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7 返回
尚总管听闻对面来了催钱的信,也放心了不少,钱他们国公有,人没事就行。
他这边去安排送信的人,李庆续要离开的时候正好碰见空手回来的岳凌风和夜寒轩。
昨天下午的时候府里剩下的侍卫就都被岳凌风合在一起了,尚总管出面封锁了城门,大家一晚上都在找李蘅远。
双方都认得,岳凌风先问道:“郎君有了娘子的消息没?”
岳凌风在诗会上表现的机智忠诚,李庆续对他印象不错,便把赎金的事跟他说了。
岳凌风心想要钱的总比要命的好,问道:“那咱们能不能拿出来这些钱?”
毕竟他对李家的状况还不熟悉。
李庆续道:“国公府是肯定没有钱的,我已经派人去给二叔送信了,得等二叔回话。”
岳凌风又想李玉山知道一定急死了。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有了希望和主心骨。
他道:“那我这边继续找,咱们双管齐下。”
李庆续反问道:“你记得你挺有本事的,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一直这样无头苍蝇一样的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
岳凌风想起了死去的萧甲,脸变的难看起来:“从被歹人杀死的人的伤口上来看,凶器锋利且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一把好刀,切口整齐,凶手刀法很好,有几个人死于这种手法,也说明了这个问题,凶手是杀惯了人的人,这种穷凶极恶的人,按理说官府应该有他的案底吧?”
“再从策划上看,三小娘子安排了三辆车出行,可只有她那辆被人盯上了,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李庆续插嘴道:“我知道衙门里追踪人犯会用一种香,然后用犬来闻,是不是这个原因?”
岳凌风眼前一亮,语气都激动起来:“若正是如此,我们也用可以用这种方法试一试啊?”
可是这种香一天就淡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再说也只是猜测。
不过李庆续精神一振,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他二话不说道:“那只有请太守衙门的人出面了,正好我要去找他们,一起说了。”
太守衙门的人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西池院除了李蘅远也唯有李孺慕有可能,可李孺慕那笨蛋还困在县衙,岳凌风怀疑他都不知道李蘅远丢了。
事不宜迟,李庆续要去找帮工,岳凌风还有的分析就没时间和他说,李庆续离开,他和夜寒轩要补充下体力之后好继续找人。
分道扬镳后李庆续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洗洗脸清醒下,他回来的原因一个是看有没有最新消息,一个就是洗脸,不然撑不住了。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
出了大门家丁都无精打采的在门口等着,他气不打一出来:“我妹妹生死未卜,你们都打起精神给我找人。”
这一呵斥几十个人全都清醒了,李庆续也没时间再修理他们,直接跨上马背。
正这时迎面来了一匹快马,到了他面前停下:“阿续,还没有阿蘅的消息?”
李庆续一看是董养浩,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太守衙门找帮手。”
董养浩道:“这么大的事,我听说了能不来吗?”之前他去见好友了,回府之后下人也没人告诉他,早上他习惯性的去找李庆绪才知道这件事。
李庆绪催着马把董养浩叫到一边,把劫匪的要求说了。
董养浩微眯了眼睛:“这伙人可真是活腻了,绑架绑到节度使女儿的头上。”
李庆绪道:“暂时还得稳住他们,只要阿蘅平安,剩下如何收拾这些人到时候再说,我没时间多跟你说,我得赶紧走。”
董养浩道:“那你先去,我手上有五万贯,现在就有,我去把钱凑来给你。”
本来都要走的李庆绪回过头。
清晨的余晖落在董养浩棱角分明的脸上,他如那晨间朝露,是那样的璀璨自然。
见李庆绪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董养浩道:“董家世家,阿耶有钱,这是分给我的,不会有麻烦,你先去吧。”
李庆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董养浩是庶子,董家有钱再也不会分给他了。
李庆绪好似明白了什么,最起码,这是董养浩最后的、也是所有的家当了。
他拱拱手:“大恩不言谢,等事情过了,我和阿蘅一起请你喝酒。”
董养浩道:“快走吧。”
李庆绪一夹马肚,催马前行。
董养浩调转马头,与他分道扬镳……
岳凌风和夜寒轩喝了一口粥便带人出了门。
到了门口岳凌风突然停住了。
夜寒轩见他目光深邃,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岳凌风道:“你和萧乙汇合后继续地毯式搜索,我要出城一趟。”
夜寒轩再想问岳凌风什么,岳凌风已经呵马走了。
………………
二十二骑如离弦的箭一般驰骋的在泥泞不堪的大路上,速度极快,而且一直保持一个速度。
这正是萧掩和白景辰他们回城的队伍。
眼看到了范阳北郊,萧丙觉得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本来半个月的行程,他们却只走了八天,虽然也有休息时候和补充食物,但是对于长期一个速度奔驰在马上的人来说,远远不够。
太疲劳了,又遇上大雨,他不知道郎君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是越到后几天越拼命的赶路,说句不好听的话,跟急着投胎一样。
这下好了,到家了。
萧丙本以为过了界限石碑,郎君就能让大家歇一歇,毕竟要回城了,总不能这么灰头土脸的吧?郎君那样美貌,打扮打扮。
可是没有,萧掩黑色的战马跨国界限石碑后继续疾驰而过,还是之前的速度。
萧丙眼中的失望之情流露出来,但他没办法,只能催马跟上。
忽然黑马骤停,前蹄撅起,萧掩一个漂亮的“调转马头”才没有落下马来。
萧丙赶紧呵住马匹,后面的马也一个接一个的停下来。
因为赶路,白景辰一天十句话都说不上,此时刚好发问:“怎么了?”
萧掩没回答,他目视前方,众人抬头一看,一匹红色骏马,正以最快的速度趟着泥浆奔驰过来。
萧丙语气不解:“是国公府的急报……”
有急报,必然是有大事,国公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0258 排查
萧掩亲自劫住送信的人,举起太守衙门的令牌:“是公务还是府中杂事?”
报信人正是尚总管安排的,去通知李玉山的人,那人一见是“自家人”身份的郎君,道:“府中事。”
萧掩道:“说来与我听。”
报信人不敢隐瞒,将李蘅远被绑架并且劫匪要七十万贯赎金的事说了一遍。
萧掩灿若星辰的眼睛立即闪出骇人的凶光:“多少钱?”
“七十万贯。”
那人话音落下后周围一片肃静,白景辰见萧掩迟迟没有反应,催马过去问:“有何不妥?”
萧掩眸子喷火一般道:“若是十万二十万国公自然拿得出,七十万贯,这些人是想一口气把范阳城吞了,他们怎么敢?阿蘅凶多吉少。”
周围人的脸色都变了。
白景辰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报信的人也道:“郎君,小的怎么办?”
萧掩抬头看着报信人:“你还是要去送信,不要说数目,只说能凑的越多越好,另外告诉国公,就说路上遇见我了,我是萧福生的长子,萧掩。”
报信人连连点头:“听说过。”
萧掩不在啰嗦,手一挥:“快去。”
接着也不回头,呵斥一声,催马疾驰。
不提白景辰和萧丙紧随其后。
到了城门口,萧掩一路都举着太守衙门的令牌,守城士兵不做阻拦,他很快入了城,城门口的街道是打磨平整的石头铺就的,没有积水和淤泥,马跑起来相当迅速,可就是因为这马太快,眼看迎面也奔驰而来一匹骏马,差点就撞在一起。
“吁……”好在二人都是眼尖身轻的老骑手,及时勒了马匹,马停下来的时候,两个马头也只差一根手指那么点的缝隙。
萧掩前路被挡了,俊逸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杀气。
岳凌风感觉到了,抬起头一看,大叫一声:“萧掩,是你,我就猜测你会回来,赶紧出城来迎你。”
“你有什么线索要告诉我?”萧掩的话十分直接利落,说话的同时,那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也收敛起来了。
岳凌风道:“看来你都知道了,我长话短说,对方我知道的有三十几个人,训练有素,行事缜密且冷酷,他们杀了国公府十二个侍卫,还有……萧甲五人。”
岳凌风声音更大了:“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
萧掩问道:“武器。”
“刀,全是快刀伤口,刀具锋利且沉手,特别利索的手法,我觉得这样的歹徒官府应该有备案。”
萧掩摇头道:“是兵,杀人如麻,行事利索,非常出色的兵,他们都是兵。”
岳凌风张大了嘴,既然是兵,怎么会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你知道他们?”
岳凌风只想到了这种可能,萧掩是重生的,他对这些人有所了解。
萧掩道:“我也是近期来才关注这世上还有这些人的存在,在柳城死的奸细是西北退役兵,身上刻着蚂蚁纹身,之前在阿蘅那里他们少说也拿走了三十五万贯的钱,可是却不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还差很多钱,可是阿蘅突然间把他们的财路断了,他们就打了国公的主意,想要害死国公,我想害死国公后是因为国公府有奸细,可以把国公的钱弄到手,但是他们失败了,这下就起了绑架阿蘅的心思。我之前只是有预感,但没想到这伙人这么有实力,这么胆子大,还是晚回来一步。”
岳凌风犹豫这要不要把自己的失误告诉萧掩,毕竟没有他急于推到坊间墙,等萧掩回来可能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这时萧掩身后有快骑跟上来。
岳凌风道:“可你回来的正好,咱们去救李蘅远。”
萧掩脸上的表情冷峻,但眸子有熊熊火光一般:“你说的对,还不是放弃的时候,阿蘅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
“十字路豁口……”
接下来他的话没说话,萧掩已经举起手,看着前方道:“儿郎们,豁口。”
岳凌风见萧掩话音一落就偏了马头跑了,急忙调转马头赶上去,萧掩着急并不是不想听他的线索了,这意思是要让他边走边说。
豁口位于胜利坊,到了地方,尸体已经被坊正带人清理了,但血迹尤在,将泥水混成黑褐色,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腥味。
萧掩停马在萧甲死去的地方,后放眼观看了四周,叫过岳凌风:“你们都查了多少坊了?”
范阳城是北方最大的城池,一共七十二里坊。
岳凌风将指着胜利坊东边的方向:“那边的十个坊都排查过了,没有查到线索。”
萧掩眸子沉下去。
岳凌风沉吟一下还是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快速的方法排查?”他也怕李蘅远等不及他们。
萧掩道:“昨日下了大雨,胜利坊的巡防一定很松懈吧?”
岳凌风点头:“一个干公差的人都没看见,事后还是我叫无关紧要的人去通知坊正,坊正才知道这里出了杀人的事。”
萧掩心想,胜利坊的坊正是花钱买来的职务,朝中有亲属依仗,自己是个酒囊饭袋,他下面人当然有样学样的不尽责,显然那伙人也十分熟悉范阳城的地形。
跟胜利坊紧邻的是正义坊,红磨坊……春桥坊等八个坊,其中四个是在脚上,四个横竖的方式并列,岳凌风排查过东边,则那三个坊可以排除,就剩下五个坊,这些人在胜利坊犯事,肯定不会在留在胜利坊,显然胜利坊是大家会排查的第一个坊,那么其他五个,正义坊的坊正十分尽责,即便大雨天也会巡防,那些人不会走正义坊,红磨坊在低洼处,路不好走,那些人不可能明面带着三个少女一起走,是用的车,红磨坊也可以排除……
里坊的地形和特别在萧掩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萧掩指头一直李蘅远马车来时的方向,敬业坊,敬业坊地势高,下雨天车马也好走,但是三十多个奇怪的人一通出现肯定会引起巡防的注意,所以是马车从敬业坊走了,那三十多个人呢?
对,敬业坊本来就是居民坊,有人出出进进最为平常,一百三十八户的大坊,就算下雨天出入个十个八个人不足为奇,其余人可以从别的坊分散走,然后趁着坊间落锁的时候回到同一地点就行了。
0259 跑了
萧掩理清这些线索之后叫着萧丙:“你带三个人去正义坊找昨日巡坊的人,问他们快到午时的时候,都见过什么人经过,离去后去了哪个方向,正义坊巡视严格,一个两个人虽不会引起坊正的疑心,但他会记得他们的特征,这条线索不能放过。”
萧丙领了命去了,萧掩又叫来几个属下,分别让他们到别的里坊去问。
接着就是岳凌风:“你在此处联系他们,一有消息,立即派人往敬业坊的方向通知我。”
萧掩道:“你要去敬业坊?”
萧掩道:“不一定,我只是估计带走阿蘅的马车是从敬业坊过的。”
说完挥着手,召集了剩下的人马:“跟我走。”
白景辰突然道:“萧二郎,我去何处?”
萧掩没回头看哪个一尘不染的少年,只是高声道:“你随便找吧,找到了发信号。”
白景辰今天说话快要到十句了,就算找到李蘅远,他怎么通知别人,有他萧掩当没他。
………………
黑马停在敬业坊出坊的关卡,萧掩拿出太守衙门令牌:“昨日守门人何在?”
两个守门人头都不敢抬:“小的二人没有换防,昨日也是我二人。”
萧掩道:“昨日午时左右,可有马车经过?”
萧掩很幸运,这两个守门人尽忠职守,还真见到了一辆马车和五个护卫摸样的人,他们以为是大户人家的主人出行,没有拦截,直接把马车放了,马车朝着北边的方向去了。
萧掩催马过关,过了关正是城中的公共街道,顺着街道往西看,越往那边越是士人居住的地方。
难道还跟城中大户人家有勾结?
萧掩蹙眉一蹙,叫来一个两个属下:“一个去太守衙门传我的命令,将富贵,春阳,青柳,鸿雁,朝阳五坊的坊间住户薄和三年内范阳城官员升降薄调出来,另一个人回国公府去接范先生去太守衙门查看这两手资料,找出五坊空闲的院子给我。”
二人不解。
萧掩星眸微敛:“范先生明白,执行,有结果后立即回来报我。”
………………
半个时辰后范先生将整理出来的四处空院子的名字交给萧掩的人,后不断感叹:“厉害,厉害,年轻人就是脑袋灵活,不服不行,三小娘子或许有救了。”
李庆续到太守衙门来搬救兵,因为没有令牌,兵力都调不动,所以一直在衙门里发火没走。
直到范先生过来,他就知道萧掩回来了。
范先生会大案牍术,萧掩一定是有目的才会把范先生送来,他就一直等着范先生算完。
他问道:“先生这是何意,您的意思,阿蘅会在这几个院子里?”
范先生道:“听人说这些坏人来了不少人,这么一帮子人,住在哪里?住在哪里都太显眼,所以最好找个没人住的空院子,这五坊的院子大,户数少,相邻两家都不见得认识对方,所以如果这五坊中有空闲的屋子,那是落脚再好不过的地方了。应该就在这四个其中的一个。”
李庆绪大喜:“我这就带人去找。”
看着李庆绪离去的背影,范先生缕着胡须摇头,或许人家萧掩都已经找到了,年轻人,脑袋灵活,不服不行啊。
………………
萧掩带人排除掉了三个院子,剩下最后一家,是一位升迁的官员,一年前把家人都接到洛阳去了,所以这院子就空下来了。
院子大门紧闭,但侧门的丁卯连接处有转动过的痕迹,萧掩回头看看身后的人,还剩下十个。
他叫了一个出列:“叫人支援。”后转回头翻身下马,站稳后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剩余九人随后做了差不多的动作,只一瞬间,就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只有几个人了,而对方有三十多人,或者是岳凌风不知道的更多,还有人质,萧掩打算先探再攻,忽觉的哪里不对劲。
他顺着出门的路口看,隐约有马车轱辘的痕迹没清理干净。
李蘅远被抓的时候正好下雨,有痕迹也冲没了,这是雨后又出去的痕迹,泥没变白,不久之前。
判断及此,萧掩宝剑出鞘,劈开封门,左右个是一剑,都落空了。
真的没人守门。
萧掩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大强烈,人都撤走了。
大家都进了院子,放眼望去,没人打理的宅院蒿草已经膝盖高,刚下过雨,倒伏的蒿草显示出几条小径,说明有人过来过,但是眼睛能看见的地方一个人没有。
属下有人走近身来问:“郎君,是不是已经跑了?”
这正是萧掩担忧的,没有大雨做背景,三十几个人白天可以随便活动,入鱼儿落入大海,就不好找了。
不过他心中还有更坏的结果,对方突然要七十万贯钱,已经说明李蘅远凶多吉少,人再跑了,就更能说明李蘅远已经死了,那么他接下来要找的只能是尸体。
萧掩甩甩头,李蘅远可不是短命相,没见到尸体就不能放弃。
他一挥手:“搜!”
算上萧掩自己,十个人将偌大的宅院里里外外寻了一遍,没有一个人。
“郎君,咱们来晚一步。”
灶膛里有生过火的痕迹,看样子是早上刚走的。
属下刚说完,就见自家郎君的脸阴沉如水,便再也不敢说话,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不敢问,默默退到一边。
萧掩心沉到谷底的同时但还是盘算着这伙人会去向哪里,正这时找支援的人带着李庆绪找来了。
一进院子,阳光下的狼狈但不失俊俏的少年的阴沉表情就把李庆绪吓到了。
他急步上前:“没找到阿蘅?”
萧掩道:“阿续你带人出坊去找巡坊人,坊正,坊间守门人,问他们找一辆双排座的颜色很低调的马车,那一定非常健壮结实,我来的时候已经勘探过了,只有一辆马车,可是他们抓了阿蘅三个人,说明这车不可以太小,但是太大了高调,万一与他们打扮不符合会引起别人怀疑,这些人是军中人出身,定然喜欢骏马,即便是拉车的马,也不可能坏到哪里去,这是他们留下的唯一线索了,找到线索不要轻举妄动,派人来这里告诉我,我们再走下一步。”
李庆绪听话的要离去,想想又回过头:“那你呢?”
萧掩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是的表情:“我还有点事,听我的。”
0260 痕迹
萧掩还不能告诉李庆绪李蘅远可能遇难了。
人都走后,他一个人开始一个厢房一个厢房的查找。
既然李蘅远来过这里,应该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二进院子的跨院有一股土腥味,看着地上散落的风干的菜叶,这里应该是储藏室。
他抬手去推厢房的门,忽然愣住了,这门上有血,血色暗红但不黑,是新鲜的。
萧掩一急之下破门而入。
这是一间常见结构的厢房,不过屋里什么摆设都没有,地中间堆着破烂的板子。
就再没有其他事物了。
但萧掩心里说不出的古怪,他走了两步发现板子后是菜窖,趴在沿上看了一眼,下面有些阴暗,但能模糊看出都是破败的东西,发出阵阵的酸度气。
萧掩站起来,目光落在板子上渐渐沉成一条线,不用说也知道这些板子是挡菜窖的板子,可为什么被起出来了呢?若说是主人临走时做的,那应该是要带走东西,菜窖应该会被打扫过才对,不会这样腐臭,如果不是主人?那又是谁干的?
萧掩黑着脸将板子一块块掀开,到最后地上漏出一块深色的土地。
直觉和经验都告诉萧掩,那里沾了血。
沾血的地面面积不大,他用剑鞘试了下深度,渗到下面半指那么厚。
没有大面积流淌,却流了不少,这说明血是慢慢流出来的,流血的人在这里停留了很久。
萧掩蹲下来看着血迹喃喃自语:“阿蘅,这是不是你的血啊?你来过这里没有?我以为只要从头开始,就什么都能改变,难道我们都逃不过冥冥中注定的命运安排?”
他哪里知道,其实这是寻仇踩爆了王二下体流出的血,因为有衣服隔着,一晚上,就流了这么多,在寻仇善后的时候发现了,正好用板子挡住。
萧掩又回到菜窖口看了一遍,没发现下面的异样,于是离开储藏室……后离开宅院。
当他要上马的时候,忽听隔着一条夹道的另外宅院有猫叫,接着是孩童的声音:“他是不是受伤了?”
“好可怜,我要把它带回去……“
“你放开,猫是我先发现的,是我的……”
“给我……是我的。”
萧掩剑眉竖起,急忙寻着声音跑过去,跳上墙头一看,眼睛陡然瞪大:“媛媛,放开我的猫。”
那下面是个小花园,有三个孩子在争执,他们手里抢的褐色斑纹花猫不正是自己的宝贝萧媛媛吗?
萧掩跳下墙头伸出手:“把猫给我。”
“来人啊,有贼啊……”三个孩子都五六岁的样子,见有外人强入,丢下猫大哭,转身去“逃命。”
不过他们这一喊,不远处有嘈杂的脚步声赶来。
萧掩弯腰抱起地上趴的委屈的萧媛媛,回身用目光扫了一眼墙头的高度,纵身一跳,翩然离去。
……………………
李庆绪在宅子外找了一圈,停下马后喃喃念叨:“阿掩说让人到这里给他送消息,怎么人没了?也是,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早就离开这里了吧。”
他带着人刚要走,就听身后的小巷子里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惊喜道;“阿掩,你干什么去了?”
等萧掩跑近了一看,哪里都没变,但是神色好像没有刚见到时狼狈了。
萧掩到了地方勒住马,反问道:“有线索吗?要你亲自回来?”
李庆绪道:“打听到了坊间刚开门的时候,就出去过一两马车,一共有十六个护送,往南面方向走了。”
萧掩想起回来时候城门进出需要盘查,问道:“是什么原因封锁的城门?谁下的命令,何时开始的?”
李庆绪听的眼睛一亮:“昨日岳凌风让尚总管出面,找了守城令官封锁的城门,没有坊正开的条子,是出不了城的,昨日就开始的事,这些人逃不出城,他们人多,还得找空闲的地方落脚。”
萧掩道:“那好,我去调集太守衙门的兵力,全城搜补,定要把歹徒全部找出来。”
李庆绪深沉如水道:“我只要我妹妹平安就好,哪怕那些歹徒都跑了,他们把阿蘅给我留下来。”
萧掩拍着他的肩膀:“阿蘅会没事的,找人。”
………………
刘老太太可怜巴巴的问着甄氏:“真的给了七十万贯,阿蘅就能回来?”
本来李庆绪说瞒着老太太,可是国公府的消息岂是那么好瞒的?两天过去了失踪的三个小娘子还是没有踪影,后赎金的事就开始传开,现在都知道了。
甄氏安慰老太太:“不然他们还想怎么样?敢动阿蘅一指,二弟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他们,那么当然是拿到钱就会把人放了,聪明人都不会伤害阿蘅的。”
刘老太太忙不迭的点头:“那就凑钱,让老二凑钱,老二有钱,多少钱都有,他有钱……”
甄氏心想,这老太太就好事虎的厉害,二郎再有钱,一下子拿出七十万贯也费劲啊,那可是三郡十几年的税务总和。
不过这次老太太表现的还行,起码没听说钱多,就不让救人。
因为老太太病了,李玉郎和尹氏余氏正好也在探望。
李玉郎听了大嫂的话后问道:“那要是交了钱不放人呢?或者接着要呢?这么多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甄氏看向李玉郎:“那四弟有什么主意能救阿蘅?”
李玉郎听甄氏语气不善,冷笑道:“大嫂也不用冷言冷语挤兑我,七十万贯,就为了一个丫头?”他看向刘老太太:“阿娘,别说七十万贯,就是七贯钱,想买什么样的女人买不到?想跟二哥的女人排成队,数都数不完,有女人还害怕没孩子?拿出七十万贯去赎人,你们可真是有钱大方,有那钱找几个女人能生七十个。”
甄氏怒上眉梢:“老四,你若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了,孩子能是钱来衡量的?你女人多,那你的孩子呢?老二有钱要给阿蘅花,又不是你挣来的,你别管的太宽,你还是阿蘅的亲叔叔呢,那是孩子,李家的孩子,人命,亏你说得出口。”
孩子是李玉郎逆鳞,他指着甄氏:“少跟你我充大嫂的派头,我娘还没死呢,难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理?你当然不想二哥再娶妻生子,二哥就是没儿子,世子的名头才能落到李庆绪头上,二哥有儿子能轮得到你们?反正这钱我是一分钱不会出的,为了一个丫头片子拿出七十万贯,亏你们想的出来。”
“不然,那七十万贯给你花?”甄氏声音尖利道。
不过她不擅长吵架,一吵架就气得哆嗦,说话都开始打颤了,因此李玉郎讽刺李庆绪的事她都想不到要去反驳。
李玉郎乘胜冷笑:“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嫂,哪里都能插一嘴,全家就你一个好人了不是?今后我说话,你少接我的话……”
“你……你……”甄氏说不出来话,反正去看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疼儿子,佯装头疼直哼哼,就是不肯管教。
余氏是看热闹的,尹氏是面团……
屋里的人竟然没有劝架的,一团乱糟糟之下,是阿香怕主子吃亏,争执之中把甄氏拉走了。
甄氏走后,李玉郎还在骂骂咧咧,心疼“他的”七十万贯。
一直躲在屋里没出来的李梦瑶又听了一会,听不到什么实质内容了,叫上画江悄悄溜到跨院去。
她当然是去跟刘氏汇报听来的消息。
“娘,你说阿耶能一下子拿出七十万贯吗?要是拿不出,李蘅远岂不是回不来了?”
刘氏正在看着婢女整理衣物,听见了回首,勾唇冷笑,后把女儿带到厅外无人的地方。
“坐。”
0261 猜测
刘氏今日穿着明红色的牡丹花颊缬八幅裙,半袖里面的抹胸是浅白的,头上珠光宝气,富贵非凡,哪里还像是男人的妾室,就算是国公府的甄氏也不及这个派头。
母亲这样打扮和客气,让李梦瑶有一瞬间觉得很陌生,她坐下后痴痴的看着母亲,低声道:“李蘅远是不是永远回不来了?”
所以母亲才会这么高兴。
刘氏笑意盈盈的嘘了声,后放低放缓了声音道:“你想一想,国公一下子能拿出七十万贯吗?或许拆房子卖地的能拿出来,但是你要是想勒索钱财,难道不打听一下对方的家底,他们是明知道国公拿不出来,所以才要那么多,为什么要这么做?李蘅远死了,或者不可以再送回来了,一来可以拖延时间,二来如果李玉山真的凑足了这么多钱,拿了就是捡到了,不管怎么想,李蘅远都再也回不来了。”
说到兴处,刘氏攥紧了李梦瑶的手:“瑶瑶,李蘅远再也回不来了,阿娘也不会允许她回来了,她曾经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你的。”
李梦瑶略显呆滞的眼神证明她还没从母亲的畅想中回过神来。
“真的是我了?”陡然间她神色一变,反抓住刘氏的手:“可是阿耶会回来了啊,李蘅远要是真的死了、回不来了,阿耶不会找咱们给李蘅远陪葬吗?”
刘氏亲昵的捏了捏李梦瑶的小脸:“傻女儿,他找谁去?他得去报仇,去找杀李蘅远的人报仇,翻山越岭,追到天涯海角,他哪有时间管我们?说不定还被别人杀了呢,再者说,即便他要拿咱们出气也不怕,阿娘不会让你吃亏的,阿娘给你说过了,阿娘也不是好惹的,你以为好好的绑架,为什么李蘅远会死了?哼,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怕,做你喜欢做的事,李蘅远有李玉山宠,你也有娘呢。”
李梦瑶心想阿娘的胆子是越来越多,说的越来越吓人,不过李蘅远若是真的死了,想想西池院的那些东西,都让人觉得她死的实在太好了。
………………
李庆续带着小五推开广陵院的大门,一愣:“阿浩你怎么在这?”
夕阳笼罩着的敞厅之前,董养浩整个人是金色的,可是看他那原本俊逸的脸却毫无美感,容颜憔悴,胡子拉碴。
李庆续的心情顿时就差到极点:“阿蘅还是没找到,但是我并没有放弃希望,你这样,让我怀疑我妹妹已经……再说,那是我妹妹,你实在没必要如此。”
董养浩这些天除了筹钱就是想跟李蘅远认识以来的一些事,他们交情很浅,可他脑海中就是挥之不去她的身影,一想起她他的心就内疚的生疼。
他抓住李庆续的胳膊:“我已经对不起过她一次,这次我一定会凑足钱的,你不要放弃了不找她,你要找她啊。”
李庆续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对不起阿蘅了?”
顿了一下挥挥手:“你真是比我还魔障,放心,那是我妹妹,我怎么会不管她?阿掩带着太守衙门的兵搜空院子呢,找到他们一个落脚点,可惜那伙人真狡猾,看我们去直接把院子点燃了,查看尸体死了十三个,还有一半了,这一半中没有女性,说明阿蘅被另外一半带走了,能找到一半,另一半就不远了。”
根据岳凌风那边从正义坊查到的雨天行人的踪迹,还有马车滚过的痕迹,全城人员配合,在城东南角的废物货栈中找到十几个人,不过那些人突围不出来,早有准备,当即就引火**了。
董养浩听后突然提高了声音:“这么说就不应该找了啊,应该按兵不动,你们也不是找,是剿,放火自杀,他们要跟阿蘅同归于尽怎么办?不能再找了,他们要钱就凑钱,你们别把人往死里逼。”
李庆续道:“我也这么想,不过有阿掩指挥,他让我放心,我还能不信他?”
董养浩颓然的气质慢慢苏醒成肃然,他看着李庆续:“你什么都信他,那你现在为什么回来了?去找啊。”
小五抢答道:“我家郎君不是不关心娘子,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方才差点在马上摔下来,萧二郎让郎君回来休息,一切有他呢。”
董养浩沉下脸道:“又是萧掩,你就信他吧,逼的别人放火烧屋,他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借着找人的借口做自己的事。”一甩袖子:“我去找他。”
董养浩离去,小五劝不动,回头寻求指导般的看着李庆续,这时李庆续身子一歪,小五哎哟一声,忙去扶住了,心想算了,谁爱怎么样怎么样,郎君都已经扛不住了:“咱们回屋睡一觉,郎君,咱们休息。”
李庆续脑中又清醒了,抬头看着远处的日薄西山,眼睛不由得一酸:“我睡醒了,我妹妹就回来了。”
……………
董养浩揪着萧掩的领着道:“阿蘅是不是回不来了?你查到了什么?为什么那么逼那些人,因为你知道阿蘅回不来了,所以趁此机会要自己立功。”
他没用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人,是萧掩根本就没把李蘅远放在心上,现在根本就在家,那他为什么还要逼穷凶极恶的人**?董养浩恨不得打死萧掩这个搅事精。
萧掩轻轻一拨,就把他推到一边,后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道:“做人啊,得勤快,你想知道什么消息,你得已经努力,自己查,我要做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为什么?有本事你查。”
“你就是不顾阿蘅死活,反而那些歹徒你更有兴趣,你是什么人我太了解了,冷血无情,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利用,我告诉你,你不可能再逼迫歹徒了,要钱我去凑,我只要阿蘅平安,你若执迷不悟,我就跟国公说,你要逼死那些人杀阿蘅。”
萧掩突然冷笑:“你真的很喜欢阿蘅?”
董养浩顿了一下挺直了身子:“是,所以你不要轻举妄动伤害她。”
0262 中的
萧掩笑容又温和起来,道:“我问你,不是为了让你增加信心的,我是想跟你说,阿蘅的性格,她不喜欢坐以待毙,她会希望亲人不放弃的找她,哪怕把敌人逼得走投无路,她会有危险,那也说明亲人没有放弃她,你让她安安静静等十天去给人家赎金?时间太久了,她等不了自己就会出状况,那样更危险,那些人如果是真的要钱,我逼的越紧,他们只会希望快点拿到钱,会退步,阿蘅又抠,他不会希望她的钱都给别人的,所以你根本不了解她,你们不是一类人,强行好了也会分开,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们不合适。”
“钱还能有命重要?”董养浩对萧掩忍无可忍:“我现在就命令你不许再找了,你说我不是阿蘅,那你也不是,她的命,经不起你推测冒险。”
拥有这世上最恣意,最慵懒气质的十七郎突然就怒了。
他桃花一样的眼睛本来勾人无比,如那美酒一样,如那满月,可怎么就多了那么多烟火气?
他动心了。
萧掩脸还是笑的,可眸子毫无温度,看了一会后道:“我要吃饭了,我的闲事,你就不要管了。”
董养浩看出了萧掩对自己突然间的厌恶和不耐烦,是,之前他们争执过,但萧掩是个没有大喜大悲的人,他也不会十分讨厌谁,现在他有了特别的情绪了。
可董养浩不认为那是因为萧掩也喜欢李蘅远,萧掩不会喜欢谁的,他心里只有天下和他自己,从他的诗文中就可以看出来。
他们关系之所以会亲近,就是因为他懂他,比李庆续懂的多。
董养浩展开胳膊拦住萧掩的去路:“你可不是这时候能吃得下饭的人,你说,是不是阿蘅真的死了?”
萧掩眉宇间的不耐烦加深,不说话。
董养浩差点哭出来:“七十万贯,歹徒为什么敢要这么多钱?我不敢往那边想,可是从你的行为上看,我知道结果就是我想的那样,阿蘅呢?尸体呢?你可以不管她死活还能吃得下饭,我不能,我要看她最后一眼,你一定找到她了,她在哪里?告诉我。”
萧掩道:“既然人都死了,看不看的有什么重要?难道比吃饭还重要?别挡着我的路,我饿了。”
董养浩一怔,继而激动的去抓萧掩的肩膀:“真的死了?真的死了?这不是真的。”
萧掩躲过他的攻击后招手叫来萧乙:“十七郎可能脑子有病,你给他治治,让他这些天不要烦我。”
董养浩不解萧掩的命令是什么意思,忽感觉颈后一疼,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乙打晕了董养浩后走向萧掩去复命,不过萧掩根本没等她,去了厨房的方向,徒留下孤单的萧乙,对郎君的行为十分不解。
………………
岳凌风和夜寒轩趴在房顶,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萧掩将亲自熬好的粥盛在碗里,然后就在厨房,就细细的,慢慢的,优雅的喝了起来……
月岳凌风看向夜寒轩:“你不是有秋水洗涤过的眼睛?你不是能看透一切事实真相?那你说,为什么李蘅远生死未卜,他一面让别人急冲冲的找人,一面自己又慢悠悠的做饭喝粥呢?”
是岳凌风发现萧掩对歹徒的态度越来越做的绝,之前搜查,萧掩自己说的围师必缺,怕对方狗急跳墙所以只探不攻,可是后来萧掩再跟自己汇合之后,说的就是一个也不能放走,还想抓活口。
正好夜寒轩有特殊本领,他就让夜寒轩带他到高处看看,萧掩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看不太懂。
夜寒轩反问道:“那你不是他的人吗?怎么还监视他了?”
岳凌风道:“我帮理不帮亲,现在不是三小娘子失踪了吗,我想找人。”
夜寒轩低声道:“你要真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其实我看不出来。”
岳凌风……
忽的天上燃起烟火,其实是信号弹在国公府前街炸裂。
这是集合的信号,萧掩有太守衙门令牌,是指挥的人,可以不去集合,他们不行。
岳凌风拍拍夜寒轩肩膀:“走吧,谁让咱们被编制了呢?”
对面房顶上再没了声音,萧掩放下粥碗,后又换了一只新的小花碗重新盛了一碗,又从架子上找了个食盒将碗放进去。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他将食盒掩藏在广袖之下出了厨房的门。
门外厢房廊下,正好萧乙路过,萧掩叫住她:“在每个房顶布置下野猪夹,有人都跑到家里来了。”
萧乙一愣。
萧掩道:“等找到萧甲的替代者,这些事就不用你做了。”
以前这些事都是萧甲在布置。
提起那个伙伴,萧乙忍了几忍,叫住已经离去的郎君:“您难过吗?他被人杀死了,您难过吗?”
萧掩道:“我会帮他报仇的,你若因公殉职,也亦然会帮你报仇,这是道义。”
却没有感情。
日已沉没在西方,此时万家灯火,画里走出来的郎君被朦胧的夜空遮挡,再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萧乙慢慢垂下手:“郎君……”
她后面的话没等说出来,萧掩回头道:“不要再让人进来了,更不要打扰我。”
那春风和煦的嗓音分明带着一抹威严,萧乙不敢再造次,低下头:“是。”
不过她还是不甘心,等主人的身影混着朦胧的黑消失在中厅之后,她抬起头蹙眉:“郎君为何不去找人,他手里藏的,是吃的吗?”
………………
队伍就在眼前,岳凌风却陡然间挺住脚步,后猛然间回头,看向萧园的方向。
夜寒轩问道:“你又怎么了?”
岳凌风看着夜寒轩:“萧掩为何会绝,不抓住对方不罢休的样子,他敢竭泽而渔,是因为李蘅远不在对方手上。”
夜寒轩声音提高了:“那在哪?”
岳凌风沉思着:“对,不在了,对方敢要那么多钱,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又被这小子耍了。”
“不在了?!”夜寒轩的眼泪夺眶而出:“你说娘子不在了?死了?娘子人很好的,怎么就不在了?”
岳凌风:“……”
他捂住夜寒轩大哭的嘴,低声道:“你想想萧掩的姿态,还能慢悠悠喝粥,这是娘子死了的样子吗?”
夜寒轩嘴里呜呜呜的:“你们不是说他冷血无情吗?娘子死他不在乎。”
岳凌风表情变得肃然,再次回头看向萧园方向:“无情冷酷是真,可他对李蘅远,总能演绎的很深情,李蘅远还活着,在他手里,他却瞒着大家。”
夜寒轩跟着看过去,语气不解:“那他为什么这么做?耍戏咱们?让大家着急?”
岳凌风的声音迎着晚风,听起来有些飘渺:“如果我猜测的没错,他瞒着大家藏起李蘅远,是不想公布李蘅远被找到的消息,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大张旗鼓地利用太守衙门的力量,去查那些歹徒了。”
“萧掩啊,李蘅远失踪这种事他都能见缝插针的利用,这种人啊……全是功利,没有人情……”
………………
月上柳梢,光线从窗中投射到屋里,在地上留下清冷的一片。
对着窗靠墙的位置有一张简易的床榻,床榻下两个坐立的影子被月光和烛光拉的老长。
上面萧掩用调羹搅了搅粥碗,吹得不冷不热了才递到对面:“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对面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少女头上裹了药布,显然有伤,但气色红润有光泽,茶色的眼睛有着精灵一样的灵动美感,如果岳凌风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自己的智商折服,因为这人正是李蘅远,李蘅远没死不说,还休息在萧掩的卧室榻上。
0263 藏匿
此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萧掩找到萧媛媛后发现萧媛媛走路是用爬的,但又没有外伤,仔细检查,才发现肚子上的淤血,他急着要把萧媛媛送回去,可是萧媛媛不肯走,他就想到了事情的蹊跷,带着萧圆圆又回到那宅院,到了储藏室,萧媛媛的叫声便烦躁不安,他又检查一边菜窖,还是没发现异样,后一不做二不休,跳下去,这才发现李蘅远的身上被人盖了黑衣,用障眼法给挡住了。
好在李蘅远是真命大,还有气,他就把她救出来了。
面对萧掩的细心照顾,李蘅远小脸红扑扑的,她接过粥碗喝了光,舔舔嘴唇道:“想吃肉。”
她自己是不知道已经几天没吃肉了,反正想吃肉。
萧掩笑道:“现在有胃口吗?”
李蘅远有些羞涩:“是不是受伤了不能吃肉啊?”
萧掩轻轻摇头:“心情好才能身体好,吃的都不好,怎么心情好,当然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肉去。”
萧掩走了能有半个时辰,就带回了李蘅远第一次来时的炒的鲜笋猪肉。
李蘅远闻着就食指大动,她又是胃口好的人,很快就吃过精光。
又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好吃的菜,我以前就想问你,为什么你家饭菜这么好吃?我怎么都没吃过?”
突然一瞪眼:“因为我的厨子被李梦瑶拿走了。”
萧掩整理好了屋里,拿着沾了水的帕子帮她擦脸,避开不能沾水的伤口擦得小心翼翼。
李蘅远确实是被伺候惯的人,但是萧掩的触碰给她的感觉和桃子完全不同。
“二郎。”她喃喃的叫了声,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情感。
萧掩这时却放下手,道:“不是厨子的问题,是调料和锅,首先要有轻薄的炒锅才能炒菜,但是也不是造轻薄的锅和铲子十分不易,是我们的调料太少了,大家就想不到炒菜,你看咱们以前不怎么用油,也没有花椒,胡椒,酱油,醋,糖,熬得鸡精耗油之类,只有盐和梅子,那当然是煮一煮,炙一炙更简单,也想不到其他,是因为没有环境,所以限制了想象力,所以只要能想到的事情,就一定会实现。”
这是说到哪里去了。
李蘅远心想我跟他好好说话的时候,他总是东一下西一下让我不知所措。
硬挤出笑来接话:“那你方才说的调料都是哪来的?你怎么知道的?”
萧掩道:“有的厨子有秘方,我就偷来的,当然更多的是岳凌风说的,岳凌风比我们多了三千年的经验,他知道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提起岳凌风,李蘅远眼中闪过急切:“岳凌风没事吧?那天手环一个劲的闪,我就知道他出事了,心慌的很。”
她下午才完全恢复意识,萧掩不跟她说外面的事,也不让问,可是她心急啊。
这回萧掩倒是没回避,道:“岳凌风听命与手环,当然手环也要保证他的安全,给他力量,不过反过来就不行,你能在他危难时候找到他,他却没办法在你危险的时候找到你,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破东西,不然这次你不用受这么多苦。”
李蘅远没那么多抱怨,还能见到萧掩,她觉得都是老天对她的厚爱。
“那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啊?桃子他们一定急坏了,说来奇怪,怎么我大哥他们都没来看我?他们不要我了啊?”
萧掩看着李蘅远怨气满满的小嘴撅着,笑道:“能挂花瓶。并不是他们不来看你,是我没告诉她们我找到你了。”
屋里灯盏的烛光随着外面的清风不断摇曳,萧掩的脸在烛光的闪烁中忽明忽暗,一种莫名的心酸涌上李蘅远心头,这么一搭一搭的说话,轻松愉快,岁月静好,她都忘了这人是萧掩啊,萧掩做事,岂能没有目的,这不就不让她的家人知道她已经找到了。
李蘅远压抑住不满的情绪,心想我在危机的时候梦魇,当时想只有萧掩能我救我,果真他就把我救了,救命之恩,涌泉相报都报不完,我怎么又猜忌上了他?
即便他有目的,只要不杀人放火,不违背道德,我就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语气也放轻松了,问道:“那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啊?你是不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萧掩的目光灼灼,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看得她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才笑着、缓缓的开口:“是,如果大家都知道你找到了,找那些歹徒就会不上心了,他们来历不明绝非善类,如果我猜测的没错,钱嬷嬷的钱就是被他们拿走了,这样的一群人,他们要做什么?不查清楚不一网打尽,谁知道他们接下来还会不会对你不利,会不会威胁范阳城的安全?要趁此机会查个明白。”
李蘅远察觉到萧掩此时的语气比方才说话的时候透着一抹疏离,或者幽怨?也可能是她察觉错了。
很快的,她就被他的目的吸引。
“不行啊,阿青和罗诗梦还在她们手上,你逼急了歹徒,他们杀了她二人怎么办?”
“歹徒也知道杀这两个人没价值,徒增仇恨,这些人好不容冒头,总不能白放着不管,我怕有下次。”
“万一呢?”
“不想要万一,那可能是更好可怕的结果,兴许大家都得死,你没发现他们无孔不入吗?”
李蘅远想起自己出门时的想法,谁都不同意,可她不可能永远不出门,他总要去踏青,采风,过节,阿娘的忌日……于是日日提防,不如引蛇出洞。
萧掩道:“听我的,对方比我们想象的可怕,但匪首没有伤害你,我因此赌一把她二人无事,错过这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来了解他们了。”
李蘅远将自己的遭遇跟萧掩说过,不过她清醒的时候少,所以她所看到的,和对方真正的实力还差了许多呢。
她信萧掩的判断:“可是还有那个猥琐的坏……”
萧掩见她抖了一下,手背贴着她的额头:“不热了,不怕,凡是有我。”
转移了话题又道:“国公府内也不见得没有内鬼,这两天你还是住在我这里,跑了首领和十几个人,两日内他们应该有行动,若是我估摸错了,就送你回去。”
李蘅远沉吟一下道:“别人可以瞒着,几天都行,唯有阿耶不能瞒着,他会吓坏的,你帮我给阿耶送个消息,说我平安无事,我就多住几天都无妨。”
萧掩道:“早就派人去了,怎敢瞒着他,你只好好养伤,别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我这里清净,适合你。”
她跳下地窖的时候撞到的是泥,所以只有头顶的地方蹭出了皮外伤,倒是不碍事,不过不能沾水,也见不得人。
李蘅远这时候又想起萧掩的古怪性格来:“那还得委屈你,不好意思。”
萧掩笑道:“无妨。”回头看着窗外的无边月色道:“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李蘅远欲言又止。
后目送萧掩,走到房门口的萧掩突然回头道:“我知道你经历了这件事会害怕,我就睡在外面,有事喊一声便是。”
李蘅远松了口气:“萧二郎,多谢你了。”
萧掩道:“安心睡吧,明早见。“
李蘅远躺下去拢了拢被子,动作十分乖巧,见萧掩还在门口看着,轻轻闭上眼:“明早见。”
萧掩心想,明天……希望用不上两天,明日就见分晓,他将帘子轻轻落下,关上房门离去。
0264 试探
月光皎洁,将供奉舍利的宝塔映照的飘渺清冷,如仙境一般。
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礼佛时特有的浓郁香气。
寻仇睡不着,叫醒一屋同住的三个兄弟,指着北面道:“越想越不妙啊,怎么官府突然强势起来,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是不是……”
他犹豫着的时候,一个人道:“是不是因为指挥的人是那个小崽子,叫做萧掩的,看不出,黄口小儿真他娘的狠毒啊,把咱们往绝路上逼,他就不怕咱们杀了李三娘?”
另一人问道:“二哥,我问了好多次,那个小娘子都说她不是李三娘,咱们是不是搞错了?王二把另外一个带到哪里去了?你让她把人带回来啊。”
寻仇有苦难言,引导话题道:“我怕是国公府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才穷追猛打,是想咱们压价吧?”
其他人道:“七十万贯确实太多了,把人要急了,要是我我也不会拿这么多钱就赎一个丫头,咱们降降价格?”
另一个又道:“可是咱们一降价,岂不是说明怕了?老子在西北杀突厥人都没这么窝囊过,帮个票还要降价?”
寻仇语气认同道:“李玉山对这个宝贝女儿命都舍得出来,怎么可能在乎钱,降价是不行的,那就说明咱们挺不住了。”
“那到底怎么办?”
“我看还是把王儿和那个丫头找回来,一来王二是地头蛇,要是这宝应寺再暴露,咱们可就没地方呆了,二来确定谁是李三娘,他们不是穷追不舍吗?把剩下两个杀了扔到国公府门口,看那萧掩还敢不敢再轻举妄动。”
寻仇心想寺庙向来是方外之地,官府是不会查过来的,我最担心的是萧掩知道李蘅远死了,所以才什么都豁出来。
明显的,那两个女子萧掩可一点都没当回事。
他沉吟一下,计策有了。
叫过三人头对在一起道:“王二在胡家大院留了指示给咱们,不过他说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拆开,现在正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明日我回回家大院去看看,找到了说不定咱们就有办法出城了。”
本来他们都打算出城,可是在李孺慕和没有主事人的情况下,国公府竟然还是早早就把城门封锁了。
失误就失误在他们没想到国公府不问世事的世子李庆续能突然对李蘅远上心。
没有李孺慕的时候李蘅远身边又多出一个岳凌风来主事,还有就是那个黄口小儿萧掩了,本来有留意的小人物,可是他去了柳城,突然回转也就算了,小人物变成了狗皮膏药,就脱不掉了。
三个兄弟一听二哥要去冒险,谁都不同意。
“你是大家的主心骨,万一有突发情况大家群龙无首怎么办?再者说查看的严,路上被发现了就毁了。”
寻仇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大白天大摇大摆一个人在街上走,谁会注意我。”
他们幸运在对方没见过他们的容貌。
几人还是不同意。
其中有个叫做龙九的道:“二哥我腿脚快,您说那东西再哪,我去拿。”
“对,让九龙去拿,二哥您不能去……”
寻仇拗不过大家,“勉为其难”同意了九龙去。
这一夜大家都没怎么睡,天亮了坊间也要开门,九龙要出发了。
寻仇把他叫道一旁道:“若是见势不对,能跑则跑,跑不了,莫言忘记咱们的誓言。”
九龙不以为意道:“那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找的,萧掩还能放兵力在没用的地方?放心把二哥,若是真遇到什么事,我也不会出卖兄弟的。”说完他指了指口中:“药丸。”
他们都是死士,执行任务必备的以防万一的东西。
寻仇点点头:“快去快回。”
………………
早饭过后,萧掩收拾好卧室,扶着李蘅远坐下:“不能陪你了,这两天收网,我要去盯着。”
李蘅远笑道:“我是磕破了头,也不是摔断了腿,你为什么把我当残疾人啊?去吧去吧,等你好消息。”
萧掩辞别李蘅远出了家门,在门口看见一个笑容如出升朝阳般灿烂的男主:“帅哥,早啊,出门啊?一起呗?”
萧掩道:“岳凌风大哥怎这么早就来了?”
岳凌风笑出一个针扎的酒窝:“不早点不行啊,一会坊间要开门了,萧帅这两天忙吧,我怕立功的时候抢不上头前,不就得早点。”
萧掩道:“董养浩自诩懂我,他哪里赶得上岳凌风大哥,那我想听听,大哥知道我下了什么网?”
李蘅远肯定没死,但是萧掩不肯公布,定是近日内有行动。
岳凌风抱着肩膀,姿态慵懒道:“那我就猜不出,萧帅愿不愿意告诉你这个老哥哥呢?”
萧掩放低了声音:“有人很想知道我到底知不知道阿蘅是死是活,怎么确定呢?死亡地点。”
岳凌风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李蘅远真的死了?我看错了你?你一点人情都没有?”
萧掩笑的和煦,道:“杀死阿蘅的人将阿蘅尸体扔了,他现在不确定我的打法,如果我估量的没错,他会回来看阿蘅尸体还在不在,在,说明我不知道,不在,说明我知道,他就应该想别的对策了。”
岳凌风还在李蘅远的死的震惊中没用恢复过来,萧掩已拉着他的胳膊:“不是想收网?带你去。”
……………
九龙进了胡家大宅,在寻仇说的地方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不管怎么找都没有。
他心急如焚,怕别人拿走了,忽听花园里有鸟叫,心想兄弟们时常用鸟叫做信号,可别是有人来了。
不能再耽搁下去,他推开后门,左右看了看,没人,于是赶紧走上街道。
眼看着这人就要离去,白景晨手放在剑上,萧掩他手制止住他,他们后面是太守衙门的五十二个人,全部隐藏在墙下,只要萧掩一声领下,从里面出来的人插翅也难飞。
白景晨不解:“萧掩,你不是说谁来这院子谁就是歹徒吗?怎么不抓?”
岳凌风也不明白,萧掩带他来,不就是抓人的吗?
萧掩道:“抓了如何能摸到其他人?跟踪才是我的目的。”
等人走了不远不近的地方,他勾勾手,白景晨,夜寒轩,萧丙便跟上去。
等近身跟踪的人走后,萧掩才叫岳凌风:“到咱们了,这次要把他们在范阳的势力一举拿下。”
0265 变故
辰时的钟声敲响,寻仇暗暗算了算,这个时候,龙九应该还赶不回来,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被抓了。
王二根本就没留下什么锦囊,他让龙九回胡家宅院是有目的的,为了确认一下,看萧掩到底知不知道李蘅远已经死了,若是知道,依照萧掩的聪明,会想到他的不安,会猜到他会想回去探视一下李蘅远的尸体还在不在,这样萧掩会在四周设置埋伏,好不容易出现一个线索,他一定会立即拿下龙九然后严刑拷打逼问自己的下落和目的,因为他等了太久,太渴望知道。
不过龙九是靠得住的,不怕被俘虏,萧掩定然什么也问不出来。
如果萧掩还不知道李蘅远死了,龙九就会带消息回来,他们就不用急着跑。
这招叫做投石问路。
再等半个时辰就会有消息,这半个时辰里,寻仇盘算着应该做点什么。
………………
夜寒轩站在萧掩面前报告着歹徒的最新位置。
他话音刚落,萧掩脑海中就出现了范阳坊间的布置图,那人的方向,有六个可能,范围还很广,不过不要紧,根据这人越来越快的步伐可以推算出来,他快要到目的地了,所谓“近乡情更怯嘛。”
如果他是回老巢,就可以把他们的人全部找到。
多了都等了,他有耐心接着等。
夜寒轩汇报完转身又跳上屋顶,平民坊的屋顶对他来说犹如平底,他高大的身影可以很快就无影无踪。
萧掩和岳凌风则顺着他的方向继续以正常的速度跟着。
看着萧掩劲装衬托下的大长腿走起路来稳健不失轻快,岳凌风就知道他们离歹徒的老窝不远了。
……………
太宗愿长生不老,好道教,但武皇理佛。
所以这宝应寺是从前范阳的一个道观改的,建道观之时节度使还不是李玉山,那人本领不高,为迎合太宗之好,特地挑选了范阳最便利的地方建的道观,正是主城大街的正中间,与敬业坊隔街遥望。
四周都是居民,平日里大家听着钟声,就来供奉香火,香火十分旺盛。
龙九回来的路上要通过主城大街,正常的,他应该在敬业坊的路口穿到对面宝应寺所在的坊间去,不过抓李蘅远之后他走的路就是敬业坊,做了坏事的人都不愿意再回去走曾经胆战心惊的路,于是他在敬业坊上一个坊的路口就传过去,这路口因为坊间墙低,坊正又懒政,再加上离西市比较远,有几个小商贩在偷偷买吃食,加上路人行走,就显得有点拥挤,龙九的脚步慢下来,突然这前面的人流就不是慢了,而是堵。
本来九龙有任务在身,他也不是好事之人,想掉头再找出路,可就停人群中有人嬉笑:“让人废了老二,还用人说,就是欺负女人了呗,死了也活该。”
“可也太惨了,裤子撕成那样……临死前疼的吧,不知道怎么松泛好了……”
龙九死了好奇之心,谁这么惨啊?他也是男人。
他身法灵活身体有力,很快就挤到前面去,到了中间一看,眼睛瞪得老大,这人不是王二吗?
他们不算有交情,可也是自己人,到底是谁把王二废了?
那王二侮辱李蘅远不成,还被寻仇废了,不过到底是自己人,寻仇没有杀他,坊间没开门的时候把他带出胡家大院,扔到临近的夹道里,这一颠簸王二苏醒,可他有重罪在身,受了伤也不敢喊叫不敢找人帮忙。
于是凭着记忆,一路爬行,要找最近的大夫,还没到地方,这不就失血过多死了。
龙九不知内情,看看左右,虽没看见官府的鹰犬爪牙,可也觉得十分不安,于是掉头就走……
夜寒轩把目标的最新状况又回禀给萧掩了。
萧掩和煦的表情尽褪,变得看不出喜悲的样子。
“他去了明昌坊?”
夜寒轩点头。
那是与预计完全不同的路线。
萧掩毫不犹豫一挥手:“包围,抓人。”
整齐的跑步声响起,身后的官兵分四路离开。
岳凌风声音变得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不跟他去老窝了?怎么突然抓人了?”
萧掩眉心几不可察的一蹙,那是了解他的人才能感受到的微表情变化,说明他生气了。
岳凌风道:“难道他发现了咱们?”
萧掩道:“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但他肯定不是回老窝了,只有先抓人了。”
跟踪已经没有价值了。
……………
手被背着,身体又被人抢摁到地上,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龙九过了一吸才反应后来,抬头看,官府的鹰犬爪牙各个神情肃然,那厌恶的目光显示出在他们眼里,自己连苍蝇都不如。
他先是恨,突想起出门时二哥的叮嘱,牙齿一用力,咔的一声,却在这时候下巴脱臼了。
龙九急红了眼睛,仇视的看着前方的人。
前面的男子一身飘散欲仙的白袍,除了头顶一抹玉色,再无其他,他比那冬日白雪仿佛还要干净。
“呀……”龙九大喊一声却起不来,有别的力量束缚着他。
白景晨卸了贼子的下巴又取了人家嘴里的乌药丸防止人家自杀,后却对人家的仇恨视而不见,侧着头不知道看向哪里,深情专注认真……然后身前任由他方才伤了的人吼着,挣扎着……
直到萧掩和岳凌风从他看的方向过来,他才让出正对着贼人的位置。
萧掩到了地方直接问道:“你是这样说,还是尝试过来俊臣的逼供手法再说?”
来俊臣当年能止小儿夜啼,有些年纪的军人当然知道,简直闻风丧胆啊。
龙九道:“那是违反朝廷禁令的,你敢对我用刑?”
萧掩道:“朝廷律法,是为了保护安分守己的好人,而不是照顾你这种丧心病狂的恶徒,我怎么不敢?再问一遍你要不要试,如果你要,立即就可以送给你。”
眼前的少年有这一副举世无双的好皮囊,他的声音温和如风,沉醉如酒,男人也觉得好听。
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说的话虽然强势,可态度语气没有一丝威胁感,像是问你要不要吃饭那样平静。
龙九却觉得身冷之极,他问道:“你是萧二郎?就是你?”
萧掩微微一笑:“幸会,我就是萧掩,你怎么选?”
0266 审问
萧掩捧着凉茶坐在胡凳上,声音温纯,循循善诱的说着:“人总是这样,在没有遇见某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对那些事情不屑一顾,发表天真的看法,就比如说着严刑拷打,我在儿时的时候也觉得,不管是谁折磨我,如何惩罚我,我不想说的时候,就永远都不会说,可是长大了之后,到过邢狱,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别说让人往耳朵里灌铁水,就是他威胁我说要打我一鞭子,我也要招供了,你看看,你还在坚持什么?”
他在跟正在受烙铁之刑的龙九说话,龙九选择不招,所以就被他带了回来。
太守衙门的牢狱是一排排没有窗的小格子房建成的,里面冬冷夏热,常年不见太阳,到处都是腐臭的气息。
墙壁上一盏昏暗的油灯,不过足够让人看清眼前的视线了。
坐上的男子还是那么的纵容自在,哪怕他因为炎热也将圆领的领口松散了些,可也不见一丝邋遢失礼,他总是那么平静如水,谦谦君子。
牢狱不和谐的背景在他背后都虚化了,他只喝水,别的什么都不做,你的视线里还是只有他。
龙九从灼痛的感受中清醒过来,内心挣扎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给你提供任何线索的。”
坐上的少年还是没有变化表情,他只是道:“那我就想不通了,你是在做什么光彩的事?你有了不得的信念。”
龙九道:“若是今日不死你手,来日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对,应该是你们,不光你自己的,你们这些喝人血吃人肉的畜生们。”
萧掩摇头道:“有恨意啊?可那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业,如果真的了不起,你们为何做贼?可见卑鄙还是卑鄙,我不信你能挺得住的,是有人能挨得过酷刑,那是因为他一身正气,满身傲骨,心中坦坦荡荡,他无所畏惧,你这个事业,不足以支撑你什么都不说。”
龙九语气不屑:“我龙九也是顶天地里的男人,我不懂你说的什么信念,反正我不会出卖兄弟。”
萧掩道:“那就更好笑了,你知道你为何会落入我的手里吗?你不出卖兄弟,可你的兄弟没有把你当兄弟啊,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你还不知道李三娘已经死了吧?”
龙九一瞪眼睛:“你胡说什么?”
萧掩道:“咱们之间,还胡说什么,我抓你的时候,你没有反抗,也没有喊你冤枉,就是你也心知肚明,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既然知道,你就应该相信我,你的落网,其实是我和别人共同挖下的陷阱,你不知道有人杀死了李三娘吧?尸体就在胡家院子里的地窖里,这几天我们的人对你们疯狂搜寻,他怕了,他怕我已经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才会这样鱼死网破,但他心存侥幸,就想看一看尸体还在不在,他不能自己来,自己来了万一被抓了怎么办?就得派人来,我知道你不是他,你不过是个替死鬼。”
龙九脸上的震惊比方才受刑时还痛苦震惊:“你胡说的,二哥怎么会骗我们?李三娘就在我们手上,她哪里死了。”
萧掩道:“是不是在你们手上,你自己想想好了,我只说事实,至于信不信……”他冷笑一声喝起水来:“这屋子太热了。”
牢房外岳凌风和萧乙守在外面,萧乙喃喃道:“跟他说那么多浪费唇舌,让我捅他几个窟窿,看他招还是不招?”
岳凌风笑道:“先用感同身受的说法恐吓,再侮辱别人的事业没前途,再挑拨人家的兄弟感情,精神寄托全都崩溃了,你觉得这人还有什么理由不招?用不着你捅几个窟窿,萧掩这叫杀人无形,不战而屈人之兵,白跟了他那么多年,就知道打打杀杀,学着点吧。”
萧乙一挑眼皮,突然冷笑:“你什么都懂,为什么萧甲会死?若是郎君在,萧甲不会死的。”
岳凌风脸色一变,萧甲的死,是他的失误造成的,他脱不了干系,萧掩可以回来之后都对萧甲不闻不问,但是他不能不内疚。后低下头没再说话。
屋里龙九已到了崩溃边缘,一遍遍的跟萧掩确认:“你是骗人的,你为了让我招供你骗人的。”
萧掩道:“我不骗人的,从不骗人,骗的时候也不是骗,是哄骗,你又不是李蘅远,我骗你做什么?”
龙九理解不了萧掩的意思,他只知道自己被兄弟出卖了。
嚎啕大哭:“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说好了要死生不相互离弃。“
重兄弟情,有宁死不屈的意思,萧掩越发确定,对方不是乌合之众。
见时机差不多了,道:“你若是说实话,还有机会问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你李三娘已经死了,如果他早说,你们肯定不会为了钱还在城里等着,早想法子跑了吧?兵分两路,可是有一半的人都死了,还不知道为什么死,都把血债算到我头上了,好吧,我倒是可以接,本来我就是官,你们是匪,但你甘心吗?朝夕相处的兄弟,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就为了这一个人的隐瞒,全没了,你甘心吗?”
“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一声大吼,证明他情感的寄托已经崩溃,满天的怨恨开始决堤往外发。
萧掩轻笑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先从哪里说起好呢?问题实在ji太多了,这样吧,我有个家奴,叫做萧甲的,他死在你们的人手上了,先告诉我,是谁杀了他……”
………………
岳凌风来到萧掩的门前,他是来看李蘅远的。
从牢狱出来,他征求萧掩的意见,萧掩同意了。
对于他的到来,李蘅远十分兴奋,说他是第一个来看他的,萧掩不让她出门。
其实若不是他自己猜中了,萧掩也不会让他来。
二人互相确认了下对方和朋友亲密的人都平安无事,便提起萧掩的计划来。
岳凌风跟李蘅远说了萧掩问刑的经过:“他第一个问题问的不是歹人的老窝在哪里,也不是都有什么人参与,更不是这些人的目的,他问谁杀了萧甲,你说咱们是不是都误会他了,其实对于萧甲的死,他很难过,不过是不愿意表达,但是要报仇的决心,是隐藏不住的。”
0267 现身
李蘅远站起来,声音尖利:“萧甲死了?”
那个有些小气对她很敌视的白皮肤少年,他死了?
岳凌风苦涩一笑道:“他还真的什么都不告诉你啊。”
李蘅远道:“那你告诉我啊,萧甲怎么死的?还有别人呢?都谁遇到危险了。”又喃喃道:“我怎么那么傻,我都被人抓了,我的侍卫又怎么能幸免,我还相信萧掩说大家都没事,就没细问,可是萧甲怎么会死的呢?”
岳凌风想萧掩既然都让我来了,就说明这些事可以说了。
于是把遇难人的姓名都跟李蘅远说了一遍。
李蘅远在查找楚青云的时候背过那些人的公验,虽还对不少号,可名字都熟悉。
就算不熟悉也能想到,他们就如夜寒轩,白景辰,楚青筹,墨玉……一样的,不过是她还没来得及了解和接触,一样的或者阳光开朗,或者深沉智慧,各种脾气的少年人,都不应该在这个年纪死去。
李蘅远捂着脸泣不成声:“都是因为我。”
早知道李蘅远这样承受不住,岳凌风就不说了。
他正要安慰几句,眼前一暗,抬头看,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已经到了眼前。
岳凌风给萧掩打手势,你看,都哭成这样了,怎么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本来就受伤了,会不会哭傻了。
萧掩摆摆手,岳凌风会意,悄悄退出去。
李蘅远沉浸在身边人死去的痛苦这自责中无法自拔,根本没有感觉到屋里有人走了,又有人来。
萧掩弯下腰将她捂着脸的手轻轻拨开:“阿蘅,不哭,咱们要给他们报仇,同时查清真相,免得有更多的人重蹈覆车,错不在你,是有些人太过丧心病狂了,不要自责。”
是啊,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责任还是要负的。
李蘅远擦了擦眼睛和鼻涕,看向萧掩,目光十分坚定:“那人都招了什么,他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是谁杀了萧甲?”
萧掩语气沉重:“杀死萧甲的人叫做寻仇,是他们的当家老二,这名字一听是就化名,我已经让人去画像了,至于他们是什么人,那龙九倒是硬气了,死活不肯说,别的人他也不肯出卖,我用“万蚁食心”的方法逼他,最后他还是没说,而酷刑用过一次,这人最多能挺一个时辰,现在已经死了。”
到死也没说。
李蘅远大怒:“那不是线索又断了,只知道名字上哪找?还有官府的画像,至今我就没觉得像过。”
萧掩安慰她:“只要他们有动作,就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去查,这几天你受苦了,阿续也担惊受怕的,我送你回家吧。”
李蘅远道:“就是不怕我出现了?”
萧掩点头,该布的局已经布置完,也没抓到人,不需要李蘅远再配合了。
李蘅远摇头道:“那我不回去,你不是还有蛛丝马迹吗?我要跟你去查。”
眼前的小人儿仰着脸,头上药布未拆,可她那如宝石一样纯粹的眸子里充满焦急和渴望,让人不忍拒绝。
萧掩道:“那我派人去给阿续送信,让他安心,你换了衣服咱们出发。”
………………
敬业坊的路口,萧掩一身劲装,头上金环挖发,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李蘅远并骑在他身旁,问道:“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萧掩道:“龙九就是走到这附近,突然掉头的,那么按照他原来的意思,他要去那个方向呢?那个方向,就一定是他的老窝,我排查了一下,他从胡家院子出来,没有直接奔城中大街方向去,说明正北,正西,正东,西北,东北方向都不是他的目标了,那么就应该是其他四个方向,他是坊间开门后半个时辰到达的胡家大院,因为着急,他肯定没有耽误,一开坊就会出门,也就是说,他出来的地方到胡家院子,其实就是半个时辰的路程,根据路程算,就是这一带了,敬业坊,再往前两个坊画圈,逃不出这些地方。”
李蘅远眼睛里要冒桃花:“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萧掩的笑容好在在说她傻瓜,不过是善意的,那星辰一眼的眼睛弯弯的带着宠溺,好看得很。
李蘅远咳嗽一声,脑中立即转换了别的事情,后问道:“可是你也说了,对方是要确认你知不知道我死了,这人久去不回,人家就当你已经知道了,早就应该跑了,难道还能在窝里等着咱们抓?”
审问龙九,已经用了能有两个时辰了。
萧掩道:“所以当龙九掉头的时候,我就已经让萧丙带人去找了,他们是死士,我又怎么敢确定人家一定会招供呢?这种事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好。”
李蘅远对萧掩的崇拜之情犹如江河水泛滥,看看,差不了几岁,一样吃五谷杂粮,自己还比人家吃得多,人家怎么就能想的那么多,滴水不漏,天呐,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修炼到这种地步。
她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紧张,像是小徒弟在跟师父请教问题:“那咱们就等消息就行了?”
萧掩道:“对,时辰也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正说着,肃杀之气从四面八方而来。
李蘅远指着一个手上宝剑很特别的人道:“他是不是就是萧丙了?”
正是萧丙收队回来。
到了萧掩面前,先是给萧掩行礼,抬头一看,却见一稚气少年与自家公子起头并肩而立,那少年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清凛明亮,看人时有股执着劲,让人不容忽视。
不过少年嘴巴红润饱满小巧,有些女气。
萧丙又回看向萧掩,难道这是郎君收的新人。
是李蘅远穿了萧掩十四岁时的衣裳,正合身,李蘅远年纪小,该发育的还都没发育好,亦雌亦雄。
萧掩也不解释,直接问道:“没找到?”
萧丙道:“是不是郎君估摸错了?小的恨不得掘地三尺,也没发现那些人。”
萧掩沉吟一下道:“宝应寺也找了吗?”
0268 出城
寺庙是方外之地,城中多善男信女,官府一般时候都不动寺庙,免得引起教徒的敌意。
而宝应寺尤其有名,因为它的送子观音特别灵验。
可是这次萧丙去寺庙打探过了:“没有,客房都是空的,问了沙弥,最近没有节日,没有客人入住。”
李蘅远看着萧掩。
萧掩语气意外:“这么说,这个寻仇,比我想象的还要敏锐,他是早跑了吧,真是个危险人物。”
李蘅远蹙眉道:“那是不是线索又断了?”
萧掩道:“你忘了城门是封锁的,他们拿不到坊间的证明,是出不了城的,再者,还有两个人质在,我看他们要把人质往那里带。”
李蘅远道:“你会救她二人出来吧?她二人是因为我才遇险的。”
萧掩点头,后道:“我再去布置一下,你在此地等我。”
说着不等李蘅远回答,跳下马身叫走萧丙:“那个死去的人什么背景?”
龙九突然掉头,萧掩觉得跟他遇到的事情有关。
他遇到了一个死人。
萧丙道:“这人叫王二,是常见混迹西市的泼皮无赖,被人废了下身,属下猜测他是因为奸人妻女被报复了,总之是跟这种事有关,午祚说流血过多死的,没有亲属,这种人街坊见他躲还来不及,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流血过多?”萧掩想了想,抬头问道:“因坊间墙起冲突的,也是这些泼皮是不是?”
萧丙道:“可不是,现在那些百姓还去县衙要说法呢,那李孺慕不还是您想办法捞出来的吗?”
是啊,如果泼皮无赖不闹事,岳凌风的计划早就完成了,完成他雷雨天就不用出门,出门也能及时回来,回来李蘅远就不会出门,这还不是主要的,是如果李孺慕不被困住,很容易调集全城兵力找人,可是李孺慕被困住了,那就没人救李蘅远。
泼皮跟这件事有脱不掉的干系,现在又出现一个泼皮,萧掩脑中越发清晰起来,他让萧丙把尸体带到胡家宅院的储藏室地面:“那里有一滩血迹,看看尸体的衣物和伤口,能不能有吻合的地方。
萧丙瞪大了眼睛:“是娘子出事的地方?那这个人是那种死因。”
萧掩眼睛一斜,周身气质陡然间冰冷如冰海:“胡说什么?娘子的经历我都知道,若我听到关于娘子什么不好的传言,就割掉你的舌头。”
萧丙打了个寒噤:“是。”
萧掩冷哼一声,表示怒气未消,萧丙眼珠乱转,后问道:“郎君,那眼下是等王二的线索,还是继续追查寻仇啊,还有两位小娘子在对方手上呢。”
萧丙此时已经知道李蘅远活着了,就是不知道方才那骑马“少年”就是。
萧掩沉吟一下道:“追还是要追,压力越大,对方撑不住的时候就会做出选择,她们俩又没什么用,累赘,要是我,就放了。”
可对方是歹徒,也有可能杀了。
萧丙心想郎君心狠,好歹两条人命,哎,看歹徒的心情了。
………………
南城门附近的坊间夹道,寻仇靠着墙,观察着外面人的视线。
此时身边只剩下两个兄弟了,而他们再无处可躲,白天还罢了,可以混入人群,晚上宵禁,藏无处藏。
看了一会,外面的环境很正常,寻仇收回目光,身子依靠在墙上,他睁着眼望天,微微张开的嘴显出心中的犹豫。
一个兄弟道:“二哥,不用再考虑了,咱们出城吧。”
“可是只有这三个条子,也不能再去找那贵人了,否则怕范阳的势力会被连根拔起,咱们要是走了,那些兄弟怎么办?龙九生死未卜,还有看押那两个小女子的黑狼,其他人都在城里,咱们如何能弃兄弟们而去?”
“二哥!”那兄弟声音憨厚:“这是大家一致决定的结果,您不能折在这里面,咱们还要做大事呢。”
另一个也道:“你不是交代黑狼把两人处理好吗?他会保护自己的,这样分散走,混成普通人,咱们还有希望都离开,不然真的要全全军覆没了。”
寻仇道:“好吧,那就只有对不起兄弟们了,范阳的钱,咱们有机会再取。”
夕阳正好的时候,满天红霞将伟岸粗犷的城门染成红色,人行道上行人匆匆,都是急着出城的人,因为再不走,等关闭了城门,坊间门再关闭,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就会被当成流民抓起来。
寻仇将三个人的出城官引交给城门守卫,守卫看了看,是兴业坊的三兄弟,出城去帮亲戚家磊房子去。
守卫又拿着通缉犯的画像对着三人一打量,找不到什么相似的地方。
他放下画像道:“你们三兄弟长得也不怎么像啊。”
寻仇没有出声,他声音憨厚的兄弟嚷道:“爹不一样,你咋管那么多呢。”
守卫看他们身形结实,人也粗鲁,一看就是干活出身的,挥挥手:“走吧走吧,回来的时候记得别贪黑,路上小心。”
终于离开了城门守卫可以追赶到的范围,寻仇回头望着他栽了的范阳,眼里满是不甘。
一个兄弟道:“二哥,早晚有一天咱们还会回来的,贵人还在,咱们还有机会布置。”
寻仇的不甘不是为了那个,是他的兄弟,十年兄弟情,他也不忍心让大家去丧命啊,可是显然他低估了萧掩,要不是多年的从军生活让他对危险的环境很警惕,他这次怕都跑不出来。
原来龙九没回来的那半个时辰寻仇想着做点什么,去给国公府送信,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毕竟他还有两个人质。
后来发现,越是动,有可能错的越多,那萧掩他揣测的是想迫不及待抓一个人寻找线索,可如果萧掩真的那么鲁莽不成器,他另外的十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当时他们从胡家院子出来,兵分两路,另一路不到三个时辰就被人家追踪到了,探听之下才知道,萧掩回来了。
这个少年,他手上都不应该有线索,可是他就是找到了,还能指望他迫不及待吗?
所以他就悟出来,龙九即便能回来,也可能是被人故意放纵的结果,为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他指挥失误,白送了兄弟性命。
可是也因为萧掩少年太精明,又沉稳,不可小觑。
萧掩!
寻仇心中喃喃,我不是不甘心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是不甘心输给你一个黄口小儿,希望咱们还有下次,下次我要赢你。
0269 回家
“阿掩?阿掩回来了吗?”
萧府的大门吱呀一声,蹲在门口打盹的李庆绪噌的一下站起,回身一看,真是那剑眉星目的俊美好兄弟,于是一脸大喜。
萧掩没找到寻仇,也不打算找了,就跟李蘅远回来了,不过这次是各回各家。
他语气带着几日奔走下来的疲惫,跨进门槛后问:“阿续你怎么在这啊?”
李庆绪道:“不是阿蘅在你这吗?我来看她,可是没见人影啊,就等你回来呢,你怎么找到她的?何时?”
之前萧掩派萧乙去告诉李庆绪,李蘅远还活着。
萧掩道:“她怎么告诉你的啊?阿蘅回国公府了,她自己会跟你说。”
“就自己回府了?”李庆绪不乐意:“我都来接她了。”
萧掩微微一笑,表示遗憾。
李庆绪想了想道:“对了,坏人抓到了吗,阿蘅没受到伤害吧?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萧掩回头看着追来的少年笑道:“你这一连串的问题,我不知道从哪里回答你好,不会你一直等在这里,那家里人知道阿蘅没事了吗?”
李庆绪一挥胳膊:“他们知不知道无所谓,反正也不担心,我担心,你快给我说,在哪找到的……我都快要绝望了,我们表姑姨娘家那位,整体在阿蘅门口打转,那是盼着阿蘅死呢,这下可算放心了……你好好跟我说说她都经历了什么事,一会我去见她,也好不说错话……喂,又那么快,等我啊……”
……………………
听着呼唤声,桃子打开院子的大门。
夕阳西下,清纯如莲的少女一身合适华美的衣裙,在太阳的金色光线中,她肌肤白腻如凝脂,杏眼含波,真是动人极了。
可是桃子哪有心情看她:“四小娘子,您怎么又来了?您到底要干什么?”
面对婢女的不耐烦,李梦瑶只是浅浅一笑,道:“我当然是担心阿姐啊,阿姐还没回来吗?”
桃子沉下脸,她们娘子都已经四天没回了,还有传言说已经死了。
萧掩是通知了李庆绪李蘅远还活着,但是李庆绪那人也不是嘴大的,去萧掩的院子里见人,没看到,他就根本没公布消息。
所以桃子并不知道人还活着。
应该说,谁都不知道。
李梦瑶心想,我就是喜欢看你这张哭丧的脸我才来的。
她不顾桃子站在门口,要往里进。
桃子胳膊横起来:“我们娘子临走的时候说了,不许外人进来,我都跟您说了好几遍了,还要我叫人来赶人吗?”
李梦瑶终于黑了脸,低声道:“我可是家里的四小娘子,不是外人,阿姐回不回得来你心里清楚,好歹我是主子,你得罪我,没有你的好结果。”
母亲说了,李蘅远已经死了,只等结果一公布,这院子就是她的了,她来看自己的院子怎么了?婢女不让,过两天把这院子里的人全卖了,她们就怕了。
桃子不甘示弱道:“四小娘子,您是很希望我家娘子回不来吗?我心里清楚的是娘子一定能回来,现在让您收敛,是为了您好。”
婢女冥顽不灵,李梦瑶瞪圆了眼睛:“等过几天再看,咱们谁为谁好,到时候你别库哭咧咧找我求情,我卖了你……”
听到外院有吵嚷声,樱桃芝麻也都出来了。
正好听见李梦瑶的大放厥词。
樱桃气不打一处来,跨过门槛道:“四小娘子这是威胁我们呢?不然咱们去找大夫人评理去,我们娘子临走的时候交代了,不让任何人进来,我们身为婢女听娘子的吩咐怎么了?还要被卖了,我们做错了什么事要被卖?”
李梦瑶回头一看,画江没带来。
气死了气死了,婢女翻了天。
“你们忤逆主人,我凭什么不能卖了你们?别说大伯母,就是去找阿婆,看谁能拦住我。”
樱桃道:“我们是娘子的婢女,主子只有一个,看你能不能卖了我们。”
李梦瑶红了眼睛,伸出纤纤玉指指着樱桃:“尤其是你,你等着,看李蘅远能不能回来,我明天就卖了你。”
李蘅远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小娘养的还打上门,樱桃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其实谁不知道李蘅远要是真的死了,她们这些婢女肯定没有好结果。
桃子被樱桃所感染,跟她抱在一起。
“娘子啊,您快回来看一眼吧,娘子……”
葡萄这时也哇的一声:“还有我。”去抱那两个姐妹。
三人哭作一团,李梦瑶的怨气却没消,道:“给我闭嘴,又不是我死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你好大的口气啊。”突然一声呵斥,从若水院的花墙后来。
声音略微低沉,不似别的小娘子的甜腻柔软,但有着独有的持重庄严感,会让人觉得心中一颤,后觉得好听。
这声音大家太熟悉了。
三个婢子惊喜大叫:“是娘子,是娘子……”
可是花墙后没有人,李梦瑶打了个寒噤,不是李蘅远的鬼魂回来了吧?
“你在哪?”她伸着脖子望着:“是谁?别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李蘅远从花墙后直起腰,用“你等着”的表情点了点李梦瑶,后走到角门旁开了门。
一身利落的男装,头上金环挽发髻,明明是个小郎君,不过那双特别的茶色眼睛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是李蘅远的。
桃子三人迎过去,拉手的拉手,捏脸的捏脸,桃子道:“有热乎气,真的是娘子,娘子没死。”
樱桃道:“娘子怎么这样打扮?您去哪了?”
她话音未落时候,三人都已喜极而泣。
李蘅远每人额头上点一下:“没出息,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出去溜达一圈,见识了下这辈子没见识过的风景,回来了别哭了……别哭了。”
樱桃刚好诉说委屈:“能不哭嘛,娘子,婢子就说您会回来了的,不然咱们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李蘅远沉下脸看着李梦瑶,目光如刀子般凌厉:“我知道了,方才我特意猫起来,全听见了。”她一仰头:“李四娘,你是不是讨打来了?又来我院子里捣乱。”
0270 着手
李梦瑶心想,我看的都是假象,李蘅远怎么会回来?即便是真回来,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她被人绑架了,寻到的时候非死即伤,不然也得憔悴不堪,被李庆绪等大男人抬着、背着、扛着。抱着回来。
怎么可能自己回来了,还不声不响的,院子里可都没得到消息。
她还换了男装,被绑架的人哪里有男装换?
红润光泽的小脸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这不是被绑架的人,像是踏春归来。
所以这不是李蘅远,鬼魂,鬼魂,母亲都说了,李蘅远死了,一定是鬼魂。
那四个婢女是失心疯了才会跟鬼魂亲近。
“你别过来啊,你死了,死了。”李梦瑶确定结果之后抱住头,想要逃离,可是出路正好被四人堵上了。
“你才死了。”樱桃恢复了心情,喃喃的骂着——以她身份地位,不敢太高声。
桃子和葡萄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李梦瑶,跟她同仇敌忾。
李蘅远抬手制止住婢女,走近李梦瑶:“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死了?我确实九死一生,可是人家赎金还要着,歹徒都没公布我死了,你为什么觉得我死了呢?还是你知道我会死?”眼睛陡然间瞪大:“李梦瑶,你跟歹徒是一伙的,奸细就是你。”
李蘅远并不回答李蘅远的问题,啊的大叫:“你别过来。”接着狗急跳墙,推了李蘅远一把就要跑。
被李蘅远拉着脖领拽回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惯的你是吧,敢推我了。”
李蘅远力气多大,李梦瑶身子却轻若飞燕,就这一巴掌,就打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她哭的凄惨委屈:“你是阿姐,怎么可以随便打人,我要告诉阿婆。”
李蘅远指着周围道:“谁看见我打你了,你有证据吗?”
李梦瑶抬起头看着三个婢女,三个婢女整齐的站在李蘅远身后,同时摇头,动作如训练过,如出一辙。
李梦瑶道:“你们合起火来欺负人。”
李蘅远又是一巴掌,打到李梦瑶两边脸都肿起来,只有哭的份。
她才道:“我这都不叫欺负人,当年阿婆为了你打我,这下我还回来了,另外一下,是你在过节和诗会的时候污蔑我,人多,我怕坏了自己的名声,都没对你动手,这下齐了,我没讨你利息。”
说完拉来李梦瑶捂着脸的手,又是两巴掌:“这才叫欺负人。”
李梦瑶被后两下打愣,反应过来,缩在墙角,跑也跑不了,也不敢动,哭成了球,好不可怜。
李蘅远并不是恃强凌弱的人,站直了道:“暂时先放过你,你千万千万别犯到我的手上,滚。”
李梦瑶留下一眼幽怨的目光,掩面逃走。
她一走,三个婢女欢呼起来,在大门里的人听见了,呼啦啦出来一群人:“是娘子回来了……”
“娘子回来了……”
“哇……娘子你终于回来了。”
夕阳沉到地平线了,四周环境是近黄昏的伤感,不过叽叽喳喳的少女们围在一起,将一个少年郎打扮的人众星捧月般的堵在中间,询问着,关心着……安慰的哭泣着,倒显得生机勃勃。
………………
泡在熟悉的,令人觉得安全的池子里,李蘅远昏昏欲睡。
久违这种感觉了,虽然也才五六天的样子,可在歹徒窝里九死一生,之后虽被萧掩救了,但到底不是自己家,住着并不习惯。
真真觉得上一次洗澡是上辈子的事呢。
可惜这种美妙舒服因为桃子的进来打断了。
“娘子,出来吧,晚饭都没吃呢,再不吃就该就寝了。”
李蘅远问道:“外面有什么情况没有?”
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回来了,别了她们来泡澡,这个时间里,东西两府的人应该都得到消息了。
桃子道:“都有表示,连四房都派人过来慰问了,老太太是派红妆来的,这次没不讲理,说您肯定吓坏了,让您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去见她,跟她说发生了什么事。”
李蘅远叹息道:“阿婆这个人,要坏又坏不到严处,本来我都不想理她,看她这样,又舍不得。”
桃子道:“也是没办法的事,五根指头还长不齐,也不知道偏心的老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要说她们真是坏,好像也不是,谁知道呢。”
李蘅远心中明镜一样,阿婆不喜欢她,其实是跟阿耶不是她亲手带大的有关,是跟太婆婆叫着劲呢。
“不过阿婆虽然不会恨我死,但还是会帮着李梦瑶和何子聪的,这次阿耶回来,我得跟阿耶告状了,阿婆还是要想办法控制的。”
李蘅远被绑架,李玉山再怎么忙都会回来了,送消息的人已经去了六天,也就在近日。
这时李蘅远钻出水面,桃子一边帮她擦拭更衣,一边问道:“娘子,听岳凌风说您这次遇险很有蹊跷,您方才在外面也说李梦瑶是奸细,她真的是奸细吗?那怎么就把她放走了?还是要等国公回来查?”
李蘅远回头看着桃子,那灵动深邃的目光隔着温泉水汽像是隔着一层天,让人看不懂。
桃子忙问道:“娘子,婢子怎么了?”
李蘅远心想桃子和樱桃应该都是可信的,当时樱桃可是死活不让自己出门。
她收敛了猜忌的意思,放低了声音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李梦瑶有关,但是身边一定是有奸细就是了,李梦瑶那么确定我死了,我被绑架的时候真的差点死了,不过那些绑架的人中有人不想我死,有人又想我死,我也理不清,是不是跟李梦瑶有关,得查。”
桃子道:“也不知道哪里吹来的风,说歹徒要这么多钱就是因为娘子死了,全府的人都知道,这个倒是不足以就成为李梦瑶就是奸细的证据。”
李蘅远已穿好了衣服,重新换回小娘子装扮,真是亭亭玉立,桃子说完满意的点着头。
李蘅远根本没有注意她的情绪,她语气带着回忆道:“我还记得我为什么会出门,因为送信的小厮说岳凌风晕倒了,还说是刁民闹事,而事实,根本就是官府的人处理的不好,官逼民反,民还不翻吗?他若不是那样说,我不见得非要出门,倒是要查查他是不是有问题,跟李梦瑶有没有关系。”
桃子一脸惊喜:“既然娘子有方向,咱们就查啊。”
李蘅远也笑了,是啊,不光她有方向,萧掩也在帮她在外面忙碌呢,最好是李梦瑶,那样她就不用怕世人之言,可以不念亲情了。
0271 自投
李梦瑶骂着小婢女:“轻点,疼的不是你是吧?下手这么重。”
她在刘氏房中,婢女是刘氏的,刘氏就在一旁。
听了女儿委屈哭泣,拉过婢女抬手就是一巴掌:“出去,好好练练怎么敷脸。”
婢女泪花留在眼眶中没有没敢落下来,低着头去了。
不过刘氏还不解恨,攥紧了拳头恨恨道:“李蘅远,敢打我的女儿。”
李梦瑶被李蘅远打肿了脸,上房都没敢回呢,就来找母亲商量:“娘,她不光打我,她还说我就是奸细。”
刘氏心中有鬼,眼皮子一跳,刚要对女儿说什么,忽地停下,挥挥手把婢女们全部潜退。
人都走后刘氏也坐在李梦瑶坐的卧榻上,低声道:“她真的这么说?”
李梦瑶手捂着脸,泣不成声,可还要放低了声音:“是,她说女儿一口咬定她死了,只有歹徒才知道她经历了九死一生,那歹徒消息还没发布,别人是怎么知道的?所以她就一口咬定女儿是奸细,跟歹徒一起害她,娘怎么办?你跟那些人有关系的事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又回来了,阿耶会杀了我们,怎么办?怎么办?”渐渐的她开始控制不住情绪。
刘氏抬起手来,见女儿两边脸已经肿了老高,这才没下手。
声音的冷漠和警告却没收回来:“你给我镇定,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不中用的孩子?她知道什么?她能知道什么,府里这么多人都说她死了,都是奸细?”
李梦瑶委屈的看着母亲:“可是别人没当着她的面说她死了。”
刘氏真是恨铁不成钢:“就这几天你就等不及,天天去天天去,早晚都是你的东西,你天天去这下被她堵住了吧?”
李梦瑶心想是你说的她肯定死了,什么都是我,既然什么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天天去?
“早晚早晚,那我不是图了早,她又回来了,这晚要多晚啊。”
女儿都快哭歪了,那抽泣的声音呜咽哀痛,让人神伤。
刘氏心中的不耐烦压下去,道:“总会做个了断的,你才十四岁,人生长着呢,你着急什么。”
天呐,再呆几年她都嫁人了,那还要西池院什么意思:“就是没期限了,娘……”李梦瑶再也挺不住,直接趴在榻上哭。
正当刘氏要说话的时候,她又坐了起来,然后擦干眼泪;“我找阿婆去。”
刘氏问道:“你找她干什么样?”
李梦瑶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脸:“你没办法,她打我打成这样,我还不能去找阿婆,我发现娘您是靠不住的,还不如阿婆。”
说完一转身,刘氏喊都喊不住。
女儿的背影消失在廊下的灯光下,没入夜空。
刘氏的心也随着女儿的离去而感到气愤起来,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她竟然还保护不了女儿吗?
是啊,保护不了,还可能惹一身腥。
不行,不能让李蘅远往自己身上查,刘氏咬了咬牙齿,叫着一个婢女的名字:“去时刻关注西池院的动向,必要之时,也顾不了规定,叫她过来见我……”
………………
樱桃掀开帘子进了偌大的卧房,见桃子正在给李蘅远切西瓜丁吃。
这西瓜可是正节令的好东西,这次送进府来的又大又甜,好吃。
不过好吃也不能一下子吃整个啊。
樱桃道:“娘子,您头上伤口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就吃这寒凉之物?”
西瓜,从西域传来,因属性寒凉,也叫寒瓜,这点常识樱桃还是知道的。
李蘅远嘴里塞得满满的,挥着手:“无皇,无皇……哎呦。”她终于咽下去了,说话也利索了:“这心情好,身体才能好,想什么都不能吃,身体怎么好?”
樱桃撇着嘴不认同,这时桃子道:“是吧,不知道哪本书上学来的歪理,咱们也管不了。”
管不了三字是说的极为委屈。
李蘅远心想萧掩都不管我,人家什么都懂的人都说无妨无妨,才不听你们的。
终于她也吃完了。
问樱桃:“人都走了?告诉她们我是萧二郎从地窖里找到的并且直接送回来的吗?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在萧园住过。”
因为她刚回来,过了一晚上,家人都陆续的来看她,她只接待了李庆绪和甄氏,剩下的人就说身体不舒服,找借口让婢女接待这。
尹氏和余氏一起来的,是樱桃去应付的。
樱桃点头:“都说了,按照娘子的吩咐说的。”又道:“还有尚总管在外面呢,娘子不是要见他吗?婢子是来通传的。”
李蘅远要从小厮查起,让管人事的尚总管留意,这不人就来了。
她站起来展开胳膊,看着桃子:“更衣。”
厅里,尚总管先是给李蘅远问了好,表达一下自己因为娘子回来了的喜悦之情和没回来时的担忧之意。
大家的感情,李蘅远心里都有数,真诚道谢一翻。
尚总管见李蘅远面颊红润,神清气爽,心放下大半,才开始说小厮的事。
那小厮上有父母兄嫂在府里,是尚总管看着长大的,尚总管保证说,孩子绝对不是坏人,而且搜了,没有证据。
至于他为什么要撒谎,尚总管问了,他不是撒谎,是在他眼里,百姓不听话,敢跟国公府作对,就是刁民。
桃子在李蘅远耳边低声道:“娘子,孺慕公子之所以被人困在县衙,也是这个原因,他们都觉得是对方的错。”
所以就打起来了。
是立场不同。
李蘅远目光微眯,不满的看着尚总管:“这么说,是他觉得国公府的人就了不起些,就可以不讲道理是吧?”
尚总管眼皮一跳,低下头道:“在下失职。”
李蘅远的怒气又瞬间收回来,她心想,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查,府中人狗眼看人低的问题,只能留在以后再教育了。
卸下气势放缓了声音道:“您老也不是他父母,与您老无关,府中事您老操心了,我这两天的事也累得您上火,您休息去吧。”
尚总管见好就收:“是。”恭敬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他走后,桃子和樱桃从身后走到李蘅远身前。
桃子道:“不是这个人,那是谁?”
樱桃沉吟一下,愤愤然道:“娘子,您别觉得婢子公报私仇好,虽然是她先告婢子的状,但婢子绝对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小人,婢子是真的觉得……”
“娘子。”她话还没说完,门帘后缓缓出现了桂圆的身影:“婢子有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