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弥补
本来,两家人退了亲事,就该派人取回萧诚庚帖的。
可是萧远川办事不怎么仔细,只让管家传了退亲的话,却没把庚帖要回去。毕竟,萧诚和柳家姑娘这个亲事,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亲事了,即使留了萧诚的庚帖在柳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萧远川哪里料的到,柳家还要借此生事呢。
萧家得了徐婉如要来的消息,就全心全意准备起这个事情来了。自从知道了徐婉如的身份,萧家对她,再不敢大意了。
以前是他们错了,以为徐婉如只是忠顺府的大小姐。毕竟,有徐铮这么一个父亲,徐婉如又不受宠爱,日后的前途实在没多少希望的。
即使徐婉如现在封了郡主,也是看在燕国公主的面子上。等燕国公主去世了,谁还记得忠顺府的这个如意郡主呢。所以,萧家才没把徐婉如放在心上,一个丧母长女,父亲又不待见的,家族的助力终究有限。
更何况,家里还有徐简这么个弟弟,眼巴巴指望着徐婉如以后帮衬他坐稳世子的位子,日后继承家业的。有这么一点在,萧家人就很放心,这一点,只有萧家人能帮徐婉如。
当然,徐婉如还有朱自恒那么一个舅舅,他们也是考虑过的,只是,萧家对朱自恒知道的实在太少了。
两家一文一武,本来交际就不大,朱自恒的那些个彪悍之事,也是年轻时候的往事了,现在年纪大了一些,手段更为沉稳阴暗。还没等事发,就把敌人和对手都悄无声息解决了。再加上,他外放江浙多年,也就今年刚刚回京。
所以这么一来,萧家自然不会知道太多关于朱自恒的手段为人了。一个疏忽大意,轻视了朱自恒,就这么满盘皆输了。
现在知道了徐婉如的亲爹是谁,萧家人自然是悔不当初啊,早知道,就不该跟徐铮商量这个事情的。
萧家人心里,对徐铮这么一个糊涂虫,都是十分埋怨,这叫什么事啊。他一个做父亲的,随口就把事情给应承下来了,萧家本来就是这么希望的,自然不会多想,只觉得高兴了。
现在回想起来,都怪徐铮这个糊涂虫不够负责任,做爹的不像个做爹的。可是话再说回来,或许徐铮还真知道一些什么事情,故意来坑害他们萧家的。
毕竟,忠顺公徐坤过世之后,徐家的部下和大部分势力,都转到了萧家的手下。要说徐铮心里有什么意见,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萧远川回过神来,就觉得是徐铮把他们萧家往坑里面带。毕竟,前些年徐婉如在忠顺府里面,跟徐铮可是冲突矛盾不断的。都说父子天性,天下哪有像徐铮这么对待女儿的父亲。
所以,萧远川一时半会也拿不准,跟母亲许老夫人商量了一下,隐约都觉得徐铮有些问题。一时间,萧家对忠顺府的态度,也模棱两可起来了。
他们的确扣下了忠顺府的世子徐简,但是却没有明说,只跟忠顺府暗示了一下。毕竟陪着徐简去大同的,就是萧诚的心腹,现在萧诚出事,他们这些个死忠,自然要让萧诚达成心愿的。
军中只知道有将军,不知道有皇帝,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就毫不奇怪了。一边陪了徐简在大同,一边从甘州拉了人马去大同,说是替徐简争夺王家控制的兵权。可是实际上,却是控制了徐简的自由。
燕国公主倒是不怎么担心萧家对徐简下手,但是她却十分眼红王家的势力。徐文和的那些人马,燕国公主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徐简跟着徐文和去大同,基本上十拿九稳了。
可是,如果能够一口气吞下王氏控制的人马,那么一来,忠顺府在大同,就算东山再起了。想到这一点,燕国公主不禁有些失了分寸,所以才答应了萧家的要求。
只是两家人都没有料到,徐婉如这般碰不得。先是朱自恒闹事,接着肃宗站位,太后斥责燕国公主,一眨眼的功夫,局势马上就翻转了。
等徐婉淑失言说出了徐家的猜测,满京城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个郡主是个公主啊,难怪徐铮这个便宜爹当的那么不高兴了。
所以萧家得了徐婉如的回复,就忙碌起来了。上次得罪了徐婉如,这次可得好好表现,不能再让她丢了面子。
虽说萧家得罪徐婉如在前,可是死者为大,毕竟萧诚已经去世,看着故人的面子上,徐婉如也不会太为难萧家。
所以,萧远川对徐婉如的上门,抱了很大希望。他们萧家在肃宗心目里,不知道被徐铮拖累成什么样子了,这次可得好好弥补一下过失。
等徐婉如的车马到了靖远将军府的时候,素日从来不开的正门,就这么吱啊一声,缓缓地打开了。
熊嬷嬷担心徐婉如来萧家出什么状况,自然也陪在车上。这会儿看见大门打开了,熊嬷嬷倒是冷笑了一下,萧家明显是知道徐婉如的身份了。
看来,被徐婉淑这么一闹腾,也有些隐形的好处啊。至少,不用处处跟人提点,让他们尊重徐婉如了。
虽然这个私生女的身份不怎么光彩,可是权势一事便是如此,谁看见了,都不敢说个什么长短,反而趋炎附势想着讨好了徐婉如。
萧家而今如日中天,也不是如此做派。果然,萧家只听肃宗的,也只会看肃宗的意思做事。
想来萧茉嫁去太子府做侧妃,一时半会儿,萧家都会撇的很清楚的。只是这样一来,只怕要得罪日后的未来储君了。
徐婉如登门,若是按徐家小辈的身份来说,这个正门是万万走不得的。即使萧家客气,她也得推让几次。
可是,若是从郡主的身份来说,徐婉如跟靖远将军萧墨这个大家长的地位是一样的。这样级别的客人来访,萧家打开正门相迎,在道理上是站得住脚的。
即使有言官想攻击,也不能提这一茬的事情。毕竟,郡主是天家的郡主,代表的是皇权和宗室的脸面,怠慢不得。
第677章 哭闹
靖远将军府的下人们,一早就收了指示,绝对不能惊扰了如意郡主一行。
对于他们来说,徐婉如而今只是忠顺府的大小姐,虽然因为祖母燕国公主的缘故,封了个郡主。可是对靖远将军府的许老夫人来说,她还是个晚辈。而对故去的大公子萧诚来说,她更是未来的准大少夫人。
现在天人两隔,前些日子又发生过朱侍郎大闹灵堂的事情,萧家的下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等他们看见许老夫人穿了身礼服出来的时候,众人心里的惊愕,更是无以复加了。
许老夫人在燕国公主面前,说不定还有几分好说话。可是在这个靖远将军府,许老夫人多年以来,一直手握生杀大权,说一不二。靖远将军萧墨在三边多年,回京城的萧家短住,都比不上许老夫人有威势。
所以下人们见许老夫人都盛装出迎了,心里对这个如意郡主又有了几分不一样的认识。虽然不知道主子们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是那股子小心翼翼,也传染到下人身上去了。众人看见徐婉如下车的时候,却又不禁感慨她的美貌。这样的佳人,是他们公子福薄啊。
“姨婆婆,”徐婉如见了许老夫人,倒是没有摆什么郡主的架势,很是直白地喊了一句。
许老夫人内心微微点头,这么一来,徐婉如就是认她这张老脸了,看来,事情还有的商量啊。
“如意,这天气也热,先进屋吃个茶,缓一缓这个暑气。”许老夫人上前牵了徐婉如的手,往自己臂弯里一搭,很是慈祥地带着徐婉如进屋去了。
徐婉如扫了一眼萧家的众人,就见郭氏的头压的很低,反而是萧茉很是得意地冲她露齿笑了笑,似乎是高兴她能来,也似乎是得意自己请来了徐婉如。
萧远川因是男子,就在前院招待客人,萧诚明日就要出殡了,今日来祭拜的人,比素日多了许多。
萧家又是军中领袖,武将能来的,几乎都来了。镇国公府的人,自然也不例外。谢松带了长子谢石安和次子谢轻尘,这会儿代表谢家,也来祭拜了。
众人虽然没有见到徐婉如的面,却也知道,这个传闻里的郡主,也来靖远将军府祭拜萧诚了。不管忠顺府和萧家之前的事情做的有多难看,眼下看来,郡主对萧家,似乎没有不满。
因为潘知远的缘故,谢石安不记得自己和徐婉如的几次交锋,回京之后,他又忙着京城内外的布局,谢家做的事情,都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容不得有一丝疏忽。所以手头上的事情一忙,谢石安就不怎么关心徐婉如的事情了。
这会儿听说如意郡主来了,萧远川的脸上,笑容顿时凝滞了一瞬,如何又跟冰河解冻一般笑了起来,看来,是没事了。
众人见了萧远川的神情,也知道,这次多半是要和好了。毕竟两边都对萧诚有感情,和好了也是正常的事情。一时间,男宾客里面,就有人说起了萧诚生前对徐婉如的痴恋来了。
谢石安前些年一直在北疆,倒是没听说这么多八卦,这会儿发现,男人们八卦起来,可是一点儿也不遑让妇人女子的。
说的那个叫详细啊,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萧诚为了走丢的徐婉如,放出话来,终身不娶。又什么徐婉如回京之后,忠顺府的校场上面,每天早上都能看见萧诚。也有人说,如意郡主也曾去过校场。
一时间,众说纷纭,还有人提起定州城的事情来,说的都跟亲眼所见一眼。谢石安喝着淡茶,突然心里有些酸涩。
萧诚死了,可他终究是真心真意爱过一个人了。而那个人,似乎也爱着他。他前后活了两辈子,除了青楼薄幸名,还留下什么呢。
谢轻尘见兄长只顾饮茶,倒是凑上前,说道,“三哥,你与萧家大郎也有些交情,去给他上一炷香吧。”
谢石安一向看不惯这个弟弟,前世长房两位堂哥的性命,就是断送在这个小人手里。可是谢轻尘的处境,谢石安也是理解几分的。
家中的事务,无论大小,一概都不让谢轻尘知道。说起来,谢家是有四个孙辈,可是真正知道谢家事情的,只有长房的两个堂兄和二房的谢石安。
谢轻尘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子,却什么都碰不得摸不着,在这个环境里久了,人心思变,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为了个人的出头,却毁了整个家族,这一点,谢石安十分不屑。有本事,自己去拼一个前程出来,何必卖了整个谢家,吃骨肉的血,踩着亲人的尸首上位呢。
谢松这会儿也过来了,跟谢石安点点头,两人一起往萧诚的灵堂去了。谁知,刚走到院子里,却听见里面狼哭鬼嚎地闹起来了。有妇人的声音,有年轻女子的声音,还有男子大怒的呵斥声。
谢石安跟父亲谢松对望了一眼,这个闹法,不像是如意郡主的风格啊。徐婉如回京之后的行为,的确有些彪悍,可是她再彪悍,身上的贵女特征仍旧十分明显。没道理这个时候,用这个方式,在萧诚的灵堂上闹事啊。
谢松和谢石安对视了一眼,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外人,似乎不怎么合适进去啊。若是撞见个什么,大家日后见面了多难堪啊。
谢松顿了足,谢石安也想回身,可是正好却遇见正从外面赶回来的萧远川。萧远川看见谢松这个老熟人,脸上哭笑不得,只好开口打招呼了。
“谢大人,您也来了啊。”萧远川一直以纨绔身份在京城处理萧家的事,身上职位不高,若不是两家的交情,他见了谢松还得行礼来着。
只是这会儿,萧家在办丧事,也说不上这些个讲究了。更何况,他们两家一直是世交来着,而萧远川虽然跟谢松同辈分,年纪却小了一些。
所以这会儿萧远川见了谢松,倒是有些像是见了世交人家的大哥一般,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却也隐约有些求助的神态。
第678章 为难
萧远川看着谢松父子三人,却是一脸的为难,而灵堂里面的哭闹声又是一阵高过一阵的。
“这里面是怎么了,”到了这会儿,谢松也不好意思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了。
“出了点小意外,小意外,”萧远川仍旧有些不想谢家人知道自家的丑事,只得打个马虎眼,“我这就去让人处理了。”
萧远川的话音刚落,里面却有个妇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喊道,“如意郡主在此,岂容你们聒噪。”
谢石安听这声音,就知道,应该是宫里出来的嬷嬷,这说话的方式,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前世小傅氏为了让小女儿谢飞霜去宫里做个妃嫔,就找了一院子的嬷嬷教导她,那会儿的镇国公府,随便一个四五十岁的嬷嬷,一开口说话,就是这个腔调。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说话的腔调,怎么也会传染似的,谢石安心中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想笑。
萧远川一眼就看见谢石安脸上的笑意了,这谢三郎,京城里传的跟谪仙一样的人物,谁知道也是个幸灾乐祸的主。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笑的出来,也是个没轻重的少年人。
谢轻尘好容易看见兄长出了点纰漏,很是高兴,就接了萧远川的话,说道,“是如意郡主来了吗,她的事,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萧远川很无奈地看了一眼谢松,谢松也不好当着面装不知道,只得对视了两眼,一起进了灵堂。谢轻尘看了一眼兄长,也径直跟着父亲走了。
谢石安对徐婉如没什么兴趣,对宫里的那些个传闻也没多少兴趣。公主如何,郡主又如何?等他们谢家成事的时候,周家的这些个公主郡主,皇子皇妃的,谁不是他们谢家的阶下囚呢。
前世他们谢家明明没有造反,却被皇家扣上了一个造反的帽子,而今他们谢家就是造反,肃宗能奈何的了他们嘛,谢石安心中冷笑,也抬腿进了灵堂。
萧家的下人还算有眼力劲,赶紧把闻声赶来看热闹的宾客引开了。毕竟萧家势大,很多人家也不敢太过得罪靖远将军府,就算心里虽然跟猫抓一样闹心,却也识相地避开了。只是个个都竖着耳朵,往灵堂的方向望去,唯恐漏过了什么动静。
谢石安跟着萧远川一行人,进了灵堂,一眼就看见了徐婉如,像她这样的人物,无论在哪里,都是最打眼的一个吧。
就算没有华服珠翠,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件青衫,徐婉如也穿出几分出尘的飘逸感。谢石安倒是在心里,暗自给她叫了一声好。
他前世今生都在青楼出入,前世是醉卧美人膝,今生是拿百花楼和青柳枝当做据点,收些朝堂内外的消息。留在京城,布做他的眼线。所以谢石安见过的美人,真是多如云烟,只是这么多的美人里面,徐婉如还是最出挑的一个。
只是她的长相太过艳丽,艳的犹如百花盛开的姹紫嫣红。若是盛装,则气势太盛,让人不敢直视。反而是这样的一件青衫,反而尽显她的美丽,让人不再觉得遥不可及,艳丽中又带了清纯,十分动人。这样的佳人,谢石安见了,自然要在心里夸上几句。
不止谢石安在打量徐婉如,谢轻尘也在看她,这样的美人,若不是有个皇帝父亲,谁能护的了她的周全。也不知道,以后会是哪个驸马这么好命,尚了这么个美人公主?
谢轻尘心里,也有些意动。他们谢家的门第,尚个公主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家里前面还有个谢石安挡着,一时半会,轮不到他这个弟弟的谈婚论嫁。
谢石安忘记了自己跟徐婉如的交锋,可是徐婉如却没有忘记啊,她一眼过去,就看见谢石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心里突然有些火大。今天真是出门不利,都摊上些什么人了。徐婉如恨恨地收回视线,看向了跪在萧诚灵牌前的一个女子。
谢石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地上跪了个披麻戴孝的女子,看身形,应该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身形瘦弱,跪倒了地上,正哭的痛不欲生。也不知道,是萧家的什么人,哭成了这么个伤心欲绝的模样。
只是再看萧家人的脸色,却有些不怎么妙了,众人脸上看不出心有戚戚的悲伤,反而各种欲言又止的为难。
谢石安毕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再一看,就瞧出些古怪来了。这个地上的姑娘,身上披的,正是妻子给丈夫服丧的衣物。
萧诚的妻子?谢石安一愣,心里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听来的事了。萧家跟忠顺府打算让徐婉如嫁进门,给萧诚守个一辈子。可是这事被朱自恒给闹没了,萧家只得走了下策,找了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儿,愿意为了点权势就卖女求荣的那种人家,定了亲事。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个姑娘吧。实在,也是有些可怜的,好好的,被父母卖给了萧家,守着一个牌位过上一辈子。
见那个姑娘还哭个没完没了,郭氏倒是忍不住了,“柳姑娘,你替我们萧诚哭一场,这个情我们领了,可你这身打扮,有些不合适了吧。”
说着,郭氏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徐婉如,只见她面色平静无波澜,胆子就又壮了几分,“我们两家只是议了一下亲事,最后也没有成,我们也不敢耽误了柳姑娘的……”
郭氏的话还没说完,柳家七妹又哇哇哇地哭开了。她一个弱智女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人混进灵堂来的。
披麻戴孝又抱着萧诚的灵位哭泣,边上的人谁会知道,这柳家姑娘和萧诚素未谋面,毫不相干呢。
不知道的看见了,说不定,还以为柳家七妹和萧诚再不济,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爱人。灵堂里的客人虽然不多,可是大家看向柳家七妹的眼神,明显带了一股子同情。可投向郭氏的眼神,却明显凌厉了许多。一个是弱质女流,被人欺凌。一个是权势之家,仗势欺人。人心所向,自然一清二楚了。
第679章 退让
郭氏看见众人的眼神,也知道他们多在谴责自己。她一个内宅妇人丢了脸面不要紧,可是郭氏却很在乎萧诚的脸面。
若是这些人一直这般看萧家,等他们出了靖远将军府的大门。萧诚这个妻子,就会成为满京城大家都同情的悲情女主角。
而萧家和萧诚,则会成为众人心目中最不堪的存在。郭氏作为萧家的掌家大夫人,心中自然十分清楚舆论的压力。
郭氏亲眼见着郭久青,就因为舆论,从一个上进模范青年,一下子变成众口铄金表里不一的渣男,现在别说前程受阻,连亲事都没了着落。
而今萧诚虽然已经天人两隔了,可是在郭氏的眼里,自己的儿子,就算是去世了,也得有个好名声。
所以,看见哭倒在地的柳家七妹,郭氏心中,是又急又怒,表面上却还得装作大方端庄。萧远川也看见大嫂的为难了,而今家中能管的上事的男子只有他一个,萧远川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了。
“柳姑娘,有什么话,你起来好好说,”萧远川虽然出面给大嫂帮了一下忙,可是心里,也十分没谱。
这个柳姑娘不过十五六岁,萧远川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实在也不知道,该劝她些什么。是劝她别难过呢,还是劝她先起来。这个真叫做说也说不得,动也动不得,萧远川心里面啊,那个叫为难啊。
只是萧远川打量了一圈,他家妻子陈氏这会儿不在灵堂里面,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萧远川心里着急,倒是突然看见远房表妹许素白了。
许素白给忠顺府徐铮做了妾室,这几天因为萧家的丧礼,也过来靖远将军府帮忙了。许素白去忠顺府,也已经六年多了。可是她没有生儿育女,这会儿一身素色衣裳,看起来倒是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萧远川一着急,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到许素白的身上去了。许素白跟心灵感应一样,马上就注意到萧远川的眼神了,不禁抿嘴,暗藏了笑意,上前去扶柳家姑娘。
“柳姑娘,”许素白一边去扶柳七妹,一边劝到,“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节哀,这地上凉,你一个姑娘家,别坐地上哭啊,先起来。”
柳七妹正等着人家来扶自己呢,就借着许素白的胳膊,弱柳扶风地起来了。要说嘛,这个柳七妹也有几分颜色,可是面前站了个徐婉如,她再有几分姿色,也被称的处处都显的粗糙笨拙。
柳七妹半掩了帕子,偷偷地打量徐婉如,果然,是个绝色美人。就算是同性见了,也不会心生妒忌,只会感慨造物之钟灵神秀。
只是徐婉如一个堂堂的郡主,要家室有家室,要容貌有容貌,干嘛跟她一个小小衙吏的女儿争这么一门冥亲呢。
柳七妹看向徐婉如的眼神闪烁,颇有几分恨意。
若不是徐婉如,她犯得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要脸面地大哭大闹吗。她还没有碰到徐婉如,那个气势汹汹的嬷嬷就来呵斥她了。想起这些,柳七妹的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这门亲事结的匆忙,退的更是匆忙,所以萧家人心里,还是有些歉意的。虽然知道柳七妹穿了这么一身丧服来哭丧,应该不怀好意,可是萧家一时间,也做不出打了出门的决定。
倒是徐婉如身边的方嬷嬷,看出了端倪,凑到徐婉如耳边说道,“郡主,看样子是那个定亲又退亲的柳家姑娘。她这么来了,应该是不愿意退亲,这种事您别沾边,我们走吧。”
徐婉如点点头,“给他上一炷香,我们就走。”
虽然萧诚很可能没有死,但是徐婉如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都来了,给他上一炷香,祝个平安也是好的。
众人见徐婉如退让,心中都有些吃惊,这个如意郡主,回京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曾退让过。如何到了一个小小的柳家七妹面前,反而开始退让了。
柳七妹见徐婉如退让,就知道,父亲的话说的没有错。她才是萧诚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徐婉如是个郡主,也抢不了她的丈夫。先且别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就算能下堂,萧诚都死了,谁来休她啊。柳七妹想到这一点,心里越发理直气壮了。
扶着她的许素白,本就跟徐婉如有些不对付。当年她嫁去忠顺府,在徐婉如手里吃过不少亏。徐铮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主,许素白自恨所托非人,又被萧家摆了一道。许素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憋着。而今回了萧家,看见徐婉如退让,许素白也起了恶念。
眼见着徐婉如上过香,就要带着嬷嬷和宫人们离去了,许素白偷偷地推了一下柳七妹,低声说了一句,“该你去谢礼了。”
的确,灵堂上若是来宾上香,主人家需要上前致谢,而眼下萧家人虽然站了一圈,却都是萧诚的长辈,不好去给人致谢。柳七妹自认是萧诚的妻子,这个致谢的事情,自然落到她的肩膀上了。
柳七妹马上就会意了,一点即通,捏着帕子到了徐婉如面前,微微侧身,福了一福,“谢过郡主。”
今日进萧家,柳七妹的父兄可是舍了大笔的金银,才把女儿弄到了灵堂里面。虽然他们也很想进来帮忙,只是这事,若是只有柳七妹进来,成算反而大一些。若是兄长父亲都进来了,只怕萧家人见了,就会动手赶人。
柳七妹的性格泼辣,虽然萧家里面都是些达官贵人,可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对着徐婉如这个郡主,倒是也不怯懦。
许素白一推她,柳七妹马上就会意了,摆出主人家的模样,定定地看着徐婉如。一副情敌相见,有她没徐婉如的模样。旁观的人看了,心里都有些莫名想笑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如意郡主,竟然也有今天。萧家人却是苦不堪言,他们找了徐婉如来,是想跟她和好的啊。怎么突然跑出来一个柳七妹,还这么喧宾夺主的,这不是要他们萧家的命嘛。
第680章 宾主
柳七妹这般喧宾夺主,还给徐婉如道了谢,感谢她来送萧诚一程。看的围观众人全都傻了眼睛,萧家人更是郁闷的无可复加。他们找了徐婉如来萧家,可不是让她看这一幕的。
萧远川还没出声,郭氏这个当母亲的先按捺不住了。
“柳家姑娘,”郭氏说话虽然还客气,可是语气却已经不怎么好了,“你与我们萧诚素不相识,来送他一程也是有心了,只是这客随主便,我们萧家的事情,还用不着外人来做主。你今儿也累了,要不早些回家歇歇吧,明日还要出京呢。”
郭氏语气里的寒意和威胁,柳七妹如何听不出来。她可不愿意回家嫁个土财主,做个第几房的小妾。
现在她若是嫁了萧诚,柳七妹就是这一家子的大少夫人,就算守寡,也守的有体面。要诰命有诰命,要钱有钱的。
若是柳七妹只是在旁人那里听说了萧家的事情,她不见得这么愿意。可是现在,她亲自来靖远将军府看过了,柳七妹就知道,她再也不愿意去别处了。
日后若是再从旁支过继一个儿子,柳七妹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不算亏,穿金戴银的,她认识的人,没有一个比这个条件更好的了。
所以今日,柳七妹是打定主意,要赖在萧家了。她之所以敢对上徐婉如,目的也在留下。
“母亲,”柳七妹突然哭了起来,“我跟萧诚已经定亲,虽然我家的条件比不上侯爵府邸,可是,至少也是清白人家,又是明媒正娶的,如何就……”
她一边哭,一边把矛头指向了徐婉如。众人也都听出味道来了,合着这个小姑娘,是来针对徐婉如的,胆子也忒肥了一点。也不知道,她以前可曾听过徐婉如的名声?就算这个如意郡主不是肃宗的女儿,就她的那个脾气,京城里的闺秀,谁也不敢在徐婉如面前蹦,这要是被推水里泡个半天,谁还有命在啊。
一时间,众人看向柳七妹和徐婉如的目光就有些幸灾乐祸了。
徐婉如在青柳枝闹事,一口气就折损了谢石安精心培养的两个伶人,一个前世的贵妃南夕,进了英王府,丝毫没有跟前世一样受宠,反而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英王府里没了痕迹。
而左月呢,本是谢石安为了前世那个蒋贵妃备下的棋子,也被徐婉如给收了,现在据说天天在郡主府里管绣房,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徐婉如一次。
谢石安想起徐婉如的肆意妄为来,心里也是有些不满的。徐婉如就这么在青柳枝闹腾了一下,他就损失惨重啊,多年的布局一下子就泡汤了。
只是徐婉如的身份,让谢石安有些投鼠忌器,实在没必要,他还是不愿意招惹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谢石安总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在提醒他,远离这女子。
这会儿柳七妹哭诉的,似乎是萧家人嫌贫爱富,为了高攀徐婉如这个郡主,就舍弃了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们两家,这是退亲了没啊,”有人就私底下交头接耳讨论起来了。
“看样子是没退亲啊,否则这姑娘也不会哭成这样子了。”有人看了一眼柳七妹,说起自己知道的事情来了。
萧家这门亲事找的急,所以压根儿不清楚柳家的生性,还有柳七妹的性格,这会儿见识到了,才知道自己是找了个棘手的烫山芋,自找麻烦了。
郭氏的脸色黑如锅底,这下子,她倒是觉得徐婉如的好了。现在给萧诚摊上这么个妻子,若是他地下有知,该怎么怪她这个母亲啊。
徐婉如的性格虽然直率了一些,可是跟萧茉也处的来,对萧诚也不错,这会儿郭氏看徐婉如,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母亲,三叔,”柳七妹来过几趟靖远将军府,对府里的人事还算清楚,她边哭边摸出一封东西,“萧郎的庚帖还在这里,这门亲事,你们就不认了吗?”
郭氏和萧远川一愣,这事出纰漏了,竟然没把婚书和庚帖给拿回来。萧远川有些汗颜,都是他的不好,才被这个小妮子钻了漏洞。
婚书和庚帖没拿回来,这门亲事就还是有效的,柳七妹说的,也有些道理。
若不是萧家太胜券在握,对柳家人太没有防范,何至于被人逼上门啊。他们以为,柳家住在他们宅子里面,又有下人和士卒看着,能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萧远川办起事来,口头上退了亲事,就这么一说,也没把柳家太当一回事。郭氏知道,这是小叔子做事马虎,可是她也没有料到,柳家的人竟然这么纠缠上来了,这个脸皮的厚度,还真是城墙转角了。
柳七妹的婚书和庚帖这么一出,又是当着众人的面,萧家再想否认,已经来不及了。果然,人群里有人接过柳七妹的婚书和庚帖看过了,都点点头,说他们两人之间的这个亲事,还有效的,没退成。
这样一来,柳七妹立马扭转了局势,本来,大家看她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可是现在,她的确是萧诚名义上的妻子了,再站到这个灵堂之上,也是有凭据的了。
突然,角落里窜出来一个人,飞速上前抢了柳七妹手里的东西,跑到了萧诚的牌位前面。
众人一看,抢东西的,正是萧诚生前的贴身小厮平安。
萧诚坠落悬崖,萧家人只找回摔的粉碎的尸首,也不知道,是不是萧诚。可是平安怎么都不愿意承认,独自在鬼哭岭找了半月有余。
直到萧家开始办丧事了,平安才回的京城。又是辛苦,又是劳累担心了这么多天,平安已经憔悴的面目全非。
徐婉如见了,也吃了一惊,看来,萧诚出事,最难过的,除去郭氏,似乎还有一个平安啊。
平安夺了婚书和庚帖,作势就要放到火盆子里烧了。他的大公子那般英雄,怎么可以配一个这样的低俗妇人。萧诚在平安眼里,跟神祗一般,容不得柳七妹亵渎。所以,柳七妹哭闹了这么一会儿,早就激怒了平安。
第681章 耳熟
“你算一个什么东西,我们公子是认识你,还是看过你一眼?”平安刻薄起来,也十分强硬。
手里捏着婚书和庚帖,对着柳七妹喊的声音嘶哑,“我们大公子是什么人,也是你配的上的?拿着个婚书就当自己是一回事了嘛,我就算犯众怒,去坐牢,都要给烧了这个劳什子的婚书。”
他在鬼哭岭找了半个月的萧诚尸首,精神和体力早已经临近崩溃,这会儿对着柳七妹,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般了。只是拽着婚书,气的浑身发抖。
平安想做的事情,也是萧家上下都想做的。可是这事,若是在灵堂里烧了婚书,萧家在京城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平安,”萧远川劝道,“你先过来,放下婚书,这事我自由主张。”
平安动也不动,就那么捏着婚书,想烧,却又没有彻底下决心去烧。柳七妹倒是不怕,她来的时候,父亲就吩咐过了,若是有人要抢,让他们抢去好了。
不过,在被人抢去之前,一定要让众人都看见了,证明了这个亲事有效,萧家爱怎么处理这么处理。反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众口一传,事后有没有婚书,都已经不重要了。
柳父一向是个没什么谱的人,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如何办的这么老谋深算了。柳七妹觉得,这次的事情,跟父亲猜测的一模一样,心中就越发得意起来。萧家人她虽然不敢得罪了,可是有理有据的,她怕谁啊。
郭氏也知道,这婚书不能毁,只得朝平安吩咐,“平安,把这个婚书给我。”
“夫人,”平安攥着婚书,眼泪滚珠一般的落下,“公子生前早就说过了,他心里只有如意郡主一个人,您是公子的母亲,怎么会不知道公子的心意呢,如何给他塞了这么一个妇人?”
说着,平安擦了一把眼泪,把手指向了柳七妹,“您看看,公子怎么会愿意要她啊。”
柳七妹在家里,虽然是个女儿,却也受些宠爱的,这会儿被人指着鼻子这般看不起,她心里也十分火大的。这个平安她虽然不认识,却也知道,不过是个萧家的下人罢了。
这会儿,柳七妹是把自己当当家主母看待的,如何容得下一个下人在她面前嚣张。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柳七妹不好发作,只等着自己进门之后,再收拾这么个下人。柳七妹暗自咬牙,却不好说些什么。许素白又给她出了主意,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柳姑娘,你也别难过啊……”
这话一说,柳七妹马上就开始哭了,众人见了,又觉得大家合伙在欺负一个弱女子,总感觉有些不怎么对味。一时间,灵堂就有些安静下来了,只听见柳七妹似有似无的抽泣声。
只是平安站了火盆子前面,仍旧有些不愿意离开。萧家人想上前去抢,却不好太大动作,毕竟平安的身手不错,离火盆子又那么近的,万一他着急了一丢,今天的事情,就不好下台了。
“平安,”徐婉如也有些心疼他,开口说道,“还给她吧。”
“郡主,”平安有些不愿意,“她……”
“无论萧诚是生是死,”徐婉如说道,“他都会回来找我,你又何必在乎这么一个东西呢。”
“郡主!”平安听了这句话,不禁瘫倒在地,哭成泪人。他们公子的意思,如意郡主都明白,她都明白。
郭氏也愣在了当场,她不知道,徐婉如对萧诚,也是一片真心。萧远川倒是有些如释重负,让人上前扶起了平安,也拿回了婚书。
“柳姑娘,”萧远川说道,“昨日我已经让人上门退了亲事,只是事情做的匆忙,一时忘记了这些个婚书。你先收回去,我们日后再处理这事吧。”
说着,萧远川把婚书还给了柳七妹,又留了庚帖说道,“这是我们大郎的庚帖,不能给你。亲事已经作罢,只是你父亲,可能没有跟你细说吧。你也别担心,这事我们这些长辈回好好处理的。”
他说的冠冕堂皇,灵堂上的众人都觉得有道理。萧诚深爱徐婉如,若是在他死后,给他配一个这样的粗俗媳妇,想来萧诚地下有知,都不得安眠,退亲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只是,这善后的事情,却有些麻烦。这姑娘能这么闹腾,说明她家里也是如此。若是萧家用权势压人,自然很容易就退亲了,可是传出去,口碑实在不怎么好听。若是不用权势,这样拎不清的亲家,还真是摆脱不了的。
众人感慨着,倒是也觉得萧家虽然鲁莽了一些,却也有几分道理。就看如意郡主和那个小厮平安的对答,就知道萧诚生前的心思了。而今天人永隔,如意郡主才是伤心人,何苦去为难她呢。
其实,徐婉如说这话的时候,一则是隐约觉得萧诚很快会回来了,二则是觉得,自己也懒得做什么婚嫁之事,倒不如就选了萧诚算了。若是萧诚回来,他们再结婚不迟。若是萧诚永远不回来,她做一个爱人早亡的伤心人,也十分容易。
日后有人若是逼她成亲婚嫁,萧诚就是个很好的挡箭牌。所以,不得不说,徐婉如也有那么一丝私心,才当着众人的面,把话给说的这么透亮。
只是她这个话,却让萧家人十分感动,前拥后呼地送了她回郡主府,只把徐婉如当做萧诚的妻子看待了。
郭氏就更不用说了,听见了徐婉如的话,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放下了。徐婉如重感情,自然不会迁怒萧家。为了萧诚,日后找她给萧茉帮忙,想来也容易许多了。
萧家也知道了,徐婉如对他们府里,日后绝对不一样的,至于上次得罪她的事情,应该已经放下了,不会有麻烦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宾客们听了徐婉如的话,也有些感慨,议论纷纷的下去了。只是谢石安听了徐婉如的话,一时间,却有些痴了。无论生死,都会回来找她,这句话,为什么就这般耳熟呢。
第682章 相思
谢石安想着徐婉如的话,不禁有些失神了。无论生死,都会回来找她,这句话,究竟是谁曾经说过的,谢石安觉得,好生耳熟,却又记不起来了在哪里听过。
“三郎,”谢松招呼了一下谢石安,“给萧诚上一炷香吧,你们好歹也相识交往了一场。”
“是,父亲。”谢石安捏了一炷香,在萧诚灵位前面拜了拜,“萧诚,一路好走。”
萧诚的死,谢石安却是不信的。他虽然不记得具体时间,但是萧诚前世,可是英王上位的关键。在他成为英王心腹之前,也曾经发生过一次意外,事后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成了英王的人。
本来,萧家在皇子夺位里面,是保持中立的。也是因为他们的中立,世人都以为,萧家是直臣,只听皇帝肃宗的。等萧家偷偷站了队,帮着英王逼宫成功,大家才知道,萧家一早就是英王的心腹了。
而萧家那会儿的当家人,就是眼下生死不明的萧诚。这样看来,谢石安是绝对不会相信,萧诚已经死了。
谢石安上了香,谢轻尘也跟着上前,毕竟萧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谢松也不久留,带了家人,就告辞走了。
谢石安一边猜着萧诚的去向,一边琢磨着徐婉如的话,这个如意郡主,为何总是轻易扰乱他的心思。
谢家父子出了靖远将军府,就分头做事去了,谢松回了兵部,而谢轻尘回了国子监。谢石安得了消息,说是英王府的南夕找他,便去了南山路的青藤茶馆等着。
南夕前世不仅做到了贵妃,在英王的心目里面,还十分有地位。别人的话对英王没什么作用,可是只要是南夕开口了,这事多不能成。
所以朝中百官若是遇到什么麻烦,第一个反应,就是去走南夕的门路。而南夕所出的二皇子,也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渐渐坐大。
只是这一点,谢石安前世死的早,并不清楚。但是对南夕在后宫的影响力,谢石安也有足够的认识。
他们谢家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也有人建议他走走南夕的路子。只是谢石安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就得罪了这个夕贵妃,不求还好,求了反而被训斥了一番。
事后有人说出来背后的缘故,南夕在青柳枝的时候,也曾见过混迹红尘的谢石安。对于一个风尘女子来说,谢石安这样的男子,就如天空中的明月一般,由不得南夕生出别的想法。
只是神女有情,襄王无梦,两人终究是毫无纠葛的过了前世。谢石安重生以来,就在青楼楚馆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就他前世的观察来看,这些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既能藏起自己的身份,又能打听消息。而后南夕毫不意外地进了青柳枝,谢石安就打算留作己用。
就算南夕是个私心很重,又极有野心的人,她想遇见英王,想进英王府,谢石安还是能够控制一二的。
谁知道,今生的南夕,因为徐婉如大闹青柳枝的缘故,一早就到了英王跟前露面。再加上青柳枝放出去的风声,英王对一个倒贴自己,还打着自己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的南夕,颇为不喜欢。
虽然南夕跟前世一样,也进了英王府,却丝毫没有起色。在后宅里,淹没在英王的一帮姬妾里面,再无声息。
上次不知道被她从哪里看出来,英王喜欢一个蜻蜓簪子。谢石安知道之后,按照徐婉如的那个蜻蜓簪子的模样,也给南夕弄了一个出来。
只是这个事情越往后面发展,谢石安越发觉得有些蹊跷了。
因为,这个蜻蜓簪子,按道理说,应该一直都是徐婉如的东西。可是前世,似乎并不在她手上。
英王府里派出去的人手,自然也打听了许多蜻蜓簪子的事情。谢石安的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跟着他们知道了一些来龙去脉。
谢石安总觉得,南夕的直觉很对,英王的确很看重这个簪子。南夕今生虽然没有像前世那样崭露头角,可是这人的眼光和野心,假以时日,绝对不是凡品。
再后来,宋红妆拿什么跟白梓轩换来了徐婉淑的亲事,谢石安也打听出来了,还是跟簪子有关。这个事情之后,谢石安眼前的迷雾才算散开。
看来,徐婉如前世的簪子,应该是落到了宋红妆母女的手上。看英王的态度,估计前世这个簪子,还帮了宋红妆和徐婉淑很大的忙。
前世今生的英王,都在找这个簪子。谢石安自然也要关注一二了,据他所知,这簪子原是河间王府给宣府总兵冯征长女的定亲信物。而后辗转几手,又从冯家到了姚家。
姚家搬进京城的那一支子孙,本就是冯征和妻子姚氏的后人,冯家的东西到了他们手里,毫不奇怪。而徐婉如的母亲朱念心,就是姚家的外孙女。
如此一来,簪子不在徐婉如手上,才叫奇怪。而后肃宗又给女儿送了另外一半簪子,这蜻蜓簪子,才恢复了旧日的一对。这一切,谢石安都查的一清二楚了,只是这会儿南夕找他,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记着前世的教训,谢石安从来不在手下那些女子面前露出面目,所以南夕从来就不知道,青柳枝的主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可是看他衣着打扮,言辞风姿,就知道出身不俗。
南夕虽然有爱美之心,可是她的“上进心”更重,所以,在谢石安身上,到是没有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感情来,害人害己。
南夕没有,可是不代表别人没有。
谢石安隐约知道,跟着徐婉如的那个左月,对自己有些感情。至于这个感情究竟如何,没到关键时刻,谁也不会知道。
只是谢石安隐约有个感觉,左月为了他,很可能什么事情都愿意做。这是他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所以,谢石安在左月那里,现身的就少了许多。若是有什么吩咐,也交给了手下去通知联系。
只是一入相思门,很多事情,就不是人心所能左右的了。
第683章 先生
南山路东西走向,北面就是凤凰池,南边却是有些坡度的山道,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名字。
因为风景秀丽,临湖的道路蔓延到烟波深处,特别地招惹文人墨客。所以古往今来,这个南山路在京城,也算是一处风流去处。
山道的店铺林立,却都带了一丝笔墨风流,高的是那斗诗的酒楼,矮的是那八角的文萃阁,熙熙攘攘,虽然带了利字,却与别处的商家,十分不同。
谢石安很早,就在南山路上安插了几家店铺,文人墨客,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许多事,并不外传。
而镇国公府是武将世家,即使谢世安有个大学士的外家,有些事情,还是不能第一手听说。所以,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谢石安自然也做了安排。
南山路上来往的妇人女子,比别处又多上几分。一则是文人墨客喜欢携美同行,二则有些世家小姐,对书画十分喜欢,也会经常来南山路看看。所以南夕出门来了南山路,即使让人看见,也不会太过招惹别人的注意。
青藤茶馆边上有家妇人的脂粉店,店面不大,却十分有名气,京城的人家,新娶了妇人,都要来这个花想容买上一些什么,才算是有面子。所以,南夕从王府里出来,往胭脂水粉店里去挑东西,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这个花想容,后面却与青藤茶馆相通。她到了花想容,就被人从地道带往青藤茶馆了。
这会儿已经是五月初了,京城的初夏已经微微露出了狰狞,暑气漫绕在人的周边,颇有几分闷意。可是从地道这么一绕,南夕觉得,自己身上的暑气,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只是地道里的那一股子阴凉。
她进门的时候,谢石安背了手,正看着窗子外面的池塘。南夕心中暗叹,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女子了,可是主人这样一站,便能让全天下的女子心折。就算面目长的普通,这一身的气质,只怕也不是寻常人家养的出来的。
南夕正看着谢石安发呆呢,却不料他突然转过身来,眼睛亮如星辰,突然就把南夕的心,狠狠地拨动了一下。
以前同在青柳枝的时候,南夕就已经发现了,左月对主人有些非同一般的感情。她以为,自己跟左月不一样,至少,她更现实,也更功利,不会为了一副皮囊,就乱了分寸。只可惜,很多事情没发生的时候,谁都以为,自己可以这样,自己可以那样。而那些在泥泞里摔的七荤八素,伤亡惨重的,一定不是自己。
等事情真发生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泥泞里前行的,不过是自己的另外一个版本。能挣扎活着的,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现在的南夕,只知道自己很受眼前这个人的吸引。他是谁,南夕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人是青柳枝的主人,也是所有青柳枝女子的主人。
不管这些女子最后花落谁家,这人永远占据主人的位置,至于理由,南夕一开始是不明白的。或许,是他用了什么药物,又或者,他扣了众人的家人爱人威胁。
现在,南夕隐约有些明白了,是他的魅力,让那些个身世飘零的女子,以他为家,在他身上找到安稳,找到平和。至于是他的手段,还是天性如此,南夕并不清楚,眼下的她,似乎也有些如此了。
其实,谢石安虽然控制着青柳枝和百花楼,可他对手下的姑娘们,却没用什么腌手段。虽然也有药物能够控制人,可是真正控制人的,是利益,是人心。
谢石安用人,必定用在利益最大化的地方,于那个女子而言如斯,于他这个主人家来说,也如是。青楼楚馆的女子想在好人家里面立足,只有姿色和弹唱的技能,是远远不够的。
而谢石安这样的主人家,就能给这些女子一切她们需要的东西,内宅的手段,助力,资源,不一而足。互惠互利,这些人自然以他为尊,彼此信息互通。
等那些姑娘在内宅里站稳脚了,她们想要的东西会更多,那她们要给谢石安的东西,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这样互生的关系,自然不容易产生背叛。
即使有人背叛,谢石安放在这些人家内宅的眼线,也会很快知晓,损失最大的,反而不会是谢石安,而是那个背叛他的人。
南夕在英王后宅呆了这么几个月,对里面的互惠互利,已经理解的十分透彻了。若是她给不了主人有价值的东西,那么反之亦然,主人也不可能给她有力的支持。
而英王的后宅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秦楼楚馆出来的姑娘。而这些姑娘里面,又有多少人跟他这个主人有关系呢。这么多的潜在竞争对手,南夕这样上进努力的人,自然不会让人掠了好处。
“先生,”南夕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弯腰福了一福。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听身边的人喊他先生。
先生?听起来跟那个村里的教书先生似的,可是看这气质,却像是居庙堂之高的先生,决战千里之外的先生。
“嗯,”谢石安点点头,问道,“何事?”
他不用真面目,更不用真声,可是配上他的做派风姿,却什么声音都动人心魄。
谢石安并不轻易出来见手下的姑娘们,可是这一次,南夕却说有事禀报,十分要紧。姑娘们的要紧事,多半时候,并不要紧。所以,谢石安也让人查过。
英王和萧诚的变动,都十分明显。
前世的萧诚,要过个好几年以后,才会遇上这么一个大劫难,生死不明。之后再突然归来,变成了英王的心腹。
而英王呢,也要过个好几年,才会站到肃宗一边,跟邓太后对上。肃宗和邓太后母子的交锋,可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
肃宗和邓太后两人内耗了许久,谢石安前世,到时知道底细,不过是个借腹生子的太后,暗中猜忌非亲生的皇帝,总觉得所托非人,不如换一个血缘更亲近的,更好控制的。
第684章 曲子
这么多异常情况混合到一起,谢石安也觉得,英王府里面有些异常。
可是,谢石安派去的人手,也跟其他人一样,进了英王府,看起来毫无防备筛子一样的府邸,竟然查不出多少秘密。也是,英王前世就在肃宗眼皮子底下积攒了不少实力,靠的,就是这种瞒天过海,鱼目混珠的好本事。
英王在京城和洛阳的府邸,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肃宗的,太后的,朝臣的,锦衣卫的,各色各等。众人都在英王府里驻扎,可真算起来,谁也找不到什么秘密。英王的本事,自然是不小的。
而英王的后宅,各色女子的来历更是五花八门,有秦楼楚馆出身的,有朝臣家里的舞姬歌姬出身的,也有宫里赏的,他自己在外面看上的,不一而足。总之是花团锦簇,十分热闹。要想在这么多人里面拔尖,南夕不得不下足功夫。
谢石安虽然不知道南夕前世靠的什么上位,可是他对南夕,有些信心。他手下的这些姑娘里面,跟南夕一样野心勃勃的,寥寥无几。
多数女子只想在后宅里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得个一男半女,日后就有了依靠。可是南夕却是不同,她要的更多,愿意付出的,自然也会更多。有舍有得,放下的多,得到的更多,这便是南夕的心理写照。
“先生,”南夕回答道,“王爷前些日子出京去了。”
“这个我知道,”谢石安问道,“你来见我,想来也不容易,就为了说这个吗?”
南夕出英王府,及其不易,她而今只是个寻常的歌姬。英王面前,她也只唱过几个曲子,连英王的身,她都没有沾上,谈何恩宠呢。
王府里的人,狗眼看人低,自然不会把南夕这么一个没什么背景,更是没什么恩宠的歌姬放在眼里了。
美人又如何,这个后院放眼看过去,哪一个不美,哪一个不楚楚动人了?再楚楚动人,也要有人长眼睛看见才行啊。英王不喜欢她,南夕再本事也没用。
所以,南夕也深知肚明,这一次,若是只凭她自己的本事,就算能到英王跟前落个印象,只怕也要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若是主人能够帮她一把,至少能快很多年。为了这个恩宠,南夕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先生,王爷看起来,跟以前突然很不一样。”南夕突然很是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时候的事情?”南夕很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谢石安一听见她的话,心里就颤了一下,莫非,英王跟他的情况一样。
否则,如何解释英王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从一开始的坚决不站队,突然变成了肃宗一派,坚决地站到了皇兄一边,弃绝了邓太后。
要知道,对现在的英王来说,两边都不站队,才是最好的选择。趁着肃宗和邓太后两人内耗,他抓住机会发展壮大,才是正道。何必早早现身,成了一个靶子,引着邓太后去打他呢。
但是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谢石安是英王,遇上这么离奇的重生经历,必定不愿意再久居人下。那么一来,主动进攻,才是早日摆脱现状的最好方法。而英王的主动进攻,眼下就是站到了肃宗一派。
至于英王是否知道邓太后的秘密,谢石安觉得应该并不知情。前世的英王借着肃宗和邓太后两人内斗,自己跑去洛阳,很是积攒了一批实力。
虽然英王也有眼线耳目在京城,邓太后的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的数,想来,英王并不知情。
否则,肃宗一个庶出的兄长能当皇帝,英王一个庶出的弟弟,为什么不能当皇帝。邓太后不会让人知道自己当年借腹生子的腌事,而肃宗也不会让人知道自己这个皇位来的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两个内斗的人,虽然斗的很凶,可是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不能让人知道这事的存在。所以前世,这个秘密,谢石安也是在邓太后被软禁之后,才从一个老太监那里得了风声,沿着线索,追查到了当年的真相。
如果英王有什么变化,谢石安觉得,第一个可能性,是他得知了邓太后和肃宗的秘密,第二个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可是却更加合情合理,英王身上,也发生了他经历过的事情。
就像他在天水楼下的经历一样,突然有一天醒了,记忆多了好几重,一重重,都跟过往实际经历过的事情,截然不同,却又说不出来的合情合理。
果然,南夕要说的,正是谢石安心中所想的。
“前些日子,王爷让人吩咐我去他房里唱曲,”南夕解释道,“听人说,似乎是吃了一些酒,心情不错。”
“嗯,”谢石安点点头,鼓励南夕继续说下去。有他表态了,南夕自然也知道,她的方向没有找错,应该就是这个事情了。既然主人都答应来见她了,他对英王府的好奇程度,应该不低的。
“只是,”南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谢石安有些不耐烦,他在英王府里虽然安插了不少人,可是英王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些人还真看不出来。
“他,王爷他突然吩咐我,弹一曲小南春,”南夕说,“他的原话是,弹一曲你最拿手的小南春。”
谢石安心里面的猜测,这会儿已经被证实了七七八八。这首小南春,前世就是谢石安写的,不过是靡靡之音,最适合秦楼楚馆那种忘记一切红尘世俗的地方了。
所以前世这个曲子一出来,没在文人墨客之间引起什么反响,反而在这些红尘之地,成了阳春白雪一样的存在。谢石安早已经不记得了,当年他为什么谱了这么一个曲子。但是今生,谢石安却十分谨慎,并没有把这个曲子传出去。这么一来,英王又是如何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曲子叫小南春。而这个小南春,又是南夕最擅长的呢。
第685章 贵妃
南夕自然不会知道这一些,她连什么是小南春都不知道,如何猜得到背后的风起云涌。但是有一个事情,南夕却不会猜错,英王对着她的态度,前后的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先英王看她,不过是后院歌姬里面的一个。可是上次唤去唱曲的时候,却意味复杂。像是故人重逢,也像是相爱的人渐行渐远之后的再遇。
秦楼楚馆里出身的女子,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英王对她的态度,前后差别这么大,南夕没有道理不注意到这一切。虽然英王做的十分隐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弹琴唱个曲子。可里面的那种熟稔,却是经年来往之后的味道,南夕自觉不会出错,心里就留了一个底。
她已经到了英王府,以后的生活,就是围着英王转了。南夕的目的,自然十分明确,得到他的宠爱,在王府里面站稳脚。所以得了这么一次唱曲的机会,南夕自然也不会浪费了。唱的情意绵绵不说,还给英王投去了不知道多少个情根深种的眼神。
只是,英王冷冷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却也不让她离开,只挑了几个南夕素日不怎么唱,却十分独特的悲情曲子吩咐下来。也是这一点,让南夕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秦楼楚馆里面就讲究一个热热闹闹,开开心心,谁也不会去提什么悲伤之事。即使曲子里面有些悲情,左右也不过是些女子伤春悲秋的感慨,一个小女儿情怀,博大家一个开心。
可是英王点的,都是些生死离别的曲子,偏偏,南夕也的确是唱的好的。这样一个曲子接一个曲子唱下去,南夕觉得,英王对自己的了解,实在不少。
南夕本以为是英王让人去查她了,可是再看他的眼神,就跟猝了毒液一般,冰冷冷地闪着寒意。似乎,自己做了什么十分伤人的事情,而英王现在,就是来看自己的下场如何。南夕直觉之间,就是这么一个感慨。
这些也就罢了,达官贵人的,谁家没有个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可是,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英王突然喊了一句,“夕贵妃。”
不知道,是他酒喝多了,还是南夕听岔了,夕贵妃三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落到了南夕的心上。
她有做贵妃的一天吗?
南夕以为,英王这是打算把自己献给皇帝肃宗了,所以,就有些着急来见见谢石安。一方面告诉他,自己这边的消息,另一方面,也为自己日后的出路做个准备。万一英王真想送了自己进宫,做个什么劳什子的贵妃的,那她也要早做打算。
南夕自然知道,现在宫里一后五妃,谁的位置都很牢靠,谁家背后,都有些实力。就算最不济的庄妃,她父亲现在也管着江浙道的盐运,油水极厚。若是英王要送她这么一个歌姬进宫,只怕没什么前途吧。还贵妃?可别害的她丢了性命就好。
南夕不知道英王的心思,自然是想岔了。可是谢石安却不会想岔了,因为,前世的南夕,就是英王最受宠爱的贵妃之一,夕贵妃,正是她前世的名号。
到了这个时候,谢石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看来,英王的身上,也发生了类似他的经历。这一点,谢石安虽然吃惊,却也能够接受。
否则,怎么解释他自己的经历呢,有一自然有二,算不得什么稀奇。只是谢家早已经不是前世乖乖待宰的谢家了,谢世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很多事情,该调整一下了。若是英王也回来了,他记得多少呢。
看英王这么火急火燎地主动出击,想来,应该是称帝登基之后了吧。他谢石安家人被杀,全族被灭,心中有所不甘。不知道,现在回来的英王,或者说,应该叫英宗了,他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不甘心的?
谢石安从南夕这里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了。这事他虽然不知道该如何跟家里人解释,却也能够托辞得了消息,说英王是个不安分的王爷。这次去洛阳,只怕没什么好事情。谢家的势力虽然主要在北疆一带,真要往洛阳那边活动,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还是早做安排吧。
只是有一件事情,谢石安越发困惑起来了。英王对如意郡主徐婉如,不是一般的上心。前些日子,徐婉如进宫中了昭阳公主的圈套,就是英王不管不顾撕破脸,从宫里捞了徐婉如出来。
就算他是徐婉如的叔叔又如何,天家的亲情一向淡如水的。更何况,设计给徐婉如下套的昭阳公主,还是徐婉如的亲姑姑呢。
莫非,徐婉如身上,有什么英王想要的东西不成。
这会儿的谢石安,脑子动的十分迅速,或许,就是那个蜻蜓簪子吧。英王这么想要这个簪子,只怕后面还有什么秘密吧。
这个簪子的原主冯绮雯,算起来跟镇国公府,也很有渊源。谢石安想着,也该跟祖父谢克定谈谈当年的事情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得占了先机,才好安排以后的事情。若是真跟徐婉如的簪子有关,谢石安也不会让英王专美于前的。
眼下局势已经起了变化,再不准备,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只是,一边想着大事的谢石安,脑子里却突然钻进来一个人的声音。
无论生死,他都会回来找我。徐婉如的那一句话,在谢石安的脑子里不停反复。只是反复了几次,渐渐的,声音却有些不一样了。
是她的声音,还是别人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听起来是别人的声音,眼前却一直是她的脸。悲伤中带了些绝望,眼里泛起了泪光,但是仍有一丝倔强。
看清这一幕的谢石安,突然心痛的不能自已。他和徐婉如不过数面之缘,如何心中会这般难过。他们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为何看见她难过,他的心里,会比她还难过呢。
而今局势起了变化,谢石安突然觉得,这次的事情,似乎总跟徐婉如有关。而今英王已经找上徐婉如了,而他这边,似乎也放不下她了。
第686章 盘算
徐婉如出了靖远将军府,心里也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当着柳家姑娘的时候,她的心里,突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她心里知道,萧诚多半没死。而且,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如果非要成家婚嫁,徐婉如觉得,萧诚是个不错的对象。
所以,徐婉如并不介意在世人眼里,把自己跟萧诚绑定在一起。可是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深情又至死不渝的话来,连徐婉如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吃惊的。
虽然前世她对陈奇可痴心一片,可是徐婉如的痴心,更多的是占有和支配,而不是牺牲和坚持。
当时面对柳家的姑娘,就像有人在徐婉如的嘴里,就这么放了一句话。徐婉如觉得,她很熟悉这句话,可是,她同时也很清楚,这话,不像是属于她的。
到了郡主府,方嬷嬷扶了徐婉如下车,却有些担心同行的熊嬷嬷。刚才郡主在靖远将军府的表现,熊嬷嬷似乎并不支持。这会儿回了郡主府,熊嬷嬷的脸色,就十分不好看起来了。
方嬷嬷自然知道,这个熊嬷嬷来头极大,是当年贺太后宫里出来的宫人,又跟着贺太后的女儿宁国公主,在济南府住了多年。
只是现在,熊嬷嬷的主子是如意郡主,方嬷嬷对她的脸色,心里也略有些不满。就算徐婉如做错了事情,也不该熊嬷嬷摆脸色。
更何况,徐婉如还没做错什么事情。虽然她在灵堂里一口定下了萧家和郡主府的关系,可是当时的局势所逼,不得不应啊。
熊嬷嬷自然是知道的,方嬷嬷心里在嘀咕些什么。可是熊嬷嬷带了徐婉如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徐婉如在海山里面养野了的心,再让她回归常人的生活,只怕十分不容易了。
可是徐婉如的身份,却又注定她不得不留在京城。这样一来,既然不能避免世俗的一切,倒不如早点开始顺应人情世故。
熊嬷嬷自然是希望,徐婉如不要跟宁国公主一样,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再浪费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一个虚幻的结局。她应该像春天的花一般,该开放的时候开放,该结果的时候结果,别跟宁国公主一样,过的孤苦伶仃。
谁知道这个徐婉如,平日也不见她对萧诚有多好,这会儿萧诚人没了,她到开始表露真心了。也不知道,这个真心里面,有几分是替她自己打算的。
徐婉如想避开人情世故的心思,熊嬷嬷可是门清儿的。所以,徐婉如的话一出口,在别人听来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可是在熊嬷嬷听来,马上就知道了,这丫头是给自己铺后路了。
无论萧诚是死是活,世人都不会来逼迫一个这般忠贞不渝,一心一意的女子婚嫁了。即使是肃宗见了,说不定也得容忍徐婉如几分。毕竟萧诚和徐婉如的亲事没成,最大的原因就在肃宗这个父亲身上。若不是他临时出手拦下了萧诚,说不定萧诚也不会如此拼命,最后丢了性命。
看见徐婉如打了这么好的一手算盘,熊嬷嬷是气的肝疼。也不知道这个玩世不恭却又没心没肺的郡主,是从哪里想出来这么一句台词的,无论萧诚是生还是死,都会回来找她。说的可真够煽情,也真够痴情的。
只是熊嬷嬷很清楚,徐婉如在闺阁女子里面,是一个异数。女儿家的天真可爱,在徐婉如身上一丝一毫都看不见。对他人的好,徐婉如也是点到为止,决定不会好的没有底线。
至今为止,熊嬷嬷就看见徐婉如对忠顺府的燕国公主和徐简还算好。只是一旦看出了燕国公主的真面目,徐婉如虽然伤心难过,可是退开的速度,也是惊人。
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可这个徐婉如,就有本事一刀两断,各不相干了。或许,对她来说,只有朱家的那几个人,才算是真正的亲人吧。
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当着京城众人的面,在萧诚的灵堂上言辞凿凿,说的那么感人至深,熊嬷嬷听了,真是被徐婉如气的肝疼啊。方嬷嬷她们是不了解徐婉如,可熊嬷嬷是真了解啊。
所以一回郡主府,熊嬷嬷找了个机会,就来找徐婉如了。
“嬷嬷,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就别多说了。”徐婉如闻弦歌而雅意,心里猜测,熊嬷嬷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情。只是今天的事情,她也是不吐不快。
“如意小姐,”熊嬷嬷敛容道,“公主在山上孤零零的一个人,老身迟早也要回去陪她。只是你这边……”
她陪了徐婉如七八年,其实心里并不舍得离开。只是贺太后把宁国公主交到了她手里,熊嬷嬷职责在身,退避不得。
贺太后于她,既是情深义重的主人,又是救命恩人,连熊嬷嬷的一身本事,都是贺太后找人给她教的。
所以于公于私,熊嬷嬷对贺太后的话,都十分放在心上。虽然现在贺太后已经去世多年了,可是她的话语,还留在熊嬷嬷的心里,一天比一天更为清晰。
熊嬷嬷本身就是个一心一意的实诚人,跟贺太后的时候为贺太后,跟宁国公主的时候为宁国公主。后来被宁国公主派去海山照顾徐婉如的时候,她也渐渐开始一心一意为徐婉如了。
虽然,宁国公主派熊嬷嬷去海山,目的并不单纯。可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熊嬷嬷心里,自然是变化极大的。
熊嬷嬷从一开始的冷眼旁观,到为徐婉如着急,为她不甘心,到现在的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其实,已经是比亲人还亲近的存在了。
当然,宁国公主的吩咐,熊嬷嬷也没有忘记了。她自始至终,都是宁国公主的人,可是熊嬷嬷的心里对徐婉如,却多少有些愧疚之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一边看着徐婉如的行动举止,却一边又生了同情怜爱的心,虽然矛盾,却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熊嬷嬷为什么到了海山,还来照顾她,徐婉如心里,也是知道一点的。只是真正的理由,她却是猜不到的。
第687章 她们
如果说,熊嬷嬷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嬷嬷,从宫里出来,又没有子女可以依靠,那么,宁国公主派人上山照顾徐婉如多年,就很容易理解了。
可是,熊嬷嬷的本事,徐婉如很快就看出来了。刚到海山的时候,徐婉如虽然是个六岁的孩童,可是心里,却是个活了两辈子的沧桑妇人,经历了无数苦难。
当然,她对宫里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当时的徐婉如,京城跟着燕国公主进宫。即使她自己的礼仪不怎么到位,可是对别人的做法,却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熊嬷嬷一上山,徐婉如就犯了一个错误,以为她只是一个宫里那些精通礼仪的嬷嬷,没什么特殊的。所以,徐婉如并没有太把熊嬷嬷放在眼里。也因此,吃了一个大亏,事后徐婉如才发现,熊嬷嬷的本事,可不是只在礼仪规矩上面。熊嬷嬷的本事,第一在功夫,第二在防卫布局上面。
徐婉如的大师兄唐知非,除去师傅,在海山上是功夫最高的一个人。他对熊嬷嬷的本事,都十分肯定。而那会儿的徐婉如,刚跟着唐知非学了一点儿皮毛,实在是十分不够瞧。到了熊嬷嬷手下,自然乖的跟个老实孩子一样,丝毫不敢犯错。两人亦师亦友多年,徐婉如对熊嬷嬷越了解,对她来海山陪伴自己的目的越怀疑。只是徐婉如也没有猜到,熊嬷嬷上山的理由,会在她自己身上。
徐婉如还以为,是师傅孙道隐的事情太过吸引世人的注意力,而宁国公主想在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身上,找出一个切入点,所以才找到了熊嬷嬷,让这么一个能干的嬷嬷跟来做事。她日夜都陪着徐婉如,自然知道一切事情的起伏变化了。
可是,熊嬷嬷又跟着她下山了,这一点,徐婉如才有点疑惑起来。如果说,熊嬷嬷在山上,是观察师傅孙道隐,那么她跟着徐婉如下山,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徐婉如也只想到这个地步,没有继续追下去。毕竟,熊嬷嬷跟着她这么些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徐婉如对自己的师傅和师兄,都十分有信心。她就不相信,天下有谁,能够在她的师傅和师兄手里,得到什么消息。除非,是他们自愿给的。
有了这么一层的保险,徐婉如对熊嬷嬷这么一个细作类型的嬷嬷,并没有太大的防备。两人你来我往,斗智斗勇了许多年,一切自然而然就这么过下来了。到了现在,徐婉如对熊嬷嬷,自然也有些好感。如果这么一个人,只是为了探寻什么东西,而留在她身边的话,徐婉如觉得,自己会有些难过。
前不久,她刚刚发现了燕国公主前世对她并不怎么好,或者说,换而言之,很可能明面上甜蜜蜜,实际上却对她下了黑手。明白这一点之后,徐婉如很害怕别人背叛她,至少,她很害怕熊嬷嬷也跟燕国公主一样,做出背叛她的事情来。
既然如此,不如早一些让熊嬷嬷离开,回去宁国公主的身边。免得日后两人撕破脸,彼此再无相见的日子。
如果说,熊嬷嬷只是一个寻常的老嬷嬷,从宫里出来,又没有子女可以依靠,那么,宁国公主派人上山照顾徐婉如多年,就很容易理解了。
可是,熊嬷嬷的本事,徐婉如很快就看出来了。刚到海山的时候,徐婉如虽然是个六岁的孩童,可是心里,却是个活了两辈子的沧桑妇人,经历了无数苦难。
当然,她对宫里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当时的徐婉如,京城跟着燕国公主进宫。即使她自己的礼仪不怎么到位,可是对别人的做法,却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熊嬷嬷一上山,徐婉如就犯了一个错误,以为她只是一个宫里那些精通礼仪的嬷嬷,没什么特殊的。所以,徐婉如并没有太把熊嬷嬷放在眼里。也因此,吃了一个大亏,事后徐婉如才发现,熊嬷嬷的本事,可不是只在礼仪规矩上面。熊嬷嬷的本事,第一在功夫,第二在防卫布局上面。
徐婉如的大师兄唐知非,除去师傅,在海山上是功夫最高的一个人。他对熊嬷嬷的本事,都十分肯定。而那会儿的徐婉如,刚跟着唐知非学了一点儿皮毛,实在是十分不够瞧。到了熊嬷嬷手下,自然乖的跟个老实孩子一样,丝毫不敢犯错。两人亦师亦友多年,徐婉如对熊嬷嬷越了解,对她来海山陪伴自己的目的越怀疑。只是徐婉如也没有猜到,熊嬷嬷上山的理由,会在她自己身上。
徐婉如还以为,是师傅孙道隐的事情太过吸引世人的注意力,而宁国公主想在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身上,找出一个切入点,所以才找到了熊嬷嬷,让这么一个能干的嬷嬷跟来做事。她日夜都陪着徐婉如,自然知道一切事情的起伏变化了。
可是,熊嬷嬷又跟着她下山了,这一点,徐婉如才有点疑惑起来。如果说,熊嬷嬷在山上,是观察师傅孙道隐,那么她跟着徐婉如下山,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徐婉如也只想到这个地步,没有继续追下去。毕竟,熊嬷嬷跟着她这么些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徐婉如对自己的师傅和师兄,都十分有信心。她就不相信,天下有谁,能够在她的师傅和师兄手里,得到什么消息。除非,是他们自愿给的。
有了这么一层的保险,徐婉如对熊嬷嬷这么一个细作类型的嬷嬷,并没有太大的防备。两人你来我往,斗智斗勇了许多年,一切自然而然就这么过下来了。到了现在,徐婉如对熊嬷嬷,自然也有些好感。如果这么一个人,只是为了探寻什么东西,而留在她身边的话,徐婉如觉得,自己会有些难过。
前不久,她刚刚发现了燕国公主前世对她并不怎么好,或者说,换而言之,很可能明面上甜蜜蜜,实际上却对她下了黑手。明白这一点之后,徐婉如很害怕别人背叛她,至少,她很害怕熊嬷嬷也跟燕国公主一样,做出背叛她的事情来。
既然如此,不如早一些让熊嬷嬷离开,回去宁国公主的身边。免得日后两人撕破脸,彼此再无相见的日子。
第688章 打算
徐婉如情绪低落地在寝室里坐着,华青悄悄地进来了,却又悄悄地出去了。熊嬷嬷这会儿又回来了,看见她仍旧坐着,就给胭脂示意,让她服侍徐婉如洗漱睡下了。华青的性子一向稳妥,熊嬷嬷十分看好她,只是又担心她是忠顺府跟出来的丫头,心里多少有些不怎么信任,所以才没有在华青身上下功夫。而胭脂虽然也是忠顺府出来的人,可是她生性简单一些,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是什么表情,所以熊嬷嬷对胭脂,反而更信任一些。
再想想,徐婉如身边的丫鬟婆子,来路都有些奇怪。忠顺府的会替燕国公主和徐铮看着徐婉如,而熊嬷嬷会替宁国公主看着徐婉如,还有些宫里来的,也不知道会是谁的眼线,有可能是肃宗的人,也可能是邓太后,或者后宫某个妃嫔皇后的人。
熊嬷嬷想到这里,也理解徐婉如为什么对小莲另眼相待,只有小莲这样无依无靠的,才会绝对地忠心于徐婉如。
只是,这几天熊嬷嬷也在观察左月。这人虽然是英王送给徐婉如的,可是来的凑巧,绝对不是英王的耳目。毕竟,徐婉如去青柳枝闹事,只是偶尔起心,原先并没有打算。熊嬷嬷可不相信,英王一开始就知道徐婉如要去闹事的。
这个左月虽然来的莫名其妙,却跟英王的确没有关系。熊嬷嬷观察下来,觉得这个左月倒是个好苗子,若是培养她做个大丫头,远远好过再买个小丫头,从小开始培养。
毕竟,徐婉如这个年纪的姑娘,身边不大可能带个比自己小太多的丫鬟了。而跟她差不多年纪的丫鬟,十四五岁,大多数都是别人家训练过的。要是没训练过,也不怎么好使唤。
所以熊嬷嬷就觉得有些为难了,她挑了些小的先训练着,可是眼下着急要用的,却没有训练好的人手。观察了一段日子,左月倒是进了熊嬷嬷的眼睛。
熊嬷嬷安置徐婉如睡下了,就往左月的屋子里去了。有些事情,熊嬷嬷打算,让左月开始到徐婉如身边去服侍着。以后慢慢的,再取代了花青和胭脂这两个大丫鬟。毕竟,左月身上没什么利益冲突,对徐婉如忠心的程度,总能比忠顺府的人来的好。只是熊嬷嬷的这个决定,日后又是一段故事,这里暂且不表。
花青和胭脂,自然也能觉察出来熊嬷嬷的意思。不过,她们以为,熊嬷嬷只是个寻常的出宫婆子,虽然有本事,她们却并不清楚,熊嬷嬷究竟有多厉害。燕国公主对熊嬷嬷尊敬,她们几个大丫头,才表现的尊重一些,但是也止于此了。
左月不过是个青柳枝的清倌,在花青和胭脂这样的家生子看来,的确没什么威胁。即使她也成了徐婉如左右的大丫鬟,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要知道,别说郡主,就是一个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身边总也有三四个大丫鬟。徐婉如现在封了郡主,身边大丫鬟的人数,绝对不会只有花青和胭脂两人的,所以她们也没太放心上。
至于徐婉如,她也是看见熊嬷嬷的举动了,才知道,熊嬷嬷很可能真的要走了,现在已经开始给她准备人手了。所以许多事情夹杂到一起,她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胭脂服侍徐婉如睡下了,可是她在床上转辗反侧了许久,方才入睡。
只是一睡着,却做了个极为荒唐的梦。
梦里面的她,一身红衣,虽然不是嫁衣,却也能看出个大概来,应该是新媳妇刚过门那会儿的红衣裳,图个喜庆和福气,很多新嫁娘在回门之前,都穿一色的大红,只是款式有些不一样。
徐婉如毕竟是结过婚,嫁过人的妇人,这会儿看见自己身上的红衣,就猜出来了,应该是回门前的衣裙了。
徐婉如心里苦笑,莫非,她又梦见自己初进陈家那会儿的事情了?
只是抬头看去,却是庭院深深深,草木葳蕤,一看就是有些时日的老宅子。比陈家的宅子气派了不知道多少,而积淀深沉就更不用多说了。
徐婉如自己觉得,看起来比忠顺府和现在的荣园郡主府气派了许多,想来,是京城某个权贵人家的宅子吧。虽然看着眼熟,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家的宅子。
徐婉如更不知道,她自己为什么穿了一身新嫁娘的衣裳,在人家园子里来回走动。莫非,是去拜见公婆?也不知道,这么一个新嫁娘的身边,怎么会没有一个服伺的人。
毕竟是她不熟悉的环境,梦里的徐婉如很快就迷路了。她在原地绕了好几个圈,一直围绕着一座高楼打转。徐婉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一个高楼嘛,路又是南北东西交错,实在是很好认的,也不知道梦里的自己,为什么老是走不出来。不过,这楼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啊,徐婉如看见梦中的自己抬头去看高楼上的匾额。
梦里的徐婉如抬头去看,床上躺着的徐婉如也跟着去抬头。只见高楼上挂着个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天水楼三个字。因为这字跟文人的笔力相去甚远,所以徐婉如不禁多看了几眼,的确有些风骨,却又不落凡俗。
因为陈奇可的缘故,徐婉如对字和书画也有些了解,她正看得出奇呢,却发现梦里的徐婉如终于离开了天水楼的范围,往西北方向而去了。
床上的徐婉如有些着急,喊了几声,却发现完全发不出声音来。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拦梦里面的那个自己。梦里面的那个人,虽然跟她长的一模一样,可是身上的气质,却截然不同。前世的徐婉如刁蛮任性,即使吃了无数苦头,身上的那股子娇蛮任性,仍旧隐约可见。只是这个梦里的徐婉如,却是大方得体,真的像个大家闺秀。
徐婉如心里着急,声音又发不出来,只得飞速跟上梦里面的那一个徐婉如,一路半是陌生半是熟悉,说不出来的诡异违和感。
第689章 原来
梦中的徐婉如走的飞快,徐婉如跟的辛苦,明明是梦中,却总觉得磕磕碰碰,走的十分吃力。只是没一会儿,她就隐约看见前面那个红色的身影了。
徐婉如一边喘气,一边感慨,这么大的宅子,竟然没一个下人,也不知道,是哪家暴发权贵,只知道买个大园子,把房子造的气派,却不知道高门大户的规矩,连个人手都没有。就让一个新嫁娘,这般在园子里走来走去,吃力无比。
看见那个红色的身影了,徐婉如松了一口气。她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梦,可梦里的东西,却十二分的清晰。
这样的梦境,真是可怕。
徐婉如一边觉得这样的梦境诡异,一边又很好奇。因为前世今生的缘故,徐婉如对自己出现在这么一个园子里面,并不觉得吃惊。或许,除去前世今生,她还有其他的前世今生呢。又或许,在其他地方,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的她存在呢。
因为这一点儿好奇,徐婉如跟着梦中的自己,走的飞快,虽然辛苦,却也不敢停下。
没一会儿,前面的红色影子转了一个弯,似乎进了一个院子,看起来,正在府邸的中轴线上。想来,应该是这个宅子的正屋了。
徐婉如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这梦中的红衣女子年纪轻轻,不像是当家主母的年纪。若是住在这么大的一个府邸里面,正屋里的,应该是个四五十岁的当家人,而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莫非,这个时空里的徐婉如,嫁给了一个半老的当家人?徐婉如更觉得好奇了,跟在后面,穿过了月亮门,藏在了屋边的竹丛里面。
只是前面那个红色的身影,并没有大大方方地上前,这个院子里面,似乎住了当家人。只是,这个红色衣裳的徐婉如,并不敢上前。跟着的徐婉如觉得,更是好奇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她家里,为什么她是这么一副做派。
这个院子很明显是正屋,这么年轻的新嫁娘,也不知道里面那个老头子是什么模样。徐婉如跟在后面,十分的愤愤不平,怎么哪里的自己,哪一辈子的自己,似乎都过的不怎么样啊,这里竟然还嫁给了一个老头,这叫什么事情啊。
不一会儿,院子里面的人发现外面的新嫁娘,就出来了。
只是出来的,并不是个主子,反而是个丫鬟的模样,穿了个碧绿色的比甲,腰身掐的很细,看起来就妖里妖气。只是身上的衣裳,到像是粗使丫头的模样。徐婉如见了,越发觉得奇怪了。这个新嫁娘做事畏畏缩缩,并不敢直接去正院子里去。而正院子里的丫鬟,长的品貌上佳,却只是个粗使丫头。很明显,背后应该有一个厉害会吃醋的主母,所以这个品貌好的丫鬟,才被派到屋子外面做杂事,进不了屋子。可是为什么这个穿红衣服的主母,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厉害呢。
果然,那个碧绿色衣裳的丫鬟一出来,就对着红衣裳的徐婉如喊了一句,“大少夫人,这儿不是您来的地方,您还是快走吧!”
语气不知道多少嚣张刻薄,虽然她说的不是自己,徐婉如也气的够呛了,这是什么玩意,敢跟主母这么说话。不会这个红衣裳的徐婉如,不是主母吧?
徐婉如有些狐疑了,只是那个徐婉如,的的确确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新娘子衣裳,是正室无误了。这可真是奇怪,一个妖里妖气的丫鬟,能够对正室这般大呼小叫,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太不像话了,徐婉如在心里嘀咕,若是那个丫头再说几句,徐婉如觉得,自己都要跳出去给她一个耳光了。
只是,前面的那个红衣裳徐婉如,也不是个弱势的女子。反而堂堂正正站直了身子,脸色也有些愤愤不平起来了,对着那个绿色比甲的丫鬟很坚决地说道,“让她出来见见我。”
那个丫鬟明显一愣,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新嫁娘这般强势。
“苏姨娘这会儿身子不舒服,见不得大少夫人,还是请您回去吧。”绿色比甲的丫鬟只是个园子里的粗使丫头,做不得主。只要徐婉如坚持,她是拦不住大少夫人的。毕竟,人家是八抬大轿抬进门来的正室夫人,里面那个苏姨娘,如何能比呢。
苏姨娘,现实里面的徐婉如冷笑了一声,跟她和陈奇可那会儿好像啊,也是苏姨娘,也是被丈夫给冷落了。这个叫什么事,是她徐婉如的命运就该如此吗。
现实里面的徐婉如也是一声冷哼,“她一个姨娘,我进门三天了,也不见她来见见我。既然她病了,那就我来看看她了,这样也使不得了?”
听她说的可怜,徐婉如也有些同情她了,看来,是这个徐婉如嫁了个老头,而老头家里,又有个很得势的苏姨娘。因为苏落雪的缘故,徐婉如对姓苏的女子,加上姨娘两个字的,全都恨的咬牙切齿。这会儿看见这个徐婉如也遇见了一个苏姨娘,就恨不得替她去出气了。
只是她气的发抖,都没法移动一步了,徐婉如大吃了一惊,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法移动了,只能在竹林里面藏着了。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徐婉如知道,这个只是梦境而已,醒来就没有事情了。所以,心里虽然不满意眼下不能动弹的状况,徐婉如到时没有惊慌失措。前面那个徐婉如,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气势如虹,越发有当家主母的模样了。
那个绿色比甲的丫头拿徐婉如没办法,只得进去找主事的人了。果然,没一会儿,就出来一个婆子,叠了三层肚皮,肩膀宽厚,出来一喊,嗓子大的哟,震耳发聩。
“大少夫人,”那个婆子叫道,“苏姨娘病着,不方便见您,您看您这样大日头底下站着,病了也不好。怎么出门,也不带个丫鬟婆子,就这么一个人东走西走的,我们定北侯府,可不是寻常人家,你这样走来走去,撞见个将军士卒的,像什么样子,还大家闺秀,什么大家闺秀,一点儿规矩也不懂的。”
第690章 旧恨
那个三层肚皮的婆子还在念念叨叨,徐婉如听的都快气坏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站了竹林里面,只能旁观,不能言语,更不能行动,就这么定定地站立不动。
“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少夫人,”那个红色衣裳的新嫁娘板着脸强调,“找个姨娘,还要你一个婆子许可吗,莫非你们定北侯府的规矩,就是让个下人来教训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嘛?”
看她有些生气了,那个婆子倒是没有那么刻薄了,只是冷冷的一笑,“这倒没有,少夫人的言语也太重了。只是老身也是为了少夫人好,我们定北侯府不比宣府那种地方,府里面的规矩也多了一些,少夫人要是不清楚,老奴可以请示夫人,让少夫人去祠堂读几天家规。”
这个婆子的话一出口,竹林里的徐婉如气的受不了,那个红衣服的新嫁娘,也气的发抖了。
别的都不说,这个婆子二两拨千金,非但抹杀了自己打压新少夫人的事实,更是搬出夫人这个婆婆来压新媳妇,实在是可恶。
夫人?徐婉如突然一愣,原来这个新嫁娘上面,竟然还有一个婆婆啊。若是她还有一个婆婆,如何让一个年轻的少夫人,住了主屋呢?不对,她是来主屋找人的,找的还是一个姨娘,这事情,倒是越看越诡异了。
竹林里的徐婉如见了这么些事情,心里越发想不明白了。这事在她看来,已经有些不可思议了。只是,谁家里都有些腌事,这一点,徐婉如还是明白的。大概,这个定北侯府,也是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吧。外面光鲜亮丽,金玉其外,里面却是败絮其中。
只是定北侯,京城有这么一个侯府吗?忠顺府出身的徐婉如,前世今生对这些个侯府,可是十分清楚的。哪个公府,哪个侯府,哪个伯爵府,里面的亲戚关系,里面的人际来往,徐婉如知道的虽然不是很多,却也知道一个大概的。不知道,这个定北侯府,又是从哪里冒将出来的。
不过,这里既然有一个徐婉如,那么,这里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定北侯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很明显,那个红衣裳的徐婉如,这会儿已经被那个婆子彻底激怒了。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个婆子的名字,只是气的变了声调,“你,你,你给我去把苏落雪找出来!我住了侧院,她一个小小的姨娘凭什么住个正院,这就是你们定北侯府的规矩吗?好好好,我明儿回门,倒是要跟家里人说说,你们定北侯府是怎么宠妾灭妻,无视人伦纲常的。”
苏落雪啊,徐婉如听见这个名字,突然间前世今生混合到了一处,原来这里的她,也遇上了苏落雪。那么,是不是,还有一个陈奇可呢。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为什么她总要遇见这么几个人。绕来绕去,怎么都摆脱不了,这样的人生,之后会不会还在她的生命历程上重演?
一时间,徐婉如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虽然,她知道这是一个梦,可是梦里面,还有前世,她都遇上了苏落雪,看样子,哪个空间时间里的她,都没有占上风。明明是个正室,却这般落下风,还这般倒霉悲催的模样。
谁知道,那个婆子哼了一声,还打算开口反驳这个红色衣裳的新嫁娘。
只是院子里面,有人很是轻柔地拦住了她,“王嬷嬷,这事是我不对,不该让少夫人来找我的,你也进去歇歇,这么热的天,可别中了什么暑气。”
竹林里的徐婉如,这时候才觉得竹子随着风动,隐约有丝寒意,的确,是个初夏的时候。跟她搬到郡主府的时候,差不了太多。
明明是个温柔可亲的声音,徐婉如却硬生生听出了一股子寒意,因为,这个人的声音,这个人的语调,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前世的苏落雪就是这样,在她面前不停地赔礼道歉,处处显得她这个当家主母没有本事,脾气恶劣,只会打骂下人,不会恩威并用。
徐婉如还没有从回忆里面出来,那个苏落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徐婉如站在竹林里面,只看得见红衣裳的那个自己,却看不见另一边的苏落雪。可是听声音,的的确确是她了。
没一会儿,徐婉如就听见苏落雪说道,“妾身见过主母。”
“这么大的太阳,”那个新嫁娘的徐婉如冷冰冰地问道,“你都知道关心一个老刁奴,却不知道请我这个主母进去避避暑气嘛?”
竹林里的徐婉如听了,顿时就知道了,这个徐婉如,比自己的段位高出了许多。她前世对着苏落雪,可没有这么平静。
这会儿她虽然已经被那个王婆子给气坏了,可是见到苏落雪的时候,并没有把王婆子和那个绿色比甲丫头的气,撒到苏落雪的头上。这一点,就比前世的徐婉如强上许多了。
因为她问的冷静,做事由没乱了方寸,竹林里的徐婉如,倒是也平静下来了。至少,这个自己吃不了大亏。只是新嫁娘才三天不到,如何就跟夫家的人起了这么大的冲突呢,想来这个定北侯府,一定不太平的很。
那个苏落雪,自然是柔柔弱弱地说道,“妾身跟着夫君匆忙进京,一时赶的急,淋了些雨,就有些发烧了。妾身没当一回事,又收拾了许多北疆带来的东西。夫君素日只让妾身收拾,也不好假手于人。本想等少夫人过了洞房之夜,就去拜见……只是……”
只是什么,那个红衣裳的徐婉如,脸色铁青,想来,那个洞房之夜也没成吧。
“只是夜里烧的厉害,耽误了少夫人的洞房,实在是妾身的错,还请少夫人不要怪罪夫君,他在北疆战事着急,这会儿冒着风雨赶路,也是情非得已。”
那个苏落雪完全不像个姨娘,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解释了她们夫君的去向,“两个孩子在北疆,夫君也不放心,还请少夫人体谅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