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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在观     世玺txt下载     世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25 善后

    李玉山带人又回到忠义王的庄子,忠义王的书房,现在归他了。

    他正在屋里吩咐自己的属下做事,门口传来通报声:“国公,娘子和萧二郎到了。”

    李玉山道:“你们的都下去,让阿蘅他们进来。”

    忙完手上的事,终于可以和大宝贝说话了。

    萧掩和李蘅远走进来。

    李玉山先看向萧掩:“你来的正好,忠义王的地盘阿耶打算给他吞了,但是距离范阳太远,我怕消息传到长安,附近的人派兵来堵截咱们。”

    李玉山离开范阳的事肯定不能透漏出去,不然等于国中没有皇帝,正好皇上想攻打范阳,群龙无首,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萧掩有些意外道:“阿耶这样做……”

    就是等于谋反了。

    李玉山提起这件事就没好气;“你们两个小崽子,阿蘅把太子都杀了,老子不反行吗?呀,老子半辈子都对皇室忠心耿耿,那么多人等着老子反,老子暗搓搓的笑话他们,等着他们被打脸,这下好,晚节不保,你说你们坑不坑阿耶,坑不坑,现在阿耶这脸,丢尽了。”

    生的孩子不听话,找的女婿更不让人省心,有什么办法?

    李蘅远跨上阿耶的胳膊,笑嘻嘻道:“那怎么办?孩子也都长这么大了,不舍得掐死。”

    李玉山哈哈大笑,把女儿搂在怀里,道:“是,那好不容易养这么大,掐死了多可惜。”

    说完看向想要:“惹祸精,接下来的事阿耶能帮你,你要怎么保证阿耶和阿蘅的安全?”

    惹祸精!

    萧掩尴尬的咳嗽一声,后笑道:“阿耶,这件事孩儿已有谋划。”

    岳凌风说过,要想拿下一个地方,不打仗更好用的是收买人心。

    正刑名,免租税,重用当地的知识分子,就能使当地很快支持新的政府,甚至他们会喜欢新的制度,自发的帮忙维护。

    他道:“所以孩儿的计划是留下两个人,一个主持衙门,将当地的冤案,尤其是出名的冤案,全部重新审理一下,鼓励揭发检举作奸犯科的,并严惩不贷,再一个就是管理当地军队,不然怕朝廷反攻。”

    所以需要一文一武两个人,这两个人还必须是人才。

    李玉山问道:“你要留下来吗?”

    他留下来范阳怎么办?

    萧掩道:“孩儿的计划是把豫让和义兄留下来,豫让擅长账目,正好找坏人算账,义兄留下来保护豫让,再招揽当地的有学之士帮忙,相信很快这里就会稳定。”

    本来维护忠义王的人也不多嘛,忠义王文治武功暂时还没什么建树。

    李玉山点头。

    李蘅远道:“还一个就是宣传,不然你做了好事没人知道怎么办?要发单子宣传,说清楚咱们的好处,忠义王和朝廷不好的地方,请各地乡绅保长吆喝,这样一对比,咱们就会非常占优势,什么时候局势稳定了,什么时候再停。”

    所以这里的工作会有很多,但是不用流血牺牲,都是最好的策略。

    萧掩点头:“以后每占下一个城池,我们都可以按照这个方法来俘获人心,巩固力量,这样可能打到长安的时候会避免很多牺牲。”

    历来的起义军都是被压迫,或者想钻空子捞好处,说到底,要么乌合之众要么自私自利。

    在打仗的时候,他们多是持着报复性的态度来的。

    所以即便是平民百姓,在他们眼里都是给朝廷交税的,他们也会杀戮,也会屠城。

    最后大多数都是失败的。

    然而还美其名曰一将功成万骨枯。

    其实是没有怜悯之心,没有广阔的胸怀,没有严明的纪律。

    但是这两个小崽子早有计划,听着就很让人期待的样子。

    李玉山道:“事已至此,老子的名声已经没了,但是你们能顾及着还是好的,这按照二郎说的办,记住前提,军队要有严明的纪律,去吩咐下去,恃强凌弱者斩,欺负百姓的斩,助人为乐者赏。”

    这样能挽回很多形象。

    李蘅远看着李玉山一笑,李玉山这个命令吩咐下去,他相信他们就已经胜利一半了。

    把这些事情都商量完了,李玉山看向萧掩:“你没什么事了吧?下去吧。”

    呃!

    他看向李蘅远。

    还想跟李蘅远说话呢。

    李玉山见此情景把女儿楼在怀里眼睛一瞪,他也想说话呢。

    萧掩:“……”

    他要退下去之前,看着李玉山的头,忽然发现他帽子下面有白边。

    他问道:“阿耶,你头怎么了?”

    来的时候太着急,从马上摔了一跤。

    李玉山摸摸头道:“都没事了,还几天了,别看老子了,出去吧。”

    萧掩嗯了声,李蘅远想了想,跟过去。

    李玉山气得跺脚:“阿蘅,阿耶还没亲够呢。”

    ****

    李蘅远在门口叫住萧掩,萧掩回头看她。

    从闹别扭道现在,他们还没好好说上一句话,现在忠义王都死了。

    李蘅远想了好久,最后咬着唇道:“你先说话会死啊?”

    萧掩笑了笑,道:“可是如果阿蘅先跟我说话,我会感觉比较受宠,心里很甜。”

    李蘅远哼了声;“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萧掩道:“那就说正经的,夫人的尸体,要和忠义王合葬吗?”

    这些事现在都需要萧掩安排。

    李蘅远回头看看门口,母亲的尸体,阿耶没有吩咐怎么办,她是母亲的孩子,所以这件事应该由她来决定吧?

    当时母亲临死也没选择父亲,但是她也说了,有来世不会选择忠义王。

    她已经看透了忠义王的嘴里,那就尊重她的意思吧。

    李蘅远道:“化成灰装好了,到时候我带她去找外婆外公,一起葬起来。”

    就是两边都不沾了。

    萧掩点头,又问道:“那还有一个事,我想还是跟你说吧,忠义王的儿子,你去问问阿耶打算怎么处置。”

    忠义王的儿子,也就是母亲的孩子,按道理来说是她的弟弟,可是到底是忠义王的儿子,他们现在是仇人了,留不留啊?

    李蘅远气得吹吹头发,道:“要么不说,要说起来的事情真烦人,好了,你走吧,不想跟你说话。”

    萧掩勾唇笑了笑,转身之前用口型说出一句,我晚上去找你。

    李蘅远脸红的跟苹果一样,娇羞一跺脚,转身回屋去了。

626 安置弟弟

    布置的雅致的房屋,小小的孩子坐在床上哭。

    他长了一张圆溜溜的小脸,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母亲,特别秀气。

    他叫着下人,问为什么这么晚了母亲还不回来。

    甜甜软软的声音,带着哀求,没有攻击性,十分可爱。

    这就是自己的弟弟李泽了。

    李蘅远跟父亲说了李泽的事,父亲让她把李泽带上,那是她弟弟,他们家不差一口饭吃。

    父亲总是这样,有着粗犷的外表,但是总是心肠很软。

    可是父亲杀了忠义王啊,杀了李泽的父亲,李泽长大了之后会不会报仇?

    会不会认为父亲养他又让他认贼作父了?

    太多的顾虑,所以即便父亲答应给李泽生活保障,她也不敢轻易做这种决定。

    忽然间,前面小小的人喃喃道:“姐姐。”

    李蘅远见他两只小手按在床板上,看着门口,是发现她了。

    她走进去道:“听说你不吃晚饭。”

    李泽擦了擦眼泪,然后跑下床拉着她的裙子道;“姐姐,阿娘上哪去了,她有没有去找你,阿泽想阿娘,阿娘不回来就不吃饭。”

    李蘅远努力忍着,才没让眼泪落下来,她把李泽抱起,然后吩咐下人摆饭。

    之后看向李泽道:“阿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要等阿泽十五岁的时候再回来了,所以这段时间阿泽先跟姐姐在一起好不好?”

    小孩子并不懂十五岁的时候是多少年。

    他又扁着嘴道:“那为什么不带阿泽一起去呢?”

    李昭道:“因为阿娘生病了,是被老大夫带走的,老大夫不让阿泽去,也不让我去,咱们两个都不准去。”

    李泽一改方才的失望,嘟着小嘴道:“这个老大夫好坏,不让孩子去找娘呢。”

    对,转移注意力,免得孩子现在就讨厌她。

    这时候餐桌已经摆好了饭菜,李蘅远把李泽抱到桌前,陪他一起用饭,母亲只是暂时离开半天,李泽还没有那么大的反应,所以李蘅远哄了几句,他就听话的吃饭了。

    晚上李蘅远把李泽带到自己房里睡觉,因为不断的撒谎哄他,李泽就听话的睡觉了。

    李蘅远哄他躺下,自己去换衣服。

    坐在梳妆镜前,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回想起一天里度过了这么多事,不免有些唏嘘,她看向窗外,对了,萧掩说晚上来,不知道还会不会来了。

    等了一会没人,她脱了鞋上了床,忽然窗外传来声音:“阿蘅,睡觉了吗?”

    是萧掩的声音。

    李蘅远下了地,亲自推开窗,窗外,少年睁着两只好看的眼睛,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他那儒雅的嘴角,涌着一抹轻松的喜悦,那淡淡的笑容,如今晚的月光一样,静静的就能赶走人心里的阴霾,让人想享受他给予的宁静。

    李蘅远看了一会,道:“你来晚了,人家都睡觉了。”

    萧掩道:“人家是谁啊?不是你吧,我没来,你怎么可能睡得着。”

    臭美。

    李蘅远转身去给他开门,萧掩悄悄的进来,走到床边,看一个小脑袋从被窝里露出来。

    他问道:“你想好了。”

    她这样子像是想好要带阿泽在身边了,她也以为她需要很久的考虑才能做出决定,可是孩子就在眼前,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纯真小孩,你还有什么选择?不由自主的就想疼爱他。

    李蘅远道:“希望我的选择不会给自己和阿耶带来什么伤害。”

    说完看向萧掩:“你支持我吗?”

    萧掩道:“我来就是想跟你说,如果一个小小的孩子我们都容不下,还要顾及他会不会变成复仇的人,那还讲什么悲天悯人的情怀,还说什么要给予天下人公平,那我们和自私自利的小人也没有多大区别。”

    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圣人的,圣人不仅要有常人没有的广阔胸怀,还不能畏惧危险和牺牲。

    萧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提起,眼睛亮若星河,那是一副旁人比拟不了的自信神态。

    可他的心里是那么的宽容和柔软,她却总误会他。

    李蘅远一下子抱住萧掩:“是我的,你是我的。”

    萧掩想了一下,后呵呵笑:“那你要对我好点,不然我可高傲呢,不理你。”

    可以看出来他真的十分高傲,这一路上都不理她。

    李蘅远道:“再有下次,直接打扁你。”

    再不会有下次了,太子都死了,他们以后要好好相爱,谁也不误会谁。

    萧掩大手回抱着李蘅远的腰。

    就在这时,他们的耳边突然传来甜甜喏喏的声音:“姐姐。”

    声音轻轻的,还带着试探。

    李蘅远和萧掩一起看过去,是李泽醒了。

    被小孩子看见自己和男人抱在一起,李蘅远羞的满脸通红,忙道:“阿泽在做梦,什么都没看见。”

    萧掩这时道;“我是你姐夫。”

    只见李泽淡淡的小眉毛都蹙在一起,脸纠结的像个包子,可爱极了。

    萧掩继续道:“叫姐夫。”

    李蘅远打了他一下:“他还小呢,你别逗他。”

    萧掩还是道:“阿泽,叫姐夫。”

    李泽突然道:“阿娘不让你进姐姐的房间呢。”

    说完,自己从被窝里爬出来,到李蘅远面前,掰着萧掩的手,让他放开李蘅远,然后自己跟泥鳅一样坐在李蘅远的怀里。

    这一些列动作做好了后,他用他孩童特意的天真目光直直的注视着萧掩,像是要用目光把他击退。

    李蘅远:“……”

    不知道萧掩怎么想,反正她很难为情,她对萧掩道:“你回去吧,俺们要睡觉了。”

    李泽道:“你回去吧,俺们要睡觉呢。”

    那稚嫩的声音学着李蘅远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有趣。

    萧掩想了想抬起头道:“阿蘅,咱们也生个儿子吧。”

    李蘅远:“……”

    姐弟二人把萧掩赶走,李泽躺在被窝里问道:“姐,你要和姐夫生儿子吗?”

    李蘅远:“……”

    她摸着弟弟的头道:“小孩子晚上就要多睡觉才能长高。”

    李泽道:“那你生了儿子还会跟我玩吗?”

    李蘅远:“……”

    “你到底睡不睡了啊?”

    李泽道:“你要是生儿子不管我,我就去找娘,跟娘告状。”

    提起娘,李蘅远心里有十分难受,他给李泽掖好了被子道:“姐明天带你回家,以后都会跟你玩的,像娘陪你一样,一直陪着你长大。”

    李泽听了乖巧的闭上眼。

627 战还是不战

    日出东方,离家多时的游子们就要踏上归途。

    在村口,墨玉见队伍要走,抓住萧掩的肩膀道:“我觉得你是在公报私仇。”

    人员的去留是由萧掩定的,豫让和李儒慕留下,墨玉是打算带走的,但是萧掩偷偷告诉他,说让他留在当地。

    萧掩被他拉住,绷着脸道:“有证据吗?我们又有什么仇?那你不愿意留下也行,自己去找国公说。”

    墨玉道:“说就说。”

    他把剑别到身后,直接就去了队伍前面,去找李玉山了。

    李儒慕等人看着萧掩,嘴角都露出揶揄的笑容,萧掩眼中的调皮一闪而逝,接着又开始绷着脸。

    墨玉找到李玉山后单膝跪在马前,道:“国公,请容许属下跟着娘子,属下不想留在当地。”

    李玉山低头一看,这少年五官精致,翩翩的红衣气质超然若仙,真是好看,竟然比姑爷还好看。

    他道:“你不是墨玉吗?没听说你要留在当地啊,不是豫让和我那憨厚的孩儿留下来了吗?”

    呃……

    墨玉看向萧掩,萧掩还是板着脸,但是其他人都在笑。

    他气得吹吹额前的头发,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李玉山接下来又道:“对了,虽然不是强制,但是留下来有什么不好吗?你为什么这么不想留下来?”

    墨玉:“……”

    见少年脸颊微微红润,娇羞如花的样子,李玉山道;“噢!原来如此。”

    他脸上一副我是过来人的笑容,然后指着身后的马车:“阿蘅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墨玉眼前一亮,回头示威似的看向萧掩。

    萧掩本来是要调戏他的,偷鸡不成蚀把米,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玉山,那媳妇是他的,为什么安危交给墨玉。

    李玉山嘴角挑的老高,自己大宝贝受欢迎当然高兴,管他跟谁订了亲,没结婚之前,漂亮小伙不嫌多。

    *****

    李玉山必须得尽快赶回范阳去,虽然他们距离长安很远,长安的消息也没传过来,但是自己的女儿杀死了太子,这种不共戴天之仇,皇上肯定要报复的,所以范阳危险。

    他们的估计没有错,在距离范阳只差两个郡的地方叫做七门,这里是常中郡的范围之内。

    此时郡守方守业和他的幕僚正商量着长安城来的军报。

    长安的意思是让他集合附近兵力,攻打范阳,但是话没有说的太清楚,因为谁都知道,范阳因为驻守边关,有八十万大军,而他们这里,就算加上长安城的兵力,也不及二十万。

    因为节度使制度的实行,长安一直都在面临这样的窘境,就是边关驻军无数,但是中原内部却没什么兵,哪怕长安城,也只是几万禁卫军。

    所以这样如何能打?

    还有一位幕僚道:“太守大人,长安里流传这样的话,是皇上要强占李玉山的女儿,跟太子争夺,所以误杀了太子,这样的理由,咱们如何发兵?也赢不了啊。”

    另一人道:“李玉山又是最擅长防守战的,人家的的军队身经百战,咱们的人打过几回仗啊?不是以卵击石。”

    他们的人徭役老百姓才是最在行的。

    方守业暗暗摇头,他也不想打啊,李玉山和他只隔着两个郡,还有一点交情呢,怎么好意思打,但是不打的话,皇命难为。

    怎么办?

    他想了想,就用拖延战术吧,反正调兵遣将要时间,管朝廷要三十万大军,调不过来就不打。

    正想着,看门的下人走进来。

    “太守,门口有个白衣道士求见,他说他有玉龙子,是天命所归,能帮助您攻打范阳,打胜仗。”

    幕僚们全都一起的看向方守业。

    方守业也很迷惑,道士?玉龙子?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人呢?

    ****

    几经讨论,方守业最后决定,自己私下里见见这个道士,看他怎么说?

    因为天气变暖,他花园子里的樱花开了,正好在接待客人。

    他是让下人先把人带过去的,等他到了园子,远远的,粉红色的花枝下,一个白衣青年,背后背着剑,正看着花枝发呆。

    他躲在一颗树后,正好能看见青年正脸。

    脸型微方,但是十分精巧,一双眼睛漆黑如点墨,眼里没有波澜,看什么都直直的,是孩童天真不容识错的那种目光。

    他身材纤瘦硕长,身上的白衣飘飘,再加上那浑然天成的天真气质,一看就是一位超脱世俗之外的方外世人。

    方守业看得心跳漏了半拍,因为这人给人第一感觉就很想相信他的话,难道他真是能助自己打胜仗吗?

    方守业看了好一会儿,那青年都没有不耐烦的迹象,反而他自己已经有些不耐烦。

    于是走了过去,青年听见脚步声,目光从花上移开,看向了他,还是那种孩童般好像要把人看穿的天然呆的目光。

    方守业被他看得有些发慌,走近了道:“敢为阁下何人?”

    那青年微微颔首:“小道道号景云,是逸风道长的徒弟。”

    方守业不信道,并不熟悉这些人,但是他对景云十分好奇:“听口音你离我们这不远啊?”

    景云道:“小道生长都在范阳,所以算是范阳人。”

    方守业更奇怪了:“你是范阳人?那你不是说能住本官打仗?你知道本官要打谁?你不是对方派来的奸细吧?”

    景云眼神还是很干净的样子,道:“小道已是出家人,不存在哪里人的划分,哪里不平到哪里。”

    这倒是说得过去,方外世人了。

    可是方守业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人。

    景云目光何其毒辣,一扫就能知道他的想法,道:“小道愿意助太守一臂之力,是因为李玉山的姑爷天生有反骨,这次谋杀太子,就是他一手策划的,跟皇上无关,所以必须严惩后以正视听,也要给皇上和天下人一个交代,否则让他们冲破关卡,那后果就是生灵涂地,小道并没有什么私心。”

    方守业不可能对只见过一面的人掏心掏肺,他秉着怀疑的态度,试探道:“其实也不是我不打,是我们想打也打不过。”

    景云道:“那如果小道跟太守您说,李玉山他根本不在范阳呢?

    主帅不在,如果打下来,范阳偌大的地盘和军队,就可以是您的囊中之物了。”

628 有内奸

    本来李蘅远她们是在季阳郡,走了二十天后到了赵郡。

    赵郡和七门成东南直线的位置,赵郡到萬城,博陵郡、上古郡就是范阳了。

    其实到了这个地界,应该就是李玉山的控制范围之内,郡守他可以任免。

    七门就在赵郡的西边,它如果想到范阳,是过常中郡然后博陵,剩下的路线就一样了。

    也就是说大家可以不用路过七门,直接就能到家,但是这里离七门很近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到赵郡县城,阿泽说饿了,李蘅远提议就地造饭,不然再走下去也要一个时辰呢。

    马上要到家了,大家也都不那么急了。

    在别人造饭的时候,萧掩约李玉山去取水,于是翁婿二人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李玉山第一句话就是:“你确定是有奸细才会如此。”

    萧掩道:“城里来的信号是有个年轻的道士找到了方守成,方守成派人去打探一番,确定您不在城里,才发动的攻击,孩儿想那个道士是景云,但是孩儿确定他最近不在范阳,因为在长安的时候,儿摸到了他的踪迹,范阳他也进不去,进去会被抓,就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这个人就是内奸。”

    因为景云之前有毒杀过萧掩,现在范阳还在通缉他,这个李玉山知道。

    而之所以说奸细的事,是因为五天前方守成对博陵郡发起了攻击,他以为李玉山不在,就能捡到便宜,没想到范阳的边还没沾到,萧福生就带人来博陵了,击败了他一般的守军力量,仗也就打了三天,他就灰溜溜撤军了。

    现在萧掩和李玉山都知道了消息。

    李玉山相信道:“有奸细又能如何,以为我不在范阳就没人了?就算我死了,范阳个个都是好二郎,岂能让他们攻破?”

    之前范阳兵对朝廷还会忌讳,现在已经有了血海深仇,干脆就不用服天朝管了。

    所以就算没有李玉山,驻守的还有那么多将士,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攻破。

    李玉山又道:“如果真的有内奸,也是没脑子。”

    萧掩看着阿耶一笑,后点头:“那慢慢查。”毕竟内奸还是有潜在的危险的。

    李玉山道:“交给二郎。”

    二人说这话到了水边,因为是春天,还不到雨季,小河很清澈,看着池水中的倒影,李玉山头倏然一疼,应该说他自打从马上摔下来碰到了头,就很疼,但是过了几天有些好转,之后把女儿接回来,感觉一天比一天好了。

    但是方才特别难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磕坏了,可是外面根本没有多大的伤。

    他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慌,如果真磕坏了怎么办?他的阿蘅还很小。

    萧掩已经取好了水,来帮他的忙,李玉山抬头道:“二郎,这次回去,给你和阿蘅找个日子,你们把亲成了吧?”

    之前岳父大人可是一只觉得阿蘅年纪小。

    萧掩喜出望外,道:“多谢阿耶成全。”

    李玉山道:“阿蘅年纪小,你年纪大,你经历的事情也多,把阿蘅交给你阿耶很放心。

    只一点,阿蘅是被我疼在手心里长大的,所以阿耶不允许别人对她不好,我的阿蘅对人都会很好的,你要好好对她。”

    萧掩点头:“儿会对阿蘅好的。”

    李玉山心里叹口气,不放心也只能这样了,难道让女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行,女儿嫁人就是有人照顾了。

    可是一想到真的把女儿嫁人了,去做别人家的媳妇,去一个陌生的人家,要和不是亲人的人相处,不知道女儿习不习惯,真的很担心,也很心疼。

    他是个容易感动的人,眼泪一下子便止不住,哽咽道:“二郎啊,若是阿蘅真的有做错的地方,不管什么错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你都不要打她,哪里委屈,阿耶赔偿你,但是不要打她,把她送回来,阿耶会教育她。”

    父亲的脸,饱经风霜,是个不折不扣的硬汉,但是这时候哭的像个泪人,不断擦着眼睛的大手黑黑的肉又很厚,像个难过的熊。

    萧掩就是这样的感觉,有点滑稽,但是不能笑。

    他帮李玉山取了水,然后道:“阿耶怎么养阿蘅的,儿就怎么养他,儿把他当闺女。”

    有这句话他就放心了,这世上没男人能比父亲还疼爱自己的孩子。

    不过听着怪怪的,李玉山破涕为笑,拍了萧掩肩头一下:“胡说八道的傻孩子。”

    萧掩哈哈大笑,河边有点泥泞,他搀扶着自己的岳父,二人一路笑声的回到路边营地。

    回去的时候,小米已经煮熟了,泛着阵阵香气,七娘等人给大家分碗,李蘅远领着自己和阿泽那份,就带阿泽回到马车上吃。

    天气已经暖了,吃饭的时候她把帘子都掀开,车帘正对的方向是路旁的一片青苗地。

    三个灰头土脸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视线里,他们身上的衣服还在,但是灰色的不知道是泥还是什么,特别肮脏。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人?

    李蘅远放下碗筷,要通知大家小心,这时候发现墨玉已经过去问话了。

    不知那些人跟墨玉说了什么,之后墨玉就回来了,那些人站在原地不动,不一会的功夫墨玉又过去,手里拿着一包干粮和两个水囊,他还带着七娘芝麻,两个人端了三碗粥。

    可能是乞丐吧,所以墨玉在发吃的给他们。

    但是墨玉那个家伙好像不是会同情奇怪的人。

    李蘅远有了好奇心,吃饭就吃的特别快,给阿泽都看傻了,紧张的道:“姐姐,阿泽也不够吃呢。”说完就把碗护在胳膊下。

    李蘅远:“……”

    所以她特别能吃,是不是遗传了母亲?

    李蘅远快吃是为了问墨玉对方是什么人,没等她下车,墨玉出现在车窗外,侧脸,像是在跟谁说话,离她半个胳膊远。

    李蘅远趴在窗口道:“墨玉,方才那些人是什么人啊?”

    墨玉在李蘅远看不见的角度慢慢勾起嘴唇,等脸转过去的时候又变得严肃,道:“之前这里打过仗,那几个人是方守成那边的逃兵。”

    打过仗?

    为什么打仗,李蘅远心噗通一跳:“莫不是朝廷已经开始了?”

629 谁是内奸

    墨玉还没等回答问题,他的眼前就挤进来一个人,然后萧掩趴在窗口道:“朝廷已经命令方守成进攻了,不过打了三天,方守成就惨败而退,现在已经没事了。”

    然后墨玉听李蘅远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告诉我?”

    是的呀,他们都不知道。

    之前萧掩和李玉山接到了消息,但是李玉山知道就算自己不回去,范阳也不会出问题,所以没有跟大家说。

    墨玉心想这小子早不说晚上不说,偏偏这时候来说,就是想跟我争功劳的。

    他用眼睛斜着萧掩,萧掩余光一扫看到了,然后对李蘅远道:“说不定奸细就在咱们这里呢,你小心。”

    李蘅远问道:“还有奸细?”

    她声音很高,可能附近的人都能听见。

    萧掩点头:“所以小心。”

    说完萧掩离开窗口去看墨玉。

    他那眼神儒雅中带着一份挑衅,在女人看来一定很英俊,可惜他可不吃这一套。

    墨玉道:“看什么看?我又不是奸细。”

    萧掩用唇语道:“我和阿蘅回去就成亲。”

    墨玉的脸倏然一变。

    萧掩嘴角止不住的笑,后去勾着他的肩膀,墨玉拍了他的手:“放开。”

    萧掩道:“不放。”

    “放开,少跟我套近乎。”

    萧掩搂着他往前走,一遍还笑嘻嘻的好像他们俩人很亲密,他道:“找个地方恭喜我了。”

    二人到了路旁的一棵白杨后,墨玉甩开萧掩的手,道:“咱们打一场吧,决一死战,我赢了李蘅远就归我。”

    萧掩摇头道:“为什么跟你打,那是我的未婚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和你赌,你有什么筹码?”

    墨玉道:“你就是怕输吧?”

    萧掩点头道:“是啊,未婚妻子是我的,赢了也是我的,输了反倒成了你的了?我怕,只要跟阿蘅有关的事我都怕,从来不会用妻子儿女来赌博。”

    说着蓦然的笑了,然后摊摊手:“当然,我自小就自律,吃喝嫖嫖赌跟我都没有关系。”

    墨玉翻了个白眼道:“吃喝嫖赌抽跟我也没关系,而且我还成熟稳重,友爱他人,专情不二,简直人见人夸。”

    萧掩道:“你评价的是我。”

    墨玉声音有所提高:“要点脸。”

    萧掩道:“就是要脸才勉强同意你的夸奖,不然你知道的,我比你想象的更优秀。“

    真是,没见过这种人,哪里比得上他,却要成亲了。

    墨玉心中烦乱不堪,可是因为萧掩的挑衅,那种痛失所爱的感觉又不太明显,他一下子都不知道要不要感觉萧掩了。

    见过鬼,干什么感谢他。

    墨玉要推开萧掩:“启程了。”

    萧掩这之后攥紧了他的袖子道:“方才你说你友爱他人,十分能团结人,那如果你的弟兄中出现了内奸,你会怎么做?”

    “内奸,你的意思真的有内奸?还在咱们这边。”

    萧掩肃然道;“我不确定啊,所以才问你。”

    “那你的意思是怀疑我是内奸?”

    萧掩摇头:“你不会,你都已经做好了当苦情男的准备了,在你想法设法**阿蘅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眼神,你关心阿蘅,不会忍心出卖我们的。”

    墨玉脸一黑,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奖。

    萧掩接下来道:“对外的时候,我们才是一伙的。”

    所以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墨玉道:“那你怀疑谁了?”

    萧掩道:“我只排除了你,剩下的都有嫌疑,你做到心里有数。”

    说完拍拍墨玉的肩膀:“咱们出去吧,可以赶路了。”

    所以,他真的是来特意通知他,让他小心的。

    …………

    接下来就到了赵郡,因为萧掩的话,墨玉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因为萧掩是单独跟他说的,萧掩还说除了他,谁都可以,所以白景辰,楚青筹……就算那些每天睡在一个屋子里的人都有可能。

    但是这些人很多都是从小就和他一起长大的,真的会是奸细吗?

    都是范阳人啊,为了什么,钱财吗?缺钱可以找国公啊。

    那是为什么?

    他们住在一个客栈里,这时候正是傍晚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大厅里,墨玉暗暗扫着每一个人,突然裤腿被人拽了。

    谁?

    低头一看,还没有自己剑高的一个小不点。

    墨玉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你不是李蘅远的弟弟吗?”

    小不点道:“墨玉大哥哥,我想方便,姐姐吃饭不想理我,她之前说有事可找大哥哥你,你会帮忙的。”

    墨玉:“……”

    凭什么就给他扣好人的帽子,还什么苦情男,呀。

    他想了想指着柜台附近的那一桌,那是萧掩的地方:“你姐夫,你们是亲戚,去找他吧,我不会伺候小孩子。”

    李泽道:“太远了。”

    说完叹口气,失望的低下头,道:“那我一个小孩子,都快憋不住了,我还是去找姐夫吧,还是姐夫能照顾我。”

    墨玉:“……”

    他站起来直接把小孩子抱起来,然后让李泽骑在他的脖子上,道:“以后记住了,姐夫再好,也不如哥哥我好,懂了吗?”

    李泽呵呵的笑,在他耳边低声道;“墨玉哥哥,我最喜欢你了,你是最好的。”

    这还差不多,墨玉勾着嘴唇看着前方,蓦然就笑了。

    到了茅房,他们看到了白景辰。

    墨玉只是用眼神跟白景辰打了个招呼,虽然一起长大,但是他性格很冷淡的,白景辰一天说不上十句话,所以面子上的感觉并不亲近。

    白景辰却一反常态的停下来。

    墨玉正不解呢,看着白景辰在看着李泽笑。

    李泽这时候两只小手放在嘴边,给白景辰一个飞吻:“景辰大哥哥,人家好想你,想听你说话呢。”

    白景辰笑了笑,然后摸摸他的小脸走了。

    等人走后墨玉将李泽放下来,捏着他的脸道:“你这人小鬼大的小东西,看来你谁都吃得开啊,是不是也在白景辰耳朵边说景辰大哥哥最好了。”

    李泽捂着裤裆羞涩的笑:“是景辰大哥哥喜欢我。”

    然后跺着小脚道:“墨玉大哥哥,我快要尿出来了。”

    哎呦,这不行,墨玉一阵手忙脚乱,后气愤的看着李泽道:“我明白了,你姐是让你找我帮你脱裤子。”

630 白景辰不见了

    晚上萧掩和阿耶去查看赵郡战势的损伤情况。

    李昭把李泽哄睡了,就一直等着,到了三更天也没听见回来的声音。

    她有些担心,毕竟是打了一场仗呢,所以穿好衣服下了地。

    推开门,客栈的后院天井就在眼前。

    她往下一看,阿耶和萧掩站在天井正中间的小花园旁,阿耶背对着她,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萧掩,二人在说话。

    她在二楼,当然听不见二人说什么,她就一个劲的给萧掩使眼色,希望萧掩能看见。

    萧掩和李玉山正在说内奸的事,无意间一抬头,正好看见他的小娘子在跟他龇牙咧嘴扮鬼脸,萧掩慢慢勾起嘴角,不过那愉快稍纵即逝。

    他把手背过去,然后佯装无意的站在李玉山身边,给李蘅远打了个等他的手势。

    李蘅远看见了,抿嘴一笑,然后跑到台阶的柱子后躲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翁婿二人上来了,李玉山走到李蘅远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后道:“应该睡觉了。”

    回头对萧掩道:“咱们明早早点启程,尽快赶回去,你也早点睡吧。”

    萧掩乖巧的一嗯。

    李玉山的房间在李蘅远房间旁边,萧掩的在李蘅远的三个远。

    看阿耶进门后,萧掩佯装去开自己的门,也进去,等李玉山的门关严了,萧掩等都不愿意等,轻手轻脚跳出来,就去楼梯口:“阿蘅。”

    他轻轻的叫了声。

    李蘅远从柱子后跑出来,直接拉住他的手,二人相视一笑,然后萧掩把李蘅远拉到楼下没人的地方。

    被爱人按住肩膀仔细瞧,李蘅远不好意思的踢着墙角:“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萧掩摇头:“没有。”

    李蘅远;“……”

    她抬起头道:“那我有,一路上都没机会说话,你到底知不知道内奸是谁啊?”

    萧掩想了想道:“有目标,你想知道吗?”

    李蘅远蹙眉道:“你有目标了还不让大家小心。”

    “因为这个人如果真的是内奸,会非常让你伤心,他也曾跟我们出生入死,保护你的时候也不予余力。”

    萧掩的脸上涌上一抹可惜。

    他近来经常没有正经,但是李蘅远不相信这种事他还能开玩笑。

    他的意思,这人分明是十分亲近的人。

    李蘅远微愣之后脸色一变,道:“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吗?”

    他的阿蘅,总是不会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人心,她喜欢先用善良的角度去想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掩藏在背后的想法就是评价一下这个人值不值得原谅。

    萧掩没有直接说名字,道:“你知道吧?这次又是景云那厮挑起来的,他什么目的?就是阻止我,而景云是个道士,咱们周围,你看谁像是修道的?”

    景云的特点就是干干净净看起来很天真,因为很少招惹俗世,所以有种飘然若仙的气质。

    景云喜欢穿白衣服,束发别简单的笄,会喝酒,不吃肉。

    李蘅远心中有了人选,倏然一疼,不愿意相信的看着萧掩。

    萧掩道:“你知道是谁了吧?”

    李蘅远还没公布名字,突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不是娘子和萧二郎在说话?”

    是墨玉的声音。

    已经被人发现了,萧掩拉着李蘅远要走,李蘅远无声的摇头,然后走出楼梯后面的角落,到了楼下往上看:“是我们,你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

    “你自己也没睡觉,你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

    李蘅远:“……”

    这家伙没上没下的吃炮仗了?

    墨玉说完也暗暗后悔,谁让她总是跟萧掩半夜跑出来呢?

    他没理李蘅远,走到萧掩面前道:“我今天听阿泽说了一件事,非常蹊跷,阿泽说白景辰跟他说过很多话,可是这家伙不是每天只说十句话吗?怎么破戒了?”

    李蘅远和萧掩对视一眼。

    随后李蘅远问道:“你怀疑的人是不是白景辰?”

    萧掩道:“景云,景辰,难道他们不像是师兄弟。”

    那如果真的是的话,白景辰从到八岁就入了国公府,逸风这个老道可真是老谋深算了。

    李蘅远扶上楼梯道:“找他问清楚。”

    萧掩和墨玉想要阻止他,后萧掩道:“说开也好,免得冤枉了人。”

    早晚要说开的。

    他二人最后没有劝李蘅远,也跟着上了楼梯。

    白景辰的房间在天井的另一边,李蘅远先顺着围栏跑过去,她去敲门,可是里面没人出声。

    李蘅远又叫道:“白景辰,在不在?”

    还是没人。

    而白景辰是习武之人,平时都极其机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现在这么喊都不醒?

    可能没在屋里,李蘅远回头看向萧掩和墨玉。

    墨玉到了近前一脚就把门踢开。

    踢开后屋里黑洞洞的,没有人的声音。

    萧掩先进了屋,把灯点燃后一看,李蘅远道:“没人,他去哪了?”

    萧掩和墨玉都没回答,但是从他们二人肃然的脸上,李蘅远看到了自己非常不想知道的答案,白景辰就是内奸,已经跑了。

    萧掩和墨玉又在屋里找了一遍,确定没有人。

    然后萧掩对李蘅远道:“白景辰剑法好,是个危险的人物,阿蘅你先回房,若是害怕就把阿耶叫醒,我和墨玉带人去找他。”

    这种时候李蘅远都帮不上什么忙的。

    她点头。

    因为客栈已经被他们包下来了,所以李蘅远没有觉得附近会有危险,萧掩说完,她就自己往回走。

    萧掩从这边的楼梯口往下走,突然间心里非常担心,万一白景辰不是跑了,留下来要害人呢?

    他又跑到上面,到了长廊,就能看见李蘅远的身影,还没到房间那边,她一个人在围栏前走着。

    这时墨玉也跟上来,问道:“萧掩你干什么?不走了?”

    萧掩看着李蘅远的背影道:“还是先把阿蘅送回去再找人,咱们不急于这一时。”

    墨玉点头:“你说的对。”

    二人去追李蘅远,等李蘅远到了房门口了,他二人也追上了,路上没有危险,萧掩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笑自己草木皆兵。

    不过没办法,他担心自己的女人。

    李蘅远这时候去推开房门,她走的时候熄了灯,屋里还是黑的,她回头道:“我亮了灯你们再走。”

631 有一个孽种

    屋子里一亮,没感觉到什么特别的气息,李蘅远看了看,却觉得少点什么?

    她愣了下,跑回到床边掀开被子一看,被窝里空空如也。

    她回头看向萧掩和墨玉:“阿泽呢?”

    一个小孩子不可能自己不见了吧?

    墨玉道:“我先去茅房找找。”

    可是屋里有恭桶,而白景辰也不见了,他很有可能是奸细,所以有个答案在三人胸中呼之欲出,那就是白景辰劫持了阿泽,带着阿泽跑了。

    不等玉墨回来,李蘅远拉住萧掩道:“去追,应该还没走远。”

    因为李蘅远刚出来的时候李泽还在房间里,只有跟墨玉说话,去白景辰房间,这些活动都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白景辰不会走多远。

    萧掩心想既然他要跑路,那一定是去找景云汇合,根据线报,景云还在七门。

    他拉着李蘅远就往外跑,这时候墨玉回来了,看见他们摇头。

    萧掩道:“叫人,西边和西北分两队,去追。”

    他们这一吵,把客栈里的人都惊醒了不说,萧掩带着李蘅远跨上马背,一路向西急追。

    因为西北刚好是两边交接处,前几天打过仗,所以这里的住户都已经搬的搬,跑的跑,路上一点灯火都没有。

    好在月圆。

    萧掩跑了不知道多久,路过第一个村庄,到了村口的时候隐隐闻到了血腥味,他回头道:“不怕,有可能是前两天打仗死的人。”

    也有可能是白景辰把阿泽给杀了。

    李蘅远道:“先过去看看再说。”

    二人闻着气味找到了两具中年男性的尸体,尸体被人翻找过,衣服松松垮垮的样子。

    萧掩道:“兴许是逃跑的时候遇到抢劫的了。”

    李蘅远道:“还兴许是抢劫别人被别人抢了呢。”

    总之没有钱财在身上,是死人,但是也是大人,不是阿泽。

    二人弃了那个柴禾剁继续往欠赶,就到了村子里的岔路口,路口的一户人家前面有拴马庄,上面拴着一匹青色马,正是白景辰的。

    李蘅远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白景辰没跑远,怕的是他为什么不跑了,停下来是要对阿泽不利吗?

    可是马上已经没有人了,没办法给她答案。

    萧掩这时候喊道:“白景辰,白景辰,有什么事你先出来说。”

    没有回音,李蘅远道:“咱们下去分头找找吧?”

    萧掩跳下马背,然后把李蘅远接下来,后牵着她的手道:“不要分开,免得被偷袭,他小孩子都能带走,谁知道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蘅远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只是跟着他走。

    他们到马儿不好走的屋里去找找,李蘅远叫阿泽,萧掩喊着白景辰,可是这户人家里找遍了也没有。

    等他们再出来就发现自己的马匹被一个黑影牵着。

    萧掩看出是白景辰,喊道:“你站住。”

    白景辰听见萧掩的声音跳上萧掩的马背拔腿就跑。

    萧掩一个箭步跃出去,挥剑砍断白景辰马匹的缰绳,跃到上面。

    可是他刚一坐上,那马就尥蹶子,还嘶鸣。

    萧掩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马腿受伤了,难怪白景辰会停下来,就是要换他的马。

    大意了。

    萧掩跳下马背喊道:“白景辰,你走了可以,把阿泽还回来。”

    他的马太快,白景辰都跑没影了。

    萧掩气得七窍生烟,打了个响亮的口哨,这时跑在前面的白景辰发现坐下快骑突然间调转了马头。

    “……”

    萧二郎这个家伙,真是人家占他一点便宜都不行,他赶紧跳下马背,要藏起来。

    这时候萧掩和李蘅远已经快步跑过来。

    一条笔直的村路,两边有人家,大门也都敞开着,但是没有什么遮挡物,根本藏不住了。

    白景辰知道跑不掉了,反而走向萧掩,然后抽出宝剑。

    萧掩的剑一直都在手上,二人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擦出火花,周围的空气是剑拔弩张的压抑感觉。

    李蘅远突然喊道:“白景辰,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背叛范阳,为什么要背叛大家,背叛我。”

    她清脆的声音中带着肯定,没有多余的确认,只是为他为什么,已经确定内奸就是他。

    白景晨嘴唇抿了抿,后眼里的杀气顿时消失殆尽。

    但是萧掩并没有放松警惕,可是白景晨没有攻击过来,他也按兵未动。

    李蘅远依然用她执着又坚毅的目光看着白景晨:“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谁对不起你了。”

    她和萧掩都以为白景晨还会默不作声,毕竟他每天只说十句话,他一直在保持他的个性。

    但是这次他声音透着无奈,道:“从前有一个母亲,在父亲出外谋生的时候和别的男人好了,然后生下一个野种,等父亲回来后,他十分生气,但是他还算个好人,并没有将妻子休了,只是打骂了一顿,这件事感觉就过去了,但是几年后,那个妻子还是跟着别人跑了,她没有带那个孽种,孩子留给了父亲,但是并不是亲生的,父亲出于对妻子的怨恨,整日鞭打那个孩子。

    后来那个父亲又娶了一个妻子,这回不光是后爹,还有后娘一起虐待那个孩子,最开始父亲还会给他吃饭,后来嫌他没用,饭都不给吃了。

    他不堪忍受,要逃跑,但是父亲又不让他跑,抓回来会受到比不准吃喝更严酷的惩罚。

    父亲说,我把你养大,可不是为了让你脱离我的掌控的,你母亲欠我的她跑了,你就要一点点还给我。

    这个虐种,最后就完完全全成为了父亲的发泄工具。

    可是他不知道该恨谁,他还很小,才五六岁,他只知道应该害怕,害怕到了最后,就变成了绝望。

    于是不用父母不给他饭吃,他自己就开始不吃不喝,忍受这这一切,他希望自己早点死去,就能摆脱这一切了。

    不过后来他很幸运,一个道士路过他所在的地方,把他救活了,并且带到山上教他修道。”

    白景晨说到这里,眸子中有一种坦然的无奈,道:“这下你们应该明白了吧?那个野种就是我,那个道士就是师父逸风,师父救了我的命,我终身都听他的。”

632 爱与恨的选择

    所以,他和景云是师兄弟。

    他很小就被派到了国公府,到了李蘅远的面前,或者逸风早就安排了这一步。

    李蘅远高声道:“所以你是因为二郎才背叛我们了?背叛范阳,你觉得你师父对你有再生之恩,你要全心全意的效忠他,那你想过没有,你也是很小的时候来到国公府的,在国公府呆了多少年,少说也有十年,这十年里,谁又对不起你了?

    你效忠师门的方法有千万种,可是你怎么忍心出卖大家?这是范阳没有事?如果出了事,你良心过得去吗?”

    白景辰身形一震,

    后也提高了声音:“三小娘子,我进入国公府,本来就是卧底,你让我怎么办?这是我的职责。”

    “你竟然还不知悔改。”李蘅远气得手抖:“如果是景云这样,我压根就不会怪他,他没吃过国公府的饭,国公府的人对他一点情义都没有,那么你也是吗?你也一点情义都没有,是吗?”

    白景辰其实内心十分煎熬。

    他为什么每天只说十句话,因为只要不和人交流,就不会有感情,他最怕的就是跟身边的人有了感情,到时候会难以抉择。

    他内心不住的在骂自己忘恩负义,可是如果骂自己,就等于是否定了师父。

    师父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是方外世人,他没有感情。

    白景辰脑中精光一闪,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他挺起胸道:“是萧掩不听师父的警告,一定要一意孤行去谋反,就算是范阳出事了,罪魁祸首也不是我,是萧掩,他一个引起战争的人你不怪?你来怪我?

    我没有错,我没有任何错误,我是使命使然,我是方外世人,我不问红尘事,只听师命。”

    李蘅远狠狠的呸了一声:“你们是我见过最道貌岸然的方外世人,不问红尘事你就好好修你的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坑的都是红尘中人。

    当你责怪萧掩的时候,是不是因为你在国公府过的太好了,没有看到李家王朝给天下人带来的痛苦和哀伤?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吃不上饭的时候,难道不想着活命?

    你这种人,就是我家对你太好了,太好了,才让你觉得是人都得老老实实的生活。

    凭什么你那遭瘟的师父就要维护腐朽的王朝,李家难道不是打了别人的天下,谁是正统?谁是命中注定?要我说,谁能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谁就是英雄。”

    少女站在无边的夜空之中,她身子凛然,那不服气的气势就像是一把火,突然间把黑夜点亮了,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萧掩看着李蘅远,她记得以前李蘅远是白景辰这个立场那么骂他的,骂的他没什么话好反驳。

    现在她已经完全换了个方位,变成了他最好的伙伴和知己,如今她可以独挡一面的去帮他反驳那些质疑他的人了。

    他的阿蘅,他的未婚妻,有她在,他这辈子一定会成功。

    白景辰对上李蘅远那黑夜中也凌厉的能看穿人心的目光,其实心底十分的惭愧。

    可是……可是……

    他还是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事情是你们挑起来的,我们也只是立场不同,你不应该只指责我而不指责萧掩。”

    李蘅远道:“我不会指责萧掩,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做出绑架小孩子的事情来。

    白景辰,你也是从小孩子那么大长大的,你在小的时候无助过,被人迫害过,那你就更应该清楚,小时候遇到的伤害,会成为一个阴影,一个可怕的影子,跟随着你一直走下去,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吓唬阿泽?把阿泽交出来。”

    萧掩是时候开口:“白景辰,我也敬你是条汉子,有事说事,你把孩子藏哪了,放出来。”

    白景辰这时候突然笑了。

    开始只是自嘲的笑,后仰天长啸,他那出尘绝世的身影上,第一次因为这种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的感觉,染上一层浓重的哀伤。

    后他看向李蘅远道:“我嫉妒你弟弟,明明你母亲背叛了国公,国公竟然准许你带着李泽回来,带李泽回来也就算了,应该跟我小时候一样啊,国公帮别人养孩子,总得有所图谋吧?要打,要挨饿。”

    说到这里他嗤嗤的笑,后又哽咽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国公不打他?为什么还给他饭吃,为什么大家还都很喜欢他?因为你。”

    他指着李蘅远道:“你母亲在你小的时候都不要你了,你还能帮她带孩子,要不是你这么护着一个小孩子,国公一定会打他的,会让他挨饿,所有人都会讨厌那个不爱言语的孩子,所有人看见他都会跟看见苍蝇一样,他也不应该是欢喜和高兴的。

    他应该像我小时候一样,要用畏惧和木然的眼神看人,他就应该是个木头,对,就是木头,木头才不会有痛苦。”

    接下来他陡然间提高声音,是吼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对他都不像对我一样,你们凭什么对一个孽种这么好。”

    李蘅远道:“你够了,他是小孩子,你一口一个孽种的,大人的事跟小孩子无关,就算是两旁世人,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我们能帮一把还要帮一吧,何况是自己的弟弟?

    我阿耶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对不起他的是阿娘,跟孩子有什么关系?他如果想报仇,早就找我娘报仇了,冤有头债有主,他怎么会为难一个小孩子?

    他不仅不会为难阿泽,就是你们小时候,那个到国公府的时候不是孤儿,阿耶为什么收留你们呢?

    虽然爱与恨都是人性,但是有人选择恨,有人选择爱,我想你的那个父亲是选择了恨,并且一直恨下去,可是他快乐吗?你快乐吗?你们所有人都没过好。

    我阿耶选择了爱和包容,所以他有我这个大宝贝就万事足矣,什么都很开心,我们国公府的人也都很开心。

    所以不要拿你的恨来污染我们的爱,自己心灵扭曲就是扭曲,把阿泽放了,我们的事额外另算。”

633 回到我们这些伙伴中间

    白景辰低了一下头,后抬起来看向李蘅远。

    “我可以放了阿泽,不过。”

    他又指着萧掩:“你杀了他,或者让他自裁,我就放了阿泽。”

    萧掩眼睛迷城一个危险的弧度。

    李蘅远震怒道:“不要跟我讨价还价,白景辰,我们曾经一起做过战,一起死里逃生,你曾经是我亲密的伙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坏人,阿泽是小孩子,放了他。”

    白景辰原本清澈的眸子中,显出一丝迷茫,后他目光一直盯着萧掩,如一只鹰隼,专注且骇人。

    他道:“三小娘子,你不用再说了,师命难违,我打不过萧掩,我们师门也不许随意杀生,可是我必须要遵从师命阻止萧掩祸乱天下,所以你让他自杀,或者你杀了他,只要他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你不要做梦了。”李蘅远道:“没有萧掩,我也一样会走萧掩的路,你不要做梦了。

    我更不可能让你伤害萧掩,用阿泽的命换萧掩的命,难道萧掩的命就不是命,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换?”

    萧掩听了嘴角勾起讥讽的笑,目光是看向白景辰的。

    白景辰面红耳赤道:“那是你弟弟,他是小孩子。”

    “我弟弟,小孩子,也是一条命,萧掩,我未来的丈夫,也是一条命,我为什么要跟你换?

    都是命,在我这里没有轻重之分。”

    李蘅远在这时候伸出一根手指:“你只有一条路,就是把阿泽交出来。”

    白景辰被李蘅远绝然的目光震慑追,他不自觉后退一步,道;“是你只有两种选择,一种选择萧掩,一种选择阿泽,不然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说出阿泽的下落的。”

    李蘅远沉吟下道:“那我告诉你,我还有第三天路。

    选阿泽,萧掩会死是吧?那我岂不是输给你。

    而在你那里,选择萧掩,阿泽会死?那我岂不是也败给你。

    我要选择第三条路。”

    随后她目光向萧掩一扫:“杀了他,然后我们去找阿泽。”

    李蘅远的目光最后又落在白景辰身上,道:“这就是我的第三条路,我是不会败给你的,我能找到阿泽。”

    白景辰没想到最后他放弃的是自己。

    他以为李蘅远多少能因为曾经的相处,会理解他一点。

    不过当然,他也不会怪李蘅远,只是有些失落罢了。

    是失落,失落他不及萧掩,也不及阿泽,他就像是一个轻轻的蒲公英种子,从国公府的上空飞过一下,但是连痕迹都没有留下过。

    没有留在三小娘子的心里。

    他苦笑,一直苦笑,后抬起头道:“三小娘子你找不到阿泽的,我死了你就更找不到了,所以你还是只有两个选择。”

    李蘅远摇头:“不,这就是我跟你们不一样的地方,我绝对不钻死胡同,我就是要第三个选择。”

    她说完再次看向萧掩,这次神色更加肯定:“动手吧,宁可两败俱伤,也杀死他。”

    随着李蘅远话音刚落,萧掩冲向白景辰。

    二人都是剑法的绝顶高手,两柄寒光碰在一起,在夜空中发着如烟花散开般耀眼的火星子。

    就这样他们过到三招的时候,白景辰觉得萧掩攻击他的剑法中并没有杀气,但是却怨怒慢慢。

    是在怨恨他背叛他们吗?

    可是他算是背叛吗?

    就算是背叛也是他萧掩惹的祸吧?

    他们有什么交情,他凭什么来埋怨他?

    可是内心的深处,却有一个痛苦的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其实萧掩曾经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如今自相残杀,怎能不让人心伤。

    可萧掩的剑法中没有杀气,他又没办法杀死萧掩,就这么被萧掩用怨气逼的节节败退,他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一块湿的棉花,开始棉花还只是在上面,虽然有压力,但是不至于窒息,现在随着萧掩的逼迫,棉花快要堵的他透不过去了。

    他格挡一下,大吼一声:“你难道不想找到阿泽了吗?不要跟我纠缠,你终究会受伤。”

    因为他们两个的水平,只能是两败俱伤吗?

    萧掩道:“我绝对不会受伤,尤其不能伤给你这种小人,你用什么来使我受伤?是靠出卖我们?还是靠绑架一个小孩子?

    白景辰,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风光霁月,即便我早就怀疑你跟景云有关系,可是我想你顶多遵从师命来与我作对,但没想过你会用小孩子来威胁我,你是小人,我不会伤于小人。”

    “既然你是君子,为什么不能舍命救一个小孩子呢?”

    “因为正如阿衡说的,我们还有第三条路。”

    萧掩最后一句话说完,宝剑在手上挽了个花,那密不透风的寒光,顿时像是一轮银盘一样将他身形都罩住。

    白景辰一瞬间眼花缭乱找不到攻击萧掩地方。

    而接下来,那剑花化作一道白光,直逼他的眉心。

    来自地狱般的死亡气息让白景辰一瞬间呆立不动,剑也落下,他终于嗅到了萧掩剑法传来的杀气。

    “怎么不动手?”

    萧掩的剑停在自己的眉心上没有动,而白景辰早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冷笑道:“为什么不动手?其实你也不敢杀死我吧?”

    李蘅远道:“为什么不敢?”

    萧掩跟着淡淡一笑,点头道:“为什么不敢?”

    白景辰道:“因为阿泽在我的手上?”

    所以他认为萧掩不杀他是不敢?李蘅远笑的更为讽刺。

    而她那轻蔑的样子,像是一把尖利的匕首,把一个手中握有筹码的人剜的体无完肤。

    白景辰陡然间吼道:“李蘅远,你笑什么?我很好笑?为什么他就不是害怕?”

    萧掩道:“因为阿蘅知道我为什么还不动手,不是为了阿泽,是为了给你重新回到我们身边的机会,我知道你做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恩情,因为道义,现在你的恩情还完了?我和阿蘅都不怪你,回来吧,再回到我们这些人中间,我们这些伙伴。”

    他说着慢慢放下剑,他的语气无不优雅,可是太过平淡,而这平淡正是萧掩的特性,他说这些话是认真的。

    夜风呼呼,明月羞涩的躲在云朵里,天一下子变暗了,而萧掩那长身玉立的身影在白景辰眼中却再也挥抹不去。

    他真的还能接受他回到他们身边,这样的他,让他无地自容。

634 白景辰自杀

    白景辰越是内疚越是想摆脱那种负罪感。

    忍着热泪吼道:“谁要回到你们中间?我为什么要回到你们中间?我们是敌人,永远的敌人。

    我从来没把你们当过伙伴和朋友,我是卧底,从师父送我到国公府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伙伴,所以我话都不愿意跟你们说,我就是这样一个很可恶的人,萧掩你杀了我吧。”

    “白景辰你真的不把我们当伙伴吗?”

    就在这时,李蘅远听到身后马蹄翻腾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是墨玉带了一队人赶过来了。

    见他来,李蘅远心里松口气,随后又回过头看向白景辰。

    墨玉到了白景辰面前下马,不由分说就是抡起拳头,打了白景辰两拳,白景辰的左脸瞬间就鼓了起来,不过月光下看不清,如是白天,应该能发现红肿。

    所以墨玉真的是生气到了极点了。

    白景辰等站好后没有还手,他目光躲闪,不敢去看墨玉。

    墨玉道:“你真的不拿我们当伙伴吗?我也不拿萧掩当伙伴,但是你也不拿我们当伙伴吗?”

    萧掩并不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人。

    对于墨玉的话,萧掩:“……”

    李蘅远:“……”

    白景辰不回话,墨玉又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伙伴。”

    他说完话,他身后的兄弟也走上前来。

    白景辰无奈的抬起头,后目光微眯道:“我跟你说话都不到十句,为什么我就把你当伙伴了?不是。”

    墨玉道:“那那年我练剑的时候手腕摔坏了,是谁偷偷躲在窗下抹眼泪,又是谁给我找的膏药让夜寒轩给我上药的?你以为这些事夜寒轩真的不会跟我说吗?既然不是伙伴,你那么关心我干什么?”

    白景辰微微欠开嘴角,后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墨玉气得冷笑,道:“夜寒轩总不用你同情吧?他的金刚杵编绳坏了,是你亲自辫的红绳给他挂上的,这也是同情?”

    他们这些人住在一起,已经十多年,最少的也是五六年的兄弟,常常会遇到一些事情。

    大事就不说了,可是这种小事,白景辰完全可以不管,夜寒轩也可以去找婢女给他编,但是白景辰手巧,就默默给他编好了。

    白景辰被墨玉的话逼的退无可退的样子,后他道:“因为夜寒轩跟谁都挺好的,但是他不是走了吗?”

    “所以我们就都不是伙伴了,那不提夜寒轩,豫让的剑不合手,你又为什么热心的帮他改呢?”

    往事一幕幕,却如过眼云烟,在幸福也回不去了。

    白景辰再次提高了声音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感情,我对你们没有感情,不是伙伴,我就是愿意做这些事不行吗?”

    墨玉道:“那好,你就是愿意跟我们一点感情都没有,那现在我替娘子选择,我杀了萧掩,你把阿泽交出来。”

    他的话音光裸,拇指一掰,宝剑便出窍了,然后回手就挥向萧掩。

    大家都措不及防,萧掩更是在发愣,都没有躲。

    李蘅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景辰的剑好像已经碰到萧掩,她大怒一声:“助手。”

    可是她的喊声又能挡得住无情的白刃吗?

    电光火石之间,白景辰捡起宝剑一挡,当啷两声,他和墨玉的宝剑都落在低声。

    萧掩毫发无损,只是用无情危险的目光看向墨玉。

    墨玉也不理他,嘴角勾着看向白景辰。

    李蘅远也看向白景辰。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众人都看向白景辰,这样子的看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蘅远第一个打破宁静,道:“白景辰,你也不希望萧掩有事对不对?把阿泽放了吧。”

    白景辰失魂落魄的攥起拳头,后转过身。

    李蘅远一直注视着他呢,感觉他是要去找阿泽,就在这时,道路右前面传来哭声:“白景辰大哥哥,白景辰大哥哥。”

    白景辰听了一个箭步奔过去。

    这就是阿泽的声音,因为阿泽叫人一定要叫全名,后面再加个哥哥姐姐。

    众人都怕白景辰再次先得手,二话不说追上去。

    不过白景辰还是快一步,在农家的院子里,中间放了个鸡窝。

    阿泽从鸡窝里走出来,看见白景辰就扑过去:“白景辰大哥哥你上哪去了,你不是说要带阿泽去找姐姐吗?阿泽醒了看不到白景辰大哥哥,阿泽好害怕,呜呜……”

    白景辰摸着他的背道:“不哭,大哥哥在。”

    说完看向最后一个跑过来的李蘅远,于是拨开众人,让阿泽从他肩膀上把脸转过来:“你姐姐。”

    阿泽眼前一亮,随后又哭了:“姐姐好坏,醒了没有人,姐姐去哪了?”

    原来李蘅远出门后白景辰就潜进她房里,然后把阿泽叫醒,告诉阿泽李蘅远走了,阿泽就让他带他出来找人。

    李蘅远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过程,但也知道白景辰肯然撒谎,她没给白景辰好脸色,赶紧把阿泽抱在怀里。

    孩子找到了,除了墨玉萧掩几个,立即将李蘅远护住,对白景辰做出防备的动作。

    白景辰隔着人墙,看着李蘅远哄阿泽说话,那亲密无间的姐弟二人,让他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小时候,不管是任何人,都没给过他这种温暖。

    他羡慕中,鼻子一酸,再看人墙,难掩失落,所以就算他把阿泽交出来,大家还是会防备他,这样的他也根本无法回到众人之间。

    白景辰慢慢走到萧掩面前,对上萧掩,然后道:“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会和我的伙伴们相处的非常好,你让我失去了一个可以有温暖家庭的机会。”

    任是谁被这样的指责,都会升起怒意。

    何况他还劝了他那么久,还把他当伙伴,但是人家真的是完全不领情。

    萧掩鄙夷一笑,后道:“今后随你。”

    可是就因为他这份鄙夷,分心的一瞬间,白景辰握住他的剑,直接将那尖尖的头部大力握住,随后抬起对准自己的胸膛,然后贴向萧掩,那把剑就这样把他贯穿了。

    与此同时,他蓦然一笑,是对着萧掩的,道:“你生气了,难得见你生气,我是逗你玩的,别生气,我把你们当伙伴,只是我不配,如果……”

    随后他嗓子一噎,需要大口大口的呼吸,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然后闭上眼。

635 五天到家

    眼看着白景辰趴在自己肩头,萧掩有些意外的叫道:“白景晨,白景晨,你起来,起来啊。”

    阿泽看到这一幕,顿时哭起来:“姐,姐,白景晨大哥哥到底怎么了?”

    李蘅远赶紧将弟弟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然后喊道:“白景晨,白景晨,你这个混蛋,你赶紧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

    周围的人都喊起来,可是白景晨就是趴在萧掩的肩膀上不动,像是睡着了,并且睡的死气沉沉。

    *****

    夜晚的村庄最上头,那里是一块平地,平时也没有人居住,用来晾粮食的。

    此时在它不远的一个小荒上,烟火在地上渐渐升起,不过到了一定高低火苗就没了,剩下屡屡浓烟,窜上云霄,像是要对上面传递什么消息。

    这是萧掩和墨玉在火葬白景晨,白景晨死了,除了说他不配之外,什么都没交代。

    萧掩说他们道士喜欢修仙,就把他火花了,骨灰拿回去,李蘅远没有异议,墨玉也没有。

    看着那越来越旺的火,李蘅远哭的泣不成声。

    墨玉和萧掩站在一起,他问道:“这个死东西明明舍不得咋咱们,为什么还要死呢,你不是已经原谅他了吗?”

    萧掩看了墨玉一眼,就想起白景晨最后一句话,如果有……

    之后他什么都没说,所以如果有什么?

    萧掩却能确定,墨玉说的是如果有来世。

    如果有来世,他应该更早的找到白景晨,比逸风要早很多,不让白景晨受那么多苦,白景晨就不用非为了逸风卖命不可了。

    所以就算白景晨没说出来,他还是知道,白景晨说的是如果有来生,他会选择先认识他们,这样他就不用欠逸风的生命债,他就可以不用死,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他的命是逸风救的,他欠了人家生命债,就得用命来还。

    “有些东西比生命重要,比如义气,比如忠孝,当然只有有义气有气节的人身上才会有,普通人拥有的东西太多,就放不下,就不会死。”

    白景晨除了债什么都没有。

    墨玉想了想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最烦你的原因,有话也不好好说。”

    萧掩摇头道:“不不不,你最烦我的原因是阿蘅是我妻子。”

    说完走向人群后,那边李蘅远抱着阿泽在哭,阿泽已经睡着了,在她怀里,李蘅远的眼泪就越止不住。

    萧掩伸出手道:“给我吧”

    他的大手随着他的话语一起行动,他接过阿泽,李蘅远的手上轻了,可是心里的沉重并没有减少。

    萧掩拍了拍阿泽,随后道:“别哭了,人各有命,这是他的命。”

    李蘅远哽咽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抱阿泽出来吗?”

    萧掩一瞬间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

    白景晨抱阿泽出来肯定不是为了杀阿泽,也不是真的要挟他,不然墨玉那一剑,他何必替他挡着?

    而且白景晨能摸到李蘅远的房间,他若是想杀人,想找筹码,其实李蘅远比阿泽合适的多。

    “他是羡慕阿泽。”

    对,他羡慕阿泽,阿泽现在有的,正是他当年穷其所有也想追求的。

    但是他就是没有,他得不到。

    他是羡慕阿泽,羡慕,往往就伴随着嫉妒,不过多少的关系。

    白景晨的嫉妒少一点,所以只是把阿泽带出来。

    李蘅远点他道:“阿泽跟我说,白景晨喜欢跟他说许多话,他这些年不敢交朋友,有话只能对小孩子说,他那么可怜,可是我们却没有一个人重视他,萧掩,难道上辈子你不知道白景晨是奸细,你不知道他的身份是吗?”

    确实不知道,上辈子他和李蘅远没瓜葛,逸风在国公府安插的棋子就都没用上,反正他们始终都没有浮现出来。

    他也是最近才开始怀疑白景晨的。

    萧掩安慰她道:“阿蘅,别难过了,这是命。”

    什么是命?

    无法选择出身,无法摆脱童年的阴影,这就是命。

    李蘅远摇头道:“这不是命,这是人心的恶,是他母亲的债,父亲的恨,所以是人性的恶。”

    说完她又回到那堆火之前,把手垂下,默默的看着,并且想,白景晨,很抱歉,你的使命是阻止萧掩,可是我越来越坚信的要和萧掩一起做点什么。

    虽然都是人,虽然长得差不多。

    可是人群真的是十分难懂的一种群体。

    最大的悲哀就是别人生来就有的,有些人穷其一生所有也追求不到,甚至是几代人的穷其一生。

    所以,还是支持萧掩吧,哪怕你的立场不同,我和萧掩都希望,有一天,人们都可以矫情的活着,老有所依少有所养,而不是悲哀的说一声,都是命。

    ******

    等李蘅远他们回到县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阿耶在前院等大家呢。

    应该说他已经等了大半宿了,孩子丢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被惊动。

    不过事先也有人回来告诉他经过了。

    见墨玉手里捧着坛子,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熟悉他的人看他的眼神,那凶狠的眼神中透着浓重的哀伤。

    他问道:“已经处置好了?”

    墨玉道:“可以启程了。”

    李玉山没有再说什么,只吩咐道:“好生拿着,回去找地方安葬。”

    墨玉点点头。

    这时李蘅远和萧掩也从马上下来了。

    萧掩怀里还抱着李泽。

    李蘅远下马后叫了声阿耶,李玉山点头道:“上车去休息吧,咱们快马加鞭,不出五天,就能到家了。”

    李蘅远嗯了声。

    这时他身后的阿泽道:“阿耶,白景晨大哥哥死了,姐姐说死了就是去很远的地方了,她之前说阿娘耶去很远的了,那阿娘是不是也死了?

    白景晨大哥哥死了,阿泽好害怕,阿泽想阿娘了。”

    他看李蘅远叫阿耶,所以他也叫。

    李玉山听的心都揪起来,差点哭出来,忍了两下,才笑道:“阿泽听姐姐的话,阿耶带你们回家,你阿娘也会回来的,好好陪着姐姐,等阿娘回来的时候,姐姐就告诉你了。”

    阿泽乖巧的点点头。

    最近死了亲近的人太多,李蘅远都有些受不了了,阿耶说完话,她就把头别在一边。

    萧掩知道她要哭,轻声安慰一下,不过没有深说,因为她知道李蘅远会适应,因为等他们回去后,死的人会更多。

636 阿耶病了

    还有三天路程到家,大家都风尘仆仆的赶路,十分幸苦。

    这晚李玉山决定不休息了,继续前行。

    顶着星月,队伍马不停蹄的走在狭窄的乡间小路上。

    萧掩在李玉山之后,见他一个劲的摸脑袋,驱马追上去道:“阿耶,你是不是太累了,去阿蘅车里休息休息。”

    李玉山摇头道:“你也两天没休息了,你去休息一下。”

    他就算能休息也不能去休息,他是带路了,他有未婚妻的车子休息,别人可没有未婚妻,身先士卒不是说说就完了。

    萧掩道:“阿耶,我一点事都没有,你还是去休息一下,不然阿蘅知道了心疼。”

    李玉山觉得脑袋头痛欲裂,实在挺不住了,于是点头道:“我去找阿蘅。”

    阿耶上来了,李蘅远见他脸也有些浮肿,唇色发白,吓了一跳,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阿耶你怎么?”

    李玉山不愿意让女儿担心,笑道:“阿耶没事,就是连日奔波,头有点疼,休息一下就行了。”

    车里七娘和桃子在侍侯李蘅远,这时候二人都站起,给李玉山让出一个位置,后来感觉车下,桃子下了车,留着七娘伺候。

    七娘和李蘅远一起给李玉山铺好了垫子,后李蘅远扶着李玉山道:“阿耶,你睡一会吧。”

    李玉山说好。

    他这边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手上暖暖的,他又睁开眼睛一看,是李蘅远和阿泽一个人拉住他一只手,正在担心的看着他。

    对着这样两个天真的孩子,李玉山不由得流露出慈爱的笑容,他摸摸二人的头道:“阿耶没事。”

    李蘅远道:“阿耶你哪里不舒服可要告诉我,不然我爱拍。”

    是啊,他的女儿太小了,才十六岁,兄弟姐妹又不成器,母亲更是糊涂指望不上,所以他要是出事他的女儿该怎么办?

    就算留下金山银山怕女儿也守不住。

    不幸中的万幸,给女儿找到了萧掩,二郎会帮他照顾女儿吧?

    李玉山又看向李泽,阿泽太小了,再大一点点也好,就能帮着他照顾阿蘅了,到底是亲姐弟,比别人都强。

    他突然十分后悔,这些年应该找个女人,生个孩子,不管男女,和他的阿蘅都是个伴,可是他都没往那边想。

    父亲慈爱的眼神此时不知为何有一种淡淡的哀伤,李蘅远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问道:“阿耶,你到底怎么了?”

    小孩子最敏感,阿泽不断的摸着李玉山道手心,道:“阿耶,你哪里疼阿泽给你揉揉。”

    李玉山笑出来,道:“你们这两个小家伙,阿耶就是累了。

    阿蘅放心,阿耶还能活五十年,阿耶还会给阿蘅生很多像阿泽一样的弟弟,来给阿蘅作伴。”

    父亲竟然想找老伴了吗?

    李蘅远用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父亲,后又笑了,阿耶孤单了这么多年,那些个姨娘什么都是假的,确实应该找个老伴了,等回去就帮阿耶物色,再生几个弟弟妹妹就更好了。

    她被父亲的话安慰到了,于是再没多心,把被子给父亲盖上,让父亲睡觉。

637 昏迷不醒

    星辰下,萧掩脸上凝重之色像是冰块那么沉,墨玉走到他身边道:“你怎么了?这里有危险?”

    这里已经是他们范阳的地界了,怎么会有危险。

    萧掩道:“我在担心阿耶。”

    墨玉看见李玉山上李蘅远的车了,问道:“国公怎么了?”

    “他累了,头疼。”

    墨玉声音变得严肃:“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他那同意凝重的神色让萧掩心头一闷,像是被榔头打了一下。

    他怎么给忘了,阿耶多么坚强的人?行兵打仗都没有休息的时候,怎么会因为休息不好就去休息了呢?

    一定有大事。

    萧掩调转马头,这是马车突然冲过前面的重逢兵,以马车能有的最快速度跑过来。

    萧掩和墨玉都打起精神来。

    等马车快到的时候,车帘掀开,李蘅远哭的泪人一样的脸从里面探出来:“二郎,阿耶吐了,吐了一车,好想不认识我了。”

    星空长夜,孤寂的小路,萧掩骑在马上,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

    又过了两个时辰,李玉山有昏迷不醒的迹象,就是喊他他会答应,也能睁开眼睛,但是看人目光涣散,时时摇头,已经没有行为能力了。

    军医来看过,没有找到外伤,只萧掩记得李玉山从马上掉下来摔了头,但是那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事了,不知道跟这次头疼有没有关系。

    军医感觉有关系,里面好像破血了,但是他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不敢断定,也没有医治的方法。

    而这荒山野岭,也不知道哪里找大大夫去。

    李昭想到阿耶清醒前说过的那些话,垂着头骂自己:“我为什么这么笨,阿耶为什么说要找女人,给我生弟弟,他肯定知道自己病了,他担心我啊,可是我确没察觉到阿耶到痛苦,我连话都没好好跟他说,我不孝,我不孝……”

    随后已泣不成声。

    可是哭是没用的。

    这样的意外就算她实现知道也没用,因为他们都不是大夫。

    萧掩安慰李蘅远几句,后道:“这么下去肯定不行,我回去找岳凌风。”

    对的,岳凌风,他是个好大夫,可能现在也只有他能救阿耶了,离范阳也近了。

    李昭哭道:“萧掩,你可一定要救阿耶了。”

    “嗯,你和阿耶都等我接岳凌风来。”

    萧掩下了马车又找到墨玉,道:“这里我就交给你了,你带着国公也尽快赶路,我回去把岳凌风叫来,咱们两边汇合,这样不会耽误时间。”

    墨玉这时候也不会跟萧掩抬杠,点头:“快去快回。”

    *****

    萧院。

    天空放着鱼肚白,岳凌风起来喝水,一抬头,正好看见一双发光的眼睛在看着他。

    他摸摸胸口道:“萧媛媛,你再来几次我就吓死了,你是不是没什么玩的了,天天在我床头放耗子?赶紧带走。”

    “喵。”

    胖胖的大屁股猫叼着耗子走远了。

    岳凌风随后用手摸着胸口,感觉力气一点点在恢复,所以是不是李蘅远要回来了?

    手环在李蘅远身上,这几个月他离开手环都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638 神秘的岳大夫

    随着力量的恢复,这两天他脑海中时不时会蹦出两个字,就是任务。

    那么他的任务是什么呢?

    他不是这里的人,他来自二十二世纪。

    这些他都是记得的,他还记得他们有个组织,叫做复活人类联盟,组织里的科学家老王选出他们五个人,给他们带上手环,让他们穿越不同的时空完成任务。

    这个任务,好像关系人类的存亡,他们只是小试,但是到底是什么任务他不知道。

    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任务根本就没出现。

    喝了水,天空更白了,岳凌风站在窗前望着那无垠的世界,心头忽然涌上担忧来,萧掩是重生之人,萧掩上辈子就认识他,萧掩说他曾经背叛过他。

    所以他为什么要背叛萧掩?萧掩人其实不错,他跟他住在一起也十分舒服,大家就像兄弟一样,他是为什么要背叛萧掩呢?

    为了钱吗?

    可是他并不缺钱,虽然他不是富人。

    因为他吃穿用度都有人管,也根本花不到钱啊,为了地位?萧掩和李蘅远都给了他足够的尊重,甚至范阳都让他打理,他还缺什么呢?

    难道是萧掩真的要当皇帝他也想当皇帝?

    想到这个理由,岳凌风的眸子深邃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想当皇帝吗?

    ****

    又过了一个白天,晚上岳凌风带着萧媛媛吃了晚饭,他跑了五公里,就准备回来睡觉了。

    躺在床上,那种暖洋洋的力量越来越多,说明李蘅远离着自己越来越近,真的要回来,感觉也就是两天的路程。

    这次他还有种感觉,因为任务两个字总在脑海中呼之欲出,李蘅远回来之后他就能知道任务是什么。

    还有跟萧掩的关系,任务出现之后不知道跟萧掩还能不能好好相处。

    正想着,屋檐下的铃铛忽然哗啦啦的响了。

    蹲在屋檐上的萧媛媛喵了一声就冲了出去。

    是萧掩。

    岳凌风急着坐起来,萧掩一个人回来的?

    因为她确定李蘅远离她还很远。

    岳凌风去开门,果真是萧掩一脸尘土的回来了。

    他明知道自己会背叛萧掩,所以再看萧掩的时候,目光多了些躲闪,问道:“自己回来的?”

    萧掩这时候根本没时间观察岳凌风的异样,拉着他的胳膊道:“国公病重,现在什么都别问,跟我走,路上说给你听。”

    李玉山病重了?那李蘅远怎么办?岳凌风呆了。

    *****

    李玉山已经不吐了,除了偶尔口中喃喃说些听不清的话,其它时候都在痛苦的闭眼睛。

    李蘅远甚至不知道阿耶知不知道她就一直在他身边,反正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除了哭,就只能跪在车里像天空祈祷。

    之前什么都不信的,此时也什么都信了,只要能让阿耶没事,她就是少活十年二十年都可以。

    但是阿耶还是不醒。

    又经历了一上午,李蘅远腿跪的麻木,又哭的缺水,感觉连祈祷的力量都没有了。

    七娘一直伺候在身边,安慰道:“娘娘,放心吧,国公一定会没事的。”

    李蘅远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鼓励,阿耶一定会没事。

    她肯定的对七娘点头,可是眼泪就是不听控制。

    谁都想父亲没事,可是萧掩说伤到的是头,是里面受伤了,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就算是岳凌风来了,就能治好阿耶吗?

    这个好想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她又想到绝望,倏然间就心灰意冷了。

    “谁能保证阿耶没事啊?”

    这样的小女孩,跪在那里身形单薄,无助又孤单,这让盖七娘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李蘅远时到情景。

    那时候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为了她的事可是当仁不让,那咄咄逼人的气质把余氏骂走,帮着自己讨公道,她就像是最凌厉的宝剑,可不是现在这样。

    所以这世上就没有真正坚强的人,如果有,那是他还没碰到可以打垮他的事,李蘅远现在就碰到了。

    盖七娘将李蘅远扶起,坐好后让她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曾经她最过不去的时候是她这个小孩给她了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可能,现在她也愿意成为她的依靠。

    她道:“娘子,我听说我听闻国公打仗无数,身上从上大小都是伤口。”

    李蘅远点头道:“阿耶一直都是外伤,身体很好,别的病倒是不生,这次还是外伤。”

    七娘道:“这就是命了。

    我认得一个人,家里很穷很穷,光腿就断过两次,前年头上摔了一个大窟窿,谁都说活不成,可是人家自己就好了,现在又跟没事人一样。

    人善天不欺。

    国公就是总会受外伤,相信他过了这次坎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伤痛,能长命百岁。”

    李蘅远本来和萧掩就是要改变人的命运的。

    但是出生死亡,这种意外的命运就是神仙也改变不了。

    她本来也不信命,一下子就信了。

    问道:“七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吧?”

    盖七娘摸摸她的头道:“七娘从来不骗人的,国公一定会化险为夷的,一定。”

    最后两个字,她目光坚毅的看着前方,温柔的声音语气确无比坚定。

    李蘅远眼前的浓雾瞬间拨开一个口子,见到了丝丝眼光。

    一定,一定,阿耶一定不会有事。

    岳凌风能救活阿耶,一定。

    ****

    打了两个喷嚏之后,岳凌风看到了前方道路上浓浓尘烟。

    这当然是马蹄践起来的尘烟。

    所以前面是李蘅远等人的队伍吗?

    这时比自己跑的快了半个马身都萧掩倏然间回头:“见到人了,岳凌风,你可一定要救活阿耶。”

    然后感觉有什么事就会发生。

    不过岳凌风还是郑重的点头:“尽我所能。”

    ****

    双方会合在初夏的中午,外面阳光四射,马车里气氛凝重。

    岳凌风对李玉山检查了一番后确定道:“就是马上摔那一下,当时外伤没什么,所以就成了内伤,是才发作,现在脑袋里全是血水,这样的血水因为发生在膜外,大脑是没办法吸收,只能穿开颅骨,将血用盐水清洗置换出来,然后再下两个管子让剩余的血水淌出来,而且是现在就要开,不能再拖了,再压半天人会死。”

639 国公的第二春

    给脑袋放血?

    难道是华佗的传人。

    人最重要的不就是脑袋和心脏,放血之后还能活吗?

    车里有李蘅远萧掩和七娘,三人都诧异的看着岳凌风。

    岳凌风道:“这在我们那里,是最简单不过的手术,只要在出血的位置上钻个小孔,下个管子就行,比接生都容易,所以大家不用担心。”

    七娘更懵了,他们家又是哪里,不是范阳?

    李蘅远想到了什么,伸出左手给岳凌风看:“用他?”

    岳凌风点头:“所以国公真的是福大命大,一会就没事了。”

    ****

    因为萧掩和李蘅远都知道岳凌风的底细,所以岳凌风把二人留下来帮忙。

    七娘下车后其他人都围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七娘指了指车,岳凌风他们家这是小病,他们家……

    她欲言又止,最后点头:“大夫说国公会没事的,我们不要打扰就好了。”

    于是一干人都在外面等着,大约过啦三个时辰,眼看都到傍晚了,车里面还是没有出来人。

    阿泽等的急了,牵着墨玉的手道:“墨玉大哥哥,阿耶什么时候能好啊。”

    墨玉想了想,低头问道:“你说阿耶什么时候能好?”

    阿泽眼珠转了转,后道:“阿耶一会就能好。”

    小孩子说话都很灵,但是阿泽这小鬼头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不知道他是不是专拣好话说。

    墨玉道:“那就马上能好,等国公好了,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他话音刚落,萧掩和岳凌风从车里跳出来。

    大家一下子就围了上去。

    二人脸色都有些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尤其是岳凌风,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一下子就邋遢了。

    他看向众人道:“没事了,国公已经醒了,不过防止感染,大家现在先不要去看国公,明天再说。”

    墨玉问道:“那是继续赶路吗?”

    岳凌风点头:“无妨,可以赶路。”

    说完他眼睛上翻,像是要晕倒,被萧掩撑住了。

    后他道:“太久没动手了,生疏了,无妨,我去休息一下。”

    因为队伍里有女孩,所以一共两辆车,那辆车暂时就归岳凌风了。

    萧掩这时看向几个奴婢:“把娘子换出来吧,好好照顾国公,岳凌风下的芦苇羊肠管子千万不要动,也要看住国公不能动,伤口还没缝合,要等血流干净了才能出来……”

    萧掩又交代了一些事,都是岳凌风交代给李蘅远的,李玉山最快要两天才能拔管,所以不能起来,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琐事当然多。

    众人一一记下了,于是七娘和桃子两个人先上车,去换李蘅远。

    ***

    李蘅远过了一会才下车,阿泽先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腿道:“姐,你哭了,眼睛便核桃了。”

    是啊,看见阿耶脑袋里的血水往出流,一边两小碗,当时就吓坏了,人一共多少血啊,岳凌风说那是血水,还有一些组织液,所以阿耶会没事。

    于是她就一直等,等到药劲过了,阿耶苏醒,喊着她名字,真的一下子就认识人了,之前是什么都不知道,能不激动的哭吗?

    她抱起阿泽,又把头窝在阿泽肩头上哭,如果没有阿耶,她是不是亲人都没了。

    见她这样激动,众人又围过来劝慰。

    萧掩把阿泽接过来,然后叮嘱芝麻:“送阿蘅去车上休息,你们换马,咱们接着赶路,国公不能在路上养病。”

    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回家,这才是关键的。

    众人开始行动起来。

    ****

    回去的路上岳凌风萧掩李蘅远都睡着了。

    墨玉带队,而车里伺候李玉山的,就只能是婢女。

    这就有点尴尬了,半夜李玉山要如厕,但是他不能动,看着睡在车角落里的两个女子,他脸腾就红了,但是不上吧,还憋得慌,岳凌风临走的时候也一直告诉他要排尿,这怎么办?

    李玉山轻轻咳嗽一声。

    七娘没有睡实,一下子就醒了。

    她半跪倒李玉山面前,轻声问道:“国公,您是不是想方便?”

    因为都是大夫交代下来的事,她记得呢。

    李玉山脸颊更红了,道:“叫我的侍卫进来吧。”

    七娘想了想,后笑了,直接把小桶拿到眼前,然后就去给李玉山解袍子和里面的裤子。

    李玉山已经十多年没碰过女人了,当然也不让女人碰,急的大叫:“你干什么?别动别动,去叫我的侍卫来。”

    七娘目光严肃的看着他:“国公再动,管子掉了罪就白糟了。”

    李玉山接下来一动不敢动,可是他也不想让年轻的女子伺候,道:“那你叫我侍卫来。”

    七娘反问道:“为什么?那些大老粗毛手毛脚的,能伺候好您?”

    说话间,裤子已经褪下来了,李玉山急的要哭,道:“我是国公,我现在命令你。”

    七娘道:“国公府里是国公,战场上是将军,现在车上,就是病人。”

    说完又道:“我不看您。”

    李玉山拗不过他,憋得脸通过,下一刻,他下面一凉,知道是袍子被掀开了,再不看再不看不也得对准了?所以还是得看一眼吧?

    一想到他的老兄被年轻的女子给看见了,李玉山整个人都尴尬起来,不过好像更多的是羞涩,他也形容不好自己什么心情,反正就是紧张。

    随后感觉到小桶贴上来了,那年轻的女子把脸转到一旁,声音温温柔柔的:“国公,好了吗?”

    好个奶奶熊,他紧张的尿不出来。

    李玉山没出声。

    过了一会,那女子又问:“国公,好了吗?”

    李玉山:“……”

    等她第三遍问的时候,李玉山低吼道:“听声。”

    七娘:“……”

    一回生二回熟,后来小便就都是七娘伺候的了,还有一次大便,也是七娘给擦的,从那之后李玉山就再也不吃东西,只喝水,总之一路是别别扭扭过来的。

    好在离家不远,回去的时候虽然没有拼命赶路,但是晃晃悠悠三天也到了家。

    终于到家了。

    李玉山头上的管子也拔了,岳凌风给缝合好,再静养两天就能下床。

    在父亲的房间里,李蘅远道:“阿耶,我加个铺子,晚上好照顾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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