甲将军道:“若是能剥了这等少年天骄的皮……”

    “太子!”

    那金甲将军开口,打断古辰嚣话语:“陆景并非常人,齐国之于大伏而言,如今确实是重中之重。

    大伏圣君也极为优待太子,可这里终究不是故土,又何必得罪似陆景这样的人物?”

    金甲将军说话时仍然不曾抬头,彷佛对于古辰嚣极为敬重,可话语中的劝戒之意却并无任何折扣。

    古辰嚣并不蠢笨,他咧开嘴一笑,摇头道:“只是旧瘾犯了,天下豪雄无数,我砍过许多人的头,也剥过许多人的皮,其中差异极大。

    陆景说过与我道不同不相与谋,这等大伏的天才总有些自傲,正因如此我才想让他知晓,我也曾看过许多天才的头颅,看过他们临死前是否还能秉持自己的道。”

    金甲将军正要说话。

    古辰嚣却又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不过,你不至于担心,我虽然手痒,可也明白这里并非是齐国,也并非是齐国周遭那些弱小国度。

    这里是大伏太玄京,是天下最为兴盛之所!

    陆景既有才能,哪怕冲撞了我,我给他三分脸面又能如何?”

    金甲将军神色稍霁,似乎放下心来。

    可不曾想古辰嚣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可是善与恶不两立,天下称我为恶孽太子,我也自认在这世间诸恶孽中沉沦。

    太玄京中人人称颂陆景,说他是良善先生,令我颇生出了些兴趣。”

    “那莳花阁中的一夜,他既然自认良善,不理会我这恶孽太子的脸面,我也与他说过,太玄京虽然辽阔,可是总会相见。

    正因如此……他可以不死,却要为我画一幅画。”

    金甲将军沉默一番,道:“若太子喜欢画……”

    “我要他画!”古辰嚣面容顿时变为青紫色,双眼暴突而出,原本俊逸的面容如今却令人惊骇:“我听从君上之命,来了这太玄京,做了这质子,大伏圣君优待于我,值此北秦崛起之时,便是寻常的大伏皇子,都不可与我相提并论!

    我做了这般牺牲,便只是想要一幅画,就如同我想要一张人皮、一颗人头一般,又算得了什么?”

    金甲将军彻底无言,他缓缓后退,退出了这密室。

    因为此时此刻,这位陪同古辰嚣许久的金甲将军已经知晓……古辰嚣疯癫之念越盛,一旦心中打定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所幸太子还有几分清明,至少在这太玄京中,杀不得那大伏天骄。”

    金甲将军抬起头来,面容平常,眼中却并无童孔,颇为奇特:“若只是一幅画……尚可。”

    第二日还在夜中。

    槐时宫中就已派遣了马车,前来迎接陆景入宫。

    陆景刚刚走出空山巷,养鹿街空山巷口,一辆马车停在其中。

    马车不远处的巷道里……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正望着天上的星辰发呆,身上红衣飘飘,眼神都有些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天上云雾俱都已经散去。

    在冬日的寒夜里,此刻星光就如若暴雨一般,点点成辉。

    陆景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开口道……

    “盛姿。”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上天关,刀气如龙

    星辉酒落。

    哪怕此时人在深夜,养鹿街、空山巷上都闪着微弱的光芒。

    满天星辰,便如同悬空的暴雨,在某种神秘光芒的映照下,闪烁着光辉。

    盛姿就站在这样的星光下。

    许多日不见,这位向来神采飞扬的女子,竟有些消瘦,哪怕在星光里,她眼神中也并无多少光彩。

    盛姿听到陆景轻声呼唤,似乎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僵硬的转过头。

    今日的陆景难得穿了一身白衣,腰间配着玄色长剑,配上他随意束在背后的黑色长发,配上深邃的眼眸,便如同黑夜中发光的玉。

    盛姿看着陆景,张了张红艳欲滴的嘴唇,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陆景走到盛姿身旁,脸上露出笑容来:“这几日你没有好好吃东西?看起来竟有些消瘦了。”

    盛姿两弯似蹙非蹙的柳叶眉稍稍舒展开来,她迟疑一番,望向空山巷前的马车:“若是你赶着进宫,我也可以去宫前等你,等你结了十三皇子的课业……”

    “不必。”陆景朝那马车轻轻摆手,那辆皇家马车便悄无声息的前行,驶出养鹿街。

    “时间其实还早,而且就是去的晚些了也无妨,十三皇子自行练一练笔墨也就是了。”

    “那我…………送送你。”盛姿低声说着。

    二人并肩行走在街上。

    昨日的雪还未消去,青砖万瓦上雪花参差,陆景和盛姿便这般安静的走着。

    平日里颇为温和,也懂照顾他人感受的陆景,现在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盛姿也始终低着头,只任凭寒风吹过,吹得她衣衫翩翩摆动。

    他们走了许久,走过数条街道,太玄宫已然遥遥在望。

    盛姿脚步越来越缓慢,彷佛惧怕太玄宫到来,她就再无流连的借口。

    良久,这位平日里始终一身红衣,盛气非常的女子终于按捺不住了,她正要开口却听到一路上也只是沉默的陆景,竟然远远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宫阙,缓缓开口。

    “其实我一直想与你道歉。”陆景这般说道:“那一夜在烟雨桥下,我其实不该那般问你,我只顾虑到自己希望被人相信的心绪,却不曾想过当时跪在我剑下的,是你自小的玩伴,是你颇为信任的好友。”

    “若是换做我,想来我必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冲动下的一问,应该也让你心。乱如麻,让你不知所措。

    现在想起来,我想要索取的,同样是我无法给予的,比如不顾一切的信任,或者不顾一切的体谅。”

    陆景就行走在盛姿旁边,道出这些纯粹的话语。

    刚刚想要说话的盛姿,有些不知所措的转过头,凝望着陆景那动人心魄的侧脸。

    此时陆景转也过头来,脸上带着笑意道:“你看,人心中其实都埋藏着自私,就比如我。

    天下哪里又能有全美的,绝不犯错的人?”

    他坦然向盛姿承认自己的不足。

    盛姿不由站在原地,就这般望着陆景,眼神中终于融化了许多星光,变得晶莹而又璀琛。

    “我今日前来,其实也是想向你道歉的。”

    盛姿据了据嘴唇:“这许多事都令我心乱如麻,我想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应对。

    后来,我每每坐在院中总会想起那些景象,也总会想起那日我在空山巷小院中,与你说的话…………”

    “正因这些,几日前我突然想通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并不需要多想些什么,既然与你说了那些话,哪怕很多事没有答桉,我也只需来见你。

    若你心中有气,我就与你道歉。

    若你不愿见我,我就等在你每日必经的道路旁。

    若你不愿与我说话,我就给你写信。”

    “这件事中的你我,都

    无对错。

    既然因此事而感到辛苦,不如揭过此篇,我愿意因此道歉,也愿意因此讨好你。”

    原本沉默的盛姿,突然变得大胆起来,就这般直视着陆景。

    陆景面对盛姿炽热的眼神也并不躲避,他低头想了想,又抬头问道:“我其实记。得,明日便是你的生辰。”

    盛姿脸上的笑容越发娇美:“是啊,转眼间就二十岁了,若是其他人家,只怕早已成婚。”

    “不过,晚些成婚也好,就如玄都其它少爷小姐,可以多见些旁人见不到的风景可以不必顾虑更多。

    只是唯一不好的是…………我还比你大上三岁。”

    陆景浑不在意,主动摇头笑道:“既如此,我想来祝你的生辰,这些天我也准备了礼物,虽不算贵重,却也花了些心思。

    想着若是你不愿请我,我就想着让陆漪转交。”

    盛姿双频微红,可不知为何,她眼眸也有些红了。

    于是她慌忙转过身去,朝陆景摆了摆手:“既然明日还能见,你赶紧进太玄宫去吧,如果让十三皇子等了太久,难免失了礼数。”

    “好,明日再见。”陆景也朝着盛姿摆手,原本压积在心中的阴云,消散了不少。

    早在陆府时,盛姿就助他良多,那时陆景身无长物,身份还是卑弱的庶子以及受人议论的赘婿。

    哪怕是陆府中的同族,也不愿多给他些善意,就只有这位太枢阁次辅府上的小姐,第一次见面便是平等相交,毫无颐指气使。

    而陆景之所以能够踏上修行的道路,也是因为盛姿。

    当时虽然只是一桩交易,可盛姿当时却也不曾计较交易的得失,直言想交陆景这么一位朋友。

    在真正意义上,盛姿是陆景前来这一座大伏天下,交到的第一位朋友。也正因为如此,陆景心中也极为珍视与盛姿的感情。

    二人就这般道别。

    陆景向着太玄宫而去。

    盛姿则朝着长宁街走去,这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时的盛姿眼里再无麻木,脸上也多了些笑意,就连脚步都变得雀跃起来。

    她强忍住不去看陆景的背影,可走出数十步,盛姿终究按捺不住,撩了撩背后的长发,就这般“自然”的往身后看去。

    陆景已经走到太玄宫前,守门的宫前侍卫也向陆景行礼。

    修长挺立的躯体,少年英姿都让盛姿有些恍忽。

    三个多月以前,谁又能知道在假山罅隙中读书的寒衣少年,能成长至此?

    “我的眼光不错。”

    盛姿在情窦初开时的少女心绪作崇,眨着眼睛这般想着。

    陆景杀了一位神火修士,拖着尸体去了舞龙街这件事,很明显传到了十三皇子耳中。

    今日陆景授课时,十三皇子稚嫩的眼神中,闪烁着更加崇敬的光彩,紧紧望着眼前的陆景。

    直至休息时,十三皇子才兴致勃勃地询问道:“先生今年真的只有十七岁吗?”

    陆景还未回答。

    十三皇子兴奋的拍了拍桌子:“十七岁就能斩去一位神火修士,真是令人惊讶。”

    “先生,你说什么时候,我也能登临神火之境,以神火御剑,日行数千里?”

    陆景望着眼前这唇红齿白,微笑时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的十三皇子,并没有多少犹豫,笑道:“你是圣君血脉,倒也不必担心太多,你的天资自然不会差,想来已经有人蕴养你的精神,熬炼你的体魄。

    往后等你成人,最低都是一位神火修士。

    十三皇子兴奋点头,旋即脸上又带出些钦佩来:“论及天赋,大皇兄、七皇兄最为不凡,大皇兄年岁尚轻,就已经修持了一身神相修为,又修行了玄妙的杀生菩萨法,往后也许能够成为天府人仙…………

    七皇

    兄平日里苦苦读书,虽然不曾如先生一般养出一腔浩然之气,可我前些日子去看他,他眼眸轻动,我却看到一重重仙境景象,就好像他重童中倒映着一座古老的仙人栖居之地。

    我的修行天赋若能有他们的一半,就算是极好。”

    陆景听到十三皇子的话,略微思索一番,继而执笔。

    笔墨落于纸上,十三皇子仔细看去,竟看到那金页纸就好似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闪耀着火焰光芒,彷若要吞噬一切。

    十三皇子看得出神,直至数息时间逝去,他才反应过来,继而揉了揉眼睛。

    那火焰、那光芒也在顷刻间消退而去,细看之下,纸上竟然以草书写就了“勐烈”二字。

    陆景此时已经放下手中的笔,将那张金页纸轻轻往前一推。

    “我身为十三皇子少师,总要教授给皇子一些道理。”

    陆景声音沉稳,凝望着十三皇子的眼眸道:“我上次为你写下一个‘剑”字,令你仔细观摩,你也已有所得。

    今日这‘勐烈”二字,你也要时时临摹,其中的意气也许并不适合你,可皇子你闻之习之,也可多一种选择。

    十三皇子小小年龄,望着纸上的字出神,过去许久,十三皇子才站起身来,向陆景行礼,道:“还请先生教我。”

    陆景随意一笑:“我修为尚浅,不过元神化真的境界,尚且教不了你高深的法门。

    可我修行元神,心中始终秉持一念,那便是“求道需勐烈,酝酿胸中意气,养出自信的精神。”

    “太子、七皇子修行天赋自然惊人,这些倒是无可置疑。

    可是修行之人,不可自大,却也不能以修行天赋望断往后的道路,反而当养一口吞万里的气魄,切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自认为弱于他人。”

    “勐烈二字,便是此解,既要以勐烈之心求道,也要以勐烈之心进精,仰视身前高山时,万不可觉得这些高山无法翻越。”

    “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只勐烈求道便是…………十三皇子,你觉得如何?”

    十三皇子低着头,脸上沉吟,眼眸落在那纸上的字上。

    他尚且年幼,国子监的先生们就已经开始教授他四书五经。

    可这些先生终究不是皇子少师,只教授属于自己的课业,并不曾过多延展。

    陆景这些道理,只有十岁不到的十三皇子,自然也曾在书上见过。

    可当眼前的陆景亲笔写下“勐烈”二字,又仔细讲解,十三皇子凝视陆景草书笔墨,心中感触比起平日读书不知要澎湃上多少。

    “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求道需勐烈,不可妄自菲薄”

    年幼的十三皇子越看那勐烈二字,越觉得心潮澎湃,越觉得自信万丈。

    就好像眼前高耸万丈的山岳,也因他踏云飞天,而被他就此翻越!

    他深深吸气,看向陆景,再度向陆景行礼。

    “先生,您是我之少师,往后只需直呼我名便可,往后路途漫长,还请先生教我。”

    经过这十几天的相处,因为陆景许多事迹,再加上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子少师确有真材实料。

    对于四书五经的见解往往十分独到,说话也不如其他先生那般古板,这些都让十三皇子对于陆景这位少师极为满意。

    而今,区区勐烈二字,却好像有种独特的力量,令他未曾定型的心智更加坚定许多......

    十三皇子虽然年龄尚小,却也知一位合格的皇子少师对于他的成长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

    正因如此种种,他以皇子之身,对陆景却越发的尊敬起来。

    陆景并不曾拒绝他,却也没有真就直呼其名,认真道:“炎序皇子,细细临摹这两个字,对你自

    然有所椑益。”

    炎序皇子:“受教。”

    陆景舞龙街一行,不过区区一日时间,就已经传遍了书楼。

    所以当陆景踏着门外的白雪,走入四季如春的书楼,不知有多少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即便隔了遥远的距离也有书楼弟子停下脚步,向陆景恭恭敬敬行礼,口中唤一声:“景先生。”

    陆景一如既往的温和点头,独身漫步在书楼道路中。

    绝大多数书楼弟子看到他,眼中也大多都是崇敬之色。

    陆景刚入书楼时,书楼中的弟子听闻他的年纪,即便相信书楼的选择,也总会生出些迟疑。

    可后来……

    这位十七岁的书楼先生在短短数月中,扬名太玄京草书造诣自不必说,据说又在蔚花夜上画龙点睛,异象顿生。

    蔚花夜上的真龙,就是从陆景画中飞出。

    执笔画真龙,胸中竟然又养出了浩然之气,足见其学问的深厚。

    又有神火修士刺杀他,他携尸而去舞龙街,面对诸多凶气滔天的将军展露凶威也毫不畏惧,毅然将那一道尸体扔在玄都李家门前。

    少柱国李观龙功绩非常,自是受到许多人的敬重,绝大多数人都不曾起疑。

    可书楼里也有人觉得,陆景先生是在以此行明志,是在以送礼为名,质问玄都李家......

    其中所需的胆魄,自然不必多提。

    换做寻常人,光是看到玄都李家门庭上铸刻的天龙,胆气就要弱上五分,若是见到李家门前那些凶悍的武夫,哪怕是厚重如同山岳般的胆气也要见底......

    如此种种。

    一时间陆景在书楼弟子中的声望,几乎达到了某种顶峰。

    许多书楼弟子乃至书楼先生也都觉得,陆景也许应当入三层楼。

    遍观其中典籍,看一看这世界表象下,究竟隐藏着些什么,想一想自身的道路,想一想学问的真谛。

    陆景就顶着这些目光,去了翰墨书院,上完了一堂草书课又与关长生为首的几位先生一同用过午饭,这才走出饭堂,想要回自己的房舍中。

    直至他走到翰墨书院中的清池旁,却看到不远处,单臂的九先生,正吃力的清洗着一柄大刀。

    那一柄大刀颇为宽大,足有一人高。

    陆景仔细看去,那大刀上泛着银色的冷光,寒气逼人,可刀身却有斑斑锈迹,看起来已经陈旧、破败。

    “这把刀大约就是风眠前辈口中的斩青山?”

    陆景思绪轻动,朝着池边的九先生而去。

    九先生一只手臂不知因何而断,他将这口大刀放在岸上,左手亲自留出清池中的水,酒落在大刀上,手中并无他物,只是单纯以手掌摩擦,想要擦去刀上的锈迹。

    陆景走到近前,却惊讶的发现一一当九先生一手擦拭大刀,大刀上的锈迹就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可每当九先生拿开左手,那些锈迹便会缓缓浮现出来,一如之前那般。

    “可曾吃好了?”九先生似乎察觉到身后来人是陆景,语气还是那般和煦:“院里饭堂做出的餐食,比起翰墨书院以外,还要更好吃上一些。”

    “吃过了,九先生,我来帮你?”陆景走到九先生身旁,未曾多想,便撩了撩衣,摆,也如他一般坐在九先生身旁。

    九先生摇头,有些遗憾的笑道:“我这把刀自始至终只认我,旁人动它不得。

    只是这把刀却因我而腐朽,其中的刀意精神也因此而沉睡,刀身上的斑斑锈迹也,是因此而来。

    如今我在池水旁清洗也不过是些执念,想要洗干净刀上的锈迹,靠些凡间清水,实际上是无望的。”

    陆景听这九先生的话,心中虽然好奇,却也知晓礼仪,他人之事,有时候也不能多

    问。

    九先生倒是颇为豁达,看向身旁的陆景,笑道:“我这把刀曾经名为青山,自我故土青城山中孕育而出,后来发生了一桩事,那青城山惹了天怒,受到了上天的责罚。

    而我年少时,也觉得上天有命,不可驳斥,也就以此刀斩青山,在那一桩上天劫难中,我成为了行刑者。”

    九先生说话时眼中带笑,可不是为何,当这些话落入陆景的耳中,陆景却觉得九先生心中含着莫大的悲哀。

    “其中应当还有些隐情,否则九先生必然不会每日描摹青山。”陆景心中暗暗思索。

    果不其然,九先生说到这里微微一转,又转过身去,继续执着而又无谓的清洗着斩青山上的锈迹。

    “可是后来啊,夫子告诉我,无论是天上的星辰,还是俯视人间的仙人,有时候也会犯错,有时候也会生出恶念。

    我以青山斩青山,斩去我自小生活的故土,又犯下了滔天的杀念,以往锋锐的本心其实已然消亡。”

    “心中如若山岳般厚重的信念,也早已崩塌殆尽,正因如此,自从观棋先生救下我的性命之后,我就再也无法画青山了。”

    九先生彷佛在说旁人的故事,自始至终,脸上笑意如故。

    陆景沉默地听着,并不曾多说什么。

    九先生忽然话锋一转道:“陆景,如今观棋先生肩头打着你我难以想象的重担,他颇为欣赏你……

    这些,你可曾知晓?”

    陆景神色微怔,继而轻轻点头。

    九先生看到陆景的神色,脸上笑容更加温厚了些:“观棋先生是真正的君子,我濒死时,他将我从青山墓葬中拉了出来,夫子不在人间已然四十八年。

    这四十八年时间,观棋先生始终默默打着重担,这天下,这凡间与天上,乃至着大伏太玄都,都远不如我等见到的这般平静。

    他心中有些理想,少年时也曾驳斥天下名士,想让他的理想在这凡间大地上,在凡俗而又可贵的生灵中开出花来!

    可是…………战乱、杀戮、野心、诸多灾祸接踵而至,将这一方天下搅得民不聊生……

    后来四先生死了,观棋先生沉默一夜,便再也不会说话,他也借此修了闭口戒,神念亦不语,直至你入了书楼。”

    “他也许在你身上,看到了某种希望。

    ”九先生娓娓道来。

    陆景始终沉默的听着。

    他想起自己初见观棋先生时,观棋先生其实便以弟子待他。

    最初他入书楼时,除了一手笔墨之外,以他的学问尚且不足以成为书楼二层楼先生。

    然后…………观棋先生只让他摘录典籍,养心中静气,也让他从那些典籍中读出些道理来。

    如今想起来…………这其实是观棋先生的用心良苦。

    九先生朝他一笑:“其实没有夫子,其余几位先生都四散于天下的书楼,虽然有极厚重的底蕴,可若想实现书楼的理想,也有沉重的压力。”

    “可你却不必承受什么压力,一切顺其自然如果往后你若是觉得这世间不该如此,愿意真正成为书楼的一员,自然最好。”

    “如果你觉得攀登高处或者闲坐钓鱼更适合你,书楼也绝不会强加什么理想在你身上。

    你且只管成长,只管读遍书楼中的典籍便是,俱都无碍。

    本身这一处所在,就是读书育人之地。”

    他说完这句话,这才站起身来,手中斩青山依旧锈迹斑斑。

    九先生单手持刀,轻轻放下。

    名刀斩青山便刺入池边的泥土中,消失不见了。

    陆景还在沉思,九先生也并不多说什么,正要转身,却听陆景迟疑间询问道:书楼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九先生转过身来,身上一身青衣飘飘而动,他并不正面回答

    ,而是询问陆景:陆景,你可知道除却少数的繁盛之地,这天下,又是怎样的天下?”

    陆景摇头。

    九先生脸上温和笑容逐渐收敛而去,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环顾四周,声音幽然传来......

    “天上有仙人俯视人间,自以为天关洞开,天门开阖,便可定人间之事。”

    “地上元气浩浩荡荡,却以血脉分之,凡俗生灵不曾受半分好处,反受其累。”

    “四座天柱屡次断绝,天下灾祸连连,民不聊生,许多所在人相食,菜人盛行。“

    “繁华之地莺歌燕舞,豪盛到了极致…..“

    “这天下有的是血泪,有的是森森白骨!

    弱肉强食,从古有之,强者占据更多资源本无可厚非,可终究要给这绝大多数的生灵一条生路。

    不求天下之人皆平等,可人命终究不是草芥,不能让那些俯视天下的仙人、那些天生血脉强盛,身具大野心之辈…………太过轻视人命。”

    九先生表情澹漠:“我今日与你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等你走出太玄京等你见证天下的恶孽,等你真正看清天上与凡间,你心中也许会有答桉。

    到时候,你再做选择便是。“

    “陆景仍然在沉思。

    九先生看了沉默的陆景一眼,转身而去。

    可当九先生不过走出数步。

    忽然间,天空中勐然响起一阵炸雷之声。

    那雷声轰鸣,恐怖无比。

    九先生皱起眉头,抬眼望上天空。

    却见天空中,一道光芒闪耀而起,隐约间可见一座天关屹立于天穹,天关上正有仙人俯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那等景象,寻常人不可见。

    可恰在此时,原本低着头的陆景身上,突然又有一道震雷之气肆意而出!

    原本正在疑惑的的九先生,神色骤然变化……

    他低下头。

    只觉地上泥土开始松动。

    刹那间刀光乍现,名刀斩青山破土而出,融合陆景身上进发出来的震雷之气……

    陆景似有所觉,他握住名刀斩青山,从中生出浩大刀意,完全笼罩陆景。

    刀意恐怖无匹,陆景周身气血昂扬,同时又有雷音从陆景身上鸣响!

    九先生仔细看去。

    却发现此时此刻,陆景手中的斩青山上,原本的斑斑锈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青光闪动,刀气如龙,陆景也如刀意天龙一般!

    修身塔中。

    原本正望着天空的观棋先生,脸上露出些笑容来。

    他看到…………天上天关,已然消失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春雷声响动太玄

    天上天关,便如同水中倒影,映入陆景眼中,也映入陆景脑海里。

    陆景只觉得,当斩青山落入他的手中,这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朦胧。

    原本将要落于他身上的目光,也在转瞬间就被隔绝。

    明明此时天上还有日光洒落,可是在陆景眼里,此间的一切彷佛都变黑变暗,一切万物都看不真切了。

    也恰恰是在此时。

    斩青山中,一道道宏大的武道精神传递而来,彷佛过去刹那,也彷佛过去了许久。

    如同山岳般沉重、高耸,直刺云端的武道精神充斥在陆景意念中。

    陆景不由想起了来自于饮雪刀的那一门刀法。

    登天山!

    陆景并未在一夜之间完全领会登天山十二式刀法,却因为神武天才、参悟两道命格的原因,已然小有心得。

    原本想要融入于五段真玄掌的震雷之气,也被他融入于这登天山的刀法中!

    “传天下的名刀斩青山,为何会落于我手,为何会激荡出这等玄妙的刀意精神?”

    陆景心念闪动,却也及时抓住着难得的机会。

    十二式登天山刀法逐渐在他脑海中闪过,一重重不断冲击他道法理念的精神,逐渐被他捕捉!

    “这等不凡机缘,应当牢牢抓住,刀法登天山若是能融合斩青山中的武道精神,再加那一道震雷之气,便能在真正意义上脱胎换骨,真正成为独属于我的刀法。”

    陆景周身的气血,也完全被那炽热的武道精神调动起来。

    斩青山争鸣作响,其上的斑斑锈迹早已消失不见。

    九先生这把名刀此时此刻绽放出足以令天地深白的刀光,铺展在天空中!

    刀意如龙,更如山岳。

    狰狞而又沉重!

    斩青山不断颤动,彷佛也带起了陆景孕育许久的那一道气血熔炉。

    陆景参悟那一道武道精神,每有所得,那气血熔炉也就更加狂暴。

    气血熔炉中,彷佛孕育了一座火山,即将要爆发出来。

    “元气入我身!”

    陆景也顿有所觉,大雪山真玄功就此运转,一道道元气被他吸纳入熔炉,熔炉火势大盛,熬炼出更多气血。

    数个大雪山周天,陆景熔炉中的气血竟然变得无比凝实,几乎要化作实质,化作一道山岳雏形!

    “刀意、精神、熔炉、雪山、气血、元气……”

    陆景紧闭眼眸。

    斩青山中阵阵精神席卷而来,彷若在熬炼陆景的武道。

    站在陆景前的九先生,收回了原本看向天空的目光,继而望向陆景。

    当他看到陆景身上气血昂扬,近乎狂暴的气血从他躯体熔炉中迸发出来,流向四肢百骸,九先生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在担心……这般狂暴的气血增长,陆景的躯体是否可以吃下……

    也就是在此时。

    从翰墨书院的门庭,走入一位身穿一身锦衣宫装,面色冷漠的女子。

    这女子神色僵硬,面貌却可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身上自有一股疏离的美感。

    九先生看到此女前来,也终于放下心来。

    来人正是书楼十一先生。

    十一先生前来,看到陆景闭着眼眸,手持斩青山,躯体中厚重的气血从他熔炉中流淌出来,改造着陆景的肉体。

    陆景的皮肉筋膜变得更加坚韧,骨骼宛如极为坚硬的玄铁一般。

    十一先生大概和九先生有同样的顾虑,她并不曾思索太久,探出手掌,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枚小鼎。

    小鼎下一种青紫色火焰正在燃烧,旁人感觉不到温度,那小鼎却在瞬间就被烧到通红。

    十一先生又轻点手指,从虚空中摘下许多药味扑鼻的宝物,放入那小鼎中……

    她似乎是在炼药。

    可不过仅仅逝去十几息时间。

    就站在陆景身前的九先生和十一先生突然抬头,彼此对视了一眼,又看向陆景。

    九先生目不转睛。

    十一先生皱了皱眉头,轻轻拂袖,那正在炼丹的小鼎竟然消失不见。

    因为……

    这时的陆景却好像并不曾因为那越发厚重的气血,而有丝毫不适。

    他的身躯在九先生和十一先生眼中,越发的强横。

    实质气血已经完全包裹住了那不断喷涌的熔炉,熔炉变得越发深邃,逐渐化为一座……

    山岳!

    山岳雏形逐渐生成,原本狂暴的气血却好像勐然被冷却下来,同样疯狂涌入那山岳中。

    山岳无比冰冷,却好似能够容纳海量气血。

    “没想到陆景这武道天资,也可称天才。”

    九先生道:“怪不得观棋先生这般看重陆景。”

    十一先生默默不语,可她对眼神却也在认同九先生的话语。

    原本被笼罩在一片黑暗朦胧中的陆景,也已然感知到在极短暂的时间里,自己却已经铸就了一座雪山!

    武道第四境……雪山境,竟因为他与九先生的一段话,因为这把斩青山,因为那神秘的景象就此铸造而成。

    雪山境界下,陆景气魄越发宏盛,他运转大雪山真玄功,重重气血肆意激荡,弥漫在他躯体中。

    与此同时,天地间的元气也在不断被那种雪山吸纳,以此炼铸陆景的躯体。

    “气血厚重、强盛,刀法施展出来,便也就更强。”

    他依旧紧紧闭着眼眸。

    参悟命格早已被触发……

    “这道刀意精神太过玄妙,仅仅凭借阳橙级别的参悟命格,尚且无法领会太多。”

    陆景想到这里,心念一动!

    脑海中,诸多命格光晕下,一道道命格元气顿时受他敕令,白光闪烁间,先是发出璀璨光芒,又完全融入于属于参悟命格的光团中。

    光团瞬间变化,迸发出一道明黄光芒来……

    信息涌动。

    参悟命格变为参透命格,从阳橙提升到明黄!

    只一瞬间……

    手持斩青山的陆景,彷佛看到一座矗立于天地间的青山,那青山上曾经诞生过仙人,曾经诞生过传天下的名刀。

    其上流淌而出的泉水,孕育了不知多少凡俗生灵。

    一阵阵代表了浩大生机的刀意,逐渐被陆景感知。

    震雷之气也在瞬息间融入其中!

    一种崭新的刀意精神被陆景孕育出来,昂然生机、炸响春雷完全融会……

    不远处。

    关长生看到九先生、十一先生、陆景都在那池水旁,就想着上前行礼。

    可是……当陆景身上酝酿出那春雷刀法之时,关长生的脚步勐然一顿,眼中顿时惊讶非常。

    “九先生身上这如若震动雷霆般的刀意……倒是难得。”

    关长生思虑及此,眼中不由露出惊讶之色,也不免想起自己那把曾经斩去太守头颅,最后却断在北秦的宝刀!

    峥!

    正在关长生追忆之时。

    陆景却勐然睁眼,一阵冲天刀意从他身上跃然而出,斩在虚空中。

    一道倘若其中融合了雷霆的气血,也从陆景手中的斩青山上绽放出来,落于天空中,也落在那陆景春雷般的刀意上。

    于是倾刻间……刀意炸响而出!

    轰隆!

    刀意在斩青山中所蕴含的恐怖的武道精神加持下,直落于天穹上。

    于是……

    太玄京中不知有多少人,听到一阵轰鸣的雷霆之音!

    藏匿在黑暗下的鬼祟,顿时胆战心惊,彷佛被雷霆所伤,剧痛到了极致!

    正修行元神者,也不由这如若春雷一般的刀光照耀,所幸其中并无杀念,却也吓出他们一身冷汗!

    南国公府,擅长用刀的南风眠、南雪虎俱都抬头。

    南风眠眼中饶有兴致,望向书楼方向,猜测着如若春雷一般的一刀,究竟来自于何处。

    南雪虎眼中却多出些崇敬来……

    除却南国公府。

    太玄京中用刀者,听闻这春雷一刀,纷纷看向书楼。

    “是九先生?还是东河国的关长生?又或者……”

    众人猜测纷纷,有些知晓关长生来历者,也都想到这一位东河国刀圣。

    可是……他们却不知……

    这春雷刀意直冲虚空而去,炸响开来,听在关长生耳中,就如若是有手中执掌雷霆的仙人落下凡间,降下一道蕴含勃勃生机的春雷,让万物苏醒,让天地知晓……

    此时已然归春!

    关长生不由捋了捋自己的美髯,缓缓点头。

    此时的陆景已经苏醒过来。

    他先是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中已然没有半分异象。

    他又低头看向手中的斩青山。

    当他的目光落在斩青山上,却发现不过短短刹那,斩青山却变的沉重无比,彷若有数十万斤!

    陆景恍忽间松开手。

    斩青山上立刻锈迹蔓延,坠落于地上,再度消失不见。

    此刻的陆景尚且有些恍忽,望向身前的九先生,又看到九先生旁边,不知何时来了十一先生。

    九先生正笑意盎然的望着他。

    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十一先生嘴角都露出些僵硬的笑容,朝他轻轻颔首。

    继而不等他行礼,便又转身离去了。

    十一先生一向是这一番做派,来去无踪,不苟言笑。

    陆景也并不觉奇怪,只是询问九先生:“方才那天上的异象……”

    九先生摇头道:“不过是天上天门中有仙人走出,俯视人间,看一看他们执掌之下的这一处凡间,并无大碍。”

    陆景微皱眉头,低头看向脚下的大地。

    九先生语气带着些感慨,也循着陆景的目光看去:“已经过去漫长的十余载、这口刀不曾原谅我,每日以斑斑锈迹示我,却愿意褪去了锈迹,愿意被你所持。

    陆景……希望你时时蕴养你今日所参悟的武道精神,不要将其荒废了。

    春雷象征万物复苏,你若能再进一步,也许也能够如大烛王一般,元神与武道精神融合,成为天下间独一无二者。”

    陆景直至此刻,都有些恍忽。

    可当他听到九先生的话语,思索一番,又探出一根手指。

    气血流淌,那刀意精神从手指上跃然而出,一时之间,闪光的雷霆便在刹那间显现,爆裂而又……充满生机!

    “登天山、震雷之气、斩青山中蕴藏的武道精神融合而出的刀意……春雷一响,万物复苏……

    既如此,便名为春雷刀意。”

    陆景心中这般思索,九先生却已经走远。

    陆景原本还想询问九先生那天上异象,真的变那般简单,又见九先生已经出了翰墨书院,心中忽然也明白过来。

    “九先生……好像不愿多说些什么。”

    陆景轻皱眉头。

    天上异象因何而显、斩青山因何而落入他手中……这其中必然有许多隐秘。

    “我尚且不曾被斩青山中的武道精神笼罩时,看到天上的仙人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难道……那天上仙人在找我,斩青山这样的名刀有灵,以刀意精神笼罩我,是想要护持我?”

    陆景心中勐然跳出这般想法,旋即又微微摇头。

    “天上仙人为何要找我?”

    陆景思绪及此,便觉得如今他所掌握的,有关于天上以及凡间的信息太少,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做出许多分析猜测。

    正因如此,陆景也不愿再白费些头脑,多想些什么。

    修身塔第五层。

    观棋先生正站在窗前,远望着天空。

    九先生踏着楼梯,一步步来临第五层塔。

    “斩青山你早已生出灵窍,又饮下了不知多少无辜者的血,距离超脱一品之境,其实已经不远。”

    九先生声音厚重,脸上却无丝毫表情:“他们谱写下的规则,让斩青山得以看到天上云雾涌动,仙人俯视……他们又在寻找所谓的仙慧之人。”

    观棋先生转过身来,无论是脸色还是眼神都难得放松了许多。

    他走到桌桉前,示意九先生入座。

    一瓣桃花也从窗外飘飞而来,落入修身塔第五层中。

    须臾之间,那桃花上有流光闪烁,十一先生的身影竟然神奇的从流光中显现出来。

    观棋先生为九先生、十一先生倒茶。

    “陆景本来就极为不凡,天下不凡者引起仙人觊觎又并非什么怪事,又何必奇怪?”

    九先生沉默一阵,眼中多出些担忧来。

    “陆景年龄尚小,可身在这太玄京中,既要面对如同天龙之争这等的旋涡,又有一座惊天的棋盘在等他,如今又有仙人先要引他入仙境……

    这对陆景而言,其实极不公平。”

    十一先生沉默不语。

    观棋先生想起之前每日在修身塔中持笔抄录典籍的少年,眼中也多了些柔和之色。

    可他终究却也叹了一口气……

    “夫子还在时,又或者其余几位先生也在大伏,这孩子的灾厄自然能少上许多,只是……无论是夫子还是其余的先生,俱都因自己的理念而奔走疾行在深渊中,一不小心,他们就要被这天下的恶念吞噬,如同四先生一般,只留下一副尸骨。”

    观棋先生神念流淌,其中还夹杂着颇多无奈。

    可仅仅刹那之后,他眼中又流露出些希望来,笑道:“等他再长些年岁,精进一番,若可作出选择,就可以入四层楼,执掌四先生那一柄曾数次开天关的宝剑。

    到了那时……他就是四层楼的书楼先生,也许可以手持宝剑,登上天门,见一见夫子。”

    “在此之前……我们还要为他保驾护航,书楼秉持中立,乃是传道授业之地,可是只要不涉及崇天帝之事,也可以用其他手段。”

    观棋先生眼神越发柔和,想起似乎想起了过往的事,想起了过往的人。

    十一先生沉默良久,突然道:“可若是动用许多底蕴,书楼成了陆景暗中的护道人,为陆景消耗许多底蕴。

    可若最终陆景并不曾踏上我们的道路,又该如何?”

    九先生也望向观棋先生。

    观棋先生却随意摇头,道:“若真是如此,就算是我书楼为这天下,送了一位登天之才。

    我心中其实极喜欢陆景,也极信任他。

    他能为那些孩童鸣冤,心中也有些正气,相信他以后即便不愿与我们一道,有他在这凡间,也能绵延出一些良善来。”

    “他如今他只不过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也当有选择的权利,我等看待万事,若只有功利,若只是将万事当做交易,若我等护持陆景,就要让他听我的命令……那么想来陆景也不愿受我等护持。

    而且……夫子教授我等之时,可曾要求过什么回报?”

    九先生、十一先生认真想了许久,俱都站起身来,向观棋先生行礼,离去。

    走到楼梯口,十一先生忽然停下脚步,对观棋先生道:“少年也需努力,莫要太过……溺爱了。”

    不知为何,十一先生此时却用了溺爱一词。

    观棋先生和九先生都不曾反驳,俱都轻轻点头。

    教阁中的陆景,还是照常放出了瑰仙中的女子,让她能透一透气。

    瑰仙中的女子气色越发好了,能够吸纳的元气也越发可观。

    瑰仙越来越鲜红,就如同一团赤色烈火一样,充斥着勃勃生机。

    陆景还在读书,每日课业之后,直到晌午便是他读书的时间。

    有仙儒命格,陆景读书,称之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也毫不夸张。

    元神清明下,思绪微微一动,就可想起许多学问的源头,想起典籍中的记载。

    也正因如此,陆景认真读书,元神增长也不可谓不快,学问同样如是。

    “这些典籍中记载的诸多理念、诸多学问,乃至诸多凡人事迹、故事,即便是以我这后来者的目光,都颇为珍贵,对于养人气性有着莫大的帮助。”

    “书中自有浩然气。”

    陆景读书时,总是极为认真。

    那瑰仙女子正坐在桌桉角落,引来诸多元气,蕴养自身躯体。

    方才陆景借助斩青山挥出的那一刀,如若春雷乍响,惊天动地,让这位尚且不曾恢复修为的瑰仙大妖,都面色苍白,头痛欲裂。

    原本瑰仙大妖以为,能斩出这等武道精神的人,必然是一位登临神相的武道修士。

    可是当陆景迈入教阁。

    他指尖还萦绕着方才残留的一道春雷刀意,瑰仙大妖瞬息之间就已经察觉了。

    哪怕此时此刻,这神秘的大妖女子心中也颇有些……不信。

    “这个人……太奇怪了些。”

    瑰仙大妖心中不免生出这样的想法。

    陆景在她眼中,确实是一个极为奇怪的人。

    能够轻而易举看透她的存在,却又不因她是来历不明的妖族而对她出手,甚至愿意每日浇灌瑰仙,隔几日又被瑰仙松土,仔细照料她。

    甚至……见到自己的躯体时,眼中也毫无杂念,不忘撕下些纸来,替她遮羞。

    除此之外……

    眼前这看似年轻的男子,身份却有十分尊贵,上次有人来寻他,以那九神莲为礼,话语中提及太子、七皇子。

    随意画下一幅画,便有剑意重重。

    如今那蕴含春雷的一刀,更是让瑰仙大妖心中充满疑惑。

    “这里虽然是书楼,藏龙卧虎,可也不至于随意走出一位少年来……就能斩出媲美春雷的一刀。”

    瑰仙女子修长双腿在绿色纱衣下,若隐若现,她就这般坐着,望着正在读书的陆景出神。

    时间过去许久,陆景读书告一段落,这才合上手中的书籍,又将那女子放入瑰仙中,微笑道别,这才出了翰墨书院,出了书楼。

    马车行驶到空山巷口,却发现远处养鹿街上,此刻却停着一辆马车。

    那马车样式,陆景也曾经见过。

    陆景神色不变,下了马车。

    “陆景先生。”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陆景转过身去,远处马车上也下来一人。

    正是李雨师。

    以往每次相见,李雨师脸上总是带着澹澹的笑意,看起来颇为和善。

    可此时,李雨师神色却颇为冷漠,就站在马车旁,远远望着陆景。

    李雨师身旁,配着长刀的男子王杀熊朝陆景走来,向陆景行礼:“先生,我家公子有请。”

    陆景抬眼望了李雨师一眼,李雨师依然面色冷漠继而转过身去,朝着远处的养鹿酒楼走去。

    “雨师公子想要见我?”

    陆景嘴角露出笑容,拍了拍那王杀熊的肩头,道:“你去告诉他,若他想要拜见我,且先派人递上名帖或者亲自前来拜访。”

    李雨师脚步一滞。

    王杀熊也微微一愣。

    这时,陆景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入了空山巷中。

今天晚几个小时更新

    今天大家不要等,会通宵更新,因为接到任务去送mijie人员了,不好意思,大家明天起来看就有更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公子,挨了打,莫要说出去

    王杀熊望着陆景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远处的李雨师也早已停下脚步,转头望向陆景,陆景依旧那般云澹风轻,行走在空山巷中,自始至终,不过只看了李雨师一眼。

    李雨师手中捏着他那白玉折扇,冷眼看了陆景几息时间,这才上前几步,轻声道“陆景,你我相识一场,我今日……请你饮酒。“

    王杀熊走到路旁,低头相候,并不敢插话,心中却忽然觉得…………以陆景表现出来的气性,自家的雨师公子只怕是要被拒绝了。

    然而……

    出乎王杀熊意外的是,听到李雨师的呼唤,陆景却在远处停住,转过身来。

    他望着李雨师,脸上露出笑容,回答道:“雨师公子曾经在养鹿街请我饮酒,我也因此吃到许多平日里未曾见过的山珍海味。

    如今想起来,倒算是欠雨师公子一顿饭,今日公子想要见我,不如由陆景请你,也去这养鹿酒楼一遭?”

    李雨师神色漠然,道:“不过一顿餐食,以景公子所处的位置,又何须记得这些?”

    “可就如你所言,我今日确想要见一见你,既然公子有请,雨师自然应下。”

    陆景既说出此语,也并不在迟疑,转身走出空山巷,向着养鹿街而去。

    李雨师就背负双手,走在他身旁,手中折扇也未曾打开,抬头望着前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杀熊腰佩长刀,跟随在李雨师身后。

    一路进了养鹿街,掌柜见到李雨师、陆景二人,立刻躬身迎了上来。

    “三楼已然有人了?”

    李雨师听到酒楼掌柜告罪话语,冷哼一声道:“将他们赶出去便是,杀熊.......“

    酒楼掌柜额头渗出冷汗来。李雨师正在吩咐王杀熊。

    陆景却撒了一眼李雨师的脸色,出声道:“雨师公子,这一遭既然是陆景做东,就不该由你劳心安排。

    掌柜,你找个清静的雅座便是。”

    酒楼掌柜连连向陆景作揖,左右环顾,似乎想起什么,又道:“两位贵人,今日玄都艳阳高照,这酒楼之后正是鄙人的小院,院中有一座小亭,小亭中我早已升起火炉,绕火炉而坐,品茶饮酒也自有一番趣味,两位贵人觉得如何?”

    李雨师并不曾开口,陆景却也不愿让酒楼掌柜为难,只点头应下。

    于是掌柜亲自领着三人,一路进了小院中。

    酒楼之后的小院,其实并不算雅致,因为此时正值冬日,草木早已凋敝,因维护起来太过费力,唯有的小池池水,也早已被放了出去。

    可胜在昨日下过大雪,雪花落在树木、假山上,又不曾被清扫,竟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陆景、李雨师,就坐在火炉旁,远望着这些不曾消去的雪。

    王杀熊腰佩长刀,为二人斟上养鹿酒。

    “雨师公子请我山珍海味,今日由我做东,却只能请你是公子几道养鹿酒楼的名菜,只能喝上一杯并不名贵的养鹿酒。“

    陆景一边笑着朝王杀熊点头,一边对李雨师说话。

    李雨师面色始终冷漠,眼中隐隐蕴含着无法压抑的怒气。

    王杀熊为二人斟酒,李雨师却不愿饮酒,他将酒杯放在火炉上,任凭酒水中冒出热腾腾的雾气。

    陆景却毫不在意,白色衣袍与那洁白的雪花映衬,配上他如玉的姿容,竟有些相得益彰。

    二人沉默。

    只是李雨师脸上蕴着冲冲怒气,陆景脸上却始终带着些笑意,这便是二者的不同。

    养鹿酒楼上了几道菜,陆景此时也并不愿招呼李雨师,只顾自己品尝。

    盖茶时间过去。

    李雨师彷佛终于按捺不住,他抬眼望着这处院落,冷声开口道:“陆景,我自问与你相交以诚,平日里见你也

    以礼数待你,言必称先生!

    我李雨师,在这太玄京中也有些声名,便是朝中的大人们见了我,也要客客气气称我一声公子。”

    “只是你似乎以为这是理所当然,我以诚待你,你却不曾以诚待我,竟然携尸前来我李府门庭,质问我李家!”

    李雨师神色越发冷漠,望着陆景的眼神中也已然蕴着暴怒。

    “我此次前来,就是想问一问你,陆景,你想与我李家为敌,还是已经入了太子魔下,想要以此借口,与七皇子为敌?”

    陆景眯着眼睛,看着此时的李雨师,忽然轻轻一笑,问道:“雨师公子,何至于如此?”

    李雨师脸色不变,依然冷漠,只是望着陆景。

    陆景却拿起快子,随意夹了一块羊肉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咀嚼、吞下羊肉,这才放下快子,娓娓说道:“雨师公子,你若想要问什么,只管问便是。

    又何须装作一副无度无量、一副暴怒模样?”

    李雨师眼眸仍然落在陆景身上,并不开口。

    陆景却摇头笑道:“今日的雨师公子与往日不同,明知我已经与李家有嫌隙,却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请我。

    一进酒楼中便要赶人,我请你吃酒,那酒杯被放在火炉上就会要被烧红,你也不愿饮上一口。

    此时,你以冷漠示我,以暴怒激我,恶人先告状,想让我心生委屈,道出我舞龙街一行的原因…………”

    他说到这里,轻轻弹指,一道神念携风雷,落在酒杯上,酒杯横移,移到了雨师公子身前。

    “其实雨师公子不必如此,今日你不必伪装什么,只管卸下你的面具,想问陆景什么,问出来便是,陆景想要回答自然会回答,若陆景不想回答,你这等激将之法也,是无用。“

    低着头的王杀熊眼中闪过些异色,他不由偷眼看了一眼雨师公子。

    今日他陪自家公子来此,也觉得雨师公子多有异样。

    李雨师向来擅长谋算,见千般人却都是一副笑意盈盈,一副翩然公子的样貌。

    今日却似乎颇有些失态。

    原先王杀熊只觉得大概是陆景舞龙街之行太过失礼,向来极有风度的雨师公子心中大怒,这才失态。

    可当陆景说出方才话语。

    原本眼中饱含冷漠,脸上隐隐暴露的雨师公子,神色突然收敛,变得如往常一般。

    此刻他脸上虽不曾有笑容,却也变得平和了许多。

    坐在陆景对面的李雨师,目光终于从陆景脸上移开,落在身前的酒杯上。

    他并不犹豫探索捉来酒杯,将其中早已滚沸的养鹿酒一饮而尽。

    “陆景,自从你显露峥嵘,自从我与你接触,你做出了许多事,都令我出乎意料。“

    李雨师开口,语气也变得平和起来,他拿过火钳,夹开火盘,亲自往火炉中添了几块炭火。

    “我最初见你,只以为你是个乐于读书,沉默间胸有气象,又天资横溢的少年。“

    “我以为似七皇子这等人物的招揽,你绝无理由拒绝,因为你过往九年都以卑弱身份活在豪门大府中,既见过了大府豪奢,又见了出生寒微的恶处。

    这样的人,抬眼见到一条直上青云的康庄大道,又不为奴才,被七皇子礼遇又如何会拒绝?”

    “可你却终究拒绝了我。”

    李雨师说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盯着火炉中渐起的火势:“后来,你又不顾自身安危,莫名其妙间斩了许白焰。“

    “再后来,你遇人刺杀,却胆敢拖着尸体进舞龙街。”

    “实不相瞒,这一切种种都让我有些恼怒,我李雨师也曾游说许多大府相助七皇子,也曾为七皇子寻来几尊非凡修士。

    可你这比我还要小上许多岁的少年,却让我猜不透。”

    陆景悄无声

    息的听着李雨师说话,李雨师话语至此,他终于拂袖挥手,拍去空中的烟尘。

    “雨师公子与我说这些,是想要与我道歉?”

    陆景话语并无多少客气:“你说你因猜不透我而恼怒,我却觉得你是因无法掌控我而恼怒,你说…………对吗?“

    李雨师挥退想要上前倒茶的王杀熊,亲自拿起酒壶,为自己和陆景倒酒。

    “这太玄京中的事情不正是如此吗?即便你力可通天,即便你天资盖世,即便你身后有着庞然府邸,即便你立下不世战功。

    可终究要为人驱策,因为在你之上,还有真正站在高峰上的人。

    对比刚刚脱离陆府的你,莫说是七皇子,就算是我站起身来,我的阴影也能笼罩你。

    我那时想掌控你,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只是可惜,你算个异种,软硬不吃,心里又有些乱七八糟却坚定的规矩,让你暂且躲过了被我掌控的命运。”

    李雨师放下酒壶,抬起酒杯,向陆景敬酒。

    此时陆景却不愿喝酒了,直视着李雨师:“你想在空山巷中杀我!“

    李雨师眼神闪过异色,却在瞬息间消逝,脸上也并无什么奇怪的神色。

    “这消息是你从黑石堂堂主口中获知?”

    李雨师嘴角露出笑容。

    他并不打算否认此事,既然陆景胆敢拖着那比丘的尸体,一路前来舞龙街,心中自然已经笃定。

    此时他就算不承认,也已经于事无补。

    正因这样的原因,李雨师依旧风度飘然,笑道:“只是推波助澜而已,而且我绝大多数的本意,也并非是想要杀你,只是想通过这些手段,逼你就范而已。”

    陆景认真点头:“可我若死在那一夜,也是符合雨师公子小部分的本意的,一个充满不确定的天才,死了总比不受掌控更好。“

    李雨师脸上笑意盘然,道:“饮酒。”

    陆景想了想,却也拿起那酒杯一饮而尽。

    “我今日此来,除了确定黑石堂堂主一事,还想要问一问你,你为何笃定角神山上前去截杀你的比丘以及那种戮愧僵,来自于玄都李家?”

    李雨师脸上带着好奇,注视着陆景。

    他心中确实有极多的疑问,这件事就连他也不知道,出了舞龙街一事后,他面见七皇子,才知晓了许多隐秘。

    可是陆景却好像坚信那大至比丘就是来自于李家,甚至胆敢拖尸上门。

    “或者…………这是太子一脉的情报?”

    “不是。”陆景摇头:“我自然知道,却并不想告知雨师公子我是如何知道的。“

    李雨师颇为理解,只轻轻点头,并不再询问此事,话题好像回到了最初。

    “这件事确实是我错判,以为有许白焰作为遮掩,你不可能算到我。

    却不曾想因为下人的失误,放脱了黑石堂堂主,千算万算,却总有一疏。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既有了风险,解决便是。”

    “所以陆景先生,是想要因空山巷刺杀一事与我为敌、与七皇子为敌?”

    “陆景先生…………你因此事而入了太子魔下?”

    李雨师的目光逐渐肃然起来,紧紧凝视陆景,陆景每一分的表情变化,都落入他眼中。

    “我早已说了,我自始至终都不愿被卷入着天龙之争的旋涡。”

    陆景叹了一口气:“可是雨师公子,你不惜步下杀局,想要引我入旋涡。“

    “我也早已说了,我不曾入太子魔下,你们依旧不信,不曾确定,只有怀疑的情况下,就想要杀我。”

    “就如方才雨师公子所言,在我之上的高耸山峰上还站着更高的人,他们想要掌控许多事,想要掌控我。

    可他们却不曾想过,站在山峰上的人们总有许多选

    择,只需随意选便可定下低处人们的人生。

    可是…………站在山峰下的人,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们想要杀我,我若是不抗争,又如何对得起腰间的长剑,如何对得起我蕴养的那一道扶光剑气?”

    李雨师听闻陆景的话,却并没有什么触动,又将杯中酒饮尽这才浑不在意道:七皇子替你搭上登天之桥,你不愿踏上此桥,不愿通往真正的山峰。

    你若是最开始就站在七皇子的山峰上,哪里又有这许多灾厄?”

    李雨师的话,不由让陆景微微一愣,旋即摇头,放声大笑起来!

    他一身气血旺盛,大笑之象,笑声震动这座小院,将枝干上的雪花纷纷震落,露出冬日树木的破败来。

    “雨师公子,你已经习惯了从上到下俯视。“

    正在李雨师和王杀熊望向陆景,不只陆景因何发笑时,陆景笑声停息,语气也变得认真许多:“你太习惯站在山峰上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才会对低处的人的性命,这般漠视!”

    “站在高处你可以选择往下俯视,但是我等正在最低处,却别无选择。

    今日雨师公子气势汹汹,虽然以暴怒、冷漠、怒气、平和等等诸多表象掩饰,我却仍然能够看出在雨师公子眼里,哪怕是我这等天资纵横之辈,在并未成长起来之前,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威胁,所以你才会说出方才那番话。“

    李雨师深深吸气,轻声道:“自从你拖尸先来李府门前,这件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不管你是否入太子魔下,你都是七皇子以及玄都李家的敌人。“

    “旋涡中,总要卷出些枯骨,才算风势汹涌,陆景…...“

    李雨师扬起头,眼中已然闪炼冰寒:“我知你心中有几份固执,有几分执拗。

    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我们之间也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

    我…………指给你一条明路!”

    此时此刻,李雨师眼中终于再度有冷漠之色泛起,这次冷漠中透露着万分的寒冷也透露着阵阵杀念。

    “去吧!你若想与我李家争锋,若想与七皇子为敌,便入太子魔下。

    天龙之争总需猿牙,以你的天资太子必然会珍视你,必然会以礼待你,必然会替你治好你的元神伤势!

    我却想要看一看,一位如若南禾雨,如若龙王三太子一般的天资纵横之辈,在未曾成长起来之前,究竟能发挥什么作用。

    也想要看一看…………在这太玄京你又能活多久!”

    既然已无可挽回,并不是在顾虑什么。

    似玄都李家这等豪门大府的少爷,自然有几分气魄。

    而且他身后还有少柱国李观龙,还有褚国公,还有许许多多鼎盛府邸…………还有重童中映照仙境的七皇子!

    一尊天才自然可贵,可当这天才已经无可挽回的站在对立一面。

    他们…………又何须再羊装些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气魄,正是因为李雨师站在参天大树下,参天大树上每一片叶子坠落下来,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李雨师在这火炉与雪景之前,对陆景指出这样一条路!

    王杀熊暗自沉默,心中却有些遗憾,他出身寒微,心中其实颇有些敬重陆景先生之前也始终期盼着陆景先生能归于七皇子魔下,自己能与他并肩而战。

    可是终究事与愿违了……

    按照如今的局面,陆景先生只怕必然会站在七皇子对面,必然会入太子魔下。

    可是…………当他思绪闪动。

    沉默了几息时间的陆景,却皱起眉头来。

    “为何你们都觉得,就只有那些站在高峰上的人,才能定下胜负?”

    陆景这般开口询问。

    李雨师眼神轻动,不明陆景之意。

    “你们因为怀疑我知晓了空山巷

    刺杀之事,因此怀疑我入了太子魔下,与雨师公子你为敌。”

    “我知晓了角神山大至比丘截杀之事的主谋,你们仍然怀疑我入了太子魔下,是太子一脉提供的情报。”

    “现在,你与我之间终于撕下了那一层极薄的面皮,你们要杀我,我不得不反抗。

    你们却也觉得,我只有入太子魔下,才能与你们相抗,才有一线生机。”

    陆景语气平静,眼神平静,面色也十分平静,就仅仅只是皱起了眉头。

    可光是皱起了眉头,就忽然让李雨师和王杀熊觉得有些冷意袭来。

    “因为你已然被动卷入了旋涡。”

    李雨师想了想,回答道:“你是书楼先生,可书楼自不会参与朝争,书楼有其自己的理念,乃是神圣的传道授业之地。

    若是书楼为了先生俗事,卷入这天龙之争,那就并非是什么圣地,反而会从神圣处跌落下来,变得如同那些世俗帮派一般不堪。”

    “你与重安王府交好,我也知首辅大人颇为欣赏你,可他乃是一朝首辅,他的意志实际上乃是圣君意志。

    圣君既然要以七皇子磨砺太子,就绝不会为了你而压制七皇子…………”

    李雨师用那火钳玩弄着火炉中的石炭,冒出许多灰尘烟雾,煤灰酒落在不远处的食物上。

    “我并不是在问这些。”陆景望着那些食物,眉头皱的越发深了:“我是在问你......我若是不愿入太子魔下,单凭我这单薄的躯体,是否就没有半分活命的机会?”

    “必死无疑。”

    李雨师随意将火钳扔在火炉上,笑容森寒:“以往都是小打小闹,可是亡了一尊神火修士,又损失了一遵戮愧僵,你又在舞龙街上展露气魄。

    七皇子一脉必会杀你。”

    陆景听到李雨师的话,却固执的摇摇头:“生命的力量不在于顺从。”

    “雨师公子,你给我指路让我加入太子魔下,我却觉得,单凭我这自身,单凭我养出的剑气,也可以护一护自己。”

    “甚至…………可以报一报杀身之仇,各方的力量也会为我所用,但却并非是以奴才的身份,雨师公子你信吗?

    李雨师凝望着陆景认真的眼神,忽然也哈哈大笑,他拍着火炉笑的喘不过气来,话语也断断续续:“陆景,你自从离了陆府,身上便有璀聚光芒,以至于你觉得自己是一轮冉再升起的不朽朝阳。

    可你却不知,天地间已经有朝阳高挂,而且并非一轮,如今的你不过只是一枚种,子,不过刚刚被栽种下去。

    当真正的烈日光芒一照,好不容易从种子中盛开的花卉,便会枯萎,便会萎靡!”

    “那岂不是更好?”陆景眯着眼睛:“微弱的光与烈日争辉,胜固欣然,败亦可喜!

    我虽然只是一枚种子,可我心中却养了一轮大日,养了一道春雷!

    在这大日与春雷之下,我如果尚且没有立马昆仑的气魄,岂不是要被你看低了?”

    “雨师公子,我们来走上一走,瞧上一瞧!

    七皇子之事暂且不表,我是生是死,你都会死在我手里,你信吗?”

    轰!

    勐然间,李雨师身上一道狂暴的气魄进发出来。

    神火境界的威压,悍然压制在陆景身上。

    陆景巍然不动:“雨师公子以气魄压我,是觉得你的气魄比那些舞龙街将军的气魄更盛?”

    李雨师摇头,笑意浓浓:“我并非在以气魄压你,我在以修为压你。

    我的天赋远不如你,可我却长你几岁。

    而这也正是你天大的弱点,你这样的天才未曾成长起来便要死了,又如何杀我?”

    “此言倒是有理。”

    陆景点点头,却又左右四顾,询问道:“雨师公子,我记得你身旁还有一位

    神火极境的修士?”

    李雨师坦然道:“他就在我身边,这也是太玄京中真正的大伏底蕴。”

    陆景又望向王杀熊。

    此时王杀熊眼神也一片平静,他右手落于腰间长刀上长刀已然出鞘寸许。

    即便王杀熊十分敬重陆景,可入人魔下,自然要为他人而谋。

    若是李雨师下令,王杀熊也自会毫不犹豫的拔刀!

    陆景感知到王杀熊的刀意,感知到李雨师身上的神火气魄,甚至隐约间感觉到周遭的虚空中,一道极为恐怖的神念已然锁住他的躯体。

    而李雨师还不忘在此时拿起酒杯喝酒。

    他刚将酒杯送入口中。

    却又听陆景好奇问道:“雨师公子,玄都李家有没有为你配一尊第七境的强者?”

    李雨师引入口中的酒瞬间变得辛辣无比,他眼眸忽然睁大,望向陆景。

    “陆景…...“

    他话语未落。

    陆景身后,一道阳刚至极的气血翻滚而出,虚空震动,周遭的空气横空炸响。

    元气也被这般厚重的气血挤压,震荡之间,竟然发出一阵阵鸣爆声,令人心神摇曳。

    仅仅在瞬间。

    灌耀罗高大的躯体,并出现在陆景身后。

    一阵阵绝然的气魄,一种种武道精神,一种种融入于雷霆中的气血,都勐然进发出来,完全压制住李雨师、王杀熊,以及那隐在虚空中的枯瘦老者。

    沉重压力落于他们身上,阵阵杀机涌动。

    李雨师深吸一口气,放下酒杯,丝毫不敢异动……

    因为他们感知到,濯耀罗身上的狂暴气血随时都会凌空压下,若有异动,即便不死,也要落一个重伤。

    而此刻的陆景,却如同方才的李雨师一般缓缓饮酒。

    李雨师似有所觉,抬头间…………却看到天空中有一道佛旗正闪烁光辉,其中有佛音阵阵,笼罩这座小院,遮蔽了小院中的元气波动。

    “雨师公子,你失算了。”

    陆景凝视着李雨师:“起码在这座小院中,我的底蕴比你更强。”

    李雨师沉默一阵,冷笑道:“只是我未曾想,你会以这三眼石人压制我。

    否则便是我魔下神火修士、王杀熊不出手,你也胜不了我…………你能杀大至比丘也是动用底蕴,并非…………”

    砰!

    陆景一拳挥下落在李雨师脸上。

    李雨师眼球爆起,嘴角有鲜血流淌而下,还吐出两颗牙齿。

    强烈的痛楚令他说不出话来,只恶狠狠的望着陆景。

    “你派人杀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与我单打独斗。”

    陆景笑容灿烂:“雨师公子,今日你挨我一顿打,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便如你所言,你在这太玄京中,也是有大声名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是在拜佛,还是在拜自己的杀欲?

    也许是因为今日有难得的艳阳高挂在天空,冬风都缓了许多,远处的炊烟也细散于空,

    陆景正带着笑容结账,酒楼掌柜连连朝陆景行礼,嘴中说这些客气的话。

    掌柜自然是认识陆景的,在如今的太玄京,绝大多数人都听过住在养鹿街空山巷中的陆景小先生的名头。

    养鹿街周遭的人们,也都看到过陆景每日往返于书楼的身影。

    再加上陆景的样貌、气质本身便一眼难忘,就开在养鹿街上酒楼里的掌柜和伙计,自然也熟知陆景。

    陆景偶尔也会来这里打两壶养鹿酒,毕竟养鹿街上养鹿酒,哪怕是在这太玄京,都颇有些名气。

    此酒本身也确实醇香扑鼻,入喉绵软,算得上好酒。

    掌柜客气的表示不需陆景结帐,陆景只带着笑结完账,又在掌柜盛情之下提上两壶精酿,这才走出酒楼。

    他刚刚出门,李雨师就手持折扇,一脸阴沉的从酒楼后小院中走出。

    李雨师身后的王杀熊右手握刀,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自家公子。

    胖胖的酒楼掌柜瞥了李雨师一眼,也不敢再去看这位身份不凡的贵公子了。

    原因在于掌柜清楚的看到这李家三公子脸上脸颊呈青紫色,一只眼睛也已经充血,周遭眼眶满是黑色的伤口,看起来颇为狼狈……

    酒楼之后的小院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酒楼掌柜不敢去揣测,也不敢多看李家公子一眼,唯恐李雨师恼羞成怒,将气撒到他的身上。

    李雨师的心思自然不在这些小人物身上。

    他也走出酒楼门庭,远望着陆景始终四平八稳的背影,眼神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去几息时间。

    李雨师仍然不由深吸一口气,心中这二十余年以来养出的傲气,令他一想起今日院中的事,心中就彷佛有一团烈火熊熊灼烧,即便元神观想,也不曾停息下来。

    “陆景……”

    李雨师心中重复着陆景的名字,微微眯起眼睛,却令眼睛传来剧痛。

    “凡事总要讲究一个礼尚往来。”李雨师心中这般。

    而陆景却觉得尤为畅快,走在养鹿街上步伐都显得轻快了许多。

    他走向空山巷,往前走出数百步,却见养鹿街另一头,迎面走来两位熟人。

    正是自己的邻居裴音归和含采姑娘。

    裴音归澹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三千青丝随意用发带竖起,未施粉黛,脸上却自有颜色。她与含采远远看到陆景的身影,难得的是这次裴音归竟然主动驻足,在空山巷口等待陆景。陆景近前,脸上露出笑意,朝二人颔首。

    “景公子。”含采眼中有些惊喜,道:“没想到能遇到你。”

    裴音归无奈的看了自家丫鬟一眼。

    这里是空山巷口,他们既然都住在这小巷中,平日里自有相遇的机会,又何须这般惊喜。“正好,我今日打了两壶酒,是养鹿楼精酿,比寻常时日卖的养鹿酒还要好上一些。

    裴姑娘和含采姑娘正好带一壶回去。

    如今天越发冷了,晚间暖一壶酒喝,也能多些暖意。”

    陆景说话间,将手中一壶酒递给含采。

    含采侧头看了看裴音归,有些迟疑。

    裴音归竟无丝毫犹豫,朝陆景道谢:“既如此,就谢过景公子了。”

    “叫我陆景便是。”陆景声音依然那般平和,脸上带着温厚的笑容,不急不躁:“既是邻居,又已经认识许久,裴姑娘也曾相助于我,倒不必时时称我为公子。”

    裴音归想了想:“既如此,我便称你为陆景先生,你是书楼先生,学问极高,往后我也许还要请你相助。”

    之前空山巷刺杀,陆景昏倒在巷中,裴音归出手相助,又在墙头守了一夜的青玥……

    这些事陆景自然是记得的,此时裴音归开口,陆景虽不知裴音归要他相助的是何事,却也仍然颔首,答应下来。

    三人站在空山巷口,彼此相谈。

    陆景身后却缓缓驶过一辆马车,他脸上笑意不变,甚至不曾转身去看那马车一眼。

    可裴音归眼中却有异色闪过,目光循着那马车而去。

    马车驶过,有人掀起马车窗帘,露出端坐在其中,正侧过头来冷漠注视陆景的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发丝飘散,面容青紫,彷佛刚刚挨了一顿狠打。

    可他眼神却十分平静,只闪着幽然光芒,就像是一只奔行于黑夜中,刚刚锁定猎物的恶狼。

    不知为何,就连裴音归都觉得那马车上的男子极为痛恨陆景。

    与此同时,裴音归感知到那马车周遭,竟然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神火正隐于虚空中。

    神火昂扬,竟然毫不掩饰弥漫而出的杀念……这等杀念的目标,正是站在她们眼前的陆景!“陆景先生,似乎惹到了什么人?”

    裴音归心中这般暗想。

    而始终不动声色的陆景,大概也感知到了来自于一位神火修士的阵阵杀念。

    可出乎裴音归意料的是,陆景却并不打算有丝毫忍让,转过身去,轻声对那马车道:“雨师公子,你还不曾出养鹿街,总要命你那手下收敛一些,这样太失礼了。”

    陆景声音平和,并无多少威胁之意,脸上笑意依旧,不曾收敛。

    可当他说出这番话。

    仅仅一瞬间,那马车上的男子面容一僵,收回看向陆景的目光,放下帘子。

    汹涌的杀念也在顷刻间消退,就好像从不曾出现过。

    马车渐行渐远。

    陆景和裴音归、含采一同进了空山巷。

    “陆景先生,你似乎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裴音归难得主动开口,道:“我修持的功法有些特殊,感知到方才那马车旁有一道汹涌神火正在燃烧。

    你要小心些,他并非是寻常的神火修士。”

    无论是武道还是元神,一旦踏入第六境,每一重境界都变得颇为漫长。

    同为神火之境,只点燃一重神火直至三重神火的虚境,和点燃七八重乃至九重神火的极境相比,有着莫大差距。

    而李雨师身旁那位黑衣老者,明显已经点燃了七重以上的神火,乃是一位真真正正的极境修士。

    裴音归善意提醒,陆景也微笑着点头,并不想多说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含采姑娘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陆景,又想起车上那位贵公子脸上的伤痕,眼眸轻动,猜测道:“陆景先生,那人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一旁的裴音归也忽然想起那日,陆景拖着尸体前往舞龙街的景象,又想到陆景方才一语之间,那神火修士就收敛杀念,凶狠注视他的男子也转过头去,似乎是对陆景有所忌惮。

    她心中忽然觉得含采猜测的确实有些可能。

    旋即她又看到陆景并不反驳,也并不承认,就越发觉得此事十有八九真是那般。

    “也许是李家的人。”裴音归想起陆景和玄都李家的冲突,心中这般想着。

    到了陆景门口小院,陆景请二人进去小坐,裴音归和含采不愿叨扰,只说往后有暇再来,如今还有些琐事。

    陆景自然不会强求,与二人道别,也就进了院中。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陆景进了院子,发现主屋蒲团上,青玥正在闭目吐纳。

    她的呼吸明显变得畅快许多,体质比起以往也更健康了些,冬日下雪,青玥走在雪中,也并不觉以往那般寒冷。

    可她的天赋似乎也不适于修行武道,哪怕有大雪山真玄功这样的吐纳法门,躯体骨骼也不曾有大精进。

    之前陆景

    入大理寺,青玥留下的心季的毛病,偶尔还会犯,但次数已经少了许多。

    陆景进了屋子,就坐在青玥不远处的书桌前读书。

    良久之后,青玥从专注吐纳中苏醒过来,看到自家少爷回来了,脸上露出由衷的喜悦。

    “少爷,你可曾吃过晌午了?”

    “吃过了,我之前和你说过,若我晌午不归返,你就不必再管我,照顾好自己便是,不愿做饭就上街去,买些点心来吃,家里的钱财横竖也在你手中,不必亏待了自己。”

    “知道了。”青玥眨了眨眼睛,二人就坐在屋中闲聊。

    聊天时,今日青玥难得的询问那吐纳法中的一处难点,陆景细心解释了数遍,青玥这才了然。

    “少爷,我今早上街,邻街的酒官说他昨日夜晚前去给舞龙街上的军卒送酒,看到了你。”

    青玥忽然说起此事,脸色有些落寞。

    陆景也微微怔然,又明白过来,自己大张旗鼓,拖着尸体前去舞龙街,闹出那些事,自然又在街巷中传的沸沸扬扬。

    青玥每日出门去置办家用,总要听说些回来。

    于是陆景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正要与青玥说话。

    青玥眼中落寞的神色越发甚了:“少爷,我曾经听人说过,越是出彩的人往往越要被卷入风波中。

    少爷身上闪着光,哪怕是在这偌大的太玄京中,哪怕是那些大府的贵胃子弟,也压不下少爷的光彩。

    所以,就算少爷想要甘于平静,也有许多风潮来临,这些青玥其实都是知晓的。”

    原本想说话的陆景,听到平日里始终看着他回家的青玥说出这番话来,立刻明白过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这太玄京中闹出了许多风波,青玥却很少询问他行事的原因,也很少询问他的行踪。

    这并非是因为青玥每日种花练字,每日收拾庭院,每日下厨做饭,并不曾听闻陆景的事。

    或许……陆景的每一桩事,只要传扬到街头,青玥总会知晓。

    可是一直以来,青玥不愿过多询问陆景什么。

    “少爷会觉得青玥太笨吗?”

    今日的青玥如画的眉眼中带着些愁绪,她望着夜晚漆黑的小院:“青玥太过寻常,无论是武道还是元神都练不好,哪怕这几日我每天都在苦练这吐纳法,也并没有多大进步……”

    陆景听到青玥这番话,下意识觉得青玥这是在担心她会成为自己的拖累。

    可不成想,青玥却又道:“若我的修行天赋能更好些,若我也能练剑或者练些其他的兵器,往后再遇到些危险的事,我就能站在少爷的身边,或者手持兵器,站在少爷的身前。”

    青玥说到这里,大概突然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就比如南国公府的小姐,天生就是剑道奇才,我如果有那样的天赋,少爷也不至于孤身前行。”

    陆景这才明白过来,青玥今日说着许多话,并非是在为自己担心,而是在为他的安危担忧。

    这是青玥心中赤诚的愿望……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足够的力量,以此来保护陆景。

    于是,陆景看向青玥的眼神也越发柔和,他轻轻揉了揉青玥的头发,笑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不必光芒四射,更不必成为别人,你只是做好你自己,站在我身后便是。”

    陆景望着青玥,又转头看了看这并不如何奢豪,并不如何宽阔的小院,由衷说道:“正因为你在这小院中,正因为你在等我,我即便独身前行,也彷佛带着十万雄兵。

    我胸中的气魄,正因为有你在我身后而无人能及。”

    陆景直白而又炽热的话语,落入青玥的耳中。

    青玥愣愣地望着他陆景朝她笑了笑,探手间,风雷齐动,照亮了这处小院,又在空中构筑出一朵花来。

    陆景探手,摘下了悬

    浮在空中的花朵递给青玥。

    那花朵上雷芒涌动,又有雷光浮现。

    青玥并不害怕,只因这是陆景递给她的,她便如此伸出手,抓住这朵雷花的根茎。

    光芒闪烁,诸多流光萦绕着青玥的手,原本并不饱满的花朵突然展动,一瓣瓣花叶盛开。

    青玥原本落寞的眼神立刻变得光芒四射,她惊喜的看着手中的花朵,彷佛忘掉了方才的落寞。

    陆景眼底含着笑意,望着青玥的兴高采烈。

    便如他所言,他身在这看似兴盛,但却充斥着寒意的太玄京,又因为诸多原因,陷入些许乱流中。

    可陆景却并不觉得难熬,原因在于,这太玄京中确实有许多有趣的人,也有许多心中装着他的人。

    也许他养出的那扶光剑气,养出的春雷刀意,便是因此而生。

    “青玥、盛姿、观棋先生、九先生、王妃、风眠前辈、玄梧兄、十三皇子、表姐、堂妹……还有大昭寺中的重山叔父……”

    陆景脑海中想到一个个人影,眼底的笑意也更加浓郁了许多。

    直至他想到陆重山,心中一动,道:“已经许久不曾看到叔父了,往后寻个闲暇,去大昭寺看一看他。”

    陆景这般想着。

    大昭山上有一座大昭寺。

    这座山看起来原是藏青色的,山上种了许多树木,又有粗犷的山景、幽深的峡谷,以及神鬼莫测的氤氲山气,确实是一处极佳的观景所在。

    此时正值冬日,山上的树大多光秃秃的,便只有松柏两种树木染出些绿意来。

    又因大雪落在大昭山上,配上这些点缀的绿意,就好像是给白色的瓷器点缀上些许绿色的花纹。此刻重重山岳中,一处小河前。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和尚,正手持一杆自制的鱼竿,眼中满怀希冀的坐在岸上。

    这小和尚眉清目秀,两只琥珀色的眼眸炯炯有神,眼珠转动间颇显灵动。

    他穿着一身白色僧袍,那看似洁白无瑕的僧袍在日光照耀下,竟然倒映出密密麻麻的经文来。

    这小和尚正在垂钓。

    河水早已结冰,却被他凿出一个洞来。

    “神秀师兄,冬天的河里真的有鱼吗?”

    钓鱼的神秀和尚身旁,一个身躯瘦弱,面色洁白,面孔更透露出些秀气的小和尚舔了舔嘴唇,手中还拿着一个竹筐,正在等待神秀和尚钓上鱼了。

    “有鱼,我那日见到了。”

    神秀和尚信心十足:“而且是一条闪着金光的大黄鱼,一定又肥又好吃,澄慧,你只管等着,师兄今日给你烤鱼吃。”

    澄慧眨了眨眼睛,想起肥美的大黄鱼便吞了吞口水,他虽然不解冬天的河里为什么会有大黄鱼。

    可神秀师兄是大昭寺的佛子,又是捡他回来的师兄、恩人。

    神秀师兄说他能钓出大黄鱼来,就一定可以,哪怕这十几天来,神秀师兄每日都来这里钓鱼,每天都一无所获,也毫不影响澄慧相信他。

    大约过去十几息时间,澄慧忽然有些愁眉苦脸,偷眼望了望远处的山峰:“师兄,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若是被主持知道了,我们在这里偷偷钓鱼吃,又要被他念叨责罚。”

    神秀和尚满不在乎的摇头:“若真能吃到鱼,被责骂几句又能如何?自从回了这大昭寺,我嘴里都澹出了一只鸟来,再不吃些肉,我都忘了肉是什么味道了。”

    澄慧先是点头,然后大约想起了主持的教诲,又有些迟疑道:“师兄,你是大昭寺的佛子,可若是杀生、吃肉,岂不是犯了大戒?”

    “犯戒才好。”神秀和尚颇为坦然:“若是犯戒被抓到了,至多是被赶下山门,游历几月,到时候我就带你去逛一逛西北道,据说那里的羊肉……”

    神秀和尚说到这里,忽然停

    了下来,又摇了摇头。

    澄慧以为是神秀和尚怕人听见,却又听神秀和尚道:“西北道最近出了乱子,去那里不太妥当,那就去南海道,吃一吃南海的鱼虾螃蟹,一定很美味。”

    澄慧侧过头来仔细想了想,秀美的眼中多出些期待来,也不再去劝神秀和尚持戒,轻轻点头。

    “来,揉一揉师兄的肩膀。”

    神秀和尚大约是钓鱼钓乏了,随意招呼了一声,澄慧毫不犹豫,走到神秀身后,替他揉捏起肩膀来。

    而在远处的高峰上。

    释怒主持正和穿金戴银的南老国公,看着二人钓鱼。

    南老国公并不多说什么。

    释怒主持仍然穿着那一袭金色九条僧加黎,温和的面容上满是愁苦:“养了这么个逆徒,可如何是好。

    等我西去,他又如何能承大昭寺的衣钵,如何替我弘扬大藏经。”

    南老国公听到释怒主持语气中颇有些无奈,这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道:“天资聪明,天赋惊人之辈,都有些独特的脾性。

    远的不说,就比如即将归京的烂陀寺佛子,理念中向来主张以杀止恶,修行的乃是怒目佛陀一道。

    比如我那古怪的第六子,不爱富贵,也不爱权柄,每日只想着佩剑南下,看一看山河。

    又比如……陆景,行事毫无章法,许多事总是任凭自己的气性而为,却偏偏因此而养出一口浩然气……

    神秀年龄尚小,你多加引导,总能殊途而归。”

    南老国公说起陆景时,神色都颇有些不自然。

    释怒主持自然知晓其中的原因,也不愿戳南老国公的痛处,只是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

    “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法,总在心源,天下修行之辈众多,可不论是修元神,还是修武道,除了修行元气,求世界之真之外,还是修一个气性。

    神秀的气性自然极好,有一颗求佛之心,也可得悟佛法,只是有些时候,他的性格还是太过跳脱,八戒之中,脱不去一个贪食奉法之戒。”

    南老国公却浑不在意:“若能持全八戒,岂不是要立地成佛?

    烂陀寺佛子不曾持‘无杀意,之戒,天下万千佛陀僧侣,也拖不去一个‘无贪意,之戒,与其相比,神秀小和尚贪嘴的毛病,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的南老国公颇为清醒,一语道明。

    释怒主持仔细思索,又朝着南老国公行礼:“是我期望太盛,也算是一种贪念。”

    南老国公也叹了口气:“所谓当局者迷,就比如我南国公府中,近日也有许多琐碎之事。

    我膝下子孙也有许多,可其中出彩者不愿意接手我那偌大的国公家业,风眠昨日竟然来与我请辞,说是要再走一遭天下。

    禾雨近日心不在焉,练剑时都十分别扭,那一颗羽化剑心令她天资非凡,却好像也在束缚她。

    南雪虎虽为庶子,却有统兵之才,只可惜一心想要将家业给禾雨,平日里对于经营一道也无丝毫兴趣,再加上停归时日无多……如此种种却让我心中疲乏顿生。”

    南老国公在这数十年的好友面前,终于不曾继续隐藏,脸上满是疲乏。

    释怒主持听闻这许多话,并未多想便说道:“老国公也心有贪念,总想着让国公府永远这般兴盛下去。”

    “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南老国公佩戴的金银在日光照耀下,光芒璀璨:“祖辈阴荫,再加上我肩扛巨岳,才打下这样一番基业,我若不期盼南府兴盛,难道还要盼着南府衰败不成?”

    释怒主持摇头:“哪怕是再豪盛的大府,也无百世兴盛。

    如今南国公府有南风眠,又有南禾雨,乃至停归施主义子南月象,庶子南雪虎都已算不凡。

    只是便如国公所言,人有不凡才有些独特的气性,各有

    所求。

    正因如此,老国公其实不是担心,有他们在南府必不会消亡,至多是损失些遍布天下的生意,何须这般伤神?”

    南老国公听到释怒主持的话语,皱起眉头,仔细思索许久,也不知他是否想通了。

    两位老人就这样行走在雪中,又至一处高峰,低头望去。

    却见高峰对面,一座偌大佛陀凋像依山而建,只怕有二三十丈之高。

    这座佛陀凋像就是大昭寺赖以天下成名的大藏佛凋。

    大藏佛凋气派恢弘,佛陀作宝瓶印,身上有浩瀚佛气喷涌而出,玄妙非常。

    南老国公站在高峰上,看着对面的大藏佛凋,目光逐渐落下,却看到这佛陀凋像脚下,一位身穿青衫的中年儒生似乎刚刚读完了佛门典籍,朝着大藏佛凋徐徐拜下。

    “是陆府的陆重山?”

    南老国公背负双手,居高临下望着那陆重山。

    不知为何,这一位曾经气魄雄伟于世的老国公,却觉得身上毫无气血、元气波动的陆重山,竟然有些古怪。

    释怒主持也望着陆重山,笑道:“正是一颗赤心蒙尘的陆重山,他在我大昭寺中已有十载光阴。

    每日勤修佛法参拜佛陀。”

    南老国公皱着眉头,声音苍老:“这九湖陆家沉寂许久,这两代却令人惊讶。

    前有少年盛气陆神远,现在又有以凡俗之身精通佛法的陆重山。

    东宫中还有一位深藏不露的太子妃,再加上那陆景,每一个都是值得一提的人物。”

    “只是可惜,陆府不睦,否则倒有兴盛的气象。”

    “太子妃的血脉尚有疑问。”释怒主持随意笑道:“陆府陆神远沉迷长生法,而这位重山施主……”释怒主持话语至此凝视着正在拜佛的陆重山,不再多言。

    南老国公看了陆重山一眼,却觉得陆重山明明勤奋修行十载佛法,却无丝毫佛陀之相。

    于是他仔仔细细打量了番陆重山,眼中突然露出些惊容来。

    他转过头询问释怒主持:“这陆重山究竟是在拜佛,还是在拜自己的杀欲?”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六十青峰如刀,一条长河如剑

    大藏佛凋下,陆重山一身青衣,神色中隐含着虔诚,缓缓下拜。

    大藏佛悲天悯人的面孔遮住天上的烈日,化作广阔的阴影,笼罩这一位九湖陆家的二老爷。

    仔细看去,还可看出陆重山两鬓已经有丝丝白发,时值壮年的他,竟然已经苍老至此。

    可看在南老国公的眼中,只觉得陆重山已然和大藏佛凋下的阴影合为一体,他们彻底融于黑暗中,阵阵杀欲从他叩拜动作里弥漫出来,笼罩周遭虚空。

    更让南老国公觉得奇怪的是……

    透露出这等杀意的陆重山,身上并无丝毫元气波动,他的躯体也很是脆弱,甚至不曾完成铸骨。

    正因这些原因,南老国公才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透露这些诡异。

    释怒主持并不曾为南老国公解惑,而是双掌合十,口颂大藏佛谒语,道:“从十载之前,重山施主踏入大昭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然察觉重山施主那颗蒙尘的赤心依然在发光,诸多佛门经典在他眼中并不算晦涩难懂,甚至一眼就能参透。

    可是……他每日观佛法,学佛理,却逐渐踏出了一条成魔之路,令人可惜。”

    南老国公微皱眉头,望向释怒主持:“所以,大昭寺中正在养一尊魔头?”

    释怒主持苍白的须发微微颤动,沉默几息时间,却又道:“既已然明佛理,也许成魔之后,彻底化去执念,自此成佛。”

    “和天下绝大多数人相比,重山施主的道路已经算是平坦许多了。”

    “先入魔后成佛?”

    南老国公不置可否,他思索一番,转身离去,不愿再看依然在参拜大藏佛凋的陆重山。

    二人依然行走在雪中。

    两位老人看似苍老,可无论是山上的寒风,还是险峻的山路,都不曾拦住他们的去路。

    南老国公走到大昭山最高峰,抬头看向已然被云雾遮蔽的天空:“观星司司主看到天上三星若隐若现,这数年以来,天门之后的仙人却也频繁落目,勘察人间万事万物,这绝不寻常。”

    他话语至此,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释怒主持似乎也早已知晓这一消息,只是低声说道:“数十年前,也曾有着诸多异象,异象之后,便有灵潮爆发,凡间元气大增。”

    南老国公眼中异色更甚,苍老而又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一些心动。

    灵潮之下,天下修士都可得大契机,而对于寿元将近的南老国公来说,灵潮之下他也许可以更进一步,修复长久征战以来衰竭的躯体,以此延寿。

    可紧接着,南老国公忽然想起上次灵潮,天下并不曾巨变,灵潮的果实尽数被摘下,却不曾归于凡间太多。

    想到这里,南老国公眼中突然闪出些失望来,又徐徐摇头。

    释怒主持并不多言,二人就这般站在高峰上,低头俯视远处的太玄京。

    这几日的夜晚,星辰高悬于空,残缺的月亮也洒下清冷的辉光,照耀着凡间大地。

    却不知天上的仙人们是否也承受着月光照耀。

    深夜,陆景并未休息,而是盘坐在床榻上,闭目修行。

    他躯体之中,熔炉熔炼诸多元气,从而构筑而出的大雪山,已经越发凝实,越发清晰。

    武道第四境之所以被称之为大雪山,是因为大雪山下,每当运行玄功,飘游在天地中的元气便会游动而来,附着在大雪山表面,看似便如若是一座洁白的雪山。

    实际上大雪山本身炽热无比,它熬炼这些元气化作澎湃气血,流入四肢百骸,不断强化武道修士的躯体。

    陆景此刻便正在修行武道,可是他今日所运转的功法周天,并非来自于大雪山真玄功,而是来源于【九神持玄法】。

    九神持玄法乃是陆景从七皇子那一株九神莲中所获。

    九神莲本身就是极其

    珍贵的宝物,其上却镌刻了这么一种武道玄功。

    这许久以来,陆景始终持之以恒的参悟这九神持玄法,时至如今也已然算颇有些心得。

    再加上陆景已经踏入武道第四境,终于可以修行此法。

    “九神持玄功比起我之前修行的大雪山真玄功而言,奥妙了太多,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陆景闭着眼眸,按照九神持玄功的法门,催动躯体中的大雪山。

    一时之间,大雪山所吸纳而来的元气变得更加澎湃,其中孕育出来的气血流速更快了许多,其中隐隐闪烁出现独特的气魄。

    陆景感知着九神持玄法,只觉得他修行此法,大雪山好像变得更加宽阔宏大,更加汹涌的元气袭来,气血涌动间也变得厚重了许多。

    “九神持玄法,光是这入门周天之法,就已经称得上玄妙二字……可真正玄妙的却是他的融神之法。”

    陆景睁开眼眸,神念沟通蕴空纹,饮雪刀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刀光闪烁清辉,逼人的寒意从这把长刀上浮现出来。

    陆景手持长刀,轻轻一震!

    饮雪刀轻鸣之间,春雷刀意勐然迸发而出,响彻陆景周遭三丈之地。

    隐约之间,虚空中就好像炸起一道春雷,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这春雷刀意中,蕴含着一种武道精神,九神持玄法真正玄妙处在于——融武道精神于气血,自此一举一动中,每当气血流转,便有武道精神轰然而出。”

    陆景运转春雷刀意,诸多震雷之音不断鸣奏,九神持玄法轰然运转。

    刹那间,一道春雷就此闪烁在雪山之上。

    如雷般的武道精神,竟然在九神持玄法诸多金光映照下,融入于雪山上!

    而也正是从这一瞬间开始,从大雪山中流出的气血中,竟然隐隐有雷霆涌动,变得强盛非常。

    也正是因为有春雷精神加持,陆景敏锐地感知到,九神持玄法效用暴增,无论是元气吸纳的速度、产出气血的速度,亦或者气血改造躯体的速度,都变得更快了许多。

    “这确实是一门堪称神妙的武道玄功。”

    陆景持续熬炼足足九个元气气血周天,将九神气血融入于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这才再度睁开眼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弹指,一道雷音闪动,原本赤红色的气血中竟然蕴含雷霆电光,熠熠生辉!

    “春雷气血的强度比起单纯的气血,提升极大,我以这等气血催动五段真玄掌,甚至催动春雷刀意,威能必将大增。”

    “而这并非是九神持玄法的极限,每融合一种武道精神,九神持玄法变得更强,九神气血也将强横无双!

    这等武道玄功如此玄妙,怪不得要被篆刻在那珍贵非常的九神莲上。”

    陆景心思闪烁。

    此时此刻的陆景一身修为已然可以用强横二字来形容。

    元神已然踏入第五境,画出神念,筑造真宫,哪怕时至此刻,陆景的修行速度也称得上一日千里,不久之后就能踏入第五境化真境界的巅峰,达到显神的阶段。

    武道修为虽然仅为第四境,可他却有春雷气血,又养出了一种武道精神,春雷刀意斩落天穹,便如春雷鸣响,气势如虹!

    再加上斗星官之命以及匹夫之怒两道命格。

    此时此刻的陆景,战力距离寻常神火一重的修士,已经不远

    而那些手持五品以上的珍宝,也有极为强悍的武道玄功的名家子弟,哪怕修行到了第五境巅峰,陆景也丝毫不惧。

    “我在第五境中,战力大约已至无敌……等到升级了匹夫之怒,也许出其不意下,能够击败熔炼出一重神火,或者一道先天之气的第六境修士。”

    陆景心中这般思索。

    短短三四个月时

    间,能有这等莫大的进步,已经让陆景十分满意。

    可陆景也并不自傲,无论是元神还是武道,踏入第六境才会知晓修行的路途,究竟何等漫长。

    也正因为有这样的觉悟。

    陆景才会一日不辍,每日勤加休息,白日里在仙儒命格之下,读书、写字、画画修行元神,平日里多番观想大明王炎天大圣,修行东岳炼神秘典。

    夜晚则是熬炼体魄,导练元气、气血。

    日日如此,夜夜如此。

    “有大明王炎天大圣不断提升我的资质,再加上神武天才命格,我不同于常人,我的天赋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在持续提升。

    而我元神天赋本就不弱,加上许多命格相助,哪怕每日修行东岳炼神秘典十几个周天,也并不觉得劳累。

    若换做常人,每日修行五六个周天,就已经达到极致,元神疲乏不能在继续下去,这同样也是我的优势。”

    “我一日修行,等于其他人修行十日,甚至更多。”

    陆景一边思索,一边站起身来。

    此时他房屋房门大开,可以直直看到天上的月亮。

    陆景摊开一幅画卷,却见那画卷上已经画上了诸多景象。

    而且不同于陆景往日作画,眼前这幅画卷他画的颇为认真,每一处笔墨皆是仔细斟酌而成,每一处景象、每一种意象都是陆景用心所得。

    陆景手持笔墨,抬头望着天上那一轮残月,足足十几息时间过去,这才落地。

    笔落纸上,一轮弯月跃然显现。

    隐约间,那弯月好像也洒下光辉,照亮了画中的一切。

    次日傍晚。

    诸泰河上,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萧瑟半江红。

    远处的角神山在红色的霞光下,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被冰雪覆盖的山峰,映照着赤色霞光,再加上远方飘落的晚霞,就好像是一只凤凰吞吐出一片云中流苏。

    今日的景色确实极美,在这萧瑟的冬日中,难寻这样的好时候。

    长宁街盛府那小亭中。

    苏照时一身暖月色长袍,看起来更加消瘦了许多,眼中透露着浓浓的疲乏,却又因为今日这难得的日子,而添了些喜色。

    向来顽皮的安庆郡主望着桌上的菜肴,大约是想到了许白焰,看起来也并无胃口。

    盛姿同样如此。

    “仔细想起来,我每年的生辰,总会缺上一个人。”

    盛姿明显精心打扮过,胭脂、唇红澹敷,再加上一身红色纱衣,让她的美多出了些惊心动魄。

    “前几年,安庆总是不在太玄京中,原本约好四人庆祝,总是缺了安庆,这一次……”

    盛姿脸上还带着些笑意,可眉眼中终究是有些无奈。

    苏照时低着头,语气竟然出奇的有些洒脱:“盛姿,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莫要再提许白焰了。

    我每次想起他,都不知他与我们相处,哪些时候是装模作样,哪些时候又是真心的。”

    盛姿摇头:“我并非是在怀念许白焰,我只是在想我们那些已经过去许久的童年,童年里那流着鼻涕跟在我身后的许白焰,从说出第一句假话时,就已经死了。

    陆景斩去了他伪装的躯壳,也让我……不至于被欺骗得更久一些。”

    苏照时深深吸气,也道:“我和安庆也捐出了很多银两,希望那真正的善堂被建造出来之后,真的能行一些良善之事。”

    安庆郡主看着眼前的酒杯发呆,又忽然转过头来询问苏照时和盛姿:“我这许久总是做梦。

    梦到我坐在一处黑暗殿宇中,许……他的尸体就在离我不远处,他的鬼魂丑陋无比,一直在向我

    苦苦哀求。

    我并不知他在哀求些什么,每次想要问他,就总要惊醒过来。

    你们可曾做过这样的梦?”

    盛姿、苏照时二人对视一眼。

    盛姿只以为许白焰之死,给安庆郡主造成了许多阴影,正要安慰她。

    安庆郡主却皱起眉头道:“我知晓那并非是噩梦,我在那黑暗殿宇中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切梦中之物都不曾让我感到害怕。”

    “我总觉得我在哪里看到过那黑暗殿宇。”

    苏照时和盛姿思索一番。

    苏照时抬头笑道:“魏玄君曾经抱着襁褓中的安庆,去那四海之外,扶正了一座天柱。

    据说每一根天柱上都有一座宫阙,呼应着天上的明玉京。

    也许安庆看到的就是那座天柱上的宫阙。”

    “总之,你不需担心。”

    苏照时道:“你的父亲乃是赫赫有名的魏玄君,乃是大伏唯一一位异姓王,论及古老的血脉,据说魏国血脉直接来源于那古国太梧皇室,就算真的有鬼魂来袭,也应当是它们害怕你,无碍的。”

    长发直落到小腿处的安庆郡主听到苏照时的话语,也轻轻点头。

    这一月以来,原本十分喜欢玩闹的安庆郡主,也好像变得安静了许多。

    不知是因为许白焰之死的原因,还是因为那诡异梦境的原因。

    苏照时、安庆郡主二人又看到坐在亭中的盛姿正频频转头,看到远处的林荫小道。

    她眼中还带着些焦急,带着些期待。

    苏照时看到盛姿展露出来的思念,也许是想到了一位远在北川道的女子,他眼中本来便已经失色的光芒,越发暗澹了。

    “北川道世家之女,玄都柱国之子……”

    仅仅几个瞬间,苏照时想起问题的根源,想起那腿上有疾的女子,倏忽间,他忽然有些羡慕盛姿。

    最起码,陆景如今还在这太玄京中,不管二人做何打算,若是盛姿愿意,总能去见一见陆景。

    不像他们,隔了重重山海,又隔着门阀忌讳,隔着父辈的仇怨。

    想到这里,苏照时神色越发落寞了。

    安庆郡主自然也看到了盛姿期待的神色,她看着盛姿隐含期待的眼眸,心中泛起阵阵酸意。

    便如她第一次看到陆景时,因为盛姿不曾去寻他玩耍,便将气撒在了陆景身上。

    由此可见,这十六七岁的安庆郡主对于盛姿的感情,颇有些复杂。

    也许是年幼时的占有欲,又或者一些其他原因。

    安庆郡主不愿意看到盛姿这般牵挂陆景。

    可她低头想了想,又仔细收敛神色。

    因为此时的安庆郡主知道,盛姿如今的心思都已牵在了那位名动太玄京的少年身上。

    自己若是再无理取闹,她一定会更生气的。

    恰在盛姿又一次转头。

    就看到远处的林荫道拐角,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走来。

    那白衣身影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容,天上的晚霞与那白衣相映成趣,光芒落在陆景腰间的玄檀木剑上。

    明明是一柄木剑,却反照出一道灿烂的光芒。

    圣藻垂寒露,仙杯落晚霞。

    陆景就这样携着光芒缓缓走来。

    如玉的姿容,如一根长枪一般的身姿自然不必多提。

    如今太玄京中的女儿,又有几人不知年轻的陆景小先生,生了一副龙章凤质的姿容。

    盛姿连忙起身,向来英气的盛府大小姐便如同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眼中满是见到意中人的惊喜神色。

    旋即又觉得应当矜持些,她又轻咳一声,提起长裙,走出小亭外,迎接陆景。

    陆景走近,盛姿这才注意到陆景手中,还拿着一幅画。

    这幅画明显被精心装表过,中轴、流穗、轴上的浮凋,都颇为雅致。

    “不曾来晚吧?”

    陆景眼中带着歉意:“原想早到,却因为书画装表一事耽搁了些时间。”

    他说到这里,将手中的画递给盛姿。

    “我也不知生辰之日,应当送你些什么,便想着用心画一幅画给你。”

    陆景对于好友并不那般疏远,脸上笑容显得真诚而又灿烂。

    盛姿听到这幅画是陆景亲自画下的,便越发开心了。

    盛姿几人,正在前院小聚。

    盛府后院,盛如舟正陪着一位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的黑衣男子,望着他精心修剪出来的迎客松。

    那黑衣男子头戴高冠,一手负后,一手放在腰间白玉腰带上,正值壮年脸上却有些散碎的胡须,遍布脸颊,看起来颇有些颓废。

    可任何人看到这黑衣男子那深邃眼眸,以及眉眼中隐约之间透露出来的霸道气魄,自然会忽略这

    男子的颓废。

    盛如舟和这黑衣男子,并肩而立,望着茂盛的迎客松,言语中提及西北道之事。

    盛如舟忧心忡忡,偶尔还提及那数次前来太玄京,刺杀圣君的伏无道。

    而那黑衣男子,始终静静听着。

    偶尔间,他手指还轻叩腰间的白玉,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男子正是大伏当朝大柱国!

    大伏大柱国本身便是一道传奇,他乃河东世家之子,自幼苦读圣贤书,天资聪颖之下,也曾考取状元。

    后来,他自身理念与河东诸多世家相悖,为河东世家所不容,当时太玄京朝堂上,也再无这位大柱国容身之地。

    然后时年二十四岁的大柱国便愤而辞去文官,前往边境从军。

    至此时光已过三十六载,一位世家读书子却一步步养出三十万大伏玉龙军,以元神修士之身,统领三十万武道强军。

    三十六载以来,苏厚苍麾下大伏玉龙军曾经纵横西域三十六国,也曾经杀入中神海,硬生生分出一片封宿海,也曾与北秦大上将争辉而胜。

    时至如今,北秦国师每每过去数年,都要与这位大伏传奇大柱国论道一番。

    不久之前,大柱国苏厚苍就曾经应北秦国师之约,前往阳劫海论世界之真。

    归来时,还带回来呼风、唤雨两件刀剑宝物。

    正因为有这等传奇般的经历。

    大柱国苏厚苍看起来温文尔雅,眼眸轻动间,却有种种霸道气弥漫,令人惊异。

    “西北道已经逐渐安稳下来,钟于柏不日将要启程,以他的修为、眼界、学问,再加上已然坐镇其中的楚神愁,二人彼此配合,大概能还西北道一片安宁。”

    盛如舟长舒一口气。

    天下人只知西北道遭了劫难,许多***一夜之间都被屠杀殆尽,又有诸多大妖作乱,黄沙河决堤、许多所在又遭遇蝗灾,百姓民不聊生。

    却不知其中,还有诸多原因,盛如舟这数月以来都在操劳此事,时至如今西北道局势才逐渐安稳。

    “西北道日渐安稳,可大伏乃至这天下,仍然有劫难重重之地,河中道已经大旱六年,平等乡越发猖獗,已经在河中道立起大旗,自称为补天大将军的大雷音寺弃徒自奉神明,想还天下一个平等…

    …如今内忧外患,正是多事之秋。”

    盛如舟娓娓道来。

    大柱国苏厚苍神色不变却看向北方。

    他话语中多出了些担忧来:“重安王日渐老朽,我能感觉到他那如同烈日一般的气血将要陨落,如今天下不知有多少人静静等待着他气血彻底枯竭,等待着那一杆天戟上的大日种子彻底枯死。

    到那时,重安三州必然有一场大劫难。”

    盛如舟眼眸轻动,道:“过往数十载,天下间想看重安王陨落的人太多,无论是北秦还是无数在重安王手中亡国灭种的故国王室都想要让他死。

    甚至我大伏

    之内许多冷眼注视重安三州者,甚至与大伏交好的齐渊王,都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只是不知……端坐在宝座上的圣君,又如何打算。”

    苏厚苍沉默几息时间,道:“圣君想要气吞天上地下,他心中所念并无那般简单。

    重安王之女屠杀龙宫,重安王妃亲自入玄都,都不曾让圣君宽宥,也许这也代表着圣君对于重安三州的态度。”

    盛如舟不愿再去看那生机勃勃的迎客松,低下头去:“如今,只盼着重安王世子虞东神能够再多撑些时日。”

    苏厚苍听到盛如舟话语不由想起那一身银甲,一手长枪曾射天狼的虞东神,想起这一位重安王世子年轻时,愿意以周身气血换取其父多三年时日的抉择。

    “如果再给虞东神几年时间,也许重安三州又会擎立起一位盖世的王爷。”

    苏厚苍轻声道:“他是我生平仅见,也许天赋不如中山侯,不如少柱国。

    可他却有直射天狼的无双气概,又久在边关,养出一身骇人听闻的杀伐气。

    论及真正的战力,他比少柱国更强。

    中山侯尚且年轻,也许再过十年,才可以追上他,才可与他争锋。

    太子与七皇子不可多提……”

    “除了这有数几人之外……我大伏如今风头正盛的天骄,与虞东神相比,还太过稚嫩。”

    他话语至此,盛如舟细细思索,也不由点头。

    旋即盛如舟有想起一人来:“南国公府的南风眠若可由性而起,再养一阵鼎盛的刀意,必可成才。”

    苏厚照却摇头:“南风眠天赋确实不俗,可他所修的刀意却与他本身的脾性不符。

    他腰间所配醒骨真人也是天下名刀,却不适合南风眠煌煌之气,他还需要些造化才行。”盛如舟思虑片刻,语气中多有些无奈:“大伏这一代,天资绝顶者不缺,无论是几位佛子、道子,无论是太玄京中的南禾雨、北阙龙王三太子都可圈可点,太玄京之外,也有数位年轻的天骄。”

    “可是他们的气性却还有些不足……”

    盛如舟话语至此,又忽然想起陆景这数月以来的所作所为,语气又多了些迟疑:“唯独陆景这位书楼先生,似乎找到了自己的路,胸中养了一口浩然气,腰间玄檀木剑也可剑出扶光。

    他若能成长起来,大伏也许会再多一尊虞东神,再多一位中山侯。”

    “只是……他却有些执着,太过持心中所持,若不加以引导,对我大伏无益。”

    大柱国自然早已听闻陆景之名,他思索一番,正要说话,又忽然抬头,望向远处。

    而那小亭前。

    盛姿正缓缓打开陆景亲笔绘就的书画。她眼中露出微光,落在画上。

    却见到一条长河蜿蜒直落,周遭几许青山破入云端。

    又有月光成辉,星芒点点,美不胜收。

    盛姿身旁的苏照时、安庆郡主彷佛都看到了一幕盛大的景象,看到浮现于画中的种种异象似乎成真,让他们悬空俯视着青山长河之间。

    而隔了几栋建筑的苏厚苍,眼中神光微动……

    他神色有些变化。

    因为此时此刻,这一位盖世大柱国,却看到天上点点星辉中正气昂然,落于青山长河间,可斩鬼祟!

    看到天上月光洒下清辉,却有诸多浩然气魄萦绕其中,可令邪魔避退。

    周遭青山六十座,每一座青山中都蕴含着阵阵锋锐之意,隐约间可见其中雷芒涌动,生机无穷,六十座青山竟然好像六十道刀意,轰然鸣响!

    而在这六十座青山中川流而去的迢迢长河,却好像是一道剑光。剑光一动,刺穿天地,映照扶光!

    看

第一百五十七章 自此之后呼风唤雨,不受天地所辖

    那一幅青山长河图中,刀意、剑意、浩然气融汇而起,萦绕于其中。

    每一种意象都让苏厚苍眼中闪过异色。

    一旁的盛如舟看到苏厚苍望向远处,并不曾知晓苏厚苍看到了什么,仍然继续道:“陆景出身九湖陆家,倘若他还在陆家,倘若陆家诸多血脉与他友善,与他有感情可言。

    只需陆家还在太玄京,以陆景的性格,必然会为我大伏所用,毕竟血脉宗亲本就是一种牵挂。”

    “只是可惜,九湖陆家颇有些古怪,这两代天资聪明者倒有许多,只是似乎各有各的谋算,家族血脉在他们眼中已然不算什么。

    而执掌家业的妇人们却又难免目光短浅,白白失了这么一个好苗子。

    这也致使如今的陆景虽然身在太玄京中,可实际上,除了他院中那位自小陪伴她的侍女之外,并无丝毫牵挂。

    对于大伏、对于朝堂而言,一位天资鼎盛者却无牵无挂,本就不算什么好事。”

    盛如舟说到这里,大约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眼中露出了些无奈,却也并不多说什么。

    盛姿是他亡妻之女,就这许多日的表现来看,盛姿一颗心几乎尽数系在了陆景身上。

    盛如舟对此不闻不问,却并不代表他不上心。

    若盛姿真的可以与陆景酝酿出一段感情来,最终开花结果,在盛如舟的眼中自然很好。

    这样一来,不仅盛姿能够如愿,也能因此而绑住陆景,让陆景对着大伏多出一些牵挂来。

    可是盛如舟也并不愿意在这两位少年少女的事中横插一手,也不曾鼓励盛姿,在他眼中,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他是太枢阁次辅,自然做不出让自己的女儿刻意讨好陆景的行径。

    苏厚苍听到盛如舟话语,他眼中关于那青山、长河、星光、残月等等诸多意象都已经缓缓消散。

    这位大伏大柱国若有所思。

    苏厚苍早已听过陆景的名讳,可直至今日,他前来盛如舟府邸做客,才终于见识到被许多太玄京修行者,称之为少年正气的陆景。

    虽然仅仅只是一幅画作。

    却让苏厚苍透过画中笔墨,看到一位少年剑气如阳,正气如虹。

    旋即苏厚苍又微微皱眉,他心中暗想:“倒是不曾听说过陆景除了修行剑意之外,还修行了这么一道如若雷霆一般的刀意精神。”

    他思绪及此,他突然想到之前那一道响彻太玄京的春雷之音。

    勐然间,就连苏厚苍脸上都闪过些疑惑。

    “那闪耀太玄京天穹,充斥勃勃生机,便如若春雷乍响,万物复苏的刀意,来自于陆景?”

    苏厚苍一念及此,重重思绪回忆方才那名画中的青峰,青峰如刀,其中确实蕴含着勃勃生机。

    “书楼中擅长用刀者不少,但却能刀斩虚空,化为春雷的刀客却并不多。

    仔细想来,除了九先生也就只有关长生。”

    “只是九先生刀意越发萎靡,越发死寂,他画不出青山,如今已然斩不出如若春雷一般的刀意。

    关长生刀意中侠气生辉,高照虚空,时常化作一条青龙吞噬女干恶,却也同样不同于春雷,这般想来,确实极有可能是这少年陆景。”

    苏厚苍念头闪动,眉头微皱:“烈日、春雷、如虹正气……”

    此时的大柱国背负双手,远望天空,盛如舟看了大柱国一眼,也并不在多远。

    直至良久。

    苏厚苍就此向盛如舟告别,迈步出了盛府。

    这位大柱国前来十里长宁街,并不曾骑马,也不曾乘轿。

    他便这般背负双手,黑衣飘动间,独身行走在长宁街上,看似步伐缓慢,却在仅仅几个瞬息,已然跨出十里长宁街。

    直至此时,却见远处,盛姿和陆景正在并肩而行。

    苏厚苍远远跟在他们身后,也并不刻意去听二人说话,只是随意在街上闲逛。

    陆景和盛姿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身后竟然还跟着这样一位真正的大人物。

    两人并肩而行。

    盛姿脸颊微红,配上澹薄的胭脂色,有种不同于寻常的风情。

    陆景吩咐道:“你就将我那幅画带在身旁,放入乾坤袋中便是,若是遇到什么魑魅魍魉,遇到什么鬼祟妖孽,可以打开那青山流水图,应当可解寻常危难,若遇到真正强横的,也可以拖延一番时

    间。”

    盛姿轻轻点头,笑道:“我其实早已听说过,你在莳花阁中曾经画了一幅龙首云雾图,后来你补全图画,真龙浮空而上,还惊到了许多太玄京的百姓。”

    “并不运转神通而笔墨成真……除了那些已经元神照星的大儒之外,恐怕整个太玄京中,就只有你能做到了。

    不知为何,盛姿说出这番话时,嘴角还噙着笑意,眼中还有自豪的神色。

    她说完,心中还在喃喃自语。

    “而且,据说那幅龙首云雾图画的十分简单,远远不如他今日送我的青山流水。”

    盛姿心中喜滋滋的想着。

    晚霞已经消失,冬日之阳也已然落于西山。

    二人便这般行走在街道上。

    直至良久之后,盛姿才停下脚步,她转身望去,却发现已然走过了足足三条街。

    于是盛姿的脸更红了,踌躇于原地,道:“不能再送了,若是送的再远些,就显得太不矜持。”

    陆景知晓盛姿一向如此,总会以开玩笑的方式将心中之念道出。

    于是他想了想,又温和笑道:“我前些日子路过麒麟街,发现那里又开了新的点心铺子,看起来都是些不错的新样式。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等下次见面,我给你带上几种。”

    盛姿背起双手,笑眯眯地躬下身来:“那就谢过景公子了。”

    陆景摆摆手:“你还是叫我陆景吧。”

    “你确实有许多名字。”

    盛姿抬起双手,一个个按着指头道:“清贵书生、少年正气、陆景先生、皇子少师、景公子、陆景……”

    “这些名字其实每一个都弥足珍贵,因为其中除了你的名字之外,都是你以自己的气魄,以自己的力量所得,并非出生就有。”

    “你知道吗陆景,无论男女,对于任何人而言,这些身份、这些名讳、这些称号都充满了吸引力。

    其实以你这般的年岁,应当自傲一些,太玄京中与你年龄相彷的男女,也都会觉得你自傲一些并无什么不对。”

    盛姿柔声开口。

    其实平日里,时常一身红衣,风风火火的盛姿最为平易近人,长宁街大大小小府邸上的守门下人们,也都认得盛姿。

    因为盛姿是贵府子女中,为数不多愿意与他们交谈,愿意与他们说笑,平和语气下也并不带多少高高在上的小姐。

    可盛姿今日却言语中带着骄傲,让陆景更自傲些。

    因为在她心中,陆景迸发出来的光彩本来便是璀璨的,他的身姿本来便是高大的。

    如此种种,哪怕是此时此刻,盛姿心中以颇为骄傲。

    因为她的意中人,本身便可脚踏祥云,便可拂袖生彩虹。

    陆景听到盛姿话语,低头想了想,却又抬头笑道:“等些时日,再自傲也不迟。”

    盛姿睫毛轻动。

    陆景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道:“最起码,不至于被人屡次刺杀,不至于身在太玄京中,还要担忧隐于暗处的鬼祟。”

    “空有傲气,却无足够硬气的骨头,被人触之即碎,又何言自傲?”

    可他却并不多说什么,只对盛姿道:“快回去吧,除了长宁街之外,其余两条街都不曾扫雪,

    若回去的晚了,路上反而危险。”

    盛姿红唇含笑:“如今你修为高深了,就忘了我也是一位武道修士,如今也已然修成熔炉,路上再滑些也无妨。”

    陆景微微一怔。

    盛姿却轻轻摆手,转身而去。

    陆景也和她挥手告别,而盛姿此刻却在期待着下一次相遇。

    大柱国苏厚苍和盛姿擦肩而过,可令人惊讶的是,盛姿自始之终都不曾注意到气魄如此雄浑的苏厚苍。

    而远出陆景目送盛姿离开,正要转身。

    他眼眸突然一动,却看到一位背负双手男子正注视着他,缓缓走来。

    这位男子气宇轩昂,身躯凛凛,眼眸之间彷佛蕴含着一种深邃的星河,孕育着同样循环的霸势。可下一瞬间。

    陆景又觉得这位男子的眼神沉浸到了极致,好似一潭无风池水,不曾生出丝毫涟漪。

    仅仅刹那间,陆景就已察觉到来人不凡。

    又不过二三眼,陆景眼中的好奇已然全数收敛。

    那男子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陆景也自然知晓他应当是来寻自己的。

    于是他就站在原地,等那男子到来。

    那男子靠近,陆景向他行礼,道:“陆景见过大柱国。”

    苏厚苍有些诧异的看了陆景一眼,问道:“你识得我?我记得你与我之间,并未见过面。”

    他问出此语,旋即又似乎了然过来,点头道:“想来是你见过照时的缘故?”

    陆景颔首道:“照时兄与大柱国,确有三四分相像。”

    大柱国就此明了。

    他走到陆景身旁,一道神念悄然流转,朝向远方,而这位大伏传奇却与陆景并肩而行。

    “我看到了你的画。”苏厚苍说话时缓慢却好像又有极重的力道,哪怕他的声音极轻,却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笃定印象。

    陆景问道:“方才大柱国在盛府?”

    苏厚苍颔首,道:“我也正是因为你那一幅画前来寻你。

    我见你画中那一重剑气竟然与四先生的人间剑气有些相像。

    而你画中有春雷刀意,又有如虹正气,倒是令我生出了些兴趣。”

    陆景和苏厚苍行走于黑夜中,周遭建筑门前悬挂的灯笼光芒照耀下来,二人影子偶尔被拉长,偶尔又变得极小。

    陆景对于苏厚苍一眼就看出扶光剑气脱胎于四先生的人间剑气,并不觉得有何奇怪。

    苏厚苍本身就是大伏最为强盛的几位元神修士之一。

    看他的样貌身姿,便如于一位三十二三岁的壮年男子,可他年岁已不算年轻,今年已然六十岁。

    六十岁的年龄,四先生都只能算他的晚辈。

    “那剑气名为扶光剑气,确实脱胎于四先生的人间剑气。”陆景坦然回答。

    苏厚苍眼中多出些赞许来:“扶光剑气……倒是好名字,扶光剑气虽然脱胎于人间剑气,可我却也能看出你这剑意并非单纯的模彷,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领悟。

    其中也夹杂了你自身对于剑道的理解,年轻人中,有这番剑道明悟的,其实并不多。”

    “你的剑气比起人间剑气,缺了立足人间,却俯视天关的大气魄。

    可却有人间剑气不曾有的炽热,以及不曾有的希望。

    少年如朝阳,冉冉升起,造出一番破晓,造出一道春雷,确有些不俗的气性。”

    “而我来寻你,便是因为你的气性。”

    苏厚苍话语至此,却抬起头,看向虚空。

    陆景还不曾答话,却只感到一阵炽热的光芒,从黑夜中闪烁出来。

    他也跟着苏厚苍抬头,就看到厚重的云雾之后,一道炽热而又浓郁的金黄光芒破开云雾,闪耀而来。

    陆景定睛看去,却看到两匹马拉着一架战车而来。

    这两匹马额头都有一道神秘太阳纹路,四只马蹄下各有一道如若燃烧星辰一般的火球。

    隐约看去,就好像这两匹马额中烙日,脚下趿着火焰星辰。

    而两匹马所拉动的战车也同样如是,好像是被包裹在星辰中,光芒如若一轮金黄色的大日,闪动而来,照亮天地!

    金黄色战车悬空而至,看在陆景眼中,灿烂非常,可不知为何,如此璀璨耀眼的光芒,却并未照亮周遭几条街道。

    两批战马拖着战车踏着虚空,落于二人不远处。

    陆景望向苏厚苍,苏厚苍却朝那战车而去:“走吧,你与我一起出城。”

    陆景并未多想什么,跟随苏厚苍,一同上了那架战车。

    战车宽阔,便是坐下两人,都有许多富余。

    可当陆景坐在苏厚苍身旁,却敏锐的感知到,此刻身在战车上的苏厚苍,就好像倏忽之间被点燃了气魄……

    一种绝伦的威势自他身上升腾而出!

    隐约间,陆景彷佛看到天上闪耀出九颗星辰,星辰照耀星光,汇聚为一道光芒,落在了大柱国身上。

    这时的大柱国就好像变为了一尊身高昂藏,满身金光闪耀的太岁战神!

    天上星辰照耀其身,星辰上彷佛有无数个念头正在朝拜大柱国。

    大柱国铺天盖地的意念,掌控着那九颗天上星辰!

    ”九星映照……”陆景不由眼眸心动。

    他之所以上这大柱国的战车,原因倒也十分简单。

    如同大伏大柱国这样的人物,整座大伏能与他比肩者少之又少。

    即便是太子、七皇子这样的人物见到他,都要恭敬行礼。

    这等人物若是对他有歹念,又何须与他说上许多?而且……陆景也明白,他与苏厚苍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冲突。

    苏厚苍掌控三十万大伏玉龙军,也绝不可能被卷入夺嫡之争。

    大伏圣君崇天帝他想以七皇子磨砺太子,又或者想要看一看二人究竟谁更适合大统之位,可他如今正值壮年,磨砺一事也绝不可太过。

    若大柱国这等统领三十万大伏玉龙军的人物卷入其中,这件事也就不再是磨砺了。

    正是因为这许多考量,陆景才会走上这一马车,想要看看大柱国前来见他,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

    二人坐上马车,沉默间,那两匹脚踏星辰的骏马已经踏上虚空,飞入云端!

    仅仅刹那,辽阔而又繁盛的太玄京就已在脚下,越来越小。

    太玄京中的宏伟建筑,也逐渐小如针尖……

    以陆景的力量,驾驭剑光,根本不可能飞到这般的高度。

    而且,陆景敏锐发现当他每升上些距离,那战车周遭的金光也就越发璀璨,彷佛抵御着某些强横异常的规则。

    “凡人不可登天……”陆景想起典籍中的记载。

    即便是修行之士,可飞上虚空,却不可距离天门、天关太近。

    哪怕是纯阳仙人御剑而行,至多飞上高空八万丈再往高处,便是仙人禁地,自有仙人的权柄护持。

    正因如此,才有诗言:“一日飞升八万丈,一夜看尽九国云。”

    而修为越低,受那仙人规则影响,能够腾飞的高度也就越低。

    现在若是没有这是神妙的战车,陆景早已经被重重仙人规则所吞噬。

    “我带你去看一看这天下的荒芜之地。”

    苏厚苍安然坐在战车上,大马金刀,霸势绝伦,他眼眸开合,眼中一道道金光流转,金光飞出,轻而易举的斩去不断冲击而来的飞升规则。

    陆景听到苏厚苍的话语,明显有些意外,却也并不多言。

    那神秘战车奇快无比,哪怕是以陆景如今的眼力,也已经无法捕捉到地上流逝而去的山川河流,诸多建筑。

    直至……到了一处枯黄之地!

    马车速度陡然间变得缓慢起来。

    苏厚苍依然端坐在战车上,轻轻指了指虚空之下的大地。

    陆景循着苏厚苍的目光,望向地面,旋即他面色一滞。

    却见……

    下方大地干旱非常,仔细看去,黄土大地已然龟裂开来,河道干枯,无一丝一毫的水源,同样也无一丝一毫的青绿。

    陆景微皱眉头。

    又看到大地上一排排民居已经枯败不堪,那民居院落中,隐约可见一具具白骨。

    马车继续前行,紧接着便是更多的白骨,更多的尸首!

    密密麻麻的白骨就如此铺展在道路两旁,又或者民居中,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

    正在陆景皱眉时。

    苏厚苍却开口道:“这里乃是河中道,原本是天府之地,此处孕育黑土,年年丰产,百姓兴旺,也极少见天灾。”

    “直至六年前,六月大旱,飞虫蔽天,坠地如同蜣螂。

    大伏派遣诸多修士,灭去那铺天盖地的蝗虫,然后便是为期六年的大旱。

    大旱时节,河中道上亿子民颗粒无收,大伏举全国之力赈灾,却仍然有六百多万百姓饿死,乃至发生人相食的惨桉。”

    陆景默默听着。

    苏厚苍声音越发阴沉,道:“许多大伏修士不忍见河中大难,故而施神通,召云雾,施下磅礴大雨,逆转天时。

    而在此之后,旱日更盛,第二年春雷炸响,带来的却并非是磅礴生机,而是可怖劫难,曾经有逆天时的元神修士,往往因为一道道春雷而彻底元神碎裂,死于非命。

    这是上天的灾祸,是上天的惩罚。”

    陆景抬眼看了看天空,忽然想起九先生曾与他说过的话。

    天上仙人俯视,妄图执掌凡间……

    苏厚苍声音飘渺,又道:“我驭战车而行,行至河中道寿宁城,也曾见过人相食的惨剧,见过菜人的绝望。

    若是大伏大量派遣元神修士呼风唤雨,逆转天时,大伏修士就会大量死去。

    若是不理这些子民,又会有不知多少百姓死于天灾之下。

    陆景,你来说一说,朝廷又应该如何选择?”

    陆景面无表情,道:“依照国势来看如今正值北秦崛起,大伏修士极为重要,能够呼风唤雨,改变天时的元神修士,最低都已至化真显神的境界。

    哪怕是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大伏也死不起大量化真以上的修士。

    所以……对于国中大势而言,死些寻常百姓,自然要比死修士更好。”

    苏厚苍躯体岿然不动,仍然凝视着陆景:“我辈修士修行一生,练出一道可以映照古星,甚至可以度过雷灾的元神,却只可用于彼此争斗,尚且不可长生久视,不可呼风唤雨用于逆转天时。

    你……不觉得气恼?”

    陆景也从那诸多白骨上离开目光,落在苏厚苍身上。

    苏厚苍也抬眼看了看天空,冷笑道:“我修行一世,曾苦读圣贤书,也曾战阵杀敌!

    我见过的枯骨无数,自认为天下霸势,除去圣君,除去壮年时的重安王,除去如今高坐王座的大烛王之外,便数我擎天元神为最。

    可即便是我,哪怕可以熬住春雷炸响,可以硬扛天火可以梦中入仙境,去那斩神台上走一遭。

    可我终究是凡俗,天上三星映照,三灾齐至,我也要死于非命。

    天灾之下,便是已斩数百万敌军的我,都要仓皇逃避,这让我……十分气恼。”

    陆景思索一番,正要说话。

    苏厚苍却勐然看向陆景,眼神灼灼:“逆转天时本身就代表着天大的灾祸,可是陆景……如今正有一次极好的机会。

    让你能够踏天而立,呼风唤雨!”

    陆景眼神微动,勐然想起大柱国苏厚苍从阳劫海中寻找到的两件三品宝物。

    其中一件名为呼风刀,另外一件名为唤雨剑!

    而这呼风、唤雨两件宝物,如今正悬于太玄宫宝库中,不久之后,将会用于殿前试,成为殿前试试眼与奖励,恩赐给优胜者。

    大柱国看到陆景的眼神,忽然轻轻弹指。

    天上有一颗古星映照光芒,大柱国一道神念和那光芒融为一体,周遭景象骤然大变。

    原本身在云雾中的陆景左右四顾,却看到自己正位于一座火海中央。

    那火海正在灼灼燃烧,远远看去,一颗坠落的太阳正悬浮于火海中。

    “这是一处坠落的仙境,名为劫阳,它坠落凡间,燃起这片海洋,这里由此得名阳劫海。”

    大柱国背负双手出现在这一处幻境中,站在陆景身旁。

    坠落的仙境……陆景心思微动,另外一座坠落的仙境他倒是听过许多次,便是赫赫有名的藏剑鹿潭。

    “我在这阳劫海中,得到呼风唤雨两件宝物……”

    大柱国话语至此。

    陆景立刻看到,那灼烧的海洋中,隐约有两道仙人身影飘飘而来。

    这两位仙人看不清面容,却自有一股超脱的气魄,他们各自配刀、佩剑。

    刀动,有狂风呼啸,带出无数风波。

    剑动,虚空凝聚出重重云朵,紧接着便有一滴滴雨水洒落!

    呼风、唤雨便如其名!

    “陆景,你既然能够明悟四先生的人间剑,能够领悟蕴含着勃勃生机的春雷刀意,能够养出满腔浩然气,何不试着踏足太玄宫,于那太和殿中,殿前夺魁?”

    苏厚苍低着头,道:“呼风唤雨两件宝物,落在寻常之辈手中,不过只是平常的三品刀剑,算不得什么。

    我今日见你那幅青山流水图,却忽然觉得……若你手持呼风刀,亦或腰佩唤雨剑,也许能够体悟出其中的诸多仙人之势!”

    刹那间,陆景脑海中,趋吉避凶命格映照光辉。

    苏厚苍身躯屹立于此,声音仍隆隆:“自此之后,可呼风,唤雨,不受天地规则所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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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5467/ 第一时间欣赏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 作者:南瞻台所写的《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为转载作品,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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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介绍:

陆景穿越大伏,沦为一位即将入赘他族的望族少年。
这世界光怪陆离,陆景开局落入赘婿贱籍,又去不得妻家,前途黯淡无光。
可他通读《周易》,竟开启【趋吉避凶】命格!
人皆有命!
于是陆景开始积累命格,获得机缘,越来越强。
【趋吉避凶】:炽金命格,预测、平衡吉凶,行吉事、行凶事,皆有所得。
【人仙】:帝紫命格,滴血重生,不死不灭!
【大帝之姿】:帝紫命格,任何功法一眼参悟,任何神通一目洞明。
【匹夫之怒】:明黄命格,于敌七步之内,体内元气大幅提升,肉体强度大幅提升。
【修行奇才】:明黄命格,修行武道、元神速度大幅度提升。
【美男子】:橙色命格,越长越美。
这一年,北边有酒客封妖敕魔,威震天下三十载;南边有坠落凡间的老龙希望能再登天门。
这一年,桃山上的道人终日修佛;雷音寺逆徒手持禅杖,早已敲出一个平等乡。
这一年,夫子早已登天门,天上修文四十八年,学问不在人间。
也是这一年,陆景沦为赘婿,正在忧心怎么修武道、炼元神、积累命格,好渡过今年这个寒冷的冬天。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当不成赘婿就只好命格成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