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反转
你看看,这个苏落雪打着一双子女的旗号,还打算让新嫁娘体谅一二。也不知道,事体谅她替谢家生出一双庶出长子长女呢,还是体谅她跟定北侯世子举案齐眉。
若是体谅她,这么一来,不仅丈夫是她这个苏姨娘一个人的了,连她的两个孩子,都要新嫁娘体谅一二。
徐婉如不禁嗤笑,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不给她提供方便,不体谅她,就是没人性。天大地大,这世界还真奇妙啊。
听见苏落雪说的这般堂皇,新嫁娘的徐婉如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也冷笑了起来。
“我早就听说世子宠着一个苏姨娘,还早早的儿女双全了,果然是耳闻不如眼见啊,”红衣裳的徐婉如笑的冷清,“嫁过来破坏你们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也不是我冯绮雯的本意。”
说着,这个自称冯绮雯的红衣女子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虽然看不见人影,其实这个主院子里的下人们,那一个不是竖着耳朵仔细偷听啊。这会儿看见冯绮雯看过来了,大家都敛眉低首,屏住了呼吸。
“既然我已经嫁到定北侯府了,应该做的和不应该做的事情,都得有个清清楚楚的界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道理我一个正室夫人住的偏院,你一个姨娘住的正院,这个事情无论是放到哪里去,都是个没道理的。”冯绮雯侃侃而谈,言辞极为冷静。冷静到旁观的徐婉如,都觉得有些诡异了。
定北侯府的世子,应该就是冯绮雯和这个苏落雪的夫君了吧。看冯绮雯的态度,她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嫁到定北侯府的。而那个世子宠爱姨娘无度,也已经坏了世家规矩。不知道冯绮雯的家人知道了,会是什么态度和想法。
突然,电光石火之间,徐婉如突然反应过来,冯绮雯,这个不就是她外婆姚氏的亲姐姐嘛?这么说,她看见的这个女子,竟然是她的姨婆婆了?难怪模样与她自己如此相似,毕竟朱家的朱秋语和徐婉如这对表姐妹就长的很像,想来这一系的女子,相貌相似也不是什么奇事。
接受了这个现实,徐婉如对那个苏落雪更加好奇起来了,怎么她的姨婆婆也遇见一个叫做苏落雪的姨娘了?眼下看来,这个苏落雪虽然得宠,虽然儿女双全,却仍旧不是这个新嫁娘的敌手。就这么一个正室的身份,就压的苏落雪没有还手之力了。
“这个倒也不是妾身僭越,”苏落雪仍旧不急不缓,“是世子担心妾身的身子,非要让妾身住在这里。若是少夫人有令,妾身自然不敢不从,只是还得请示了世子再说。只是世子在北疆事务繁忙,为了这么点琐事去烦扰世子,只怕少夫人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苏落雪这话说的,不仅一波三折,还以退为进。只要冯绮雯逼着苏落雪搬出主院,那她的罪名就扣死了,仗势欺人,家宅不宁。
而那个世子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不会放过冯绮雯。新为人妇,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时候,苏落雪就不相信,这个冯绮雯敢为了这么点家庭琐事去烦扰已经北上的世子。
只是,苏落雪觉得冯绮雯不敢,不代表她真的不敢。
就听见冯绮雯很是轻松地笑了起来,“他能从北疆回来跟我成亲,自然也能从北疆回来跟皇上解释解释,为什么他的妾室住在主院,而我这个皇上赐婚的夫人,却住在侧院里面。要见个姨娘,还三推五推,各种理由。我只得亲自过来了,方才见着。这个道理,倒是要让京城的人家都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定北侯府的规矩。”
冯绮雯和定北侯府世子的亲事,徐婉如也听人说过一些。当年冯绮雯和河间王府的世子定亲在即,却被安帝赐婚赐给了定北侯府。
对这门婚事不满意的,可不止定北侯世子一个人,冯绮雯还有冯家都很不满。
天家势微,诸地的藩王全都野心勃勃,逐鹿天下。冯家看准了时机,打算跟河间王府合作,所以才有了冯绮雯和河间王府的亲事一说。
只是安帝见不得这门亲事做成了,所以下旨给坏了好事,棒打鸳鸯。冯绮雯无可奈何,只得奉旨进京,嫁给了定北侯府的谢克宽。
与冯家不一样,冯绮雯的外祖父姚汝南并不愿意背弃皇帝。所以,他不仅让冯家答应了这门赐婚的亲事,还亲自去了一趟北疆。
不知道姚汝南用了什么法子,逼着定北侯世子回京,跟冯绮雯成了亲。只是姚汝南能逼着定北侯世子回京城成亲却逼不了他进洞房,所以就有了苏落雪病倒,坏了冯绮雯跟谢克宽的洞房一说。
现在冯绮雯拿成亲的事情说话,自然隐含了嘲笑的意思,不管怎么样,她外祖父对付这个世子,还是很有办法的。
苏落雪不是不愿意搬出主院来,还拿什么劳什子的世子威胁她嘛,那冯绮雯就能拿世子的仕途开玩笑,一有家务纠纷就让他回京城。
这样一来,谢家在北疆的事情,谢克宽自然就没机会好好做了。若是他要家宅安宁,就给冯绮雯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毕竟,冯绮雯丝毫不在乎这个劳什子世子的仕途前程,一旦让她糟蹋起来,可是不遗余力的。更何况,冯绮雯还是皇帝赐婚的正室夫人,除去圣旨,谁都没什么法子让她下堂离去。有这么一个免死金牌在手,冯绮雯做事,还用得着顾及什么人什么事情嘛。
果然,冯绮雯的话一出口,四周就隐约起了抽气声。听的竹林里面的徐婉如乐呵呵的。姨婆婆果然给力,这么一个嚣张的妾室,男人把她当回事,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要知道那个世子,连自己的亲事都做不了主,成亲还被冯绮雯的外祖父逼着回京,实在是个没太大本事的人。这种人处处掣肘不说,还爱而不得,只能拿个小妾当个劳什子的挡箭牌,没劲透了。
第692章 让步
冯绮雯说的有道理,又当众摆明了不顾谢克宽的仕途,苏落雪就不得不做出退让了。
毕竟,冯绮雯跟谢克宽认识,前后也不过两天。他们虽然是正头夫妻,两人之间,却没多少真情。
可是苏落雪跟谢克宽就不一样了,他们已经育有一儿一女了,感情也长久的很,苏落雪自然是不愿意看见谢克宽吃亏了。
“少夫人都这么说了,妾身就算病的再重,也不敢有片刻的耽误,”苏落雪一边很委屈地诉说,一边咳嗽了起来。声音哽咽,听起来不知道多少可怜。
“还有,”冯绮雯笑着说道,“别叫我少夫人,少夫人什么的。你们以后啊,记得叫我世子夫人。自然,你们世子是没给我请封,他来去匆匆,许是忘记了也难说。所以皇上特意给了我一道旨意。”
说着,冯绮雯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五彩金龙的卷轴,看样子,应该就是圣旨无误了。众人见了,也不敢继续躲在暗处了,赶紧匆匆忙忙地跑了起来,找夫人的找夫人,找管事的找管事,摆香案的摆香案,忙碌的一塌糊涂。
谁知道冯绮雯是带了圣旨进门的啊,定北侯府的人心里急的上火。早知道,就逼着世子跟她洞房了,也不至于现在留给人家这么大的一个把柄。
定北侯府本就四分五裂,继室夫人出的二公子眼下也在王府,有人自然要去请他了。现在看来,娶了这么一个媳妇进门,倒霉的不止是世子谢克宽,还有谢家所有人啊。一个不慎,就要被谢克宽的这个亲事给坑进去了。不管如何,现在冯绮雯手里捧着圣旨,谢家上下,谁也不敢怠慢了她,大家都忙着招呼了起来。
很快,定北侯府里的人,上上下下,全都来了正院。
所有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这个新嫁娘进门两天了,他们是怎么对她的,大家心里都有数的很。
徐婉如在竹林子里听到现在,也隐约猜出个大概来了。定北侯府就是现在的镇国公府,现在当家的不是当年那个世子谢克宽,反而是继室夫人所出的次子谢克定。
这个里面究竟有些什么猫腻,什么小动作,徐婉如虽然猜测不出所有,却也能够猜个大概。继室的孩子不仅得了爵位,还升级做了国公。这个事情操作起来,可真不算简单的了。
当然,镇国公府帮了当朝周家太祖自然是一回事,可是他们是怎么弄掉前头那个世子的,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想来镇国公和他的母亲,必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是因为这个世子对冯绮雯不好,徐婉如并不同情这个被人搞掉的世子。成王败寇,谁叫他人品不行还没什么心眼呢,输了爵位,丢了性命都是活该。
只是眼前鲜活生动的冯绮雯,最后却是香消玉殒坠楼收场,徐婉如对这个姨婆婆也隐约有了一些同情。虽然是眼下的冯绮雯捧了圣旨,一脸的春风得意。谁能想到,冯绮雯日后的下场,是那般惨烈悲凉。
冯绮雯见大家都跪了一地,倒是启开圣旨,读了起来。略过前面的繁文缛节的冗长,关键的地方就两句话,一句是赐冯绮雯世子夫人的品级,一句是允许冯绮雯无召进宫。
这句无召进宫的话一出来,当场的氛围为之一变。虽然谁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是整个现场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跪着的众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所有人的背,都绷的更直了,呼吸也更加小心了。这个眼前的冯绮雯,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肆意欺负打压的新嫁娘了。先前对冯绮雯幺五幺六的婆子和丫鬟们,这会儿都冷汗涔涔,战栗不已。
安帝哪里是给他们谢家赐了一个新嫁娘啊,这个冯绮雯,分明是定北侯府的催命符啊!无论是世子谢克宽,还是继室夫人和二公子谢克定,只要冯绮雯看见了什么地方不妥,觉得他们什么地方不够好,她随时能够进宫面圣。
有了这么一道不受限制的圣旨,若是世子突然想通透了,跟新嫁娘一联合,夫妻联手,哪里还有继室夫人和二公子的活路啊。
明白这一点的,不仅仅只有继室夫人和二公子,还有在场的那个病歪歪的苏姨娘。冯绮雯有了这么一道护身符,世子怎么都不会轻慢这个新进门的夫人了。这样一来,她这个妾,就永远只能是妾了。而她生的一双儿女,也永远都是庶出,再无翻身的希望了。
本来世子进京跟冯绮雯完亲,苏落雪就有些担心,女子嘛,对于夫君另娶正室的事情,即使再多保障,仍旧还会担心的。
可是为了照顾苏落雪的病,世子连洞房都没给新嫁娘脸面,直接来了正院陪着。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还留了苏落雪在正院居住,防的就是正室妻子嫉妒,为难妾室。
要知道,世子的生母去世之后,这个正院就再没有让让人住过了。即使是侯爷娶了继室夫人,他们也只在东边选了个院子住下了。
直到世子成亲,这个主院才算重新开门。只是住的,不是正室新嫁娘,反而是她这个妾室。所以苏落雪对自己的地位,十分高估。只是眼下被徐婉如的一道圣旨,又打的头昏脑胀了,她只觉得前程茫茫,原先的所有设想,全成了空。
有了这么一道圣旨,若是世子对冯绮雯不好,或者说,即使很好可是不得冯绮雯的心意,到时候她仍旧可以进宫随意诋毁世子。
若是最后没有生出几分真情来,别说世子,就算满门谢家人,可能都要倒霉。虽然谢家在北疆有军队士卒,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到时候会如何还是两说啊。
所有跪着听圣旨的谢家人,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二公子偷偷地看了一眼母亲,眼里满是埋怨。母亲明明说了,这次的婚事,就是给兄长找个麻烦的,怎么最后还连累到他们这些人了。
第693章 慌张
谢家所有人听了冯绮雯带来的圣旨,都觉得五雷轰顶。下人们担心这几日得罪了这个世子夫人,而主子们,也都心怀鬼胎。
只有徐婉如在竹林里,心里觉得精神气爽。谢家的人这么嚣张,就该这样敲打一下他们。只有让他们看见这个圣旨了,这些人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新来乍到的冯绮雯。
没一会儿,冯绮雯的陪嫁丫鬟们也过来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冯绮雯进定北侯府的时候,身边的亲近丫鬟婆子们,全都换了一批。
也因此,这些陪嫁的丫鬟和婆子们,并不怎么熟悉冯绮雯的个性,看她美貌柔弱,又不得世子欢心,很多人都失去了做事的念头。这几天,就一直有些没啥干劲,拖拉着在院子里面混日子。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被冯绮雯钻了空子,跑去了主院找苏落雪麻烦。
谁都以为新嫁娘只是吃醋不满,妒火中烧,所以才去主院找苏姨娘发火。谁知道,这个冯绮雯拌猪吃老虎,竟然藏了个圣旨。
冯绮雯就等定北侯府的人自以为无所顾忌的时候,才突然砸了道圣旨下来,把所有人砸了一个头昏脑胀。也难怪,当时河间王府的世子看上了冯绮雯,本以为是看上她的美貌,而今看来,还有她的手段啊。
徐婉如在竹林里看的痛快乐呵,却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这般精明,这般演技高的冯绮雯,最后会是那般收场?看她的模样,不像是那种对人情根深重,非他不可的人啊。
就眼下看来,冯绮雯貌似完全不在乎这个世子对她如何,更不在乎定北侯府会变成什么模样。那么,她是喜欢传说中的那个河间王府的世子了?
徐婉如对河间王府的事情,就没那么多的了解了。毕竟,镇国公府经历了大梁大楚两朝,一直是京城勋贵里的翘楚,又占据了北疆,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是京城极为重要的人家。
前世徐婉如在京城生活了一辈子,对这样显赫的镇国公府,当然是知道不少的。更何况,镇国公府和忠顺府在前世走了一样的路,都被抄家灭族,惨淡收场。不得不说,徐婉如对他们谢家,也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只是这会儿看见他们如何对待冯绮雯的,徐婉如对谢家,已经没什么好感了。如果说,冯绮雯最后的死,也跟谢家有关,徐婉如就觉得,这个镇国公府的人,也算死的其所了。
徐婉如正替冯绮雯思前想后呢,却看见院子里的人开始渐渐散开,想来,这里的事情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了。等众人都散开了,徐婉如发现,自己竟然又能行动了。只是众人在徐婉如眼前经过,似乎完全看不见她的模样。想来,徐婉如在这个时空里面,只能看见别人,却不能被别人看见吧。
这样一来,徐婉如倒是大大方方起来了,不必继续躲躲藏藏了。她从竹林里出来,跟几个丫鬟擦肩而过,就听见她们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个圣旨嘛。”
另外一个婆子听见了,瞪了她们一眼,吆喝道,“还不赶紧快走,留着招什么晦气啊!没看见人家看你了?”
下人们急匆匆走了,徐婉如站在了冯绮雯的身边,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冯绮雯的肩膀慢慢放松,把圣旨交给了谢家的管家,送去祠堂里供着。徐婉如突然之间,十分理解冯绮雯的心情了。
想来,这个圣旨,应该是安帝突然赐婚,冯家或者姚汝南给冯绮雯争取来的护身符吧。既然她奉了安帝的旨意嫁到定北侯府,冯绮雯的安全和利益,就该由安帝出面保护。
这道这般一边到的圣旨,徐婉如心想,很可能是姚汝南要来的。毕竟,冯家和河间王议亲事,已经得罪了安帝。而姚汝南力挽狂澜,促成了定北侯府世子和冯绮雯的亲事,多少,总会替外孙女求一个东西。这样,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只是,谢家这么对待冯绮雯,也不知道姚汝南有没有心理准备。就算他这个外祖父真的考虑到这些了,才给冯绮雯求了这么一个圣旨,那冯绮雯的结局呢,姚家的结局呢,还有冯家的结局呢?
谁都凄凄惨惨戚戚,谁都惨淡收场,姚汝南的决定,就真的正确吗?帝王将相,诸侯无种,真的需要,这般为大梁的君主考虑吗?忠心到了这个地步,早已经是愚忠了,不知道姚汝南是否考虑到这一切了。
徐婉如心情沉重地想着过去的种种,她的外祖母姚氏,就是冯家的后代,和冯绮雯是亲姐妹的关系。这些人,虽然她一个都不认识,可是跟徐婉如之间,却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得了这样的下场,徐婉如想起来,总有些唏嘘不已。
只是,逝者如斯,她也只能看着,想着,却无能为力。冯绮雯跟徐婉如,只是一步之隔,可是她的命运,徐婉如虽然看的清楚,却没有一丝办法阻拦。想到这里,徐婉如不禁叹了一口气,无能为力。
冯绮雯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往徐婉如的方向看来,只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仍旧转了头,换了方向。徐婉如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遗憾。
只是,若是冯绮雯能够看见她,徐婉如能够说些什么呢,让她赶紧离开谢家嘛。这个天下之大,冯绮雯能去哪里呢。冯家已经接旨,放弃了挣扎,姚家又是支持安帝的,冯绮雯的背后,没有人,也没有支持。
至于河间王府,这会儿一定被安帝派人紧密监视起来了,冯绮雯若是去找河间王世子,只是自投罗网。
这个天下,只有定北侯府这么一块地方,冯绮雯住的名正言顺。所以,这个正院住着个苏姨娘,她这个正室夫人,不得不争上一争。若是连这一块地方都失去了,冯绮雯才是真的没有了立足之地。
不管定北侯府的人怎么想,冯绮雯都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立威。这样想想,人生可以选择的地方,实在有限的很。
第694章 邀请
冯绮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招呼了闻风赶来的陪嫁丫鬟,正打算回去呢,却有个圆脸的丫鬟出来相请。
“少……世子夫人,”那个丫鬟穿了身杏色的衣裙,看样子,应该是定北侯府里的大丫鬟。”奴婢是世子院里的梅香,“这个梅香说话轻柔动听,微微一笑,两个酒窝很是醉人,“给世子夫人请安了。”
冯绮雯没什么兴趣跟世子屋里的大丫鬟打交道,看看苏姨娘,看看梅香,大概就知道这个劳什子的世子是什么品味了。大概,对姿色要求并不是很高,可是对温柔的要求却很高。
绝色容貌和彻骨温柔之间的选择,这个世子到是个实在人,看的仔细,知道容颜易逝,性格却是长远的。
这么一个大丫鬟,日后应该也是他的屋里人吧,取个这么俗气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些武夫是怎么想的。
冯绮雯随意地嗯了一声,徐婉如也轻轻笑了起来。看样子,冯绮雯是压根儿不打算跟这个定北侯世子好好过日子了,对他还有对他屋子里的人,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徐婉如突然有个感觉,这个冯绮雯,不是她的姨婆婆,反而像是她的姐妹,什么想法都多少有些相似。
梅香也没料到,冯绮雯这般轻慢她,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只是这般嗯了一声。只是冯绮雯进门两天了,她这个世子身边的大丫鬟,连个面都没有露过,说起来,的确也是理亏的很。
现在冯绮雯给她摆个脸,梅香也知道自己理亏,脸色毫无波澜,继续低眉顺目地说道,“苏姨娘已经按世子夫人的吩咐,进院子收拾东西了,只是,她还有事请世子夫人进去一趟,说是有话想与您说说。”
世子的院子,冯绮雯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进去。苏落雪算准了这一点,觉得冯绮雯一定会愿意进去看看,所以才拿乔,让梅香来请冯绮雯。
毕竟,不管冯绮雯是真打算跟谢克宽好好做夫妻,还是为了河间王府或者安帝来做探子,她对谢克宽的屋子,多少都会有些好奇。
虽然世子吩咐过,不要让外人进了他的院子,可是苏落雪现在又这么说,梅香也很矛盾。世子多年不近女色,唯一的姨娘,就是这个苏落雪。
素日里也不见他们多少亲近,可是苏落雪的一儿一女,总不是凭空来的吧。所以,梅香在谢克宽面前虽然很受重要,却不敢得罪了苏落雪。
这个院子,虽然说是谢克宽的,可是他几乎从来不回来住。而里面的东西,也只是纪念逝去的老夫人,并没什么秘密,或者机密。
这样一权衡,梅香觉得,还是听苏落雪一回,免得日后她在世子面前告状,自己没落下什么好处。
虽然自己是按规矩做事,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东西叫做枕边风。这个枕边风一吹,什么有道理的,都要变成没道理的。
所以,在苏落雪和世子夫人之间,梅香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苏落雪。
至于谢克宽,梅香自然十分爱慕。可是他们世子的生性,和京城的那些个公子少爷们不一样,不在女儿家身上花功夫,更不会对梅香她们越了界线。
所以,虽然跟了世子这么些年,梅香虽然十分爱慕谢克宽,却很是规矩,守着主仆的界线,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是心里的爱慕,总是藏不住的,梅香心里,十分同情与怜惜谢克宽的处境。这些年,侯爷听了继室夫人的话,处处为难世子。甚至,都有改换世子的想法了。
要不是世子在北疆立住了脚,又在军中培养了自己的人马,侯爷哪里就那么容易放弃他的打算呢。
而这个主院,梅香觉得,自己就应该为世子好好守着。而今苏落雪放了话,梅香心里虽然不愿意,却不想得罪了她,只得答应了。
更何况,梅香心里,隐约也是嫉妒苏落雪的,凭什么,世子就看上她了。若是苏落雪能出丑丢人,梅香心里,也是会高兴的。
所以,这个丫头虽然低眉顺眼,可是心里,却是百转千折。冯绮雯却对这些个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毫无兴趣,只是嗯了一下,也不说进去,也不说不进去。
梅香有些着急,就催道,“世子夫人,苏姨娘还等着您呢,您看,要不您就跟着奴婢进去一趟?”
“这么着急干嘛,”冯绮雯冷笑,“这不刚进去嘛,有什么话,等会让苏姨娘来我的院子好了。”
说着,冯绮雯就打算离开了,徐婉如回头看了一眼谢克宽的院子,心里莫名其妙觉得十分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很想过去看看,只是,冯绮雯不进去,徐婉如也不打算进去看看了。
“世子夫人,”梅香没有完成苏落雪的任务,有些着急,赶紧追着冯绮雯,“苏姨娘真有急事呢。”
“哼,”冯绮雯说地很直接了,“有什么事,就光天化日之下说个清楚,别躲躲藏藏的,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呢。”
这话,其实就在怀疑苏落雪了,这个屋子里面,都是谢克宽的东西。若是冯绮雯进去,有个意外,人家是不会怪住在里面的苏落雪,却是会怪进去的冯绮雯。
别的事情,冯绮雯也不怕担责任,可是明知道是个陷阱,还进去被一个姨娘折腾,冯绮雯是绝对不愿意的。这个人才进去一眨眼的功夫,如何就又有什么话要说了?就算有话要说,也可以等会儿再见面,何必急于一时呢。刚才梅香着急拦她,冯绮雯就觉得不对劲了。
徐婉如看着,也知道苏落雪她们在屋子里面设了什么圈套。只是这些人可真愚蠢,徐婉如心想,冯绮雯手里都有决定谢家命运的圣旨了,她们还这样煽风点火,唯恐冯绮雯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她们是真觉得,冯绮雯不会出手吧?
等谢家的大厦一倒,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些人,也实在是太愚蠢了一些,这会儿应该老实做人,不该折腾什么幺蛾子的。
第695章 留步
说完这些话,冯绮雯就头也不回,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开了。
只是没走出几步,后面就有人喊,“世子夫人,请您留步。”
就见苏落雪扶着丫鬟的手,倒是追出来了,看样子,好像真是有话要说。苏落雪病了一夜,这会儿又是追赶冯绮雯追的着急,脸色白一下,红一下,倒是真有几分病美人的味道。
而徐婉如这会儿,方才看见苏落雪的面目。
先前徐婉如在竹林里面动弹不得,只听见谢家上下的声音,却不知道,这个苏落雪长的究竟如何。等徐婉如能自由行动的时候,这个苏落雪又进了屋子,按冯绮雯的吩咐,去收拾东西去了。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徐婉如才算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这个苏落雪,跟那个苏落雪,竟然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那个苏落雪,自然是折磨了徐婉如前世大半辈子的那个苏落雪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徐婉如见了苏落雪,心中满是寒意。
倒不是因为前世在苏落雪手里吃过许多亏,而是因为,一个冯绮雯跟自己长的这样相似,而冯绮雯遇到的苏落雪,又和自己遇到的苏落雪一模一样。这里面,如果没什么问题,那才真的叫奇怪了。
所以,一时间,徐婉如有些恍惚起来,有种我是谁,我又在哪里的恍惚感觉。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这个梦,竟然真实到了这个地步,故人旧事,一时间涌上心头,徐婉如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的要命。
徐婉如皱着眉头,忍不住啊了一声,只是她的声音,边上的人,谁也听不见。她对苏落雪跟冯绮雯究竟要说什么,很是好奇,所以,即使头疼,徐婉如仍旧不愿意放弃,更不愿意就此离去。
“世子夫人,”苏落雪倒是能伸能屈,现在改称冯绮雯世子夫人了,先前叫少夫人叫的最响亮的,就是她了。
“苏姨娘,”冯绮雯看见苏落雪一脸惨白地出来,就皱着眉头说道,“你身子不好,就回屋里好好歇着,东西自有丫鬟们给你收拾,你这样又是收拾东西,又是四下乱跑的,日后大家说起来了,我这个主母面上也无光的很。”
徐婉如虽然头疼,听见冯绮雯这么埋汰苏落雪的话,也不禁噗嗤一下笑出来了。她当年,就没冯绮雯这样厉害,二两拨千斤,一下子就给苏落雪扣了个乱跑的名头。
果然,苏落雪听了冯绮雯的话,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看见她吃亏,徐婉如还是颇有些幸灾乐祸的。
“世子夫人言重了,”苏落雪柔柔弱弱地说道,“妾身只是有几句话,着急跟您说一说,所以才不得不追将出来。”
“哦,”冯绮雯挑了下眉毛,“苏姨娘既然都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里朗朗乾坤,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不也挺好的嘛。”
到了这个时候,苏落雪和徐婉如都发现了,这个冯绮雯看起来有些粗疏大意,可是为人却十分谨慎,各处的路都给堵好了,容不得别人做什么手脚。
这么光明正大的院子里面说话,能说出口的东西也有限的很,而边上来往的丫鬟婆子,多少都侧耳倾听。
虽然主子的事情丫鬟婆子她们不敢乱说,可是这个定北侯府里面真正的主人,现在却是二公子和侯夫人他们。
至于冯绮雯这个刚进门的世子夫人,还真没有人看在眼里。现在大家又知道了,冯绮雯手里拿着个圣旨,随时可以置定北侯府于死地。即使冯绮雯不说什么话,不做什么事,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呢。
更何况,她跟苏落雪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在院子里说话,必定有人会给她传去二公子和侯夫人哪里的。
苏落雪咬咬牙,她心里的打算,在这个地方,完全派不是用场,只得说了几句体面上的话。
“妾身不是不尊敬世子夫人,”苏落雪解释道,“只是一回京城,世子就吩咐妾身整理东西。世子夫人可能有所不知,北疆带回来的东西,无论贵重与否,都得第一时间整理妥帖了,所以妾身才不得不先听世子的,打算整理好东西,再去拜见世子夫人的。只是后来又……”
后来又病到了嘛,然后世子又去照顾她了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苏落雪为什么反复提。是怕冯绮雯还不够讨厌她不成?徐婉如听的也有些云里雾里。
不远处的丫鬟婆子们虽然忙着做事,可耳朵都往苏落雪和冯绮雯的方向来了。想来,也应该听见苏落雪的这些赔礼道歉的话了。
冯绮雯呵呵一笑,“错了便是错了,失礼了便是失礼了,无需道歉。你们世子院子里的人,调教的不好,不是这里出错,就是那里失礼的,以后我会好好教的你们,你也无需放在心上,不就是失礼嘛,又不是见了皇上失礼,不会抄家灭族的。”
人家苏落雪嘴巴上是来赔礼道歉的,可是心里,却是来显摆自己跟世子的关系多好的。冯绮雯一句话,就给她定位了,失礼了。徐婉如听的,又是想笑,只是她的头,却越发疼起来了。
苏落雪的脸色,从白变青,估计也是气的够呛,谁能猜到,冯绮雯是这么一个主呢。她娘家只是宣府的一个总兵,虽然有实权兵权,却不是世家。可是冯绮雯的外祖父姚汝南,却是实打实的进士出身,而后进了兵部,一路砍杀,最后当了大同的总督,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这样一个文成武功的外祖父,自然不是寻常人家出身。姚家在山西一带,显赫多年,虽然姚汝南死后沉寂了一会儿,可现在,仍旧是诗书人家。冯绮雯常去外家,自然知道世家规矩,说起话来,压死人不要命的。
苏落雪赶出来打脸炫耀的,结果还是被冯绮雯扇了回去。这一回合,徐婉如觉得,苏落雪又输了一场。也不知道,以后的发展会是如何,看冯绮雯的模样,徐婉如觉得她是不会输的那一个。
第697章 坦白
谢石安一开口,就说徐婉如做噩梦了。
本来徐婉如还打算和平解决这个事情,好好地让谢石安离开她的闺房。可是听见谢石安一开口,徐婉如突然就火气攻心了。可是细究起来,谢石安也没说什么挑衅的话,不过是一句陈述罢了,描述一个事实而已。
“谢三公子,”徐婉如定定地看向他,“你就这么进我的郡主府嘛?”
谢石安微微一笑,也不动身,只是看向徐婉如,说道,“你先坐一会儿,缓一缓比较好。”
说着,谢石安指了指他身边的椅子,示意徐婉如坐下慢慢聊。似乎,这个郡主府是他谢石安的,而不是徐婉如这个如意郡主的。
想到这里,徐婉如觉得,输人不输阵,冷哼了一声,反而坐下了。谢石安见她坐下了,倒是微微地一笑,递上了一杯热茶。
这下子,徐婉如是炸毛了。这是小莲给她准备的茶水,夜里一直温着的,怎么到了谢石安的手里。这个郡主府,谢石安来去也太自由了一些。
“哦,那个丫头叫小莲啊,”谢石安笑了起来,“倒是有几分功夫,你身边的那个嬷嬷教的吧,跟宫里的那支女子军有些像。”
看见徐婉如板着脸,并不愿意搭理的样子,谢石安倒是解释了,“小莲睡过去了,没什么事。”
徐婉如不愿意碰茶杯,也不知道,谢石安究竟有没有在茶水上做过什么手脚。
谢石安含笑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说,只顾自己喝茶了。
“谢三公子深夜来访,”徐婉如强压心中不满,问道,“也不知道有何贵干?”
其实,谢石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晚上非要来一次徐婉如的郡主府。只是白天在靖远将军府听到的话,总有些让人不够心安,所以,他总觉得没法安静下来,就来了郡主府。
上次,谢石安为了个南夕出头。现在,徐婉如听说谢石安又纳了苏落雪为妾室。与苏落雪有关的人,徐婉如都十分讨厌。即使苏家的嫡系子孙被苏落雪害的不浅,可是徐婉如对这一些人,也没什么同情心。
所以,谢石安纳了苏落雪进镇国公府,徐婉如对他,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了。一个讨厌的人,三更半夜地坐在她的闺房里面,就仗着她大师兄唐知非教的一点枝末功夫。
想到这里,徐婉如的心里,对大师兄,也有些不满起来了。带徒弟要负责任的,也不知道这个大师兄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收了谢石安这么一个讨厌鬼。
等她想明白这话是自己说过的,徐婉如一时间只觉得头疼难耐,而眼前的冯绮雯,也变的越来越淡。定北侯府的一切,也变得像是假的一般。
徐婉如一睁眼,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回过神来。只看见暗红色的床幔,在风中微微地摆动。虽然是初夏的天气,可是这几日并不炎热,怎么窗户并没有关上。小莲今晚守着徐婉如的屋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在不在。
徐婉如低声喊了一句,“小莲。”
可是小莲却没有一丝动静,徐婉如越发觉得奇怪了。熊嬷嬷的规矩,夜里是绝对不许开窗的。小莲再没有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了徐婉如的窗子。
鉴于以前在忠顺府的时候,有人曾经闯过徐婉如的屋子。这会儿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了,徐婉如披好衣服,就打算下床去看看了。
她刚住进郡主府不久,对周边有些不熟悉,徐婉如有些小心,下床踩了绣鞋,刚打算去窗口看看,却发现屋子里的贵妃榻上,赫然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她白天在萧诚的灵堂里面,刚刚见过不久,正是镇国公府的谢三郎。徐婉如回京之后,谢石安闯过忠顺府,徐婉如一时大意,让他顺利离开了。
而后潘知远出手了一次,顺便抹去了谢石安对徐婉如的一些记忆。而后谢石安忙于北疆的事情,又顾着太宗的祭祀,更是没有想起忠顺府的事情了。
徐婉如却跟谢石安完全不一样,她记得可是十分仔细。她刚回京城的那一次,谢石安为了南夕的事情,找上门来给南夕伸张正义来了。南夕是青柳枝的头牌,谢石安又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为一个头牌女子出头,太正常不过了。
看见苏落雪的脸色变了又变,冯绮雯径自回头,也不多说什么,带了丫鬟婆子,就要走了。
谁知道,苏落雪往前赶了几步,硬生生拦在了冯绮雯的面前。冯绮雯带来的陪嫁丫鬟婆子不怎么给力,见苏落雪来的匆忙,她们不知道阻拦,反而赶紧往后退了。一下子,苏落雪就顺利地冲到了冯绮雯的跟前。
连徐婉如看了,都觉得,冯绮雯的丫鬟婆子们太差劲了。前世她嫁到陈家的时候,身边已经有很多歪瓜裂枣了,可是现在看来,冯绮雯嫁到定北侯府,身边的牛鬼蛇神,似乎也不少啊。
徐婉如前世出嫁的时候,是燕国公主准备的陪嫁,她那会儿已经发现了徐婉如的身世,自然要动一些手脚。甚至,连徐婉如嫁到陈家,很可能都和燕国公主有些关系。
但是冯绮雯出嫁,却是她的亲生母亲姚氏做的准备,怎么陪嫁的这些个丫鬟婆子,一个比一个不省事呢。看见苏落雪上前,也不知道拦一下。谁知道,苏落雪是来说话的,还是别的什么呢。
苏落雪抄到冯绮雯的跟前,很低声地说道,“无论生死,他都是我的,夫人何必做什么无谓的争执呢?”
丫鬟婆子们见苏落雪只是说话,也没着急,但是,也算是围到了冯绮雯的边上。只是苏落雪说话的声音太小,只有冯绮雯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其他人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冯绮雯自然之道,苏落雪说的那个他是谁。旁观的徐婉如也知道,这个他是谁,除去定北侯府的谢克宽,还能是谁?
只是,徐婉如突然觉得,这几句话,为什么听起来很耳熟?
就好像,曾经也有人跟她这么说过一样。
一瞬间,徐婉如只觉得头疼的越发厉害了。
到底,是谁曾经跟她说过一样的话?
徐婉如的脑海里面走马灯一样的画面旋转,究竟是谁?
突然,徐婉如想起来了,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在萧诚的灵堂前面,当着众人的面面,说过类似的话。无论萧诚是生还是死,都会回来找她。难怪这话听起来这么耳熟。
第696章 醒来
看见苏落雪的脸色变了又变,冯绮雯径自回头,也不多说什么,带了丫鬟婆子,就要走了。
谁知道,苏落雪往前赶了几步,硬生生拦在了冯绮雯的面前。冯绮雯带来的陪嫁丫鬟婆子不怎么给力,见苏落雪来的匆忙,她们不知道阻拦,反而赶紧往后退了。一下子,苏落雪就顺利地冲到了冯绮雯的跟前。
连徐婉如看了,都觉得,冯绮雯的丫鬟婆子们太差劲了。前世她嫁到陈家的时候,身边已经有很多歪瓜裂枣了,可是现在看来,冯绮雯嫁到定北侯府,身边的牛鬼蛇神,似乎也不少啊。
徐婉如前世出嫁的时候,是燕国公主准备的陪嫁,她那会儿已经发现了徐婉如的身世,自然要动一些手脚。甚至,连徐婉如嫁到陈家,很可能都和燕国公主有些关系。
但是冯绮雯出嫁,却是她的亲生母亲姚氏做的准备,怎么陪嫁的这些个丫鬟婆子,一个比一个不省事呢。看见苏落雪上前,也不知道拦一下。谁知道,苏落雪是来说话的,还是别的什么呢。
苏落雪抄到冯绮雯的跟前,很低声地说道,“无论生死,他都是我的,夫人何必做什么无谓的争执呢?”
丫鬟婆子们见苏落雪只是说话,也没着急,但是,也算是围到了冯绮雯的边上。只是苏落雪说话的声音太小,只有冯绮雯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其他人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冯绮雯自然之道,苏落雪说的那个他是谁。旁观的徐婉如也知道,这个他是谁,除去定北侯府的谢克宽,还能是谁?
只是,徐婉如突然觉得,这几句话,为什么听起来很耳熟?
就好像,曾经也有人跟她这么说过一样。
一瞬间,徐婉如只觉得头疼的越发厉害了。
到底,是谁曾经跟她说过一样的话?
徐婉如的脑海里面走马灯一样的画面旋转,究竟是谁?
突然,徐婉如想起来了,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在萧诚的灵堂前面,当着众人的面面,说过类似的话。无论萧诚是生还是死,都会回来找她。难怪这话听起来这么耳熟。
等她想明白这话是自己说过的,徐婉如一时间只觉得头疼难耐,而眼前的冯绮雯,也变的越来越淡。定北侯府的一切,也变得像是假的一般。
徐婉如一睁眼,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回过神来。只看见暗红色的床幔,在风中微微地摆动。虽然是初夏的天气,可是这几日并不炎热,怎么窗户并没有关上。小莲今晚守着徐婉如的屋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在不在。
徐婉如低声喊了一句,“小莲。”
可是小莲却没有一丝动静,徐婉如越发觉得奇怪了。熊嬷嬷的规矩,夜里是绝对不许开窗的。小莲再没有谱,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了徐婉如的窗子。
鉴于以前在忠顺府的时候,有人曾经闯过徐婉如的屋子。这会儿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了,徐婉如披好衣服,就打算下床去看看了。
她刚住进郡主府不久,对周边有些不熟悉,徐婉如有些小心,下床踩了绣鞋,刚打算去窗口看看,却发现屋子里的贵妃榻上,赫然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她白天在萧诚的灵堂里面,刚刚见过不久,正是镇国公府的谢三郎。徐婉如回京之后,谢石安闯过忠顺府,徐婉如一时大意,让他顺利离开了。
而后潘知远出手了一次,顺便抹去了谢石安对徐婉如的一些记忆。而后谢石安忙于北疆的事情,又顾着太宗的祭祀,更是没有想起忠顺府的事情了。
徐婉如却跟谢石安完全不一样,她记得可是十分仔细。她刚回京城的那一次,谢石安为了南夕的事情,找上门来给南夕伸张正义来了。南夕是青柳枝的头牌,谢石安又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为一个头牌女子出头,太正常不过了。
此后许久,谢石安也不再到徐婉如的跟前出现,潘知远又让人带话给徐婉如,镇国公府的事情,让她不用担心谢石安了。此后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徐婉如自然就把这些给放到脑后去了。毕竟,这些年,她依靠师傅和师兄们,也已经养成习惯了。再加上忠顺府的巨变,肃宗这个亲生父亲的突然现身,徐婉如一时间,也有许多事情要去思考,去琢磨,去消化,自然顾不上外人了。谢石安于她,不过是个路人罢了,一个比较讨厌的路人,仅此而已。
上次,谢石安为了个南夕出头。现在,徐婉如听说谢石安又纳了苏落雪为妾室。与苏落雪有关的人,徐婉如都十分讨厌。即使苏家的嫡系子孙被苏落雪害的不浅,可是徐婉如对这一些人,也没什么同情心。
所以,谢石安纳了苏落雪进镇国公府,徐婉如对他,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了。一个讨厌的人,三更半夜地坐在她的闺房里面,就仗着她大师兄唐知非教的一点枝末功夫。
想到这里,徐婉如的心里,对大师兄,也有些不满起来了。带徒弟要负责任的,也不知道这个大师兄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收了谢石安这么一个讨厌鬼。
徐婉如披了件水绿色的短衫,光着脚,踩了双满是鸾凤金绣的鞋子,空灵的不像个红尘世俗的人,就这么淡定地站了谢石安眼前。
徐婉如对谢石安的功夫也知道一些,若是真计较起来,她的功夫比不上谢石安。但是这里是她的地盘,徐婉如一旦出声,她的郡主府里的助手,还真不少。
熊嬷嬷一个人,就足以赶走谢石安。只是,若是徐婉如找人相助,又该如何跟人解释,那个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谢石安,干嘛三更半夜来她的闺房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好言相劝,把谢石安请出她的闺房,来的比较合适。就算要动手,也不能太大的动静了,徐婉如拿好主意,就打算开口了。
只是,徐婉如还没有开口,谢石安却开口了,很是平淡地一句话,“你做噩梦了?”
第698章 支离
谢石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徐婉如开口,要看看她的蜻蜓簪子,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有些后悔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深更半夜来郡主府,莫非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情?说起来,实在有些欺人于暗室,不怎么像话。
谢石安一恍惚,却发现徐婉如已经出手。只是他在忠顺府跟徐婉如打过一场的事情,谢石安已经忘记的一干二净了,这会儿见她出手凌厉,心中也是一惊。
只是,徐婉如比谢石安更吃惊。她做好了一切准备,以防谢石安反手。谁知道,谢石安没有反手,反而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徐婉如皱了下眉头,人家没还手,她总不能下死手吧,只得硬生生收住了攻势。
“你跟唐知非是什么关系?”谢石安脱口而出,闻起来徐婉如跟唐知非的事情来了。
徐婉如皱了下眉头,只是,也不打算瞒谢石安,“他是我大师兄。”
谢石安前世,算是唐知非的半个弟子,虽然没有进门,对唐知非和孙道隐一系的人物,倒是十分清楚。
徐婉如一提大师兄,谢石安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那国师跟你呢,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二师兄,你不知道?”徐婉如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谢石安怎么跟个假的一样,问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不着五六的。这京城里人人夸赞的谢三郎,就这么个德行?实在是可笑的很。
谢石安看见徐婉如的神情,不像作伪,也有些狐疑起来了,“在下的确是第一次听说,国师是郡主的二师兄。”
徐婉如想了想,大概,二师兄只是出面拦下了谢石安,并没有跟他解释什么吧。
“谢三公子,”徐婉如也不绕圈子了,“京城里你的名声也算是正人君子,怎么老是深更半夜地闯我的闺房?就算要看个簪子,也不急于一时啊!”
“在下以前来过郡主的闺房?”谢石安一脸吃惊的样子,今晚他真是一时起意,绝对没有频繁来骚扰徐婉如的意思啊。
徐婉如突然心里一咯噔,想起三师兄跟她说过的一种符文,用过之后,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名字似乎叫做嫁梦支离。
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当时包天随也只是随意跟徐婉如提了一下,徐婉如觉得有趣,便过了一下耳,只是此后,再没有听说过了。所以这会儿看见谢石安的模样,徐婉如突然就想起来,三师兄很多年前跟她提过的嫁梦支离符了。
如果谢石安用了这么一个符文,很可能,就是二师兄潘知远这个大国师干的好事了。一时间,徐婉如这个没做错事情的人,反而有些汗颜起来了。
看见徐婉如的神色,谢石安也有些奇怪起来了,神色间颇有些汗颜地问道,“郡主,在下以前来过你的卧室?”
徐婉如这会儿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了。点头的话,谢石安就会知道,有人对他下过手,一推测,谢家很快就会知道,那个人多半就是国师潘知远。若是不点头,那她自己先前说的话,就成了假话。
看见她这般为难的样子,谢石安也明白了大半。他前些日子大病过一场,是父亲谢松亲自去朝天宫,跟国师求了符文。若是他病倒的起因就在夜访忠顺府这个事情身上,那么徐婉如的二师兄对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自然是不喜欢的。
谢石安本就是一个聪明人,就这么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其中的不妥。再看徐婉如的功夫,虽然不差,可是比起自己来,基础的确是薄弱了许多。
也是,她毕竟年轻,跟唐知非和孙道隐的时间有限,比不得自己前世今生练习良久。若是如此,那么上次忠顺府的夜访,很可能还得罪过眼前的这个郡主。
谢石安很清楚,对自己下手的,多半就是国师潘知远了。可是,他跟徐婉如之间有什么过节,谢石安倒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国师给他用了什么东西,这般厉害。谢石安看了徐婉如一眼,倒是拱了拱手,说了一声抱歉。
“实在是在下无礼,”谢石安从一开始的坦然自若,变的有些拘谨收礼起来了。
看见他变了神色,徐婉如的怒火,倒是下去了许多。只是这会儿,这个地方,这个时辰,都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谢三公子,若是真想看看簪子,”徐婉如说道,“我倒是不介意给你看一下,只是,你也看见了,你我手上的本事,差了一些距离。虽然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毕竟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多少有些念想。”
“郡主放心,在下只是看看,”谢石安一口一个在下,听的徐婉如十分心烦,上次谢石安夜访忠顺府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般拘谨,反而有些像是前世传闻里的浪荡子,潇洒自在的很。这会儿,倒是有些像个老学究,或者军中待久了的将士,见了个妙龄女子,就左右不自在起来了。
“郡主放心,在下只是有些好奇,”谢石安也解释道,“有人对郡主的簪子十分在意,在下得知之后,也有些好奇。只是这簪子,只怕日后的是非不少,还请郡主小心。”
听他说的这么直白了,徐婉如倒是放下心来了,谢石安此行,多半只是想看看罢了。至于他说的有人对这个簪子起了心思,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前世这个簪子,就到了宋红妆母女两人手里,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啊。
“还请谢三公子在这里等等,”徐婉如也有些乏了,想着打发了谢石安,也好早些安歇,就去了梳妆台,去找蜻蜓簪子了。
不一会儿,徐婉如就拿着两支簪子出来了,递给了谢石安。谢石安这会儿倒是十分君子,捧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就还给了徐婉如。
虽然未曾这般仔细查看之前,谢石安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簪子的来龙去脉,可是这会儿看见了实物,仍旧觉得精美异常。只是,除了精美异常之外,谢石安实在看不出什么别的不同了。
第699章 来历
“郡主,”谢石安看好了两支蜻蜓簪子,递还了过去,跟徐婉如说道,“在下看好了,多谢郡主。”
徐婉如正打算收起来,谢石安倒是补上了一句话,问道,“郡主可知道这个簪子的来历?”
“嗯,”徐婉如点点头,随手把簪子插到了发髻上,这会儿,她也不打算进去收好簪子,“知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那之前呢,”谢石安追问道,“郡主可否知道?”
徐婉如微微地点点头,“是我外祖母姚家那边的旧物,听说,跟冯家也有些关系。”
后半句话,是潘知远告诉徐婉如的。只是二师兄,并不怎么愿意提起冯家。
所以,他跟徐婉如说的东西,也只是语焉不详。但是,徐婉如倒是知道,这簪子,应该是外祖母姚氏的亲姐姐,冯绮雯所有的。
“嗯,是宣府总兵冯征长女冯绮雯的簪子,”谢石安很利索地说出了簪子的原主人,像是心口憋了长长的一口气一样,“只是这簪子本身,却是河间王府的旧物。”
徐婉如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姨婆婆当年,先是跟河间王府的世子打算定亲,却被安帝棒打鸳鸯,赐婚给了定北侯府的世子。刚才她梦见的,就是冯绮雯进谢家的一幕,生动的不行,历历在目。
“谢三公子,”徐婉如也不绕圈子了,“京城里你的名声也算是正人君子,怎么老是深更半夜地闯我的闺房?就算要看个簪子,也不急于一时啊!”
“在下以前来过郡主的闺房?”谢石安一脸吃惊的样子,今晚他真是一时起意,绝对没有频繁来骚扰徐婉如的意思啊。
徐婉如突然心里一咯噔,想起三师兄跟她说过的一种符文,用过之后,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名字似乎叫做嫁梦支离。
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当时包天随也只是随意跟徐婉如提了一下,徐婉如觉得有趣,便过了一下耳,只是此后,再没有听说过了。所以这会儿看见谢石安的模样,徐婉如突然就想起来,三师兄很多年前跟她提过的嫁梦支离符了。
如果谢石安用了这么一个符文,很可能,就是二师兄潘知远这个大国师干的好事了。一时间,徐婉如这个没做错事情的人,反而有些汗颜起来了。
看见徐婉如的神色,谢石安也有些奇怪起来了,神色间颇有些汗颜地问道,“郡主,在下以前来过你的卧室?”
徐婉如这会儿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了。点头的话,谢石安就会知道,有人对他下过手,一推测,谢家很快就会知道,那个人多半就是国师潘知远。若是不点头,那她自己先前说的话,就成了假话。
看见她这般为难的样子,谢石安也明白了大半。他前些日子大病过一场,是父亲谢松亲自去朝天宫,跟国师求了符文。若是他病倒的起因就在夜访忠顺府这个事情身上,那么徐婉如的二师兄对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自然是不喜欢的。
谢石安本就是一个聪明人,就这么三言两语,就猜出了其中的不妥。再看徐婉如的功夫,虽然不差,可是比起自己来,基础的确是薄弱了许多。
也是,她毕竟年轻,跟唐知非和孙道隐的时间有限,比不得自己前世今生练习良久。若是如此,那么上次忠顺府的夜访,很可能还得罪过眼前的这个郡主。
谢石安很清楚,对自己下手的,多半就是国师潘知远了。可是,他跟徐婉如之间有什么过节,谢石安倒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国师给他用了什么东西,这般厉害。谢石安看了徐婉如一眼,倒是拱了拱手,说了一声抱歉。
“实在是在下无礼,”谢石安从一开始的坦然自若,变的有些拘谨收礼起来了。
看见他变了神色,徐婉如的怒火,倒是下去了许多。只是这会儿,这个地方,这个时辰,都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谢三公子,若是真想看看簪子,”徐婉如说道,“我倒是不介意给你看一下,只是,你也看见了,你我手上的本事,差了一些距离。虽然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毕竟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多少有些念想。”
“郡主放心,在下只是看看,”谢石安一口一个在下,听的徐婉如十分心烦,上次谢石安夜访忠顺府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这般拘谨,反而有些像是前世传闻里的浪荡子,潇洒自在的很。这会儿,倒是有些像个老学究,或者军中待久了的将士,见了个妙龄女子,就左右不自在起来了。
“郡主放心,在下只是有些好奇,”谢石安也解释道,“有人对郡主的簪子十分在意,在下得知之后,也有些好奇。只是这簪子,只怕日后的是非不少,还请郡主小心。”
听他说的这么直白了,徐婉如倒是放下心来了,谢石安此行,多半只是想看看罢了。至于他说的有人对这个簪子起了心思,徐婉如一点儿也没有放在心上。前世这个簪子,就到了宋红妆母女两人手里,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啊。
“还请谢三公子在这里等等,”徐婉如也有些乏了,想着打发了谢石安,也好早些安歇,就去了梳妆台,去找蜻蜓簪子了。
不一会儿,徐婉如就拿着两支簪子出来了,递给了谢石安。谢石安这会儿倒是十分君子,捧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就还给了徐婉如。
虽然未曾这般仔细查看之前,谢石安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簪子的来龙去脉,可是这会儿看见了实物,仍旧觉得精美异常。只是,除了精美异常之外,谢石安实在看不出什么别的不同了。
“郡主,”谢石安看好了两支蜻蜓簪子,递还了过去,跟徐婉如说道,“在下看好了,多谢郡主。”
徐婉如正打算收起来,谢石安倒是补上了一句话,问道,“郡主可知道这个簪子的来历?”
“嗯,”徐婉如点点头,随手把簪子插到了发髻上,这会儿,她也不打算进去收好簪子,“知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第700章 欢颜
谢石安前世跟过唐知非一段日子,对国师潘知远的本事和能耐,也是知道几分的。这会儿潘知远看他的眼神,已经跟看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谢石安倒是不怕潘知远,只是,为了徐婉如惹上这么大的一个麻烦,谢石安觉得,还是有些不值得的。所以,必要的示弱,还是必须的。
看见国师进来之后,谢石安往后退了几步,跟潘知远解释道,“在下有事想跟郡主请教,又怕白天落了他人耳目,所以才不得不深夜来访。”
潘知远冷哼了一声,完全没听谢石安的解释。若不是徐婉如在这里,潘知远一早就出手收拾这个不知道死活的谢石安了。
如果谢石安只是一个寻常的勋贵人家子弟,贪慕徐婉如的美色,深夜来访,潘知远虽然会生气,却不会这样暴怒。
毕竟,谢石安和徐婉如,就是当年的谢克宽和冯绮雯啊。这么一个场景,潘知远看在眼里,心如刀割。
他这次出京,好容易收拾了一下英王那个倒霉鬼,谁想一回京城,就撞见了谢石安这么个腌东西,在徐婉如的卧室里呆着不走,还鬼话连篇的。
亏的潘知远连夜回京,想着来看看徐婉如,却撞见了这么一个场景。潘知远心里气血翻腾,杀人的心都已经起了十次二十次了。
只是,徐婉如这会儿还想打听自己那个蜻蜓簪子的事情,反而问起了潘知远,“师兄,怎么你也知道?”
“嗯,”潘知远点点头,示意徐婉如到自己身边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具,一挥衣袖,也不知道怎么的,变出了一副煮茶的白瓷茶具来。
潘知远再一挥手,就在徐婉如跟前摆了个白瓷的茶盏,茶汤青碧。谢石安看的目瞪口呆,心里反复念叨了几次,国师是个妖道,若非万不得已,不要跟这个妖道起了冲突。
徐婉如却是见怪不怪,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会儿正口渴呢。先前谢石安倒的茶水,徐婉如不敢碰,可是二师兄倒的茶水,徐婉如可是放心的很,捧了茶盏,很是自然地啜了一口。
看的谢石安心里直是感慨,还好萧诚眼下算是死了,否则遇见了国师潘知远,估计不是竖着死,就是横着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只是徐婉如见了潘知远,脸上的所有戒备和警觉,全都抛到了一边,只是单纯地用着茶水,没有先前一丝的步步为营。许是茶汤不错,就见她微微笑了一下,虽然是深夜看不仔细,可是谢石安的心,却是狠狠地被吊了起来,再飞速坠下。只是坠下的过程,却漫长的无边无际。潘知远看了一眼茫然的谢石安,侧了侧身子,挡着谢石安看向徐婉如的视线,问道,“谢三公子,夜深了,你该回府了。”
“在下还没有跟郡主说完话……”谢石安一开口,就被潘知远给打断了。
“贫道知道下面的事情,”潘知远的凤眼一挑,满是寒意地看向谢石安,“就不劳烦三公子了。”
谢石安知道,自己若是再留下去,反倒不美了。
“既然国师已经知道,英王也在追查这个簪子,”谢石安就起身了,“在下就言尽于此了,怀璧之罪,想来国师也懂得这个道理的。”
说好话,谢石安又朝徐婉如拱了拱手,“郡主保重,在下告辞了。”
他也学着潘知远,从窗口一闪,也出了徐婉如的寝室。看他动作流畅,来去自如的模样,潘知远的眉头一皱,这个窗子外面,该动一些手脚了。他这次跟着师傅和大师兄往西边去的急了一些,也没来得及给徐婉如的郡主府做些布局,就让谢石安这个漏网之鱼进了屋子,实在是有些失策。
“师兄,”徐婉如见谢石安离去了,倒是放开说话了,“你跟师傅他们,怎么一下子都消失了,我还去朝天宫找了你好几次呢。”
潘知远伸手摸了摸徐婉如的头发,见她披了件水绿色的袄子,光脚踩着绣鞋,就知道谢石安来的时候,她在睡觉。潘知远心里对谢石安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这个天下,能来看她睡颜的,只有自己,能守着她欢颜的,也只有自己,谢石安何德何能,竟然觊觎起徐婉如来了。
他们前世的孽缘,该断的,早就断了,就算断不了,潘知远也要做那个手执龙泉,斩断过往的人。
徐婉如哪里知道,自己的二师兄在想些什么呢。她自幼就认识了潘知远,虽然喊他做二师兄,却把他当长辈看待了。
毕竟,潘知远跟朱自恒两人的关系不错。徐婉如年幼的时候,潘知远跟朱自恒看起来也差不多年纪,所以自然而然,徐婉如眼里的潘知远,就是个舅舅一样大的长辈了。
虽然,这个国师的容颜,这些年一点儿也没有改变。不过,徐婉如出京再回京,其中也只是八年的光景。道家养生有术,保持一个容颜,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徐婉如对潘知远,是一点儿也没有疑心的。这会儿见了二师兄,叽叽喳喳,说起来自己最近的经历,又对师兄和师傅消失的事情,嘀咕了大半天。
说好自己的事情,徐婉如倒是没有忘记谢石安临走之前说的英王。
“师兄,刚才谢三说的英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徐婉如问道。
“这个簪子,”潘知远伸手摸了摸徐婉如头上插着的簪子,说道,“据说是找到豆娘令的关键。”
“豆娘令?”徐婉如总觉得,自己对这个话题,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
“嗯,是前朝宝藏的一个令牌,据说能调动钱财和人马,”潘知远冷冷一笑,“只是多半不是真的。”
别人不知道这事,潘知远却是知道一些的。他们潘家被大梁的天子抄家灭族,就跟这个所谓的豆娘令有些关系。而当时大梁的皇帝之所以没有斩草除根,反而留下他这个潘家的孽子,就是打算引出以后的线索。
第701章 连累
只是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豆娘令的线索啊。他们潘家所有的人都死了个干净,就留下一个三岁的小儿,能知道什么秘密,什么线索呢。
潘知远长大后想起这些,觉得或许家里的大人也知道,这是保存血脉的唯一办法,所以才故弄玄虚,让皇帝不下狠手,斩草除根。
好在冯家还有些本事,安全抚养潘知远长大。只是潘知远少年时候的出走,一方面是为了学点本事,好来名正言顺大大方方地求娶冯绮雯,另一方面,也是担心这个无根之水的秘密,连累到冯家的人。
只是,也不知道是谁,把冯绮雯的那个蜻蜓簪子,联系到了豆娘令上。后来的很多纷争,都是因为这个秘密而起。
冯家收留了唯一知道秘密的潘家独子,自然有可能知道豆娘令的秘密。而后冯绮雯的亲事,很可能,也跟潘知远的这个秘密有关。
河间王府虽然觊觎姚家和冯家的兵力,可是姚汝南本人,却是个忠心耿耿的老将。即使冯家倒戈了,姚汝南也不见得赞同女儿和女婿的做法。衡量之下,估计更吸引河间王府的,应该就是潘知远这个潘家独子带来的秘密了。
徐婉如看师兄的脸色不虞,倒是也不想多问,可是自己头上的簪子,却又涉及许多旧事,不得不问。
“师兄,你跟我说说呗,”徐婉如撒娇道,“反正这会儿醒了,也不想睡了。”
潘知远叹了一口气,倒是跟徐婉如仔细说了起来,“这个豆娘令,连着前朝的宝藏和人马。只是要动用这些钱财人马,得先找到豆娘令,前朝大梁的皇帝,就把豆娘令的线索放到了七个藩王那里,据说,是七个不同的卷轴。只有这七个卷轴合到一起,才能找到豆娘令。”
“哦,”徐婉如点点头,问道,“这是让藩王和京城的皇帝互相制衡吧?”
潘知远点点头,嗯了一声,“所以大梁才传的那般长久,皇帝不至于一口气吞掉所有藩王,而藩王之间,也互相猜忌,不会铁板一块。”
“那有人搜集齐全七个卷轴吗?”徐婉如很是好奇,任何一个人若是听说了宝藏的传说,都会琢磨着,去试上一试的吧。
“到了安帝一朝,据说他曾经收集齐全了七个线索,只是仍旧找不到豆娘令。”潘知远也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想起了自己潘家的旧事。
“那个安帝,”徐婉如问道,“他真的搜集齐全了,那些藩王也肯的?”
“据说有些只是摹本,”潘知远分析道,“或许,这个也是他找不到豆娘令的原因之一。”
“哦,”徐婉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么说,这个豆娘令,很可能就是假的了。那谢三怎么说,英王也在找呢。”
“贪心罢了,”潘知远看了一眼徐婉如,见她提起英王的时候,脸色毫无波澜,心里倒是不怎么单膝了,看来今生,徐婉如对英王和谢石安,全都没有什么印象。
“那怎么联系到簪子上面来了,”徐婉如问道,“不是说,有七个卷轴对应那个豆娘令吗?”
“这事还得从那七个卷轴说起,”潘知远的声音,突然有些苦涩,“大梁得了天下的时候,就把豆娘令和卷轴的秘密给定下来了。当时画那七个卷轴的人家,一直在朝里为官,在文华殿里替皇家管着历朝历代的秘密。”
徐婉如很少看见二师兄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倒是也不啃声了,只顾捧着茶盏,眼睛亮晶晶地听着潘知远说话了。
“安帝找不到豆娘令,”潘知远顿了一顿,说道,“他就打起了这户人家的主意,当时民间就有传说,说当年设计七个线索,画了卷轴的人家,知道豆娘令的所有秘密。”
“然后呢?”徐婉如听着,觉得这个大梁亡国,还真有些道理,明明那户人家是替他们大梁守秘密的人,他们却非要自己去撬墙角,实在是子孙不孝啊。
“然后?”潘知远冷冷一笑,“那户人家满门七十二口,就留下了一个三岁的小儿。”
“灭族?”徐婉如想到忠顺府的前世,心有戚戚,所有的抄家灭族,说穿了,都是皇帝的心意罢了。
“真是灭族,也一了百了了,”潘知远微微摇头,说道,“安帝故意留了一个小儿,想敲出豆娘令的秘密。”
“那个小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徐婉如知道一些大梁的历史,那个安帝最后驾崩,他之后有个哀帝有个少帝,接着大梁就亡国了。想来,安帝是没有称心如意,找到那个所谓的豆娘令吧。
“他被母亲的闺中密友收养,”潘知远的眼神有些放空,“只是因为这个秘密,连累了恩人。”
“哦,他家的恩人是谁?”徐婉如有些好奇,毕竟,这一户人家,就是豆娘令这个秘密最后的终点了。
“宣府总兵冯家,”潘知远有些沉重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徐婉如马上就回过神来了,看来,是冯家收留了那个三岁幼童,只是最后,却被卷入了豆娘令的秘密旋涡,家破人亡了。
徐婉如的外族姚氏,其实就是宣府总兵冯征的小女儿。看来,当年冯绮雯,还有冯家姚家的事情,多半也跟这个豆娘令的秘密有些关系。
只是,冯家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在人世了。还有谁,会知道这些个事情呢。
突然,徐婉如想到自己的外祖母,以及舅妈姚小夏的父亲姚宣。看来,当年冯征把自己的一子一女过继到岳家姚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只是时至今日,冯家和姚家当年相关的人,就剩下一个姚宣在世了。这些年安静了那么久,姚宣一直平安无事,想来,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个蜻蜓簪子,是冯绮雯的旧物,徐婉如一愣,突然问道,“那些人,他们就觉得,豆娘令的秘密藏在这个簪子里了?所以现在英王那些人就看上这个簪子了?”
潘知远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婉如,“不是。”
第702章 流言
“那他们为什么盯着这个簪子不放呢。”徐婉如有些不解,看向潘知远的眼里,满是疑惑。
潘知远微微避开了徐婉如的目光,问道,“你可曾听过一得法师?”
徐婉如一愣,慢慢地点了点头,“那是前朝的国师吧。”
“是,”潘知远点点头,说道,“只是,他也是师傅的师傅。”
潘知远口中的师傅,自然就是孙道隐了。徐婉如从来就不知道,前朝的这个一得法师,竟然是她的师祖。这会儿从潘知远这里得知,倒是大吃了一惊。
“一得法师,他是个和尚啊!”徐婉如脱口而出。
潘知远被她这么一惊一乍,倒是也笑了起来,“僧道同源,哪来的僧道之分呢。”
“哦,”徐婉如有些疑惑,“可是,师傅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他。”
“嗯,”潘知远点点头,“师傅做了他师傅不让做的事,算是叛出师门了。”
徐婉如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啊,被大家传的跟神仙一样的师傅孙道隐,竟然有这么多黑历史,先是有个和尚师傅,再是叛出师门。看着师傅也是和蔼的一脸,怎么年轻的时候这么不靠谱的。
潘知远倒是没有过多纠结师傅当年的黑历史,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师傅当年,也算是年轻气盛,只按自己想的来做,而今坚持到这个年纪,仍旧路漫漫其修远兮。”
徐婉如压根儿就不知道,二师兄在说些什么。她虽然投到孙道隐的门下,可是更多的感觉,却像是来师门避难的,可有可无的样子。
徐婉如素日里跟着唐知非学点功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时候居多。要么,就是跟熊嬷嬷动手,来来往往之间,反而学了点真功夫。
至于师傅孙道隐,为什么被人传的跟个活神仙一样,徐婉如知道的,并不怎么多。可是有一件事情,徐婉如却是很清楚的。大楚皇帝周家上位,就是靠了孙道隐的帮忙。若非如此,周家太祖说不定压根儿走不出武当山。
这一点,倒是三师兄包天随跟她八卦的结果。所以,徐婉如隐约知道,师傅大概是站了队,然后又出手帮忙了,所以才有了现在崇高的地位。
可是现在知道了孙道隐的师傅是一得法师,徐婉如就有些疑惑起来了。一得法师是前朝大梁的国师,按理说,不会让自己的弟子,出手去帮当时的叛军周家。可是孙道隐不仅做了,而且做的很好。
二师兄说的叛出师门,大概指的这个事情吧。潘知远说的语焉不详,徐婉如也不好仔细追究,毕竟现在算起来,她也是孙道隐的门人。若是师傅脸上无光,徐婉如觉得,自己只怕也不会太光彩了,不如不问。
所以,两师兄妹就这么很默契的,跳过了孙道隐和周家太祖的过往,反而说起了当时的天子安帝来了。
“安帝给冯绮雯赐婚,不仅是一石二鸟,”潘知远解释道,“还有寻找当年豆娘令秘密的意思。”
“那个守护秘密的人家,他们的小孩,就在冯家吧,”徐婉如问道。
潘知远心头一片冰凉,他若是在冯家,怎么会让冯绮雯出嫁呢。那会儿,他已经投到孙道隐的门下。
山中一日,人间一年的,等潘知远收到消息下山的时候,冯绮雯已经认识了河间王府的贺智,从闺中女儿的盼嫁,再到百转千折的改嫁,短短几日,冯绮雯就不复当年闺中那个心无尘埃,一笑便如阳光那般灿烂的模样了。
潘知远自然要去阻拦,不管是她想嫁的贺智也罢,还是她不想嫁的谢克宽也罢,他都不愿意她出嫁。只是,书房外面,他却听见了冯绮雯的心声。
原来,冯绮雯嫁去谢家,为的,也是贺智。情之为物,不知何起,却一往情深。
为了个河间王府的贺智,冯绮雯不仅愿意嫁去定北侯府,还想为贺智招揽一方将士。这般幼稚的想法,冯征没有阻止,书房外面的潘知远,也没有阻止。
冯征是因为私底下跟河间王府的协议,潘知远却是因为嫉妒。
谢家的事情,冯征自然知道一些,世子谢克宽有个生死相随的妾室,一双儿女,据说娶冯绮雯,也是迫于圣旨。这么一来,冯绮雯若是能动了谢克宽的心,日后做一员功臣猛将的正室夫人,也不会太差。
而潘知远,则是完全愤怒地失去了理智。只是那会儿的他,也只是个比冯绮雯小两岁的少年,他嫉恨贺智,恨不得让冯绮雯好好看清楚那个恶人的模样。冯绮雯嫁去谢家,才会最快速度地看见贺智的真实嘴脸。
当时的潘知远,就是这么想的。而这个决定,在日后的无数年里,日日夜夜敲打折磨着潘知远的心,让他悔不当初。
所以,大雪纷飞的时候,冯绮雯在窗口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少年,穿了一身黑色的大氅,就这么站在红梅底下。她刚叫了一声“绣儿,”潘知远就没了踪影。
等潘知远再得知消息的时候,赶去京城,却只听说谢家世子的夫人,从天水楼上一坠而下,香消玉殒了。
而那个时候,潘知远才知道,自己远居海山,世人为了追出当年的秘密,对冯绮雯做了什么。
贺智之所以看上冯绮雯,安帝之所以拆散这两家的联姻,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都不只是看上了冯家和姚家的兵力。
最关键的,是因为,冯绮雯是潘知远的软肋。只有她在生死边缘了,潘知远才会说出当年的秘密。
潘知远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假的忘记了,大家谁也不在乎。但是,谁都知道,只要涉及冯绮雯了,他必定会回来这红尘俗世,交代所有他知道的东西。
所以,也不知道是谁,放出了这么一则流言,只说蜻蜓簪子的主人,若是心甘情愿地赴死,当年的豆娘令,就要重现天下了。
蜻蜓簪子是河间王府的定亲信物,却被冯绮雯带去了谢家,一开始,潘知远以为,不是贺智那个以色惑人的世子,就是谢家那个三妻四妾的谢克宽。
第703章
只是潘知远下山之后,却也看出了端倪,这事的背后主谋,不是场上的任何一个角色。
冯绮雯死了,冯征叛变了,姚汝南战死了,姚家和冯家就此断了音讯。这事,冯征虽然有错,可是身在乱世,谁都要给自己的家族谋个出路。冯绮雯终究要出嫁的,不是嫁去河间王府这样的地方博一个不一样的前程,就是去个手握重兵的人家保个平安。
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冯征给冯绮雯选的人家,都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无论是哪一个,都比潘知远这么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来的好。只是,终究是意难平。潘知远对冯征这个救命恩人,并没有多少感激。
倒不是潘知远白眼狼,而是冯家里面,对潘知远好的,却是冯家的夫人姚氏。姚氏和潘知远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对潘知远这么一个遗孤,自然是各种上心,与自己的子女养在一处,完全视若己出。
可是冯征对潘家如何灭族的,却是知道不少,这样的一个孩子进门,就成了冯家夫妻争执的焦点。多年以来,只要涉及潘知远,冯征总是摔门而去,而姚氏,总是垂泪不已。而后潘知远出了冯家去海山,多半也有这里面的原因。
之后冯征想和河间王府联手,却被姚汝南这个师傅兼岳父大马金刀地给拦下了,促成了冯绮雯嫁去谢家。姚氏夹在夫君和父亲之间,也是左右为难,里面的事情,真是一言难尽。可是多半,却是因为潘知远而起。
所以,潘知远知道冯家的内情之后,离开宣府去海山学艺,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很多年后,潘知远也隐约猜出来了,师傅孙道隐为什么一开始,就那么准确地找到了他。不仅河间王府的人在找他,安帝在找他,师傅也在找他。只是师傅的运气比谁都好,第一个找到了他,带去了海山,收为弟子。虽然孙道隐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潘知远却敢拿性命保证,师傅带他上山,为的却是避开这个红尘世俗的烦扰,并没有想要利用于他。
潘家灭门的时候,潘知远不过三岁,能记得什么东西?再遇上父母被杀,幼年的潘知远受了惊吓,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孙道隐有的是法子,引出潘知远幼年时候的记忆,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做过。反而是谆谆教导,引着潘知远往自己的路上走。
孙道隐的衣钵,门下的几个弟子都知道,必定会传给潘知远的。对于这样的师傅,潘知远并无怨言,即使知道,师傅一开始的目的,也不单纯。
只是潘知远对自己,却是深恨不已的。若是那天的大雪夜,他没有决绝地转身离去,说不定,冯绮雯不会嫁去谢家。即使她真喜欢贺智,也不会上当受骗,为了个男子,去嫁给另外一个男子。潘知远很是后悔,自己当年的转身离开。
尤其,是冯绮雯的惨死,让潘知远混沌了多年,直到他看见了徐婉如,知道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所以,潘知远看见谢石安在徐婉如的闺房里面,还是三更半夜的时候,心里的怒火,已经足够把谢石安烧个二十次灰飞烟灭了。
只是,潘知远不能在徐婉如面前,露出一丝端倪。再讨厌谢石安,他也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这一世,他要徐婉如一切都顺心如意,什么丑恶,都不要看见。更不要,卷进任何被人利用的漩涡里去。千万别跟前世一样,因为他的缘故,因为潘家那个该死的秘密,最后丢了性命。
徐婉如自是不知道,潘知远这会儿忍的很是辛苦,刚才说了好一会儿话,潘知远的戾气,才算是消散了一些。
徐婉如问起簪子,潘知远说到最关键的地方,却仍旧不敢露出自己的行藏。那个害了恩人一家的,那个害死挚爱的,就是他潘知远。而且,他还曾经有机会去伸手拦阻,却因为个人的私欲和嫉妒,连最后的一个机会,都彻底失去了。这样的自己,潘知远不敢告诉徐婉如,只能拿一个故事,遮住自己的内疚和悲伤。
徐婉如听了这个簪子的流言,倒是说了,“这么说来,这个簪子并不值得什么,只是有人给冯绮雯扣了一个帽子,绑定了豆娘令,目的,却在引出那个孩子?”
潘知远点点头,的确如此。只是,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却是迟了。
徐婉如很清楚地看见,二师兄的眼睛里闪了下泪光。只是潘知远避开了视线,徐婉如心里有些难过,却不知道从何安慰。
潘知远晚上说的那些个话,虽然躲躲藏藏,可是,徐婉如却是听懂了几分,那个冯家养大的孩子,多半就是二师兄吧。
她对潘知远的年纪,一向拿捏不准。以前,徐婉如觉得潘知远跟舅舅朱自恒差不多大小。后来过了八年,朱自恒的年纪眼看着上去了一些,可是师兄潘知远的脸上,仍旧毫无风霜的模样。而今看去,只比徐婉如大上一些,或许,跟萧诚谢石安他们,看起来反而像是同辈人。
现在听来,徐婉如觉得,二师兄跟姨婆婆他们,应该是一辈人了。或许,年纪要小上几岁,只是,也相去不远了。
徐婉如只知道,冯绮雯跟河间王府还有谢克宽之间的爱恨情仇,对潘知远和冯绮雯之间的关系,并不知情。晚上看他伤心,想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不少。她听了潘知远的话,虽然心中难过,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二师兄。
潘知远见徐婉如也开始伤感了,倒是不继续说过去的旧事了,反而问起了最近京城里的事情。
“如意,”潘知远一开口,就问起了白天在靖远将军府的事情,“你真的这么说了?”
潘知远的眼里,是有些担忧的,以前的冯绮雯,就十分单纯,看上了贺智,就要生死相随。连她嫁去谢家,都有贺智的影子在后面。现在的徐婉如,可千万别像冯绮雯啊,那般痴心,那般悲剧。
第704章 打算
“是与不是,还有什么要紧的。”徐婉如有些汗颜,自己白天说的大话,竟然这么快就到了二师兄的耳朵里面。
她当时迫于形势,不得不出面说一句话,只是这一脱口,就是生死相随,都要等着萧诚回来的山盟海誓。这话,虽然把萧家的人感动了一场,却也把潘知远吓了一大跳。
潘知远一听,还以为今生的徐婉如,也跟前世的冯绮雯一样,在他不在的时候,突然就看上了谁,中了谁的圈套。
这会儿听见徐婉如说的意兴阑珊,毫无生死相随的坚决,潘知远多少也有些明白了。看来,徐婉如只是拿萧诚当个挡箭牌了。
“我让云龙给你送来的羽衣呢?”潘知远突然问起了他送的道袍。
徐婉如自然也明白二师兄的意思,托辞意中人去世,所以不嫁人是一条路,可是时日一久,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还不如,干脆再进一步,只说自己心灰意冷,不恋红尘,还是出家算了。道家的规矩没有释家来的严格,而潘知远又是掌管天下道教的国师,有这么好的条件,徐婉如若是出家做了女道士,日子远比拘在深闺,做个勋贵人家的女儿来的舒服。
女冠不仅能够开坛做法,也能四下漫游,只要有钱有权,日子不要太潇洒了。婚嫁更是不会逼迫到一个女冠头上,所以,潘知远心里,一早就有打算,让徐婉如找个机会,脱身而去。
忠顺府也罢,肃宗也罢,都不是徐婉如能够依靠的对象。忠顺府是靠不住,肃宗虽然可靠一些,只是身在权谋的中心,盯着他的人一多,盯着徐婉如的人也会多。潘知远并不愿意,让徐婉如搅和到什么红尘里去,所以送香叶冠的时候,已经暗示徐婉如了。
等潘知远出京的时候,又让弟子给徐婉如送了羽衣,他的态度和打算,都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徐婉如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说不定,并不愿意出家做什么女冠。可是她经历了这么多,早就厌烦了红尘里的俗事,潘知远送的羽衣,正和她的心意。
而后又出了萧诚灵堂上的事情,徐婉如心里,隐约也有类似潘知远的打算,所以,两人也算是不谋而合了,都有离开京城,远离城嚣的心思。
徐婉如点点头,“收到了,看起来不错。”
潘知远觉得有些奇怪,徐婉如的年纪,如何就这般不恋红尘,按理说,她正是最喜欢热闹的年纪。只是徐婉如的态度,符合潘知远的希冀,所以,他也没有深究。
“那就找个机会,”潘知远笑了一下,颇有些地久天长的味道,“把师傅的名号用上吧。”
这就是说,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如意郡主是活神仙孙道隐的弟子了。若是这样,徐婉如出家,也就顺理成章了。一旦她出家做了女冠,英王也罢,谢石安也罢,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只要徐婉如避开了这个婚嫁的关口,潘知远觉得,以后的好日子还很长。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聪明人,所以,只略微提了一下,倒是不继续深入了。
“师兄,”徐婉如喝着茶,倒是问起师傅和大师兄的事情来了,“师傅他们进京,怎么都来看看我。”
潘知远微微一笑,并不多说,“师傅他们往三边有些事。”
“什么事情啊,”徐婉如有些不满意,她下山也有些日子了,师傅和大师兄进京,竟然都不来看看她,实在有些过分的,“连二师兄你,都不见踪影了几天。”
“师傅要见一个故人,”潘知远倒是也不隐瞒,“那人这些日子出现在三边,师傅就带着大师兄赶去了。”
“故人?”徐婉如眨巴了下眼睑,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我小时候跟大师兄去忠顺府,师傅也说他去见什么故人,这个故人是谁啊?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
“师门的故人,”潘知远说的波澜不惊,“大概,是师傅的同门,一个叫道虚的和尚。”
“啊!师傅还有师兄弟?”徐婉如今天晚上才知道,师傅原来是一得法师的弟子,只是与师门的做法不和,据说是被逐出师门了。不过再一想,一得法师是前朝的国师,门下自然弟子无数,想来孙道隐去见的,也是其中一个罢了。
“嗯,据说是一得法师的衣钵继承人,”潘知远有些云淡风轻,人家都把道虚说的出神入化,他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次道虚出现的时机,实在是有些诡异,他好好的,怎么就又来京城了?师傅追着道虚,一路往北疆去了,最后因为徐婉如的缘故,还去三边查看了一下。只是,潘知远长话短说,只提了一下三边。
“三边这会儿不是正乱着嘛,”徐婉如有些疑惑,毕竟,萧家现在分了三边最大的一块,可是萧诚突然去世,萧家的人忙的不可开交。而其他的几家,现在也是伺机而动,这么乱糟糟的地方,也不知道道虚和师傅,究竟去那里干嘛。
“他们有些旧日的恩怨未结,”
潘知远想了想,避开了这个话题。孙道隐的事情,潘知远这个做弟子的,倒是知道一些。只是有些事情,历史太过久远,即使潘知远说了,徐婉如也不一定知道,还不如不说算了。
徐婉如对师傅孙道隐的事情,也不怎么担心,听见二师兄这般说了,她也不怎么多问了。只是,孙道隐极少下山,看来,这个叫做道虚的师兄弟,在他那里,倒是有几些分量了。不过,徐婉如也没继续再想了,却不知道,这个叫做道虚的和尚,在她的前世今生,都是个关键人物。
知道徐婉如对萧诚没什么刻骨铭心的想法,潘知远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潘知远却也知道,萧诚应该只是消失,不是去世。或迟或早,萧诚总会回京,到时候,他总会来找徐婉如。看来,得早些把徐婉如出家做女冠的事情给办好了,日后离开京城,也方便许多。
第705章 讨要
潘知远跟徐婉如说好话,吩咐了几句,就自行离去了。
因为睡的迟了,徐婉如一夜无梦。先前那般真实的梦,冯绮雯也罢,苏落雪也罢,都和她无关。只是次日醒来,徐婉如躺了床上,盯着床幔想了许久,她的那对蜻蜓簪子,虽然是她母亲朱念心的遗物,却是个麻烦的事情。
潘知远说的仔细,眼下许多人都盯着徐婉如手里的蜻蜓簪子。英王一早就知道,徐婉如手里有两个蜻蜓簪子,虽然现在还没动手,可是他既然盯上了,迟早也是要动手的。徐婉如对前世的英王知道的不多,可是他最后逼宫夺位,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突然起意能够办好的。想来,早已经筹谋许多年了。
“是与不是,还有什么要紧的。”徐婉如有些汗颜,自己白天说的大话,竟然这么快就到了二师兄的耳朵里面。
她当时迫于形势,不得不出面说一句话,只是这一脱口,就是生死相随,都要等着萧诚回来的山盟海誓。这话,虽然把萧家的人感动了一场,却也把潘知远吓了一大跳。
潘知远一听,还以为今生的徐婉如,也跟前世的冯绮雯一样,在他不在的时候,突然就看上了谁,中了谁的圈套。
这会儿听见徐婉如说的意兴阑珊,毫无生死相随的坚决,潘知远多少也有些明白了。看来,徐婉如只是拿萧诚当个挡箭牌了。
“我让云龙给你送来的羽衣呢?”潘知远突然问起了他送的道袍。
徐婉如自然也明白二师兄的意思,托辞意中人去世,所以不嫁人是一条路,可是时日一久,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还不如,干脆再进一步,只说自己心灰意冷,不恋红尘,还是出家算了。道家的规矩没有释家来的严格,而潘知远又是掌管天下道教的国师,有这么好的条件,徐婉如若是出家做了女道士,日子远比拘在深闺,做个勋贵人家的女儿来的舒服。
女冠不仅能够开坛做法,也能四下漫游,只要有钱有权,日子不要太潇洒了。婚嫁更是不会逼迫到一个女冠头上,所以,潘知远心里,一早就有打算,让徐婉如找个机会,脱身而去。
忠顺府也罢,肃宗也罢,都不是徐婉如能够依靠的对象。忠顺府是靠不住,肃宗虽然可靠一些,只是身在权谋的中心,盯着他的人一多,盯着徐婉如的人也会多。潘知远并不愿意,让徐婉如搅和到什么红尘里去,所以送香叶冠的时候,已经暗示徐婉如了。
等潘知远出京的时候,又让弟子给徐婉如送了羽衣,他的态度和打算,都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徐婉如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说不定,并不愿意出家做什么女冠。可是她经历了这么多,早就厌烦了红尘里的俗事,潘知远送的羽衣,正和她的心意。
而后又出了萧诚灵堂上的事情,徐婉如心里,隐约也有类似潘知远的打算,所以,两人也算是不谋而合了,都有离开京城,远离城嚣的心思。
徐婉如点点头,“收到了,看起来不错。”
潘知远觉得有些奇怪,徐婉如的年纪,如何就这般不恋红尘,按理说,她正是最喜欢热闹的年纪。只是徐婉如的态度,符合潘知远的希冀,所以,他也没有深究。
“那就找个机会,”潘知远笑了一下,颇有些地久天长的味道,“把师傅的名号用上吧。”
这就是说,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如意郡主是活神仙孙道隐的弟子了。若是这样,徐婉如出家,也就顺理成章了。一旦她出家做了女冠,英王也罢,谢石安也罢,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只要徐婉如避开了这个婚嫁的关口,潘知远觉得,以后的好日子还很长。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聪明人,所以,只略微提了一下,倒是不继续深入了。
“师兄,”徐婉如喝着茶,倒是问起师傅和大师兄的事情来了,“师傅他们进京,怎么都来看看我。”
潘知远微微一笑,并不多说,“师傅他们往三边有些事。”
“什么事情啊,”徐婉如有些不满意,她下山也有些日子了,师傅和大师兄进京,竟然都不来看看她,实在有些过分的,“连二师兄你,都不见踪影了几天。”
“师傅要见一个故人,”潘知远倒是也不隐瞒,“那人这些日子出现在三边,师傅就带着大师兄赶去了。”
“故人?”徐婉如眨巴了下眼睑,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了,“我小时候跟大师兄去忠顺府,师傅也说他去见什么故人,这个故人是谁啊?从来都没听他提起过。”
“师门的故人,”潘知远说的波澜不惊,“大概,是师傅的同门,一个叫道虚的和尚。”
“啊!师傅还有师兄弟?”徐婉如今天晚上才知道,师傅原来是一得法师的弟子,只是与师门的做法不和,据说是被逐出师门了。不过再一想,一得法师是前朝的国师,门下自然弟子无数,想来孙道隐去见的,也是其中一个罢了。
“嗯,据说是一得法师的衣钵继承人,”潘知远有些云淡风轻,人家都把道虚说的出神入化,他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次道虚出现的时机,实在是有些诡异,他好好的,怎么就又来京城了?师傅追着道虚,一路往北疆去了,最后因为徐婉如的缘故,还去三边查看了一下。只是,潘知远长话短说,只提了一下三边。
“三边这会儿不是正乱着嘛,”徐婉如有些疑惑,毕竟,萧家现在分了三边最大的一块,可是萧诚突然去世,萧家的人忙的不可开交。而其他的几家,现在也是伺机而动,这么乱糟糟的地方,也不知道道虚和师傅,究竟去那里干嘛。
“他们有些旧日的恩怨未结,”
潘知远想了想,避开了这个话题。孙道隐的事情,潘知远这个做弟子的,倒是知道一些。只是有些事情,历史太过久远,即使潘知远说了,徐婉如也不一定知道,还不如不说算了。
徐婉如对师傅孙道隐的事情,也不怎么担心,听见二师兄这般说了,她也不怎么多问了。只是,孙道隐极少下山,看来,这个叫做道虚的师兄弟,在他那里,倒是有几些分量了。不过,徐婉如也没继续再想了,却不知道,这个叫做道虚的和尚,在她的前世今生,都是个关键人物。
知道徐婉如对萧诚没什么刻骨铭心的想法,潘知远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潘知远却也知道,萧诚应该只是消失,不是去世。或迟或早,萧诚总会回京,到时候,他总会来找徐婉如。看来,得早些把徐婉如出家做女冠的事情给办好了,日后离开京城,也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