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女儿国的禁忌
五庄观。
“算算时间，他们也该醒悟，大仙的算计。”太虚真人道。
“小道，小道，比起两位，贫道这点儿小心思，上不得台面。”镇元子捋须道，表情谦虚中，略带一丝得意。
鬼谷子道：“大仙此举，称得上阳谋，上上之谋。我与先生……”
“哎，喝茶，贵客远来，今日不宜谈事！”镇元子道。
太虚真人微微一笑，起身披起斗笠蓑衣，拿起竹杖，道：“既如此，我们就不叨扰。”
“清风、明月，替为师送客！”镇元子道。
走出五庄观，鬼谷子随手画个圈，才道：“先生，若让我与他辩论……”
“哎！”太虚真人抬手，拦住鬼谷子要说的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鬼谷子微微颔首，又道：“那么赤蛟那儿……”
“随手落的闲棋，太过在意，反而耽误大局，就让他定在那儿，将来如何，全凭造化，若能成长起来，倒可锦上添花，若夭折，也不可惜。”太虚真人道。
子母河边。
听得老妇斥骂镇元子，哪吒和沈伦面面相觑。
“敢问老婆婆姓名？”哪吒道。
老妇道：“区区河中撑船的老妇，何足挂齿？”
沈伦脑海飘过一个个名字，却毫无头绪，眉头紧锁。
哪吒面色为难，换作别的妖魔鬼怪，他并不惧，纵然面对一些老神仙，因其阐教出身，总会给几分薄面。
但眼前老妇能让镇元子“不敢”亲至取水，想必是位大神通者。
沈伦和哪吒骑虎难下。
老妇何等人，一眼便知因果，道：“你二人既无知，我倒也不愿为难，不过，你二人须替我做件事，方可取水！”
沈伦和哪吒喜道：“何事？”
“小事！此去正南方向有一座解阳山，山中有一个破儿洞，洞里有一眼落胎泉。你二人将此物掷于井中即可。”
老妇右手一摊，现出一物，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坑坑洼洼，像是石球，看不出来历。
“这是何物？”
哪吒和沈伦警惕的望着她，被镇元子“坑”过一次，两人都有心理阴影。
这些大人物口中的“小事”，往往都有些弯弯绕绕，绝非小事。
“你们可以把它当作一块石头，事实上，它就是一块石头，这样说，你们肯定不信。但，这就是条件，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老妇道。
哪吒挠头，拉了拉沈伦，两人转过身。
“怎么办？”哪吒问。
沈伦权衡利弊，道：“总感觉有陷阱，要不，我们先离开，打听下此妇来历，再做决定？”
哪吒点头道：“也好！”
望着沈伦和哪吒忽然远走，老妇眼眸森寒，手掌张开，漆黑魔光闪烁，却又倏忽而灭，一股无形的力量镇压而至，她“噗”的喷出口黑血，半跪在船上，浑身咯吱作响，浮现一道道裂纹，仿佛即将破碎的瓷器，里面隐约透射万千黑芒。
许久。
那股力量消散，老妇缓缓站起，手撑竹篙，擦掉嘴角鲜血，脸上、手上的裂纹转眼消失。
她抬头望天，露出冷笑。
“圣人？呵，能镇吾一时，能镇吾一世？”
离开西梁国境，哪吒和沈伦落于山中，哪吒念个请神咒，便见一株巨松下，钻出个持拐杖的老头。
瞧见哪吒和沈伦，老头忙作揖，道：“小神见过三太子、上仙！不知三太子、上仙唤小神所为何事？”
哪吒跳过去，道：“山神，我且问你，可知那西梁女国子母河上撑船的老裙钗是何方神圣？”
山神捋须，摇头道：“西梁女国存在久远，源溯上古洪荒，小神居此不过千年，不知，不知！”
哪吒顿时苦恼，直挠头。
沈伦略微思索，道：“你可听说过什么古怪，或者什么传说？”
“古怪？”山神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倒还真有。”
“说说，快说说！”哪吒催促。
山神道：“西梁女国俱是女子，此事最怪！”
沈伦：“……”
这不是废话吗？
“你个老货，寻我开心？”哪吒生气，作势欲打。
“三太子饶命！三太子饶命！”山神忙求饶，连道：“小神还未说完。”
哪吒瞪他，道：“快说！”
山神道：“三太子、上仙只知西梁女国俱是女子，却不知其中缘由！须知世间阴阳造化，最是玄妙，该国女子并非怀不上男婴，实是不许男婴诞生！”
“哦？”沈伦和哪吒异口同声。
“那西梁女国国王城外，有座迎阳馆驿，驿门外有个照胎泉。国中女子，但得年登二十岁以上，便去喝子母河中水。喝水之后，便觉腹痛有胎。至三日之后，到那迎阳馆照胎水边照去。若照得女婴，便就降生孩儿。若照得男婴，须至解阳山中破儿洞，喝一口落胎泉，解了胎气。”山神道。
“解阳，破儿，落胎，倒是有趣！”沈伦笑道，后世一些家庭，不也如此，不过是反过来，男婴生产，女婴流产。
哪吒奇道：“莫非此地女子不喜欢男人？”
“非也！”
山神摇头，道：“这就要说到流传于此国的禁忌！”
“甚么禁忌？”哪吒道。
山神捋捋胡须，道：“若有男婴诞下，定有天灾人祸至！”
“咦？还有这样的说法？”哪吒称奇。
沈伦道：“果真？”
山神道：“确有此事！”
他表情变得严肃，道：“西梁女国历经无数年，自然会有离经叛道之人，有怀男婴不愿堕胎的，俱都神秘失踪，不仅如此，但凡男婴诞生之年，此国定有天灾，或干旱，或山洪，或地震，或瘟疫，因此，其皇族对此事极为重视，但凡怀男胎者，严加看管。”
哪吒和沈伦相视一眼，都觉古怪。
沈伦问道：“想来以西梁女国的情况，必是男人天堂。东来西往的商队，总有男子驻留，有那好色之徒，岂不得偿所愿？”
山神道：“确实如此，此地女子风气开放，若男子入国，必定聚众围观，哪怕你麻脸丑陋，都有人要，若是英俊潇洒些，定会引来争抢，那些贵胄女子，肯出千百金。不过，便是修行中人，也挨不住成百上千的女人压榨吧？
何况，此国似有诅咒，但凡外来男子驻留太久，便会染上怪病，轻则形销骨立，重则身死魂灭。以前尚有周边国家的男人来此享乐，随着不断有人死去，来者渐少，便是有异国商队，亦会如避蛇蝎，只敢在国都外买卖，不敢进去。”
第四十三章 落胎泉边
山中。
哪吒坐在石头上，嘴里咬着根草，晃着悬空的脚，道：“干脆，我们随便装些泉水！”
“镇元大仙指明要子母河、落胎泉中水，必定是有其独特之处，寻常山泉，怕还比不上万寿山的流水。”沈伦摇头。
哪吒站起来，道：“那你说怎么办？”
沈伦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先去取落胎泉中水！”
“好！”
哪吒别无他法，点头，他叹口气，道：“可惜，西梁女国境内没有神祇，要不然，可以直接问他们。还真是奇怪，一国之中，竟然没有土地、山神，没有土地、山神就算了，连灶神，甚至毛神都没有。”
西游中，神祇众多，河有河神，水有水神，山有山神……看似可有可无，实则不然，从职能来说，他们相当于天庭的基层人员，缺少他们支撑，上层建筑又怎么在得稳？
解阳山并不难找。
恰值仲春，山色清幽，重重谷壑藤萝密，远远峰峦树木蘩。鸟啼雁过，鹿饮猿攀。翠岱如屏嶂，青崖似髻鬟。
沈伦和哪吒落于山阴，此处还未有聚仙庵，仅有座茅屋，守泉的是位女儿国老妪，见有祥云落地，忙上前跪拜，口呼仙神。
有了之前的经历，沈伦和哪吒客气许多，说明来意，老妪道：“两位神仙既要取水，且随我来。”
引至泉边，但见泉水清冽，明澈见底，沈伦摘下腰间葫芦，念起咒，那葫芦飞起，泉水倒卷。
镇元子说的清楚，一个葫芦装落胎泉水，一个葫芦装子母河水，不得弄反。
须臾。
沈伦收起葫芦，轻轻摇晃，里面有水声传出，这巴掌大的葫芦内有乾坤，方才起码装了两三缸水，看得老妪咂舌。
沈伦松口气，道：“这落胎泉倒是好取，看来难的是子母河水！”
哪吒苦恼的抓头，偏偏他的葫芦是装子母河水。
“两位神仙还要取子母河水？”老妪问道。
沈伦道：“正是！”
忽然，沈伦心思一动，问：“老婆婆，你可知子母河上撑船的那位老人家是什么来历？”
“子母河上撑船的？”老妪诧异。
她道：“子母河关系本国传承，怎会有人撑船？两位神仙看错了吧？”
“哦？”哪吒吃惊。
沈伦亦是惊讶，面上却笑道：“可能眼花了，我等想取河水，不知老婆婆可否代劳？”
却是沈伦觉得那撑船老妇并非人人能见，恐有什么触发条件，换成女儿国人取水，说不定就能取到。
老妪应承下来，道：“不过，我要守着泉水，不得擅离。待会儿我女儿要送饭上来，我嘱咐她两句，让她帮两位神仙。只是……”
哪吒忙问：“只是什么？”
“只是我想请两位上仙帮个忙！”老妪惴惴不安道。
沈伦和哪吒对视一眼，又帮忙？
无奈，沈伦道：“老婆婆且说！”
老妪叹口气，道：“我那女儿年过双十，貌美如花，却不愿吃水怀胎，只盼个如意郎君，以前亦有过往男子，皆不入她眼，愁煞我也。今日幸得神仙下凡，想是天赐良缘。我等凡夫俗子，倒不愿高攀，只望神仙赐个仙胎，了却我一桩心愿。”
哪吒立即道：“沈伦，你的好事！”
沈伦：“……”
这话说的，什么叫我的好事？
沈伦翻白眼，道：“明明是你自个儿的问题，落胎泉水已在葫芦里，我先回万寿山交差，子母河，你自己想办法！”
沈伦转身就走。
哪吒忙拉住沈伦衣服，赔笑道：“沈伦，沈兄弟，沈大哥……帮帮忙嘛！这次你帮我，以后你的事就是我哪吒的事！”
“真的？”沈伦瞥他。
哪吒拍着胸口，道：“真的！”
傍晚。
山阴处已是昏暗，偶有猿啼鸟鸣。
沈伦和哪吒百无聊赖，摆起围棋，沈伦的围棋是跟老乌鸦学的，臭的很，没想到哪吒比他还臭，落子就悔，老妪在旁端茶倒水，心中“神仙”的形象，已经被沈伦和哪吒搅得支离破碎。
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便见山中小路走出几位持戈矛的女武士，护着位凤冠女子。
沈伦望去，那八位女武士，皆着轻甲，身材火辣，好似猎豹，精气神十足。
单看这八女，俱是难得的英姿飒爽，巾帼美人，而被她们护住的凤冠女子，更是风华绝代，她一出现，昏暗的山阴处，似乎都变得明亮许多。
沈伦微微眯眼，寻常人见到此女，恐怕早已神魂颠倒，就像一些修道之人，怕也难挡其魅力。
不过，沈伦始终是经受过巫山神女“洗礼”，何况，以他现在的道行，看的已经不是外貌，而是内在。
什么内在？
不是真善美，而是女子的“气”！
“此女非常人，一国之龙气加身，虽比不上南赡部洲的汉朝天子，却也不可小觑。”
即使没了龙珠，沈伦依旧算龙族，身为龙族，对龙气自然敏感，像扶摇山那次，若他能吞掉刘家祠堂的龙气，好处多多。
帝王乃人间“真龙”，在沈伦望气时，那凤冠女子亦是察觉到沈伦和自身气息相近。
此人，对我大有裨益。
这是凤冠女子的直觉。
吞掉她，我的实力能更上一层。
这是沈伦作为龙族的本能。
女子身上浓郁的龙气，对龙族而言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但，沈伦克制住这种本能，全凭本能行事，那是妖龙才会做的事。
吞吃帝王龙气虽是化成真龙的捷径，但沾染的因果太大，长远来看，是舍本逐末的买卖，不划算得很。
旁边老妪不明所以，见两人对视，以为看对眼，心中暗喜，忙道：“女儿呀，喜事，这两位公子乃天上神仙下凡，可比你要等的如意郎君好上百倍千倍哩！”
凤冠女子闻言，分开侍卫，扶风摆柳般走出，笑吟吟地福礼，道：“寡人西梁女国女王，见过两位神仙。”
沈伦作揖回礼。
哪吒则惊讶的打量女子，大声道：“你就是女王？正好，正好，我要取些子母河水，还请国王帮忙！”
“这有何难？”女王道。
她即命侍卫去取水。
第四十四章 真相与翠云山
云海翻腾。
沈伦和哪吒腾云，衣袂飘飞。
哪吒奇道：“那女王倒是个美人，你竟无动于衷？”
沈伦微笑，道：“红粉骷髅！何况，她贵为一国君主，岂会看上我这样的山野闲人？她命人取来水后，绝口不提仙胎之事，只问鬼神仙佛，故我传她一篇修心养性的口诀，成仙得道难，却可延年益寿，算还了她的人情！”
哪吒道：“你倒是和其它龙族不一样，这次你帮我，以后遇上麻烦，尽管找我！”
哪吒再次承诺。
沈伦道：“小事，小事！”
沈伦真觉得是小事，那口诀是他在白帝城学宫里听来，并不重要。
但，有些小事，在别人眼里，却是大事。
于哪吒而言，他是个傲气的人，吃了人参果，却没有完成任务，等于是失信，这可比揍他一顿还让他难受。
所以，沈伦“替”他取水，挽回他的面子，这就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毕竟，他和沈伦谈不上熟悉，沈伦大可以一走了之。
再临万寿山，进五庄观，将两只葫芦还给镇元子，沈伦和哪吒立即告辞。
层次不同，还是少和这些大人物打交道，不然被人算计了还得感恩戴德。
镇元子也未挽留，只是提了一句话。
“巫支祁被镇千年，若想恢复，定会以血食进补，吞吐天地元气，即使有意遮掩，始终会露端倪。”
送走沈伦和哪吒，镇元子唤来清风、明月。
“将它们送去丹鼎殿！”
“是，老师！”清风、明月道。
“老师，为何不让我们去取水？”端起葫芦，清风奇道。
镇元子捋须，道：“哪吒取得，沈伦取得，别人都取得，偏偏五庄观取不得。”
清风、明月不解。
镇元子对这二徒倒也耐心，道：“此乃那位的精华所在，犹如其发肤，你二人去取水，代表的是五庄观，是五庄观和那位的因果，还起来，代价极重。沈伦和哪吒则不同，只须两枚人参果，至于他们如何取水，会付出什么代价，那又是他们和那位的事情，与五庄观无关。”
清风、明月似懂非懂。
镇元子没有再解释，许多事，眼界到了，自然会明白。
解阳山。
老妪懊恼不已，道：“女儿啊，错过大好姻缘，再往何处找寻？”
女王不以为意，道：“善恶难定，人心难测，何况仙神？”
西牛贺洲地域广阔，沈伦和哪吒离开五庄观后，一路走走停停，四方打听，始终没有巫支祁踪迹。
这巫支祁销声匿迹，叫沈伦和哪吒一番好找。
哪吒是个没耐心的，直道不找了，便丢下沈伦，自个儿回天庭。
临走前，劝沈伦道：“你也别耽误工夫，以巫支祁的本事，真想躲起来，大罗神仙都难寻。至于天庭那边儿，其实就做做样子，没真想把巫支祁抓回去！”
沈伦愕然。
哪吒道：“你在天庭呆久了就知道为什么！”
哪吒走后，沈伦想了想，恍然大悟。
天庭其实和凡间朝廷并无区别，成分复杂，难免有派系争斗。
巫支祁轻易脱困，仅仅是针对他沈伦？一个天庭新人？
那也太看得起沈伦了！
整件事，沈伦就是恰好撞到枪口，成了那只冤死的鸟。
“那么，哪吒跟着我，真的只是想找巫支祁打架？”沈伦摩挲下巴。
天王府。
李靖端坐。
哪吒吊儿郎当的站着，道：“他应该不知内情，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嗯！”李靖颔首。
李靖属于运筹帷幄的帅将，知道沈伦经历后，他便怀疑巫支祁逃走，和沈伦有关。
太巧了。
沈伦刚进天庭，巫支祁就逃走，由不得李靖不怀疑。
因此，李靖让沈伦去找巫支祁，若二者有勾连，肯定会有联系，然后命哪吒暗中跟随。
“既无事，我走了！”哪吒不太客气的说，没等李靖说话，他已经向门外走去。
李靖哼一声，不过，他也习惯了哪吒的无礼，并未真的生气，若这都生气，他早就气死了。
揉揉额头，李靖叹口气，自那次朝会，玉帝震怒，命他捉拿巫支祁后，便无下文，玉帝似乎已经忘记这件事，再没过问。
但，玉帝没过问，不代表他李靖就清闲，至少，当哪天玉帝记起，问他情况，他要答得上来。
玉帝都不急，沈伦着什么急？
沈伦干脆游览起西牛贺洲。
西牛贺洲并非全是穷山恶水，随着东胜神洲、南赡部洲无主的洞天福地渐少，比北俱芦洲稍好些的西牛贺洲，也成了许多得道之人挑选落脚道场的地方。
不过，沈伦并未遇上几百年后唐僧师徒西行遇上的那些妖怪，许多地方，还很荒凉，大妖小妖两三只，不成气候。
这日，沈伦来到一座青山前，但见层峦叠翠，云遮雾绕，虎啸猿啼，鸟鸣山幽。
沈伦方才站定，从树丛后跳出两只妖怪，持刀拿枪，威风凛凛，喝问：“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沈伦抬眼眺望，山中隐约有股妖气冲天，便知此山有大妖坐镇，朝两小妖道：“我乃闲云野鹤，路经此处，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哦！既是误闯，快走，快走，休要停留，惹怒我家大王，定会扒你皮，吃你肉，叫你留不得全尸！”持枪的牛妖道。
沈伦不以为意，问道：“敢问此山何名，山中之主是何人？”
拿刀的虎妖气昂昂道：“听好了，别吓破胆儿，此山名翠云，山中有一洞窟，唤作牛魔洞，我家大王便是名震八方的妖王，号大力牛魔王！”
“牛魔洞？”
沈伦笑出声，奇道：“确定不是芭蕉洞？”
“什么芭蕉洞？这里只有牛魔洞，没有芭蕉洞！”牛妖道。
沈伦心想这牛魔王是西牛贺洲地头蛇，交友广泛，说不定会有巫支祁的消息，便道：“既如此，请两位通禀，就说南赡部洲白帝城沈伦路过贵地，特来拜见！”
说完，沈伦稍露气势。
两小妖被太乙仙的气机所慑，抖个机灵，忙上山通禀。
却说牛魔王正在洞中宴客，听得小妖通禀，心道自己可不认识什么白帝城沈伦，便让小妖将他赶走。
“哎，大哥且慢，来者是客，既是南赡部洲来，过千山万水，定有些能耐。不妨请他进来，若是欺世盗名之辈，正好拿他下酒！”右座一道人捏着两撇胡子道。
牛魔王笑道：“贤弟说的是极，就请他进来！”
第四十五章 牛魔洞众妖
牛妖引着沈伦上山。
但见山中不时有妖怪出没，皆身披甲胄，刀枪在手，个个威风，俱是精兵，看得沈伦不住点头，这牛魔王能成为西牛贺洲一霸，确有些能耐。
再往上走，妖魔渐多，这一撮，那一簇，三五成行，奇山怪石间，插着杆旌旗，上书“大力牛魔王”五字。
行至牛魔洞前，便见些白骨，有人骨，有兽头，另有两个牛妖，吊着具开膛剖腹，剁去脑袋的蛇尸，往里走，好家伙，那蛇有水桶粗，十来丈长，生前恐怕也是条逞凶作威的体面蛇，今日却沦为盘中餐。
跟随蛇尸进洞，走过条点着火把的昏暗通道，须臾便见个宽阔洞府。
挨着墙壁，燃着并排的火盆，照亮洞窟。
此时，正有数位妖王相对而坐，中间空着条道，穿着暴露的女妖来回穿梭，端肉倒酒，上首则是位牛头壮汉，丈许身高，穿锁子甲，戴顶兜帽，眼如明镜，眉似红霓，口若血盆，齿排铜板，尤其此时手中抓着块血淋淋的肉，更显煞气森森。
牛魔王打量身穿黑衫，面皮白净的沈伦，旁边众妖亦是盯着他，还有妖怪舔舔嘴唇，流出口水，一时间，气氛压抑。
不过，沈伦来到这儿两三百年，类似场景见得多了，倒也不惧，径直上前，在离牛魔王丈余地方止步，抱拳道：“南赡部洲白帝城沈伦，素闻西方大力牛魔王之名号，威震八方四海，小弟路经此地，特来拜山，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堪称妖族中的英雄豪杰！”
好话谁不爱听，尤其妖族，多是些没受过教育，天生地养，看似凶恶，其实全凭本能、本心行事，沈伦出口一顿马屁，熏得牛魔王心满意足，连凶恶表情都稍微收敛，喜道：“当真？老牛的名号，连南赡部洲都知道了？”
南赡部洲，那可是出了名的繁华富庶，仙神众多，他一个西牛贺洲的妖王，能在南赡部洲出名，就跟后世国内某明星上了国外新闻头条一个样，值得弹冠相庆（贬义词）。
“当真！”沈伦说起谎话不眨眼，道：“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此处呢？”
“恭喜兄长，贺喜兄长！”右首道人立即起身。
沈伦斜他一眼，这道人倒是人模人样，身上也无甚妖气，唯独头上生着对牛角，证明他是个牛妖。
牛魔王乐的合不拢嘴，却还是刻意收敛，道：“如意，何喜之有？”
沈伦恍然，这位想必就是牛魔王兄弟，日后霸占女儿国解阳山落胎泉的那位如意真仙。
沈伦观之，此妖修的却是仙道，一身轻灵之气，也不知师承何处，不过，他此时还不是太乙仙，却也十分接近，长则三五十年，便可成仙得道。
牛如意道：“如今兄长之名，遍传四方，定有妖魔来投，昌盛我山，岂不该喜？”
当下，旁边众妖个个起身恭贺。
贺罢，牛魔王抬手一压，看向沈伦，颇为顺眼，道：“既如此，这位沈兄弟可愿入我山，你若有些能耐，倒可称个三大王！”
沈伦轻咳，没想到还是把自己绕进去。
不过，牛魔王既然说这句话，潜意识中，还是没把沈伦放在眼里，只有认为沈伦对他构不成威胁，才会出言招揽。
若沈伦展现出能和他平起平坐，即便稍差一些，他都不会这么做，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妖族，出身自然，讲的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谁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想到这儿，沈伦便笑道：“我听闻大王武艺高强，不知真假？”
牛魔王“哦”一声，他并不笨，哈哈大笑，道：“沈兄弟想较量一番？”
沈伦道：“请赐教！”
牛魔王站起身，抖抖身体，道：“老牛最近闲得慌，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哎，大王且慢！”宾客席位中，站出个妖王，道：“无名之辈，何须大王出手，堕了名声，且让我会他一会！”
沈伦看去，那妖怪生得煞是清奇，怎么个清奇？上罩锦袍，腰束犀纹带，远看时一头一面，近睹处四面皆人。前有眼，后有眼，八方通见；左也口，右也口，九口言论。
牛魔王见得此妖，笑道：“既是九头兄弟有意，请！”
那妖怪走出来，朝沈伦道：“我乃北俱芦洲飞鸟山九头大王，你有甚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沈伦上下打量，原来就是他给小白龙戴绿帽。
沈伦道：“此处施展拳脚难施展，不如去外面？”
“好！”
随即，众妖出洞窟。
既是较量，不分生死，沈伦和九头虫亦未披挂，只取兵器。
两妖各立一石，面向对方，九头虫持月牙铲，意气风发，沈伦手握寒铁枪，凝神以待。
牛魔王及众妖在旁观望。
“兄长，可知两者高下？”牛如意问道。
众妖亦是看向牛魔王，那九头虫是前不久才来，大家都不怎么熟悉，至于沈伦，更是陌生。
牛魔王道：“九头兄弟乃上古妖圣之后，神通了得，前几日与我较量，拼个三五十回合，难分胜负，百十回合，我方能胜他！至于那沈伦，看他气定神闲，想来不会是泛泛之辈！”
各道一声“请”，九头虫腾空而起，挥动月牙铲，流光一闪，直取沈伦。
沈伦叫声“来得好”，举枪便刺，枪出如龙，寒气森森。
两妖交上手，兵器相交，叮当作响。
那边九头虫初入太乙，便遇真武大帝率大军扫荡妖魔，不得已从北俱芦洲逃来西牛贺洲，正欲建功逞威风，使出全身十分力，月牙铲舞得似圆月，一身妖气冲云霄。
这边沈伦历数劫，方吃仙果得洗髓，曾和杨戬练手，亦与哪吒较量，虽非敌手，却武艺渐增。
两妖你来我往，枪刺铲挡，竟是打得难舍难分，旁观众妖不禁欢呼鼓噪，加油鼓劲，真个热闹！
久战不下，九头虫尚年轻，意气更盛，心想自己今日若不拿下无名之辈，在众妖面前还有何脸面？
念及此，九头虫出招愈急，那月牙铲上，力道更增，呼呼作响，犹如月轮。
面对九头虫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沈伦面色不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几番较量，他知道现在的九头虫和自己实力相当，那么，哪方先着急，哪方会先露出破绽。
第四十六章 巫支祁去向
牛魔洞内。
群妖聚会，沈伦前边石案上摆着块七分熟的，蛇肉。
尽管沈伦很想尝尝七分熟的牛肉是啥滋味，但碍于牛魔王在上边儿坐着……
七分熟的蛇肉，味道也不错，起码，比那些妖怪的三四分熟，甚至生吃的好。
可惜，没有孜然！
在他对面，九头虫闷闷坐着，因为他太过急躁，被沈伦使计，故意卖个破绽，诱他上当，反而自己露出破绽，不敌落败。
若是真个不敌，九头虫也不生气，偏偏是因为自己大意才落败，那就很不甘心了。
“来，来，为我妖族又出两位年轻妖王贺！”牛魔王举碗，咧嘴道。
众妖举碗，敬向九头虫和沈伦。
沈伦亦是抬碗，朝九头虫道：“今日我胜之不武，九头兄弟莫要见怪！”
九头虫挤出个笑脸，沈伦都这么说，他要是还放不下，那就显得小鸡肚肠，被妖不耻，举碗道：“哎，输了就是输了，我九头虫也不是输不起，沈兄弟技高一筹，我先干为敬。”
酒是沟通的媒介，一碗酒下肚，气氛活络，九头虫心底纵有不甘，有牛魔王镇着，便不好再闹，这个面子，他始终得给。
喝过一阵儿，牛魔王问起沈伦跟脚，沈伦简单回答，只说自己凡蛇出身，得遇仙缘，无甚师承，牛魔王亦未深问，问得多了，也许某处犯了忌讳，反惹不快。
沈伦话题一转，说其实自己蒙玉帝青眼，上天做了个天河将军，刚上任就逃了巫支祁，不得以下界寻踪。
此话一出，洞内稍静，毕竟下界占山为王的妖王和上方统治三界的天庭不是一路。
做个比喻，天庭就像世俗王朝统治机构，而妖王们则像落草为寇的土匪头子。
作为“土匪头子”，视官差为“朝廷”的走狗，杀之而后快，官差则认为土匪祸害一方，该抓。
一兵一匪，谈不拢。
沈伦气定神闲，并不担心这些妖怪群起而攻，因为，这里做主的是牛魔王。
牛魔王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呢？
喜欢交朋友！
心胸狭窄的人，成不了一个喜欢结交朋友的男人。
沈伦道：“我这个人，素来喜欢坦诚相待，之前没有明说，是与诸位不熟，现在一起喝酒，那就不能隐瞒，何况，这事也隐瞒不住，诸位日后知晓，说不定就怀疑我沈伦动机不纯，生出二心！多有得罪，自罚三碗，担待，担待！”
见沈伦连喝三碗，牛魔王微愣，然后便哈哈大笑，道：“爽利，沈兄弟却是实诚，不像别人，藏着掖着，事情挑明了，就没那么多误会。俺老牛就喜欢你这样的朋友！来，喝酒！”
牛魔王这么一说，众妖纷纷应和。
几巡酒过，牛如意道：“那巫支祁我曾听闻，乃是上古妖圣，盘踞南赡部洲的淮水流域，禹王治淮水时，受巫支祁阻挠，迫不得已，请来天神庚辰，于桐柏山激战，终被封印。”
喝过碗酒，牛如意接着道：“后天庭出变故，奉命为淮水水神，镇压巫支祁的庚辰不知为何，离开淮水，天长日久，封印松动，千年前，那巫支祁脱困而出，闯上天庭，后被封印于天河。”
沈伦不禁点头，他现在才明白来龙去脉，同时对这位将来的如意真仙，越发好奇，毕竟，这种典故，没有一定历史传承的师门，很少会有记载。
就说在座的妖怪，听后都是原来如此的表情，它们修炼顶多几百年，牛魔王最久，也才五百来年，千年前的事情，不关系自己，谁会去关注？
沈伦道：“这位牛兄博闻强识，佩服，佩服！”
众妖亦是称赞。
牛如意内心欣喜，面上却很淡然，道：“哪里哪里，不过是师门里一些闲杂书籍所载，我偶然看见罢了！”
“哦？”那九头虫问道：“不知牛兄师承何处？”
沈伦心里给九头虫点个赞，这也是他想问的，只是不方便问出口。
牛如意正要回答，牛魔王咳嗽一声，得意忘形的牛如意忽的想起下山前师父嘱托，脸色微变，打个冷颤，忙笑道：“山野道观，寻常道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牛魔王道：“贤弟，你说起巫支祁，莫非知其去处，若是知晓，不妨告诉沈兄弟，也好回天庭交差！”
牛如意接话道：“我亦不知其下落，不过……”
沈伦见二妖如此，便猜测牛魔王、如意真仙可能都出自同个师门，且像孙悟空下山时，被要求不得透露师承，这是许多隐世高人喜欢干的事，别说二妖，便是沈伦，亦曾被赤仙老祖警告。
沈伦没再追问，顺坡而下，道：“不过什么？”
牛如意道：“不过，我记得记载里描述，那巫支祁乃水猿出身，成道于淮水，正所谓游子在外，思乡情怯，巫支祁被封天河千年，一朝脱困，若是我，最想回的，定是自己老巢！”
“是极是极，落叶归根，狐死首丘！”一妖应和道。
沈伦略微思索，便觉牛如意说的极有可能。
九头虫道：“巫支祁往西天门走，倒像是调虎离山，从西牛贺洲潜入南赡部洲，并非难事！”
沈伦点头，道：“不错，它被封印千年，实力下跌，长久以往，难免会伤及大道根基，唯有淮水，乃巫支祁成道之处，与它最为亲近，回到淮水，它便如龙归海，既可隐匿潜藏，又可快速恢复！”
言及此处，沈伦已经笃定巫支祁遁走淮水，怪不得他和哪吒怎么都找不到，都不在西牛贺洲，找个屁！
沈伦不禁朝牛如意拱手，道：“多亏牛兄提点，否则小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哎，我随口一说，不一定是真。何况，以沈兄弟智慧，迟早会想到这些，献丑，献丑！”牛如意道。
沈伦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他站起身，朝牛魔王道：“如今知其去向，我就不再久留，待我确认复命后，再来答谢牛大哥的款待，以及牛兄弟的提点！”
牛魔王道：“沈兄弟，何须着急？那天庭不干人事，牵连于你，被贬不说，还要你跑腿。依老牛看，以沈兄弟的本事，天下之大，哪处去不得，何必受天庭那群狗官的鸟气？不如下界，啸聚山林，做那一方大王，喝酒吃肉，无人管束，岂不痛快？”
沈伦笑笑，道：“混个官身，做起事更方便些，不过，牛大哥说的也有道理，等哪天我在天庭混不下去，定来投靠牛大哥！”
牛魔王道：“既如此，妖各有志，沈兄弟且去罢！”
第四十七章 人间事
南赡部洲。
汉朝雄踞中土，随着文、景二帝马放南山，与民生息，汉朝国力渐盛，俨然有大国气象，名传四方。
这一年，沈伦回到南赡部洲，便闻刘启病逝，其子刘彻继位的消息。
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刘彻登基，整个南赡部洲的气机都变得晦涩不明。
谁也不知道，这片天，会变成什么样！
而在这样的气机笼罩下，仙神退避三舍，生怕沾染什么因果，卷入杀劫之中。
于是乎，那些潜伏于山林的魑魅魍魉，伺机而动，火中取栗。
这是它们为数不多的时间。
仙神们怕染红尘，它们不怕。
因此，汉朝国境，各地发生大大小小的叛乱，像那遥远边疆，更是战火燃烧，群魔乱舞。
白帝城。
就像杨戬说的，当贵族们的新鲜感过去，白帝城的“客流”渐少，但，这个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尤其国富民强后，王公子弟、富贾巨商，闲来无事，开始求长生、延寿命。
白帝城最好卖的东西有三样，猴儿酒、养阳丹、驻颜丹！
一粒养阳丹，百金难求，一壶猴儿酒，千金难买，一枚驻颜丹，叫那六宫粉黛抢破头。
有这些需求，自然吸引更多山野散修，来白帝城交易，像那小摊小贩，全无“神仙”形象。
真以为修行之人全是出尘之士，不沾烟火？
大谬！
便是仙神，尚争一炷香火，何况那些连仙都未成的“凡人”？
不成仙，皆为凡俗！
况且，修行有“财侣法地”之说，那“财”，可排首位。
城主府。
沈伦知道刘彻登基后，权衡利弊，先赶回白帝城。
听着老乌鸦汇报情况，沈伦没有高兴，反而皱紧眉头。
等老乌鸦说完大致情况，沈伦揉揉额头，看似繁荣昌盛的白帝城，其实正笼罩在一场劫难中。
这一劫，不可避免。
沈伦非常清楚这点儿，前世他创业失败，就是死在这一劫上，有外因，有内因。
当公司资本积累到一定程度，内部不可避免会出现矛盾，人心思变，有人激进，锐意进取，有人保守，只想守住眼前利益，无论哪种抉择，都会导致更大的矛盾。
至于想两全其美，太难，世间哪儿有那么多两全其美，更多的是“舍”与“得”。
同时，公司幼小时，无人在意，但成长起来，那些被威胁到利益的集团，会坐视不理？
许多道理，并不会因为时代的改变而改变。
后世的理论，放到白帝城上，也说得通。
曾经，也有一个年轻人，给沈伦分析过，他叫屈白。
一人计短，想到他，沈伦询问老乌鸦。
长安城。
又一年冬，长安城被白茫茫的雪盖住，这一年的长安城发生了许多大事。
新帝登基，年轻气盛，群臣商议改制，意图泰山封禅。
汉初承秦制，尚黄老，为新帝不喜，他在寻找一种新的治国方案。
太史府别院。
已经蓄起胡须，拢着鹤氅的屈白坐于亭中，旁边是来长安后，他结交的几位朋友。
从白帝城出使长安，屈白起初并未受刘启重视，之后他献丹给栗姬，得见窦太后，陈清利弊，最终，刘启打消出兵意图。
说来简单，其实，每一步，都布满杀机，稍有不慎，他屈白就得人头掉地。
长安城是如今南赡部洲最繁华的城市，而越是繁华，掩藏着的黑暗，越是浓重。
屈白要应付的不仅仅是朝堂，还有隐藏于暗处的魑魅魍魉，不知其数的刺杀，有次，一支箭矢穿透胸口，离心脏只差丝毫，但，这还不是最危险，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段，诅咒、异术……等等。
所幸，长安城是一国之都，气机汇聚之所，仙神手段难施展，而沈伦，也给他派了侍卫，替他挡下不少明枪暗箭。
如今，他算是站稳脚跟。
但，新帝登基，一切又都变得陌生起来。
“幸好，我听了城主的话，没有押注刘荣，否则……”
屈白想起当年在白帝城，提议投资太子刘荣，助其成王，或是窦太后看好的刘武，却都被沈伦否定，反而让他多关心当时不被看好的刘彻的事情，心有余悸。
那时他还很不解，毕竟，刘荣担任临江王时，体察民情，兴修水利，极得民心，刘武则深受窦太后宠爱，至于刘彻，那时还没声息，直到馆陶公主嫁女陈阿娇给刘彻，才逐渐显露峥嵘。
屈白接触过刘彻，这个年轻人，看似玩世不恭，却有着雄主之姿，自比秦皇，方才继位，便意图改革，但，如今的朝政，掌握在两个女人手中，他真能如愿吗？
“屈兄，屈兄……”
一阵呼唤，将屈白从思虑中唤醒。
“司马兄，何事？”屈白看着青年，道。
“今日董国相讲学，你去不去？”青年问道。
屈白知道，青年口中的“董国相”叫董仲舒，新帝继位，这位讲《公羊春秋》的经学博士，被任命为江都国国相，即将赴任，这是他临走前的最后一次讲学。
屈白刚想说去，忽觉有风拂面，瞥见一只乌鸦落在雪枝梢头，便道：“我还有些事，诸位自去！”
“好吧！”青年稍有遗憾，喊上朋友，道：“等听完董国相讲学，我们再去喝酒。”
离开太史府别院，屈白回到白帝城给他买的住宅，当年跟着他的书童，此时也是成熟稳重的青年，并且娶妻生子，替他打理着住宅。
嘱咐书童不见外客后，屈白走进后院，几株梅树掩映中，一座书楼独立，楼外守着个精瘦矮小的汉子，他穿着单衣，抱着双臂，闭着眼睛，连积雪落满全身都不知。
屈白朝此人作揖，听尹玉说这是一位妖王，唤作猕猴王，那白帝城的猴儿酒庄便是他家的。
即使他不是妖王，几次三番替自己挡灾解难，都值得自己尊敬。
猕猴王并未搭理屈白，要不是老乌鸦吩咐，他才懒得来给人守门，当侍卫！
里面那只猫妖倒是很乐意。
尹玉是只猫妖，太乙仙境界的猫妖，亦是巫山群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屈白方推门而入，完全化作人形的尹玉已经候在门内，软玉温香入怀，驱走冬天的寒冷。
“娘子，外面……”屈白干咳。
“别管那个臭猴子！”尹玉拂袖，门便关上。
尹玉是老乌鸦派来保护屈白的，之后，就像许多志怪小说描写的那样，干柴烈火……
温存片刻，屈白整整衣冠，道：“娘子，急唤我归家，可有要事？”
尹玉便道：“确是有事！”
第四十八章 神仙事
长安城的雪比往年更久些，清早扫雪，经常见到冻死路边的尸体，人们见怪不怪。
莲花池，莲花凋敝，旁有道观，观内住着位女冠。
道观是素来节俭的刘启好不容易奢侈一把，给那位叫容姬的女冠修建的，内置琦罗锦绣，颇为奢华，尤其后院有眼温泉，刘启没少在此殚精竭虑。
本来此地是没有温泉的，容姬搬进来后，就有了温泉，此事还传为奇谈。
刘启死后，道观闭门，据说容姬要为刘启守灵祈福，让不少人觉得她是位有情有义的女神仙。
温泉白雾蒸腾，化名容姬的魔妃沐浴，旁边还有几位容貌俊美的少年服侍，尽皆赤着身子，盯着魔妃，面红耳赤。
魔妃兴起，随手指个少年，那少年虎吼一声，抱住魔妃，像猪啃食般，如获至宝，逗得魔妃咯咯直笑。
观外天寒地冻，观内活色生香。
而那温泉内，隐有一道红光游弋，细看，那是一条尺许长的火红蛟龙。
忽然，一阵寒风袭来，温泉旁的凉亭现出个黑衣黑冠的道人，丰神俊秀，仙风道骨。
“魔妃好雅兴！”道人淡淡道。
“天邪，来一起嘛！你对付那些少女，可是手段了得，怎么偏偏不愿与我交手？”魔妃侧躺着，任由迷失心智的少年施暴，笑意吟吟的望着道人，媚眼勾魂。
“贫道那点儿手段，就不在魔妃面前献丑。”道人视若无睹。
这时，那少年痛叫一声，口吐白沫，向后倒进温泉里，那道红光游弋而至，明明是尺许的蛟龙，却一口把少年吞进腹中，然后兴奋的盯着其他几人。
魔妃踹了蛟龙一脚，道：“贪吃货，等我取了元阳，你才能吃。”
她走出浴池，从恭敬侍立的少年端着的托盘里取件纱衣披上，系起腰带，那薄如蝉翼的纱衣，衬得她愈发诱人，婀娜聘婷，祸国殃民，不外如是。
赤着脚走进凉亭，魔妃坐下，道：“何事？”
天邪道人道：“如今局势不明，那刘彻不像是个好掌控的，需早作打算！”
“什么打算？回南岭？穷山恶水，有什么好？”魔妃丝毫不怀念自己家乡。
长安城太适合她了，有得吃有的穿，没事勾搭几个男人，吞点儿龙气，这日子，舒坦！
天邪道人斜她一眼，道：“不替你儿子报仇了？”
“报什么仇？哦，白帝城，没兴趣，何必为一个死人，自寻烦恼？想要儿子，随便生几个。”魔妃道。
天邪道人早知魔妃会如此说，丝毫不觉奇怪，像他们这样的人，心如铁石，歹毒蛇蝎。
当年魔妃想报仇，不过是咽不下口气，十几年过去，早把这种事抛诸脑后，比起自己的大道，一个儿子算什么，一百个都不在乎。
关键白帝城展露出不俗的实力，派来的使者身边就有两个太乙境的妖仙，那白帝城里，不知藏着什么老怪物，对这种势力，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除非涉及自身大道，否则神仙都喜欢趋利避害，那种头铁的不信邪，大多死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知道魔妃享受过繁华富庶，再劝说无用，天邪道人道：“既如此，局势明朗之前，你最好乖乖呆着，别试图去勾引新帝，尤其你那条火龙，刘启那些龙气，够它消化几十年，贪得无厌，是会死的！”
“哎呀呀，人家就是吃了点儿残羹冷炙，哪儿那么严重，道君趴在馆陶公主身上，贪得比我多吧？这天上地下，谁不把人间当作牧场，五十步笑百步，谁又比谁高贵？”魔妃笑道。
“哼，好自为之！”天邪道长一甩袖，从凉亭消失。
魔妃手撑下巴，冷冷一笑，天邪老儿此来，多半是馆陶老妇之意，她女儿如今贵为皇后，自然不希望她去分一杯羹。
不过，男人啊，素来喜新厌旧，更喜欢偷腥，以那皇后的娇横性格，刘彻能忍多久？
沈伦走进暗香浮动的宫殿，一身翠绿绣云裙的巫山神女坐于案前，案上放着些书简绢纸，燃着炉宁神香，此时，巫山神女正拿着竹简，皱眉苦思。
沈伦见此，于厅中止步，并未出声，负手而立。
殿内布置简单，一案两垫，四盆兰草，再无它物。
只是，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哪怕陋室，只要坐了位风华绝代的美人，便是世间最好的地方。
巫山神女显然属于美人行列。
事实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仙神亦不例外，所以成仙得道的，多数会在意自己外表，改头换面，脱胎换骨，所以，人们见到的女仙大多貌美，男仙大多俊秀，或是端庄，或是清瞿，总之，仙风道骨，出尘绝世。
至于那些面丑体陋的，多半归入“邪魔妖道”一类，毕竟，哪怕心地再善良，第一面就把人吓死了，还谈个屁。
所以，从古至今，有一个道理一直存在，颜值即是正义！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紧锁眉头，依旧美得令人着迷。
沈伦赞叹，他不禁想到女儿国的那位女王，天生丽质，气质雍容，却又带着些妖媚，和巫山神女相比，仿佛春兰秋菊，牡丹雪梅，各有千秋。
沈伦有些后悔。
那女王一身龙气，即使不吞掉，养在身边儿暖床，既能修行，又是桩美谈。
心里花花，沈伦脑子却很清醒，女儿国那地方太诡异，自己没本事之前，少沾因果为妙。
忽听一声轻咳，沈伦回过神，见巫山神女已放下竹简，一双美眸正看着他。
沈伦忙作揖，道：“我上天后，白帝城多亏神女照看，特来感谢！”
“沈君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巫山神女很随意的道。
这话谁当真谁傻！
沈伦清楚自己斤两，若非巫山神女，白帝城早被掀翻。
巫山神女居于此，本就是对白帝城最大的照看，那些对白帝城不满的仙神，始终得权衡几番。
所以，沈伦对巫山神女保持尊敬的态度，毕竟，人家主动伸过来的大腿，怎么着也要抱住。
唔，总感觉这想法有点儿猥琐。
沈伦思绪飞扬，巫山神女也不是健谈之人，不知该说什么，一时间，殿内气氛尴尬。
“咦，城主回来了！”这时，殿外传来个清脆声音，声音刚落，人已经飘进殿内，落地是个黄衫少女。
黄莺性格活泼开朗，修为虽高，却不拿捏架子，平易近人，出了名的能说会道，十分受欢迎，俨然成为白帝城导游界扛把子。
“天庭怎么样？好不好玩？好不好吃？那些仙女漂不漂亮？天将魁不魁梧？”
方才进殿，黄莺叽叽喳喳就问了一通，驱散尴尬。
第四十九章 风骤起
东胜神洲傲来国，隔海远眺，便能见到那座仙岛，唤名花果山。
山中。
群猴嬉戏。
众妖四散，约两百余年，原本不算大的猴群，一下子到万余，而作为猴群首领，石猴自名美猴王。
这日，又一次击败来挑战的猴群勇士，美猴王意兴阑珊。
它眺望远方大海。
海那边儿，有什么？
终南山。
楼观道隐匿其间，作为太上圣人亲传弟子尹喜所建道场，此处云集修行之人，但真正算得上楼观道道人的，并不多。
太上无为，清静自然。
尹喜偶尔会在山间讲道，有灵的山精鬼魅，便远远倾听，虎力、鹿力、羊力便是其中根骨、资质俱佳，且一心向道之辈。
这日。
尹喜讲完道，虎力隐有所悟，仿佛只需一步，就能推开一扇大门，进入一片新的世界，可他又怎么也踏不出那一步，不禁心烦意乱，气血逆行。
鹿力、羊力察觉，见虎力呆立，气机外放，双目赤红，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顿时着急。
“静！”
忽的，道音入耳，虎力只觉浑身刹那间变得轻灵，天地元气倒灌入体。
是夜，终南山祥光照射，祥云笼罩。
终得仙道，虎力喜不自禁，向山中精灵炫耀，颇有称王称霸的作风。
这日，三兄弟正吃酒，忽有道童飘至，骇得虎力、鹿力、羊力忙作揖。
那道童斜他们一眼，道：“师父召见！”
楼观道是一座修建在悬崖间的建筑，三兄弟还是第一次进来，心情激动，进去后，但见道观简陋，寻寻常常，上有太上画像，前坐一人，年逾古稀，白发苍苍。
“弟子虎力，拜见师父！”虎力恭敬下跪。
其它二妖亦跪。
老人没有睁眼，语气沧桑，却又虚无缥缈，道：“你们非我弟子，无需跪拜。”
虎力忙道：“老师传道授业……”
他话没完，就听老人道：“道不同，不入我门。”
三兄弟心中失落，恭敬道：“是！”
又听老人道：“终南山乃清修之地，你三兄弟呼朋唤友，虽无大恶，却扰人修行。尔等心不静，神不宁，如何修道？且下山去，走万里路，磨砺本心。”
不情愿的往山下走，鹿力道：“不知哪个嚼舌根，害我们被逐，若我知晓，定让他尝尝厉害！”
羊力道：“多半是那些花草妖精！”
“正好，如今大哥成仙，此番下山，可替青云师弟报仇！”鹿力道。
虎力摇头，道：“听闻那沈伦如今颇为风光，身边妖仙不止一位，实难胜之。”
羊力忽道：“我见画前案上供个盒子，似有枚印章，恐是祖师法印，若有此物，配合大哥修习五雷正法，便可呼风唤雨，请神驱鬼，到时，区区白帝城，岂是大哥敌手？”
“这……”虎力心动。
鹿力道：“不如，我等潜伏山外，待文始真人讲道，盗走此物。”
“师父，这三个畜生，真不识好歹，放下山去，恐祸害一方，不如直接打杀了事！”屋内，童子气愤道。
“我自有算计，无须理会。”老人淡淡道。
却说三妖出奇顺利的盗得祖师法印，逃下山后，担心楼观道派人追杀，日伏夜行，潜踪匿迹，赶往白帝城。
“替青云师弟报仇后，就往西牛贺洲，寻个山头修行，待兄弟皆成仙，再做打算。”虎力谋划。
“潜龙在渊，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从屈白那边儿传回来的答案，就是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
沈伦沉思许久，发现这的确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束缚在渔网里的鱼儿，越是挣扎，缠得越紧，静待时机，奋力一跃，方有脱困之机。
“公子，你唤我？”一身雪白衣裙的及笄少女摇身走入，伴着一股锋锐的剑气。
沈伦打量，微微皱眉。
扶摇这些年一直在苦修，已经将扶摇剑炼化为本命法宝，有扶摇剑反哺，她的道行攀升极快，将近千年修为，但始终无法踏出成仙那一步，苦苦徘徊。
“成仙说简单，简单，也许一株灵物，一桩机缘，立即就能升仙。准确的说，只需获得一具仙体，容纳神魂，便能上天做个‘仙人’，但这种‘仙人’，逃不脱轮回，逃不出三界五行，并且，除非说遇上先天灵物，或别的机缘，这一生，再难向上攀爬。天上的神仙，更喜欢将他们称作天人。”
混这么久，沈伦好歹懂点儿东西，他希望能帮扶摇一把，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说难，极难。世间修行之辈不知几何，成仙又有几位？万中无一！就像你、我这样，一步步攀爬，踽踽独行，跨过那道门槛，机缘、运气、毅力等，缺一不可。我能成仙，确实是机缘所至，气运所钟，但，我亦在雷谷苦熬百年。”
扶摇认真倾听。
沈伦继续道：“你的机缘、毅力、气运，都不缺，缺的是一份契机，去扶摇山吧，了结那份因果！如果还不行，就去红尘中走走，指不定哪天就悟了！”
“公子？你要赶扶摇走？”扶摇瘪瘪嘴，泫然欲泣。
沈伦笑着说：“不是赶你走，鸟儿长大了，总要离巢，而且，你只有变得更强，将来才能帮我！”
扶摇并非不知事，吸口气，郑重道：“扶摇知道了。若非公子搭救，扶摇早已沦为阴魔傀儡，如今扶摇的一切，都是公子所赐，大恩大德，永生难忘。若公子不弃，待扶摇成仙得道，再侍奉公子左右！”
沈伦起身揉揉扶摇的头，说：“好了，又不是生死诀别，下山行走，自己小心点儿，若遇强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嗯！”
扶摇下山后，老乌鸦进殿，鞋拔子脸看起来十分严肃。
“出事了！”老乌鸦道。
沈伦道：“何事？”
“江都国王子遇害，死在城中！随行侍从已在府外，要讨个公道！”老乌鸦道。
“凶手是谁？找到没有？”沈伦挑眉，问。
老乌鸦摇头，道：“找到了，但她说她没有杀人！”
“她？”沈伦皱眉。
第五十章 后土族人
“江都王子刘建，是你杀的？”
城主府大殿，沈伦正襟危坐，侧边坐着位魁梧汉子，乃刘建护卫首领，还有一人，乃江都国内府黄门，据说是刘建玩伴，神情倨傲。
而于殿中，站着位貌美女子，她身段婀娜，柳腰纤细，一张俏脸，祸国殃民。
不过，她发间竖着的圆耳，说明她并非人类。
她是一只花狸精，在白帝城的户籍策里，以狸为姓，以小小为名。
她旁边用白布盖着具尸体，乃江都王子刘建，准确说，是江都国太子。
“不是！”狸小小看起来十分冷静，丝毫没有慌乱，矢口否认。
“胡说！”旁边坐着的大汉怒喝，道：“太子死在你的房间，还是元阳尽泄而死，怎么说不是你杀的？”
主死臣亦死，以江都国国王刘非的脾气，大汉知道自己下场，但能有个交代，也许能保自己妻儿一命，所以，他看向沈伦，喝道：“此事如此明了，城主该秉公处置！若没个交代，我王震怒，城主该知道后果！”
“素闻城主处事公道，人族、妖族，一视同仁，莫非，今日要包庇妖女？就不怕，引来众怒？”尖细嗓音的黄门官冷幽幽的说。
威胁我？
沈伦挑眉，斜一眼两人，从大汉眼里，看到的是视死如归，从那黄门眼里，则是从容淡定。
前者的反应，倒是正常，明知必死，威胁个妖怪神仙算什么？
至于后者，值得玩味。
此事绝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沈伦转向狸小小，一只三百多年道行的小妖。
“城主做主，小小并未杀人！”狸小小道。
“事情原委如何，你老实道来！”沈伦道。
狸小小嗓音婉转，却说城中有家青楼，里面俱是妖族，乃白帝城最大的销金窟，许多王公贵族，是那儿的常客，从江都国过来的刘建，便是其一，而狸小小，则属于青楼的清倌儿，陪吃陪喝陪聊不陪睡那种，放到后世，类似那些个女主播，当然，狸小小比她们强上一些，毕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识文断字，善解人意，还能作诗，比青楼里那些只会搔首弄姿的妖精，更惹人怜爱。
而刘建是个贪杯好色之徒，流连女色，但大鱼大肉吃多了，难免觉得腻歪，这时，狸小小脱颖而出。
只是，狸小小颇有个性，不喜欢刘建为人，故而不曾见他。
这男人，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刘建作为江都国太子，横行无忌惯了，便是他老爹的姬妾，他都敢勾搭，何况一个清倌儿？
两次三番被拒，刘建终是按捺不住，今日借着酒劲，闯进狸小小的住处，意图逞凶，熟料还没碰到狸小小，自己就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死了。
狸小小将事情娓娓道来，道：“便是这么个经过，我并未杀他！”
“哦？贵国太子竟如此胆大妄为，醉酒闯民宅？”
沈伦看向大汉和黄门官，道：“她说的有没有错？”
大汉被沈伦看得底气不足，懦懦无言，他其实并没进青楼，不知真相，只好看向和刘建一起的黄门官。
黄门官眉毛皱起，道：“我家太子死了！城主，一命换一命，我们回国，也好有个交代！否则……”
“否则如何？”沈伦淡淡道。
黄门官噎住。
沈伦道：“白帝城有白帝城的规矩，刘建先犯了规矩，便是死了，也是白死，何来一命换一命之说？何况，人并非她杀的，为何要偿命？”
黄门官冷声道：“纵然我家太子有错在先，也罪不至死！口说无凭，谁知这妖女施了什么邪法，我等凡人，又怎么看得到呢？”
沈伦道：“尸体在此，刘建因何而死，一看便知。”
掀开白布，相貌上看，刘建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他脸色苍白，略有浮肿，气虚体弱的样子，一看就是纵情声色，身子被掏空。
沈伦微微眯眼，若看外表，刘建很像是（*****，但，真正死因并非这个。
一般而言，人非正常死亡后，阳寿未尽，魂魄会依附身体几个时辰，待阴差赶来，方才去往地府，期间若有续命灵药，或是别的术法，可让魂魄归位，起死回生。
但，此时刘建的魂魄并不在此处，亦未有阴差来过白帝城。
那么，只可能是被人收走，或被谁打散，魂飞魄散，连投胎转世都做不到。
沈伦看了眼狸小小，她修的是妖道，但一身纯正妖气，不沾煞气、血气，且，刘建终究是一国太子，身具龙气，杀了他，龙气反噬，以她的道行，不死也重伤，现在却完好无损，更说明她没有杀人。
那么，是谁所杀？
“等等，你们都是妖族，谁知城主会不会偏袒妖女？”黄门官忽然起身，道。
沈伦看向他。
“既要查明死因，不如直接替太子招魂，问明情况。”黄门官道。
沈伦露出笑容，道：“很好，不知谁来招魂？”
黄门官道：“我们已经请来一位擅长沟通鬼神的巫祝，她可替太子招魂！”
“那么，请她进来吧！”沈伦返身坐下，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耍什么花招。
须臾，一位披头散发，身上涂抹各种颜料的老妪拄着蛇头拐杖，缓步进殿，她脖子上挂着些骨头坠饰。
沈伦微微蹙眉。
“她身上有巫族后土的血脉！”老乌鸦的声音忽然在沈伦心田回响。
“小心，后土身化六道轮回后，其族众便拥有沟通阴阳，驱鬼唤神的天赋，久而久之，修成不少阴邪诡异的神通、法术。”
沈伦戒备，不用老乌鸦提醒，他已经从老妪身上感受到危险气息，给人感觉就好像一条毒蛇。
“巴祭，请您替太子招魂！”黄门官颇为恭敬的朝老妪道。
“呀呀啊啊……”
老妪吐出一连串听不懂的话，然后走到尸体旁，拿出一支拨浪鼓，那鼓十分邪异，一面是血红色，鲜艳欲滴，一面是暗黑色，阴沉沉骇人，那用红线、黑线栓好的鼓槌，则是两颗鸽卵大小的人头骷髅，骷髅眼窝里，隐有红光。
当当……
老妪方敲鼓，顿时有阵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使得整个大殿，瞬间阴森森的，且有浓郁黑雾，翻滚涌出，那黑雾深处，似乎有万千恶鬼，在咆哮、嚎哭，凄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第五十一章 巫蛊邪术
阴森鬼雾弥漫，通向幽冥深处，万千恶鬼嚎哭，点点鬼火燃烧，如此景象，着实渗人。
那大汉和黄门官不禁打个冷颤，他们身居高位，见过些道法、妖术，但，像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
沈伦眯眯眼，老妪摇着鼓，跳大神般，跳起舞蹈，嘴里唱着听不出词的曲子，诡异而阴森，她随着鼓声，有韵律的跳动。
须臾，那黑雾中，逐渐飘出道身影，虚幻如烟雾，若细看，和死去的刘建一模一样。
只是，那魂身双眼呆滞，透着麻木。
大汉和黄门官忙跪拜，口呼“太子”。
那太子并未理会二人，而是看向狸小小，呆滞的双眼，忽然放出红光，周身阴雾汇聚，竟是化作厉鬼，朝狸小小扑去。
以狸小小三百年道行，对付区区厉鬼，不在话下，只是她似乎没有防备，面对厉鬼，毫无动作。
眼见厉鬼就要扑到狸小小身上，一道神光落下，将厉鬼定在原地。
“找死！”
沈伦冷喝，他出现在狸小小身边，一手拍在她的肩头，一动不动的狸小小猛地颤抖，然后像是遭到什么攻击，吐出口鲜血，气息萎靡的向前倒，被沈伦扶住。
狸小小痛哼，那双眼睛恢复灵动，后怕不已，忙朝沈伦道谢。
“先带她离开！”沈伦道。
老乌鸦骤然出现，然后抓住狸小小，朝沈伦道个小心，消失不见。
“妖女，休走，城主，还不将那妖女交出来，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太子见此女便化作厉鬼报仇，定是此女作祟，杀死太子，太子怨气难平啊！”黄门官厉声道。
沈伦斜他一眼，道：“你看到的就是真的？刘建究竟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
“什么意思？”黄门官道。
“明明就是你，勾结巫祝，以邪术害死刘建，嫁祸给狸小小！”沈伦道。
“什么？”大汉吃惊，看向黄门官，道：“是你？”
黄门官骇一跳，连道：“胡说，我为什么要害死太子？你有什么证据？休要倒打一耙！”
沈伦道：“刘建真正的死因，是蛊毒吧？证据？只需将刘建腹部划开，里面肯定已经被蛊虫吃空。”
这纯是沈伦推断，黄门官的行为，太过反常，结合老妪身份，沈伦再观察尸体，便发现些端倪。
沈伦看向老妪，道：“巫族已经没落到这种地步，需要靠巫蛊邪术来生存？”
“桀桀，彼此彼此，你们妖族不也沦落为仙神坐骑。”老妪的声音极其难听，好像牙齿磨动，咯吱作响。
黄门官忽然冷笑，道：“老母，何必与他废话，快出手杀了他！”
大汉厉喝：“余明，真是你做的？”
“不错！”余明道。
“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你说呢？难道刘建不该死？”余明大笑。
“他活在世间，遭了多少孽？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禽兽不如！不仅刘建，他父亲一样该死！”
余明咬牙切齿。
沈伦淡淡道：“所以，你就将刘建的死，嫁祸给白帝城？以刘非的脾气，如果白帝城不给交代，恐怕会派兵攻打，两边儿厮杀，你们再暗中捣乱？”
“不错！”余明坦然点头。
沈伦道：“其实，我和你们没深仇大恨吧？”
“不，也许你忘了，我的师兄，就是死在白帝城，死在你的手上！”余明道。
“他是老母唯一的儿子！”
沈伦摇头，道：“没印象！我杀的，都是该杀的！”
“所以，你该死！”老妪森然道。
她话方落，黑暗深处，那些恶鬼齐齐涌出，哭嚎着扑向沈伦。
并且，老妪手中的拨浪鼓咚咚作响，仿佛给恶鬼们加持状态，一个个体冒红光，悍不畏死。
与此同时，刘建的尸体，胸口处鼓胀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啃噬血肉的声音，很快，连衣物一并被咬破，从心脏部位，滚出一团漆黑的拳头大小的肉球。
“蛇！”
大汉骇然，但见那团肉球，是由无数寸许长的小蛇相互缠绕而成，落地后，那些小蛇顿时散开，约莫三百条，牙尖嘴利，且每条小蛇的腹部，都生出薄膜般的翅膀，并随着鼓声，摇头晃脑，兀的，群蛇尾巴往地上一弹，便如利箭，飞向沈伦。
巫、蛊，素来被归入邪术行列，有些阴险歹毒的，连神仙都头疼，难以防备。
沈伦深吸口气，施了个定身咒，将众鬼、群蛇定在原地。
定身咒好用，却也十分耗费法力，尤其施咒对象越多，法力消耗越多，以及效果会有减弱。
趁此机会，沈伦手抓寒铁枪，直刺向老妪。
老妪不停摇动拨浪鼓，嘴里念念有词，就见她的蛇杖随之变化，现出原形，乃是一条水桶粗的巨蛇，眼冒红光，护在老妪身前，嘶鸣着，张嘴咬向沈伦。
“雷来！”
沈伦长枪一划，大喝一声，枪尖所过，凭空出现一道道白雷，轰隆声中，四散开来，噼啪落下，但凡被雷电劈中的鬼魂，化作飞灰，被定身的蛊蛇，尽数掉落在地，浑身冒烟，散发焦臭味。
雷霆乃天地正气之所在，对付阴邪毒物，最有效果。
那巨蛇骤见雷光，本能的往后缩，颇为畏惧。
老妪亦是骇然，她并不知沈伦竟修行雷法，事实上，因为沈伦极少出手，她得到的情报，十分落后。
沈伦在雷谷挨了百年，后遭心雷劫，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终归是有收获。
像龙族擅呼风唤雨，沈伦则多出个招雷的天赋，再加上他身为白帝城城主，有意收集些雷道术法，多是残篇缺页，取长补短，潜修苦练，此番施展，便是成果，算是压箱底的本事。
雷霆一出，巨蛇畏首畏尾，那枪尖蕴含雷力，即便没有落到它身上，依旧电得它浑身发麻。
失去巨蛇保护，老妪面对沈伦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亦是缩手缩脚，咒语还未念完，又被沈伦的进攻打断，一生阴邪毒术，无法施展，等于武功尽废。
纯法师被魔战士近身，就是这么个后果。
连续挨了几道雷，老妪乱糟糟的头发蓬松直立，咳出黑血，心知再打下去，自己会有性命之忧，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嘴里厉啸一声。
一直避让的巨蛇骤然像失去理智，飞身朝沈伦撞来，同时它的身躯极速膨胀，仿佛充了气的皮球。
自爆？
沈伦立即后撤，巫、蛊之术，着实邪异，他可不想硬抗。
第五十二章 江都国相
嘭！
爆炸声中，巨蛇的血肉四分五裂，像雨点般落下，落到地上后，就像硫酸般，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坑，冒出烟来。
挨着老妪的黄门官余明首当其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被血水洒到的他，整个人瘫软在地，只瞬间就化为一滩脓血。
就连刘建残魂，都在血水中消散。
沈伦见此，立即闪到还活着的大汉前，单手画圆，凭空出现道法力构建的光墙。
血肉落地上面，发出滋滋声响，待血雨落尽，令人作呕的臭味弥漫，扑鼻而至。
大汉跪地，掐着脖子呕吐。
沈伦则找寻老妪踪影。
黑雾渐散，老妪不知所踪，大殿内七坑八洼，被血水染红，全是巨蛇肉块，阵阵毒气化作毒烟，萦绕不散。
忽地，一道身影窜进殿中，落到受沈伦保护而没受污染的地方。
定睛一看，却是鞋拔子脸的老乌鸦，此时他单手提着个人，就像掐鸭子一样，掐着对方后脖颈，正是逃走的老妪。
老乌鸦将她扔到地上，进来时他已经下了禁制，老妪动弹不得，只用一双阴毒的眼睛，死盯着他和沈伦，仿佛要用眼神将两妖杀死。
“整件事背后，不止是报仇这么简单！”老乌鸦道。
“城里那些人族散修，近来并不安分。”
沈伦收了兵器，道：“堵不如疏，让他们闹！”
老乌鸦听出沈伦语气里藏着的杀机，没再多话，问：“这两人怎么办？”
“按规矩办，那汉子还给江都国，老妇人则杀掉。昭告全城，说明原委，有些规矩、道理，还是要讲的，只要我们占了理，谁不讲理，我们就不讲理！”沈伦道。
才说完，外面进来个妖怪，禀报道：“城主，江都国使者到！”
“来的正好！”沈伦点头，问：“来的是什么人？”
“他自称江都国相，唤董仲舒！”妖怪道。
沈伦扬眉，这可是位千古奇人，道：“请他进殿！”
城主府外，董仲舒忧心忡忡，他担任江都国相已经三年，却因为不肯替刘非出谋划策，谋夺帝位而不受重用，只让他做祈雨祭祀之类的事情。
今日骤闻太子刘建遇害，刘非那莽夫就要兴兵，他听说后，忙从田间地头赶回，几经劝阻，方才说服刘非，让他来探明情况。
像刘非这种贵胄，身边不缺能人异士，刘非请人出手，送了董仲舒一程，否则，他现在大概还没出江都国。
关于白帝城，董仲舒早有耳闻，城里那些妖怪，确让他大开眼界。
通禀的妖怪出来，客气的请他进去。
董仲舒朝妖怪作揖行礼，算是答谢，又朝身边护卫说两句，意思是他要孤身进殿。
“国相，万万不可！”护卫忙阻拦。
“此地妖邪众多，若……”
董仲舒摆手，道：“勿要以小人之腹，为君子之心。素闻白帝城妖族知书达理，更有学宫，闻名各地。只观沿途妖怪，皆是良善，受过教化之辈，岂会做出斩使臣的事情？无需替我担心！”
由妖怪引入正殿，入眼便是血染的地面，残碎的肉块，宛如修罗地狱，董仲舒却视若不见，走到殿中，朝坐在上方的沈伦行礼，道：“江都国相，拜见城主。”
沈伦打量这位传奇人物，见他约莫四十多岁，穿着国相官服，戴高冠，面庞端正，只一眼，便给人正气凛然之感，不可冒犯。
如今的董仲舒还是个人，尚未走上神坛，但已经给沈伦一种压迫感，宛如老鼠见猫。
“董先生，请坐！”
董仲舒正襟危坐，从“礼”方面，挑不出丝毫毛病。
“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我直说三点。一，贵国太子之死，与白帝城无关；二，害死贵国太子的人，已经伏诛；三，以上，他和她可以作证。”
沈伦指了指吐得脸色苍白的汉子，以及趴在地上，像条死狗的老妪。
董仲舒张张嘴，竟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看向汉子，道：“共向，你把事情说一遍儿！”
“是，国相！”
……
送走董仲舒一行，站在城门口，老乌鸦道：“真把巴祭交给他们？”
巴祭，巴人的祭司，以操蛇出名。
“若有同伴，那些人类怕是挡不住！”
沈伦笑道：“那位董先生，可不简单！”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董仲舒与汉帝的天人三问，正在长安城酝酿着风暴，诸子百家，魑魅魍魉，无不粉墨登场。
人走，茶凉！
刘建方死，他曾做过的恶事，好像约好了一样，齐齐呈到刘非面前，那些被他祸害的百姓，齐聚官府，讨要说法。
真正让刘非动怒的是他女儿的告发，言其被刘建奸污，还说刘建与他姬妾有染。
刘非头顶草原可跑马，直冒绿光，气得拿剑砍了那几个姬妾，听闻刘建尸体到城外，都不让进城，直接挂到城头曝晒。
董仲舒冷眼旁观，自古帝王家事，皆是如此，父妒子，子噬父，兄弟反目，其丑，更甚恶鬼。
千里之外，白帝城中，江都国的情况，沈伦了若指掌。
“城主此举，真是高明！”老乌鸦称赞。
沈伦道：“若非刘建真是该死，也不会这么好解决！”
“不，人心鬼蜮，刘非那么多儿子，想让刘建死的，多的是，就算刘建没做坏事，随便泼些脏水，也够他受。”老乌鸦道。
沈伦笑笑，宫廷大戏嘛，谁没看过几集，极好的！
“对了，那刘征臣想见城主，说是谢恩！”老乌鸦道。
刘征臣，便是那位告发刘建的刘非女儿。
沈伦见到她，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放到后世，刘建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不过，这少女还抱着个婴儿。
连孩子都有了？
刘征臣忙解释，说她是刘建之女，原来被戴绿帽的刘非十分不甘，生出恶心，竟霸占了刘建妻妾，还要掐死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刘征臣心善，便带着婴儿逃走。
沈伦牙疼，所以是来逃难，不是来感谢我？
终究，看在她挺身而出，帮自己解决麻烦的面上，沈伦收留下她，给了她个白帝城户籍。
第五十三章 风不止
“大哥，怎么办？”
白帝城，御鼠酒楼，二楼雅座，坐着三位汉子。
“三位客官，请慢用！”一只穿着人衣服，却顶着鼠头，拖着鼠尾的松鼠精端上饭菜。
御鼠酒楼，自然是鼠王开的，据说这鼠王自得道后，最爱美食，而世间美食，多出自王公贵族，所以此鼠常居皇城，出入御膳房，经年累月，不知吃过多少山珍海味，更曾旁观无数御厨做膳，自身厨艺，亦是登峰造极，世间少有，还曾被某位帝王封为御鼠。
玄门大兴，斩妖除魔，鼠王不得已，逃到巫山，后入白帝城，经营起御鼠酒楼，与猕猴王的猴儿酒庄，狐王的妖女楼，并称白帝城三大必去之处，囊括吃、喝、玩乐。
待松鼠精退出，三个汉子立即开动，狼吞虎咽。
风卷残云，一桌美食很快便连汤汁都不剩，留着撮山羊胡子的汉子还用舌头舔着盘子。
额头有虎王纹的大汉则给自己倒杯酒。
双手拢在袖中，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瘦削汉子道：“大哥，我们身上的钱可不多了！”
山羊胡子放下餐盘，打个饱嗝，道：“怕甚，多画几张符，随便炼几炉丹，有的是钱。”
瘦削汉子道：“可，我们是来找沈伦报仇的……”
虎王纹的汉子道：“冤有头，债有主，那沈伦不是不在吗？又不知他去何处！”
“不错，与其漫无目的，四处奔走，不如守着他老巢，待他回城，便可出其不意，将他拿下！”山羊胡子道。
唔，总感觉很有道理啊！
刘建事件“和平”解决，白帝城又恢复“和平”。
江边渡口，几艘船停泊，一艘不起眼木船的船舱内，几位道人各自坐着。
他们都戴着面具，不露真面目。
这是一次秘密的聚会。
修道之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有不同的圈子，而有的圈子，需要掩饰身份。
“巴祭死了，黎陆没能救下她，并且还被那个叫董仲舒的重创，伤及神魂。”坐在首位的道人道。
“怎么可能，那董仲舒并未修道啊！”一位道人惊讶，说出其他人的想法。
“人王亦无法修行，一样能封神弑仙，像那佛教，不也不修仙，只修佛？天道三千，并非仙道一路。儒家善养浩然气，亦有些门道，不可小觑。”
“如此说来，此番折损两位太乙仙层次的战力，我等竟毫无收获？连沈伦一根汗毛都没碰着？”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众道人一阵沉默。
“只能说，那沈伦处理得漂亮，稍有差错，便能让白帝城万劫不复。不过，此事主要怪那巴祭，还没等我们布局完全，一意孤行，坏了好事。”
众道纷纷附和，反正死人，多背几口黑锅也不会活过来。
“因为白帝城，大家的道观内，香众渐少，尤其王公贵族，没了他们的香火钱，上边儿不满不说，道观经营都难以维持。碍于巫山神女，上边儿不好动手，但若是白帝城自己乱起来，嘿嘿……”
“正所谓人妖殊途，人、妖混居，前所未闻，有违天道，白帝城倒行逆施，人神共愤！”
“不错，这白帝城，该由我玄门掌握，那些扁毛畜生，就该赶回深山野林，沐猴而冠，不伦不类，徒惹人笑！”
众道三言两语，直抒胸臆，唔，简单概括，就是聚众吐槽。
淮水流域，波涛汪洋。
桐柏山凌云峰，一峰矗立，耸入云端，时有烟岚笼罩，白云环绕，登之者，落群山于足底，纵目千里，俯仰大观，唯感宇宙之宽，反觉己身之渺。
故老相传，此处曾为庚辰与巫支祁厮杀战场，那些耸立的嶙峋山峰，塌陷的谷底，皆是二神厮杀所至。
巫支祁曾自命淮河水神，娶龙女为妻，于淮河中建有龙宫，聚妖十余万，肆虐淮水流域，并驱水侵占陆地，造成洪灾，使得沿岸百姓，流离失所。
不过，沈伦却发现沿岸有些龙王庙，供奉这位大妖，被一些百姓认为是孝子、正神，不少庙宇的香火，还很旺盛，百姓说只要祭祀巫支祁，就会风调雨顺，父慈子孝，家和万事兴。
更有人说曾在凌云峰，见过巫支祁身影，也就是几年前的事。
所以，沈伦赶到凌云峰。
山风拂面，沈伦紧皱眉头，巫支祁回凌云峰做什么呢？
很快，沈伦在一座断崖旁，知道答案。
几根粗大的铁链掉在地上，末端还沾着硬化的血肉、毛发，干枯的像蛇皮一样，以及几块碎骨，而那断崖，更有摩擦过的血迹。
巫支祁乃天生异种，形似猿猴，却非猿类，相传其陆地为猿，遇水则化龙。
沈伦记得，巫支祁破封时，身上还有着铁链，现在看来，他已经摆脱铁链，重获自由。
既然确定巫支祁在淮水，沈伦没有迟疑，点燃李靖给他的天香，香烟袅袅，直入云霄。
须臾，凌云峰顶，滚滚黑云涌至，遮蔽天光，那黑云上，隐有无数披甲执锐的天兵肃立，凝聚而成的兵气，搅得风云失色。
所谓天兵，和之前说过的“天人”类似，乃凡间战死的兵魂，入地府后，身具煞气、兵气，杀气，神魂比常人更壮，可称兵魂，而那些兵魂中的精锐，魂体凝实，无需转世，直入天庭，天庭有一口化形池，浸泡其中，就能得到一具容纳兵魂的仙躯。
这种成“仙”的方式，和“天人”一样，成也仙躯，败也仙躯，受仙躯限制，再加上自身境界不够，战力远低于太乙仙。
当然，也有些天纵之才，在战场厮杀中，不断突破“限制”，成为天将，堪比寻常太乙仙。
但，也就这样了，若要更进一步，窥那大觉之道，非得脱去桎梏，转世投胎，重新修行，一世不成，再来几世，乃至生生世世，陷入轮回中，永无仙道希望。
片刻，众天兵前方，落下朵白云，中间立着位威风八面的托塔将军，正是李靖。
沈伦腾云而起，到李靖云前拜道：“李天王，我已寻到巫支祁踪迹，那巫支祁出西天门，不过是声东击西，他隐匿踪迹，潜回淮水，请看！”
沈伦将巫支祁毛发，断裂的铁索，呈给李靖。
李靖看后，恼道：“好个巫支祁，如此狡猾。”
他往下看，淮水波涛汹涌，皱起眉头，道：“可惜，此处乃荡魔天尊所辖，不归我管，此事，我会禀明玉帝，由玉帝决断，你之功绩，我亦会禀报玉帝，且随军回营，待玉帝任命吧！”
沈伦有些惊讶，仔细一想，又明白过来，这跟后世跨省追捕类似，得上边儿大佬沟通好，再行动。
“谢过天王！”沈伦道。
十万天兵天将气势汹汹而来，急匆匆回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五十四章 善与恶
清晨，鸡犬声中，田间的老农已经汗流浃背。
“老伯，老伯！”
忽然，老农听见个声音，抬头望去，田垄上站着个青衫的年轻人，他穿着朴素，但面白如玉，十分英俊，这世道，也只有贵人子嗣，才会有这样的肌肤。
老农直起腰，道：“这位公子，你叫我？”
“没错，老伯，我有事问你，可否上来一叙？”青年道。
老农经历颇多，不愿得罪人，走上田垄，道：“不知公子要问何事？”
青年道：“老伯，我记得没错的话，此地，原是刘家村吧？”
“嗯！”老农点头，道：“以前这儿是刘家村，不过，十多年，大概二十年吧，刘家村遭横祸，村人尽死，无一幸免，官府说是土匪所为，也有传言乃妖魔出没。如今，这村里姓刘的没几家，都是当年刘家村在外的，其余多是流民，来此安家。”
“这样！”
青年点头，然后解下腰间葫芦，递给老农，道：“一点儿谢礼，不成敬意。”
“使不得，使不得！”老农忙推辞。
只是他话才说完，眼前的年轻人已没了踪影，他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但，那掉在地上的葫芦，告诉他刚刚发生的都是真的。
“莫非，遇见仙人！”老农骇然。
如此变故，老农没心思挖地，捡起葫芦，匆匆回家。
家里妇人还躺在床上，见他归家，有些慌乱，斥道：“这么早就回来做什么？”
这妇人颇有些姿色，四十年纪，却依然像三十来岁，尤其身段出众，此时曳着被子，沉甸甸的胸脯，半隐半露，那白腻肌肤，让老农咽口唾沫。
这女人是他逃难途中遇见，听说她曾是富贵人家，后遭兵祸，被抓进军中女闾，她不堪受辱，从女闾逃出，那时恰逢七国之乱，兵荒马乱，她一女子，孤苦无依，老农当时年轻力壮，生出恻隐之心，带她逃亡，后来到刘家村，定居下来。
两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妇，倒也恩爱，唯独一直没有子嗣，颇为遗憾，倒不是女人的问题，而是老农年轻时与人斗殴，伤了子孙根，连夫妻之事，都草草了事，他内心愧疚，便什么都依着妇人，故而妇人肤白貌美。
老农忙关门，道：“奇事，奇事！”
“甚么事？”妇人不悦道。
老农忙将田垄上的事说一遍，妇人将信将疑，道：“你莫不是眼花？”
老农道：“你看，这葫芦便是那仙人所留，里面好像是酒，闻一闻，疲乏尽去，喝一口，我以前的伤竟好了！”
“什么？”妇人疑惑。
老农猴急的脱去衣衫，兴奋的爬到床上，道：“你试试便知。”
却说世间，最怕隔墙有耳，老农未曾发现，那床底还藏着个人，一个男人。
那男人姓刘，乃以前刘家村的村老幼子，刘家村遭祸那年，恰逢他服役，不在村中。
服役归来，刘家村已亡，悲痛之余，他与几位同服兵役的刘姓村人重建刘家村，并收拢些逃难的流民，因其见识广，被村民尊为村老。
至于他会和老农妇人勾搭上，男人和女人，不就那点儿破事，不值多提。
听人墙根，着实不好受，尤其想到妇人那白花花的身子，压在那黑炭下面，刘村老气闷不已。
尽管妇人并非他女人，但以前老农不济事，两人没有夫妻之实，若非妇人不许，刘村老早就谋划怎么干掉老农，独占妇人，如今老农重振雄风，刘村老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他冷着脸，瞥见柜子上的葫芦，仙人宝物，目光骤然炙热。
“这就是人性，呵！”
村中书塾，那株柳树下，青衫青年冷笑。
青衫青年，自然是扶摇所化，她下山后，来到此处，扪心自问，她真正跨不过去，其实是一个坎，当年她施舍人类，反遭灾祸，她无法理解，人类为何恩将仇报，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这是一个结，心结！
只有当她真正弄清楚为什么，如何处置，寻找到自己的道，才能顺利步入太乙仙。
“人性？这位公子，观你尚年轻，怎知人性？”忽然，书塾走出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贪婪、自私、嗜杀、好色……这些，不就是人性？”扶摇道。
她对人类，丝毫没有好感。
老人笑笑，道：“的确，人性有恶的一面，但，人性也有善的一面，公子只看见恶的一面，说明公子的内心，已经被恶所遮蔽，这可不行，久而久之，就会走入极端，变成恶的化身。”
“善的一面？是吗？利益面前，善良真的存在？”扶摇问。
“世间有大恶，亦有大善，用恶的眼光，看到的俱是恶，用善的眼光，便会发现那些美好。”老人道。
扶摇笑起来，道：“那么，就来打个赌吧！用这些人的命，看看你是善是恶！”
“命？”老人还没反应过来，青年已经不见踪影，他张张嘴巴，脑门渗下汗水。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老人直念叨。
这两天，老人内心惴惴，那天见到的青年，再没有出现，难道，一切都是幻觉？
“杨老实死了！”忽然，村外有人跑进来，大喊着。
老人骇一跳，抓住那人，问怎么回事，那人说有人看见杨老实的尸体，就在河边儿，好像是去河边挑水，不小心踩滑，淹死的。
跑到河边儿，老人看见杨老实的尸体，还有他那个身段丰腴的妇人，不知怎地，他总感觉妇人比以往更年轻，更漂亮，尤其此时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刘村老来了，仔细查看后，说杨老实的确是淹死，让杨氏节哀。
杨老实当天就下葬了，村人都当他是淹死，但教书老人总感觉其中有猫腻。
傍晚，他再一次见到那个年轻人，靠着柳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是你做的？”老人生气的喝问。
扶摇双手环抱，摇头说：“想知道真相？”
老人盯着他。
“自己去找。人的内心，是善良，还是邪恶，你的内心，是善良，还是邪恶？让我看看吧！”扶摇道。
第五十五章 天下不安
青城山。
修道者众，以五岳丈人宁封真君为主。
但宁封真君并未建道场，开府门，没有称宗做祖，山中修士，多闲云野鹤。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修道之人，清静无为，却因为各自修行道果不同，难免要争个高低。
如今青城山上，大概分符箓、金丹、炼气三派，各有玄妙，以前没少切磋。
可是，随着白帝城的兴盛，三派信徒、香众渐少，宁封真君奏表天庭，不但没覆灭白帝城，反倒让那城主沈伦封了仙职，宁封真君见此，撒手不管。
不得已，三派私底下密谋，联合白帝城周边道观，准备反击。
因为沈伦得授仙职，以及巫山神女庇护的缘故，正面搞，没机会，只能使些阴谋诡计。
刘建之事，便是一次试探。
若无意外，还会有其它算计。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时间算计白帝城，因为，长安城的风暴，已经从中央席卷到地方。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道家，亦在其中。
刘彻刚登基时，还有窦太后、馆陶公主压着，封禅泰山的事情，随着主谋赵绾、王臧自杀，各种改制被废止。
随着窦太后去世，刘彻掌权，接受董仲舒的思想，任用主父偃，设太学，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让这个王朝从“无为而治”的黄老学说中苏醒，儒生走进朝堂，道人方士遭驱赶。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作为一国之主，皇帝的诏令，影响着国土所至，天地气机变化，故而皇帝诏书，可封神，可诛仙，当然，这代价是汉朝国运，若封良善神仙，治理一方山精鬼魅，井井有条，便可反哺国运，延长国祚，若封邪神，为祸一方，国运自损，顷刻覆灭，因此封神诛仙的圣旨，往往慎之又慎，不会轻下。
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扩散到汉朝天下，这片天地的气机，自然开始排斥其余百家，最受影响的，当属各地修道之人，天地气机压制之下，修行起来，元气晦涩，稍有不慎，便走火入魔。
神仙不在此列。
为何？
得益于“天人感应”中“君权神授”的说法，仙神们并未受到影响，反而还有所受益。
江都国。
国相府，高冠儒衫的董仲舒诵读《春秋》，若有修道之人以气观之，可见无数白光，环绕着他，最为耀眼的，当数胸中那道纯白之气，堂堂皇皇，如日当空。
当他读书时，江都国内，四方妖邪，尽皆避退，那融入天地气机，蕴含儒家思想的微言大义，其中的浩然正气，对那些作恶多端的妖邪，不亚于雷音灌耳，轻则道行下跌，重则致命。
儒家君子，口含天宪，初露端倪。
“可恶！”
一道赤红光芒，窜过天空，魔妃祝凤站在火蛟脑袋上，她头发披散，嘴角淌血，衣衫褴褛，尤其胸腹间有道尺长剑伤，深可见骨，若非她法力高深，怕早就昏死过去。
不仅是她，连脚下火蛟，都很凄惨，一身艳红的龙鳞，黯淡无光，几十处破碎的地方，白骨森森，甚至脑袋上的两支龙角，都断了一支。
“主父偃，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祝凤咬牙切齿，回首，已经看不见那座恢弘的长安城。
刘彻掌权后，她几次引诱，皆未成功，反而是那个提出“推恩令”受重用，刚得势的主父偃，先告发燕王与其女儿乱伦，让刘彻轻而易举就撤掉北方最大的诸侯国，燕国，等于解决中央王朝的北方大患，主父偃越发得宠。
紧接着，这个疯狗就咬着她不放，揭发她和朝政多位大臣勾搭，言其祸乱朝纲。
不就是当初想上床，自己踹了他一脚？
而那位陈皇后，早就不满祝凤，趁机吹耳边风，刘彻遂下旨，查抄莲花观，并将妖女“容姬”赐死。
祝凤自然不愿束手就擒，杀了传旨的侍卫和抄家的士卒，却遇上皇家供养的仙人，一番厮杀，她差点身死，施展禁术，方才脱身。
“天邪老儿，你给我等着！”
祝凤目光森冷，这件事背后，肯定是那位被尊奉为窦太主的妇人所谋，其中，天邪老儿必定参与。
两人自上次谈崩，便再未碰面。
祝凤逃回岭南，心中不甘，自忖以一己之力，无法抗衡强盛的汉王朝，遂将目光投向岭南大地。
此时，岭南大地有一强国，闽越国。
而在北方，匈奴如狼，虎视眈眈，自白登之围始，匈奴就是悬在汉王朝上的一把利刃，随时都能割上一刀。
东方，诸侯国齐，富庶繁华，甲兵皆锐。
天下，从不安定，暗流汹涌。
天上。
军营中，沈伦与哪吒切磋武艺，都是用枪的，哪吒的枪法糅杂阐教道术，以及李家枪法，融汇贯通后，自成一派，精妙玄微，且其在封神时，不知经历多少厮杀，经验丰富。
能和哪吒这样的战将切磋，沈伦求之不得，此外，军营里，还有李靖麾下天将，巨灵神、鱼肚将，武艺俱都不错，操练天兵之余，互相比试，其乐融融。
李靖身为凌霄殿四大天王之一，玉帝心腹，事务繁忙，哪里出妖怪作乱，都得他出马。
这不，沈伦刚不敌哪吒落败，就见李靖回营，召集众将。
“北海龙王上表，北海中，出了位魔王，统帅虾兵蟹将十余万，声势浩大，并扬言要踏平北海龙宫，玉帝命我点齐兵马，驰援北海！”李靖道。
沈伦忽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魔王什么出身？”
李靖瞥一眼沈伦，道：“此魔王亦是蛟蛇得道，不知其师承。”
当下，李靖点起五万水兵，巨灵神当先锋，哪吒策应，沈伦随行，出北天门，落北海。
四海之中，北海最是荒凉，常见冰山漂浮，海水冰冷刺骨，万里无人烟。
早有北海龙王携亲信等待，见李靖众天兵神将，上前拱手，道：“小龙见过托塔天王！”
李靖道：“龙王无须多礼！”
北海龙王遂引大军，到一岛屿，安营扎寨。
第五十六章 蛟魔王
浩渺烟波，浮着座荒凉岛屿，但见旌旗处处，妖魔出没，白骨遍地，煞气凝云，阴森恐怖。
岛中央有座冒着浓烟的火山，山中有三十六洞，号三十六魔王。
最上边儿，则有座宫殿，金碧辉煌，不逊龙宫。
宫内，传出喧哗大笑声，却见内坐几十位妖怪，案前摆着血淋淋的肉块，一坛坛的美酒，又有螺女吹螺，鲶鱼敲鼓，鲨鱼吹笛，另有披着纱衣的蚌女、妖女，于厅中起舞。
上首，坐着个穿黑衣的英俊男人，手里握着酒盏，身边坐着美人，他看着众妖，得意洋洋。
曲毕，众妖女各自落座妖怪旁边，斟酒送肉，男人端起酒盏，道：“诸位兄弟能聚在一起喝酒，便是缘分，我蛟魔王先干为敬！”
“好！”
“爽快！”
众妖俱是称赞，喝下酒，待身边美人斟满，蛟魔王又道：“北海龙王凶残暴戾，肆意残杀水族妖众，诸位之中，不乏被那暴君祸害，家破人亡的。”
“不错，那敖顺与我乃故交，却见我娇妻美艳，趁我外出访友，将其霸占不说，还伏兵岛外，欲要杀我，若非大王路过，我恐已遭劫！”头顶插着三根彩羽，披着羽毛大氅的尖嘴妖怪怒气冲冲的说道。
“敖顺着实可恶，我曾在海底古战场中，寻到一宝，不料走漏风声，被敖顺寻上门，要我交出宝贝，言称北海之内，俱是龙宫所属，我不愿交，他便动手来抢！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
众妖纷纷出声，历数北海龙王罪状，一时间，宫内怨气冲天，妖魔们咬牙切齿。
蛟魔王微笑，他一抬手，压下众妖魔的声音，道：“故此，我等聚集于此，要向北海龙宫讨个公道，若是不给，我等便荡平北海龙宫，出一口恶气！”
“对，荡平龙宫，出口恶气！”彩羽尖嘴鸟妖一砸酒盏，大声高喝。
“荡平龙宫，出口恶气！”
众妖皆道。
安营扎寨后，李靖召集众将，与北海龙王一起，讨论战局。
此地乃北海龙王主场，故而由他来介绍。
账内，敖顺站在海图前，指着图上岛屿，道：“此处唤作冰火岛，靠近北俱芦洲，常年冰封，却因为岛上有座火山，因此得名。”
他又道：“这冰火岛上，有个妖怪，自称蛟魔王，太乙仙道行，武艺了得，自从荡魔天尊清扫北俱芦洲，北俱芦洲的妖怪要么逃往西牛贺洲，要么流窜到北海，那蛟魔王借此机会，收拢群妖，得妖兵十万余，妖将三十六位，滋扰四方，近日，蛟魔王放出豪言要踏平北海龙宫，北海群魔，俱都往冰火岛，蛟魔王声势更盛。”
敖顺叹口气，道：“近日幽冥界似有变故，屡次出兵，镇魔城中将士，不敢乱动，以龙宫兵力，难敌众妖魔，故向玉帝求援。此番，拜托李天王、三太子，助龙宫一臂之力！”
“守护天下安宁，乃我等本分，龙王太客气了！”李靖道。
沈伦扬眉，总感觉这个面带笑容的敖顺，似乎有所隐瞒。
说几句豪言壮语，就能让北海群妖投靠？
蛟魔王真有那么大魅力？
四海同气连枝，如今北海有难，为何东海、西海、南海没来帮忙？
等约定好明日出兵，进攻冰火岛，敖顺离开，去海中部署兵力，沈伦把疑惑说给李靖。
李靖却摇头，道：“玉帝旨意，乃助北海龙王平乱，至于其它，无需理会。”
沈伦便不再多言，离开军帐，哪吒不知从何处跳出来，拉起沈伦，拖到他的营帐。
哪吒凭空画了个圈，这是一门防止隔墙有耳的道术，唤作隔音术。
“我也感觉有些古怪！”哪吒道。
沈伦“哦”一声，像哪吒这样经历战阵无数的人，直觉最为敏锐。
“三界并不安宁！”哪吒道。
沈伦疑惑。
哪吒坐到椅子上，道：“不要被天庭歌舞升平的假象欺骗，也只有像你这样没什么关系、背景的散修、野仙，才会觉得三界太平。封神后，为什么那些圣人、金仙，销声匿迹？也就太乙仙还在三界蹦跶？”
“嗯？”沈伦盯着哪吒。
“算了，这种事，告诉你也没用，反而会害了你！”哪吒摆摆手。
沈伦：“……”
那你一开始说个屁，话说一半，知不知道吊人胃口是最讨嫌的事？
沈伦压下好奇，没有追问，道：“北海之事，其它三海定有知晓，我与西海太子敖摩昂、敖荣交好，不如去问个清楚，知晓来龙去脉，再做决断！”
哪吒道：“好！事不宜迟，你即刻出发。”
沈伦腾云，来到西海，寻至龙宫，方要向守门的虾怪说明来意，便听一声“贤弟”，抬头见敖摩昂从远处走来，身上还披着甲胄，高兴的道：“贤弟吉人自有天相，果然已经脱困。”
沈伦吹道：“区区妖女，岂是我的对手？”
敖摩昂哈哈大笑，道：“既然脱困，何不报声平安？贤弟定是责怪为兄，害你被那妖女擒去，我在龙宫听说你的事情，早想亲去见你，奈何事务繁多，脱不得身，今日察觉贤弟前来，为兄匆忙从镇魔城中赶回，负荆请罪！”
“哎，大哥何罪之有？是我实力不济，大意被擒。”沈伦道。
寒暄一阵，敖摩昂将沈伦请进龙宫，听说沈伦来了，敖荣亦来凑热闹。
“沈伦，听说你在南赡部洲建起座城，好玩得很，你也不来看我，太不够义气。”敖荣道。
沈伦道两声歉，敖荣便笑道：“开个玩笑，我偷偷去过白帝城哩，可惜你上天了！不过，你竟然能拿下那巫山神女，不愧是我敖荣兄弟，厉害，厉害！”
沈伦咳嗽，这话可不能乱讲，道：“不是……”
“不是什么？现在三界仙神，谁不知道你和巫山神女那点儿破事？哎，放心，君子不夺人所好，那巫山神女再美，我海中亦有美人，不逊于她，要不要我送你两个？”敖荣很够义气的说。
沈伦想骂娘，什么叫那点儿破事？明明屁事没有啊！
还三界仙神，谁不知道？
现在神仙都那么八卦吗？
还有，敖摩昂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连你也这么认为？
“哎，乱说什么？”敖摩昂呵斥敖荣。
沈伦舒口气，总算还有明事理的。
“贤弟既有神女作伴，哪儿看得上其她庸脂俗粉，你那些蚌女、珠女，就别送来献丑！”
沈伦，卒！
眼看两兄弟越扯越远，沈伦忙说明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