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正事
朱念慈虽然是徐简和徐婉如的小姨,可她是朱念心的异母妹妹,算起来,也只比外人亲了一点。
有朱自恒这个大舅子在,朱家想跟忠顺府搭上关系,只怕不容易。更何况,这么些年,吴氏和朱念慈,并不知道在徐简和徐婉如身上下功夫。
朱念心死后,她们才回过神,这是条好路子。吴氏能讨徐简欢心,却讨不了徐婉如的欢心。
更何况,朱念慈又不亲切更不温柔,很会端架子,连徐简那么好哄的,她都哄不了。只怕到了忠顺府的面前,朱念慈这个小姨的身份,也不够用。
只是,朱老爷子若是坚持,忠顺府可能会考虑一下。至于徐铮最后这么决定,这个,朱自恒也说不好。
他是大哥,没道理跳出去当众毁了小妹的婚事。要做,也得隐秘一些。眼下八字都没一个一撇,朱自恒虽然不高兴吴氏和朱念慈觊觎忠顺府侯爵夫人的位置,可离动手,还差了好远。所以,抹黑徐铮,自然成了首要任务。
“徐铮太糊涂了一些,”朱自恒说,“嫡庶不分,他还跟如意说,她跟二小姐,在他眼里是一样的,什么一视同仁。那个二小姐,管姨娘叫娘,今儿早上,还穿了一条大红色的裙子。”
“这徐铮,也太糊涂了!”朱老太爷有些生气,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就是那个青楼出身的姨娘吧,”朱念慈对徐铮的小妾,倒是十分熟悉。
按理,如果吴氏是徐简徐婉如的亲姥姥,她就会担心,孩子有那样的父亲,可如何是好。
可是,吴氏首先是朱念慈的母亲,所以,她先考虑朱念慈的幸福。若是朱念慈嫁到忠顺府,和小妾平起平坐,她的心里,就烧起了一把火,对徐铮,就没那么喜欢了。
只是,吴氏觉得,那是因为朱念心没本事,拿捏不住姨娘,所以手下的小妾才造反。要是搁她手里,必定让那些姨娘见了她就害怕。
这点,倒是也是事实。吴氏嫁到朱家,前面有几个姨娘,全让她找了各种理由,卖的卖,打死的打死,赶走的赶走,现在,一个都不剩了。
朱自恒自然也知道,如果朱念慈有吴氏帮忙,在忠顺府的确能立得住脚。可他就是不愿意,自己的外甥外甥女有这样的后妈。所以这事,他迟早会给搅了,眼下,就让她们先幻想一会儿。
徐简他们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鱼,出来的时候,朱时雨的袖子是湿的,徐简的袖子也是湿的。
朱老爷子挑了挑眉毛,心想,不知道那几条金鱼还活着不。要不是家里有个朱时雨,他老早就买绝品的墨龙睛狮头了,哪里会养这么普通的。
好在,徐简第一天来,就算捏死了金鱼,老爷子都不会抱怨。所以,朱时雨趁着家里来客人,玩的很是开心。折腾好金鱼,才觉得肚子饿了。
徐婉如跟了他们后面,就知道是朱时雨自己想玩,不过,她一直琢磨的是,徐铮到底是怎么死的。
前世,徐铮明年夏天就会病死。徐婉如记得,今年肃宗登基,仍旧用的太宗年号,永嘉十七年,明年就要改年号为嘉和了。
前世这一年的新年,徐铮已经卧病再床,不能起身了。可现在,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联想到赌坊下令,让柳方杀死徐简的事,徐婉如觉得,徐铮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
徐简不死,即使徐铮出事,爵位也轮不到外人。这次下手的,应该想父子两人都杀吧。只是,徐简没死成,忠顺府也有了防备,下手的人,自然更谨慎了。他们不会放弃,应该只是等待机会。
说实话,徐婉如对徐铮是否会死,她不怎么在乎。可徐铮要是死了,那人就会冲着徐简而来。徐婉如觉得,还是有个盾牌,对徐简来说,日子也容易一些。
她自然相信,燕国公主有本事护的徐简安全,可被保护过头的孩子,长大之后,只怕又是徐铮这样,一事无成啊。
徐婉如虽然不喜欢徐铮,还是打算,回家之后,多去望湖楼看看,免得他遭人暗算,害的徐简年纪轻轻,就要躲东躲西,暗箭难防啊。
大人们说着话,徐婉如想着心事,朱时雨的肚子,却咕地叫了一声。
徐婉如笑着,摸了摸朱时雨的肚子,小孩的肚子,小小的,却很柔软。
“小雨饿了,”徐婉如笑。估计早上在萱园,他一个小客人,也不好意思放开了吃吧。
朱时雨红了脸,抓着徐婉如的手,很是高兴。
吴氏却拉过徐简,“竹君饿了没?要不要吃蟹粉狮子头,姥姥让他们给你做。”
徐婉如扯了徐简的手,“舅妈已经让人做了,还放了许多荸荠。”
徐简咽了咽口水,“姐姐,我也饿了。”
徐婉如也摸了摸他的肚子,逗的徐简直笑。吴氏看了一眼徐婉如,心想,看来这两姐弟,得先拿下这当姐姐的。
朱自恒就说了,“小夏那里已经安排好了,孩子饿不得,我带回去吃饭吧,下次再来姥爷姥姥这里。”
既然如此,吴氏也没法留人了,只得让朱自恒带着孩子走了。朱老爷子担心金鱼,赶紧进书房一看,哎哟一声,果然全浮起来了。
回了自己院子,朱自恒就看见姚小夏起来了。
“你怎么又起来了呢?”朱自恒有些抱怨,“张大夫不是让你躺着好好休息吗?”
“我这不是好了吗?”姚小夏笑,指了指桌上的茯苓糕,“白玉,先带他们去洗手。”
看了一眼朱时雨他们,姚小夏又笑,“等会儿一人一块,谁也不许多吃,否则,吃不下饭,就要罚了。”
白玉点点头,带着孩子去洗手了。
忠顺府来了两个丫鬟,一个珍珠一个玛瑙,都是燕国公主屋里的大丫鬟,平日跟着徐婉如和徐简,这次来外家,也跟着来了。
白玉带着去洗手,珍珠和玛瑙也跟着去了。
一批人呼啦啦地去洗手,姚小夏靠了朱自恒身边,轻声说,“真热闹。”
第47章 赶人
朱自恒扶了妻子,点点头,看着徐简他们的背影,“是很热闹,咱们以后也生这么一群。”
姚小夏噗嗤一声就笑了,“那我不是又要忙了?”
“有劳娘子了,”朱自恒弯腰行礼,“小生此厢有礼了。”
“去你的,”姚小夏轻轻拍了一下朱自恒,问,“荷香榭那边,还想着那事吗?”
“她们想拿竹君和如意做文章,”朱自恒笑,说,“有如意在,她们成不了。”
“如意这孩子像你,”姚小夏笑,“性格倒是不像妹妹。”
朱自恒点点头,像他才好,像他才不会吃亏啊。
至于如意的性格,到底像谁,燕国公主也有别的看法。
朱自恒带着徐简和徐婉如回家,燕国公主也处理了萱园的一些丫鬟。本来,徐婉如说了,不要分开秦蕙兰夫妻。
可秦蕙兰来翡翠胡同,见了主子当没看见,这事白嬷嬷派人去告诉张嬷嬷了。张嬷嬷一说,燕国公主就按徐婉如的打算,两夫妻一起给打发到大同的庄子去了。
恶奴欺主,这是所有大户人家的大忌。
秦蕙兰穿了身崭新的绛紫色褙子,从苏家出来,就回了忠顺府。本来,她男人卢德胜只以为,是因为小姐公子落水的事,所以才罚了他们。
这事虽然冤枉,可秦蕙兰没有看好小姐公子,的确有错。既然有错,就好好认罚。她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小姐和公子总还念一份情,迟早会捞了他们夫妻回府。
卢德胜在回事处做事,大大小小也算一个管事。只是管家的是徐大老爷一家,他是侯爷一派,所以多少有些为难。
趁着这事,先去外面庄子上熟悉一下,等侯爷娶了新夫人,夫人掌了权,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所以,卢德胜也算想得开,心里虽然有些埋怨,还是交接了工作,跟父母说了一身。卢德胜的父母,也都在忠顺府做事,听了儿子的话,多少有些埋怨秦蕙兰。
他们原以为,她是夫人的大丫鬟,日后总有好处。谁知道,夫人死了,这秦蕙兰没带来好处,还连累他们家了。
可是,秦蕙兰爱撑面子。跟着朱念心一起嫁过来的几个丫鬟,还有一个剑竹,一个文松,一个醉菊。剑竹和文松一早就被燕国公主打发了。
剩下一个醉菊,也嫁了忠顺府的管事,就是大管家沈立山的儿子沈大楚。秦蕙兰在徐婉如屋里做事,醉菊就在徐简屋里做管事娘子。
秦蕙兰做错了事,却觉得自己运气不佳。徐简在萱园的东厢房住,徐婉如在西厢房住。徐简不怎么回自己的屋子,不是在姐姐那里,就是在祖母那里。
所以,大前天偷偷跑去芝园玩,就是在西厢房逃出去的。人在西厢房不见了,就怪西厢房的丫头,秦蕙兰做管事娘子,自然首当其冲。
徐简和徐婉如差点出事,燕国公主就想打死秦蕙兰,最后徐婉如求情,才算打发了他们夫妻去大兴了事。
谁知,这秦蕙兰因此记恨徐婉如,偏偏穿了新衣服,到翡翠胡同去跟姐姐告辞。她在姐姐面前,也一向好胜,只说卢德胜去管庄园,自己也一起去。
她倒是没想当面不喊徐婉如,所以小丫鬟一提醒,她就进了苏家的院子。可是,朱家是她的朱家,她从朱家门前过,明明知道徐简徐婉如要去朱家,她却连请安都没去请,眼里也的确没有徐婉如和徐简了。
所以,白嬷嬷把这话传给张嬷嬷,燕国公主就大怒了。一个奴才,不把自己的孙子孙女放眼里,她早就想打死秦蕙兰了,这下子,自然让人去打板子了。
打好板子,就告诉卢德胜,是他婆娘眼里没有主子,经过朱家不请安,还当着徐婉如的面,进了苏家。
之后,让他们过了正旦,就出发去大同的庄子。大同的庄子不比京城的,那里的管事的人,一早就定好了,卢德胜他们去了,除了下地干活,再没别的事情可做。
相比回事处的活,这种地如何能比,卢德胜自然暴怒了,秦蕙兰挨了顿揍,才想起来,要去朱家找小姐求情。否则,还没到大同,她就先被卢德胜给打死了。
徐婉如在朱家住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就有婆子来说,“忠顺府的秦蕙兰来了,想见见如意小姐。”
姚小夏看了一眼徐婉如,问,“她有什么事吗?”
“没说什么事,只说要见见如意小姐,”那婆子想了想,又说,“看样子,似乎挨了一顿打,脸上还有伤。”
“不见,”徐婉如很直接地拒绝了,“以后她要是再来,给我打出去。”
那婆子有些奇怪,秦蕙兰不是大小姐的陪嫁嘛,怎么如意小姐这么不待见她啊。
姚小夏点点头,“就按如意说的来。”
那婆子就出去赶人了。
徐简有些奇怪,问,“姐姐,是祖母打的蕙兰吗?”
“不是,是她男人,”徐婉如说,“打板子又不打脸上的,脸上要是有伤,就是她男人打的。”
“她男人干嘛打她啊?”徐简有些想不通,“是因为我们落水的事嘛?”
“不是,”徐婉如想了想,说,“昨儿我跟舅妈在大门口,就看见秦蕙兰了,她见了我们,就装作没看见,进了苏府。之后也没过来请安,我就让白嬷嬷告诉张嬷嬷了。应该是张嬷嬷告诉她男人了。”
“她看见姐姐,为什么不请安啊?”徐简问。
“她照顾不力,祖母要罚她。她跟我求饶我没帮她,她就生我的气了。”徐婉如说,“自己做错事,还怪人家,这种人要离得远一些。否则她倒霉了,明明跟你无关的,她非说你不帮忙也是错,被冤枉了就麻烦大了。”
“哦,”徐简没听懂,只是点点头,“那我以后离她远一些。”
“嗯,”徐婉如点点,心想,她去了大同,能不远吗。
朱时雨却笑了起来,“我们小姑姑也这样,明明是她错了,却总说是别人错了。”
“那我们离她也远一些,”徐婉如笑,徐简跟着点了点头。
第48章 烤鸭
徐婉如看了一眼笑的十分奸猾的朱时雨,心想,这三个孩子里面,就徐简最像个五岁的孩子了。
朱时雨是耳濡目染,天天看着朱自恒学的。自己是活了四十几年回来的,偏偏徐简是个单纯的,真让人担心。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徐婉如想着,让徐简跟朱时雨多接触,能学一些,也是好的。怎么着,也得让他们关系好一些,到时候,朱时雨也能帮着徐简一些。
徐婉如正琢磨着,吴氏身边的杨嬷嬷却进来说,“老夫人说了,夫人身子不便,年底的事,就交给二小姐吧。”
“好的,就听母亲的。”姚小夏点点头,这事,朱自恒昨儿就跟她说了。
年底人来人往,事情又琐碎又累人。她有了身孕,正好趁着朱念慈还没出阁,让她管一管。管好管坏都无所谓,反正朱念慈很快就会出嫁。
姚小夏五年前生了朱时雨,一直没再怀孕。要不是一举得男,吴氏老早就逼着朱自恒纳妾了。
好在朱自恒还算有主张,只说不急,子女都是缘分,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吴氏往朱自恒屋里塞了两个人,都被他轻描淡写给打发了。
要说朱自恒美貌是一回事,聪明能干是另外一回事,可姚小夏最爱的,还是他一心一意对待自己。
所以,朱自恒关心的事,姚小夏怎么都会帮他。忠顺府的燕国公主再凶悍,她都敢去帮朱念心,为的,就是朱自恒。
方嬷嬷跟姚小夏商量好家里年底的安排,又跟她要了对牌,说,“老夫人让公子,如意小姐,竹君公子去她屋里用午膳,等会儿到饭点了,夫人就不用备饭了。”
“也好,”姚小夏点点头,拿了对牌,交给了方嬷嬷。
方嬷嬷领了牌子,又问了徐简徐婉如最喜欢的菜,就施施然走了。
朱时雨凑到姚小夏边上,有些抱怨,“祖母从来就不问,我喜欢吃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就成了。”姚小夏笑,她也知道,吴氏对朱自恒并不好,对他们的孩子朱时雨,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有在朱老爷子面前,吴氏才会装的像个慈祥的好祖母。
“小雨很喜欢烤鸭吧,”徐婉如笑,“我刚刚告诉方嬷嬷了,中午一定会有烤鸭了。”
“嗯,”朱时雨的眼睛都亮了,徐婉如竟然也知道。他喜欢的人,父亲,母亲,还有如意,都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了。祖母问不问,他根本就不在乎了。
姚小夏也跟他解释过,祖母前面,还有一个祖母,前面那个祖母生了父亲和大姑姑,后面的祖母生了小叔叔和小姑姑。他隐约也知道,不是一个祖母,所以这个祖母对他们并不亲热。
可是,为什么如意和竹君来了,祖母就那么热情呢。大姑姑也是前面那个祖母生的呀,跟他父亲是同一个母亲啊。
虽然有些糊涂,可朱时雨很清楚,他跟如意的关系,比谁都亲。至于徐简,现在他在朱家做客,朱时雨觉得,还是对他也客气一些吧。
到了饭店,白玉带着三个孩子,珍珠和玛瑙也跟着,都往荷香榭去了。难得徐简和徐婉如来趟朱府,吴氏又想替朱念慈给他们留个好印象,自然十分卖力布置饮食了。
偏偏朱念慈刚抓了管家的事,这会儿还跟管事们在说事,没来得及过来。
吴氏看见徐简和徐婉如,就像看见两尊金佛一样,笑眯眯地牵了两人的手,吩咐方嬷嬷,“先带他们去洗手。”
朱时雨就跟个没人要的孩子似的,跟在徐婉如后面。徐婉如伸了手,扯了一把朱时雨。朱时雨抓了徐婉如的手,自然又高兴起来了。
徐婉如心想,吴氏对朱自恒跟朱念心如何,她是不知道的。可眼下,大家已经没有利害关系了,朱自恒也是朱家的当家人了。这吴氏还这么对朱时雨,实在是本性刻薄。
如果她对朱时雨好一些,说不定,朱自恒对吴氏的两个子女,也能好一些。她这样有利益就好,没利益就无视,别说朱自恒,估计连姚小夏都有意见呢。
三人洗了手,回到桌前,朱时雨一眼就看见桌上的烤鸭了。
徐婉如得意地冲朱时雨眨了一下眼睛,朱时雨压低声音说,“好像是万春阁的。”
万春阁的烤鸭,在京城最为有名,离朱府也不远。徐婉如上午才说了要烤鸭,中午怎么来得及做。所以,吴氏干脆让人去万春阁买了一只。
烤鸭削地薄薄的,鸭皮连着鸭肉,看起来就很好吃。边上垒着一盘雪白的面饼,葱丝面酱都叠在边上。
朱时雨毕竟还是孩子,看见喜欢吃的,就很高兴,伸了手,就开始包鸭肉。徐简见了,也开始自己动手。他在家里,几乎没有自己动手的机会,这会儿见朱时雨开动了,他也去抓了。
吴氏见了,笑的很是慈祥。
徐婉如看了一眼鸭汤,方嬷嬷很有眼力劲,马上就她给盛了一碗。徐婉如拿了勺子,看了一眼徐简跟朱时雨。
徐简往日里吃饭,挑三拣四,这会儿有人抢着吃,倒是吃的十分带劲。看来,以后要常跟朱时雨来往啊。
只是,这么讨厌的外祖母和小姨,该怎么打发了呢?
要说简单,也很简单,只要去燕国公主面前哭诉一番,说自己如何不喜欢这个小姨,也就是了。
可这样一来,事后吴氏和朱念慈一定会听说。对徐婉如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可是,对朱自恒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吴氏活的比姚小夏还长,折磨起朱时雨来,那就不好办了。
徐婉如想了想,还是跟舅舅先商量一下,先给徐铮找个更合适的。
至于继母的人选,徐婉如心想,诗书世家是一条,嫡女是一条,模样品性都过的去,达到这三条,基本上也就行了。
诗书世家的嫡女,做事总会大方一些,就算不喜欢徐简徐婉如姐弟,有燕国公主在,她也不能怎么样。就怕那些耍惯了阴险手段的,那种才是麻烦。
第49章 钓鱼
吃过午饭,朱老爷子带着孙子外孙去池塘边上散步。徐婉如只说怕水,并不出去。吴氏一边安排迟回来的朱念慈吃饭,一边说,“可怜的孩子,本来就怕水,还落了一次池塘。”
她们说了几句,总围绕着徐铮该娶妻子的话题打转。
朱念心的重孝,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提起嫁娶,其实很失礼。徐婉如有些憋闷,徐铮再娶,也得过了一月啊。
听了一会儿,她就坚持要去外面看看朱老爷子他们了。吴氏也有体己话要跟女儿说,就吩咐珍珠和白玉陪着去了。
朱老爷子刚逛了一会儿,看见太阳不错,就跟朱时雨和徐简说,要教他们钓鱼。吩咐小厮去取了鱼竿,带着两人在池塘边上坐着了。
徐婉如也不上前,坐了不远处的树下,看着朱时雨他们。白玉见她坐下了,又发现朱老爷子他们也没有坐垫,她就回去拿了。
珍珠陪着徐婉如,就在树下站着。
冬天的太阳,本就不暖,徐婉如看着不远处的朱时雨和徐简,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朱老爷子虽然是她亲姥爷,却因为吴氏的原因,一向并不亲近。
这次重生,反而多了跟他接近的机会。徐婉如心想,继室也罢,小妾也罢,一旦一个男子有了几个女子,大家所能得到的感情,就都不完整了。
本来,一夫一妻像是满满的一缸水,多一个女子,这缸就破一个口子。若是这口子敲在缸底,缸虽然没破,却再也不能储水了。
看起来,这男人好像拥有很多缸水,可每个缸,不是储不了水,就是漏的。说到底,他拥有的水,不见得比一夫一妻的多。
徐婉如前世,一直很羡慕苏落雪跟陈奇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们的爱情,硬插进她这么一个炮灰。
以前,徐婉如知道,错的全是她自己,是她非要挤进去,最后还得不到陈奇可的心。可现在,自从前日看见秦蕙兰,徐婉如觉得,她这个炮灰,很可能是被苏落雪选中的。
又愚蠢又有势力,正是强抢陈奇可的不二人选。只是,她却太过美丽,让苏落雪费了好多手脚,才毁了她和陈奇可的一切可能。
还好,徐婉如对陈奇可的念头,自从燕国公主死后,也就彻底没了。苏落雪没斗几年,就彻底得到了陈奇可。接着,又成了陈奇可的正室。
只是,陈奇可之后又纳了十二美人,这一点,徐婉如活了两世,仍旧想不明白。他不是不好美色的嘛,怎么一口气纳了这么多。苏落雪快被他气死了吧,徐婉如坐在树底下,想起前世的事来,嘴角微微带笑。
珍珠站在徐婉如身边,觉得自己的小姐,真是美丽动人。她是燕国公主屋里的大丫鬟,今年十四岁了。算起来,比徐婉如大了九岁。明明小姐还是个孩子,珍珠却觉得,小姐是她见过,最美的人了。
徐简正专心看着鱼竿,朱时雨却看见徐婉如了,一声“如意”,就丢下鱼竿过来了。
朱老太爷在后面,轻轻地嘀咕了一句,“见色忘友。”突然,他又想起自己初见姚氏的情景了,心上有了一抹伤感,又带了点温馨。
姚氏是他的结发妻子,生的两孩子又出色,朱老太爷心里,自然更偏向她一些。更何况,没了的,总是更好的。
白玉拿着坐垫出来了,去池塘边摆好了。
朱时雨牵了徐婉如的手,“我牵着你去,你站我后面,我掉进去了,你都不会掉进去的。”
徐婉如跟着他,到了池塘附近。她也不靠前,就站了朱时雨的身后,往朱老爷子脚边的脸盆里看了一眼,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姥爷,怎么一条鱼都没有呢。”徐婉如问。
“才多久啊,”朱老爷子抱怨,“等下就有了,晚上等着吃鱼好了。”
徐婉如绕到徐简身后,徐简却说,“姐姐,你别站我身后,你站着我钓不到鱼的。”
“不会吧,”徐婉如笑,“这还能怪我了?”
朱时雨却很热情,“如意,到我这里来,我不怕钓不到鱼。”
徐婉如从善如流,就去朱时雨身后坐着了。
只是,钓鱼忌讳说话,朱老爷子很认真地看着水面,徐简跟朱时雨也很认真地盯着鱼竿。徐婉如吃饱了,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就有些犯困。
朱时雨一回头,就看见徐婉如在打呵欠,“如意,你回去陪陪母亲吧,她一个人在屋里也没事。”
徐婉如心想,这孩子真是懂事,明明是让她回去午睡,却给她找了这么个理由。
“那你们小心哦,”徐婉如又对朱老爷子说,“姥爷,晚上我等着吃鱼了。”
朱老爷子笑,冲她摆摆手,“你尽管等着好了。”
徐婉如笑,带着珍珠先回去了。
徐铮在家的时间很多,却从来没带徐简做过什么。以前,徐简跟徐婉如跟着朱念心。朱念心对徐铮很无所谓,来与不来,她根本就不放心上。相应的,徐铮对这两个孩子,就不怎么亲近。
徐简跟着朱念心和姐姐,素日里做的事情,都是女子在闺中玩的。好在,眼下看来,徐简除了人简单些,并不娇气。
由此及彼,徐婉如觉得,徐铮这个父亲做的,实在不称职。他做个空头侯爵,根本没什么正事,除去跟一帮狐朋狗友喝酒跑马,剩下的时间,就在各个小妾那里。
朱念心每日带着两个孩子,早晚去给燕国公主请安。她们婆媳关系恶劣,只是保持礼节上的客气,燕国公主也不愿意留徐简和徐婉如。
就这么过了三四年,直到朱念心生病了,徐简和徐婉如跟燕国公主接触的机会,才多了起来。彼此之间,也没那么疏远了。
而宋红妆的孩子,却在徐铮跟前讨了许多好处。徐婉淑虽然不是长女,却天天在徐铮跟前请安。人都偏心自己常见的,徐铮的表现,细细想来,也是有道理的。
可是,真叫徐婉如去拍徐铮的马屁,和徐婉淑一样争宠,徐婉如觉得,活了两世,她也不愿意去做。
第50章 初见
徐婉如不愿意讨好徐铮,一方面的原因,是他的背叛,让朱念心伤心致死。另一方面,她不愿意自掉身价,跟徐婉淑一样,弄些谄媚手段去争宠。
可是,说到底,她讨好徐铮,没太多好处。
徐简的爵位,眼下已经明确定下来了,燕国公主亲自开口,就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徐铮再偏心,也偏不走徐简的爵位,这一点,徐婉如很放心。有燕国公主和肃宗在,谁有胆子抢?
至于她自己,徐婉如今生没想过成亲的事。可如果真要成亲,也是燕国公主说了算的。徐铮在这忠顺府里,说起来是忠顺侯,其实,什么事情,都取决于燕国公主。
就算要拍马屁,徐婉如也打算,去拍一个更聪明,更有权势的。徐铮这样的人,你今天拍死了,用了十分的力气去拍他的马屁。因为宋红妆一句话,一滴眼泪,他很可能临时变卦,让你昨天十分的马屁,成为一个笑话。
就算没有宋红妆,还有李红妆,王红妆,只要徐铮不死,还有源源不断的小妾。所以,徐婉如冷笑了一下,心里对徐铮的鄙视,又多了几分。
珍珠陪着徐婉如,一路回了朱自恒的院子。
一进去,就听见有人朗朗的笑声,想来,是朱自恒有客人来访。
徐婉如想避开,却发现,朱自恒陪了个穿白袍的男子,就坐在院子里喝茶。
徐婉如一直以为,舅舅朱自恒,是她见过最美丽的男子了,谁知,这世界上还有更美丽的。
那白袍男子,系了根玉带,头上就插了根青色的玉簪,整个人和玉石一样凌冽清澈。虽然留了三络胡子,却惊人的飘逸。
有人蓄须,不过画蛇添足,可这人蓄须,却相得益彰。徐婉如心里暗自感叹,果然,有些男子,就是适合蓄须的。
就五官而言,这男子跟朱自恒不相上下,都是万里挑一的俊美。可整个人的气质,如果说朱自恒是个工匠努力雕刻的美人,端端正正,中规中矩。而这男子,就是神仙鬼斧神工雕刻的美人,摄人心魂,美不可言。
那白袍男子正说笑着,一抬头,就看见徐婉如了。
“哎哟,”白袍男子突然叫了一声,“你这个朱自恒,什么时候生了这么个女儿,还藏起来了,也不告诉我!”
连名带姓地喊人,有可能是生气,也有可能是表示亲昵。徐婉如觉得,这人跟她舅舅的关系,一定很好。
朱自恒还没来得及解释,那白袍男子的袖子一卷,就抱了徐婉如在自己腿上。
“小美人,跟我回家可好?”那白袍男子冲着徐婉如笑,晃的徐婉如一愣一愣的。她生平见惯美人,却从来没见过这样摄人心魂的。听说要带她回家,徐婉如就不由自主,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别开玩笑,”朱自恒赶紧起身,抢了徐婉如回来,放在自己膝上。
“舅舅,”徐婉如说,“姥爷他们在钓鱼,我就回来了。”
“舅舅?”那白袍男子半眯了眼睛,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那忠顺侯,倒是好福气啊。”看着徐婉如的眼神,仍旧有些当真,似乎真打算带她回家。
徐婉如靠在朱自恒怀里,细细打量了一圈。
这人穿了件象牙白的直裰长袍,头上无冠,只斜斜地插了支白玉簪子,说不出来的逍遥自在。长眉入鬓,凤眼斜睨,一眼望去,虽有旖旎,更多的,却是尊贵威严。
看他年龄,不过二十出头,可看朱自恒的态度,对他十分尊敬。
“小美人,如何目光灼灼似贼?”白袍男子笑,“莫非,是相中在下,想抢回家去?”
徐婉如笑,也不说话,看来,这人因为外貌,应该被很多人抢过。若是当年见了这样的人物,徐婉如心想,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执着于抢陈奇可。
谁知,这白袍男子蹬鼻子上脸,马上补充了一句,“是小美人的话,不用抢,我乖乖跟你回家。”
“知远,别胡闹了,”朱自恒拍了拍徐婉如,“我们家如意才五岁呢,你别吓她。”
知远?徐婉如突然想到礼部尚书潘知远了。
潘知远是全真弟子,太宗一朝,他就做过几年礼部尚书。现在换了肃宗,他仍旧当他的礼部尚书。算起来,年纪应该比朱自恒大吧。
突然,徐婉如才回过神来,潘知远怎么不穿道袍,也不戴道巾?
前世,她从来都没见过潘知远,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是远远地见过他做法事,穿了一身花里胡哨的道士礼服,边上徒子徒孙无数,很是耀眼。
只要是潘知远做法事道场,京城的女子,去的就特别的多。燕国公主曾经很不满地跟徐婉如提过,那是个妖道,善于蛊惑人心。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还真是个妖道。
徐婉如仔细打量潘知远,潘知远表示很满意,正打算说话呢,门口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人。
“姐姐,姐姐,我钓到鱼了。”
来的,正是第一次去钓鱼的徐简。
“真的?”徐婉如有些好奇,滑下朱自恒的膝盖,看了一眼徐简手里的小鱼,“竹君真厉害。”
朱时雨也跟着回来了,“爷爷钓到一个很大的鱼,如意,爷爷问你,晚上是红烧,还是清蒸。”
“红烧,红烧的更好吃。”徐婉如笑,又问,“小雨呢,有钓到鱼吗?”
“有那么一池塘的鱼,着什么急啊,”朱时雨很想得开,“弄个网捞一下,何必浪费时间去钓。”
潘知远哈哈哈笑了起来,对朱自恒说,“你儿子比你有出息。”
“那自然是好事,承你吉言了。”朱自恒笑,看了一眼朱时雨,眼里满是骄傲。
“潘道长,”朱时雨也发现潘知远了,“能给我们变个戏法吗,就上次的那个火,好不好。”
“火有什么意思,”潘知远笑,“我给你们晚上加条鱼吧。”
说着,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突然,又伸出右手食指,隔空画了一个符文。地上突然多了一条大鱼,在青砖上弹的噼里啪啦。
第51章 大鱼
潘知远画了个符文,地上却突然多出一条大鱼。
徐简拿着自己钓上来的小鱼,看着地上的大鱼,嘴巴都忘记合拢了,愣愣地站在一边。
朱时雨却扯了扯白玉的袖子,“赶紧拿个盆过来。”
徐婉如微微一笑,她实在不知道,潘知远是怎么做到的。总不会,在那身白袍底下,藏一条大鱼吧。这滑腻腻冰冷冷的,可如何是好。
姚小夏跟白玉拿了个盆出来,把鱼放到了水盆里。
潘知远冲姚小夏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就跟朱自恒说,“贫道也该回去了,快年底了,礼部的破事特别的多。”
朱自恒朝妻子点点头,就起身送他出去了。
潘知远走出十步,还回头朝徐婉如笑,“小美人,我们约好了。”
等他走出去好远,徐简才回过神来,“姐姐,他,他好厉害啊!”
姚小夏收了徐简手里的小鱼,又帮他洗了手,笑着说,“潘道长每次来,都会变个小法术,上次突然在手掌上烧起火来,这次又变出条鱼。”
“真的吗?”徐简很兴奋,问,“舅妈,他真的在手上烧火吗,不疼吗?”
姚小夏还没回答,朱时雨却抢着回答了,“是真的火,他一点都不疼的样子,可别人去试试那火,马上就缩回手了,都说很烫呢。”
“哇——”徐简感慨万分,对潘知远的景仰之情,已经是滔滔不绝了。又会凭空变出一条鱼,又会在手上烧火,这样的人,已经是所有少年的偶像了。
朱自恒送好潘知远回来,姚小夏低声问他,“潘道长跟如意约定什么了?”
“还能什么啊,”朱自恒没好气地说,“他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让如意去他那里呗。”
“怎么可能,”姚小夏摇摇头,“这潘道长也真是的。”
朱自恒拿脚踢了踢水盆,问姚小夏,“你说,这鱼能吃吗,不会一烧好,突然变成一只青蛙吧。”
“这么冷的天,哪里有什么青蛙啊,”朱时雨笑,“乌龟还差不多。”
“乌龟就乌龟吧,”朱自恒笑着跟姚小夏说,“晚上把它红烧了。”
大家闹腾了一会儿,这会儿都有些困了,徐婉如就带着徐简回屋睡午觉,朱时雨自然也跟着来了。
到了晚膳时间,大家梳洗起床,坐到饭桌前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件怪事。
朱老爷子下午钓的大鱼,突然凭空不见了。他让小厮放在水盆里,到了晚上想烧的时候,却不翼而飞。
家里的人都在说,潘道长凭空变出一条鱼,朱老爷子就觉得,应该是偷了他的鱼。所以,还特意过来看了一圈。
可是,鱼跟鱼,只要大小差不多,又是一个品种的,实际上,是看不出多大区别的。所以,朱自恒就轻轻巧巧一句话,让老爷子喊那鱼试试,看它会不会应他。
朱老爷子无奈,只得嘀嘀咕咕地回荷香榭了。他知道,这鱼多半是他钓上来的。烧好了鱼,姚小夏就让人去请了老爷子和老夫人。
结果,老爷子脸皮厚,还是很高兴地来了,一边喝酒,一边跟小辈们吹嘘,这鱼是他钓上来的。
虽然,这很可能是事实。可在座的人,谁都憋着笑。徐简跟朱时雨,更是言必称潘道长,鱼不鱼,红烧还是清蒸,反而不在乎了。
出了趟家门,徐婉如发现,徐简似乎开朗了不少。看来,老把他关在萱园,并不是什么好事。萱园里出入的,只有女子,除去几个低头哈腰的管事,徐简见不到什么男子。
朱时雨在家,有朱自恒带着,还能见到父辈的许多朋友,可徐简在家,就什么男性长辈也见不到。徐家大伯二伯三伯他们,因为燕国公主的缘故,并不怎么跟徐铮一房的人亲近,彼此疏远客气。
或许,给他找个师傅,带着到处走走,说不定能好些。
徐婉如看了一眼朱自恒,心想,这事得跟他商量,徐铮是没什么用的。等舅舅找好人了,再去求燕国公主,基本就成了。
徐简日后要承爵,不用科举读书,那么,就找个会点武术的师傅,最好又通文识字,会些兵法。
徐婉如琢磨到吃好饭,朱老爷子喝了点酒,倒是很乐意讲些过去的事给小辈听。徐婉如也靠了一边,听他说起了太祖一朝的事。
燕国公主是太祖的女儿,她眼里的太祖,跟百官眼里的太祖,自然是不一样的。徐婉如听了,觉得大家口中的太祖皇帝,真的是一个人吗?
徐婉如和徐简回了外家,忠顺府的日子却不怎么太平。
肃宗身边的魏公公,特意来了一趟忠顺府。内侍不能和朝臣百官来往,魏公公来忠顺府,自然是来传口谕的。
徐铮跪了地上,听魏公公传肃宗的口谕。肃宗听说了柳家三人谋害幼主的事,又听说忠顺府二小姐孝期着红裙,在乾清宫里骂了几句忠顺侯徐铮。说他不孝不义,糊涂至极。
又让魏公公传他的口谕,吩咐徐铮好好处理家务事,若是再嫡庶不分,是非不明,让他准备好退位让贤。
徐铮很是惶恐,不孝不义虽然不是口谕里面的内容,却是魏公公透露给他的金口玉言。肃宗说的,徐铮自然得改。改不了,也得做出努力在改的模样。
都被皇帝评价为糊涂至极,徐铮的前途,已经没有多少希望了。送走了魏公公,徐铮知道,忠顺府眼下是安全了。可以后呢,哎……
柳方的事,都怪朱自恒多事,非要捅到外面去。徐婉淑穿红裙的事,若不是自己去说徐婉如,她可能也不会反击孔融让梨的事,最后让孙御史告到皇上跟前。哎,真是天生的冤家啊。
徐铮垂头丧气,总觉得最近,一切都不顺利。
是不是,该找个道士做场法事,改一下忠顺府的运气。都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啊。想到徐婉如的脸,徐铮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长的,也太像朱念心了。
自从朱念心想开以后,对徐铮,就再没好脸色过。徐铮现在想起她,都是一张冰凉仇视的脸,看到徐婉如,怎么亲近的起来啊。
第52章 口谕
肃宗让魏公公传了口谕给徐铮,吩咐徐铮好好处理家务事,若是再嫡庶不分,是非不明,让他准备好退位让贤。
燕国公主知道了口谕的内容,就吩咐徐铮,好好准备一下,亲自去朱府接了徐简和徐婉如回家。
只是,徐铮和徐婉淑很有父女感情,对着个徐婉如,他总想起冷冰冰的朱念心,实在觉得厌烦。
而且,徐婉如不仅脸长得像朱念心,嘴巴还像大舅子朱自恒,又快又尖锐还笑里藏刀。就这么两次交锋,徐铮在她手下,已经吃了不少明亏暗亏。
连肃宗,都派身边的魏公公来传口谕教训他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子何存?
所以,即使燕国公主吩咐了,徐铮还在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打算亲自去接。家里有管事,大不了,让大管家沈立山去接。
徐婉如在朱府,并不知道,徐铮被肃宗给教训了。毕竟,口谕这种事情,是很私密的事。肃宗如果不想让外人知道,只教训一下自己人,就会让贴身太监出宫,去传一下口谕。
至少,这次他还当徐铮是自己人。如果徐铮再糊涂下去,从自己人变成了外人,那时候就不好办了。
燕国公主从皇帝的同胞妹妹,变成了皇帝的一个姑姑,虽然还是皇家的人,可身份地位,已经比不上以前了。为了忠顺府的地位,燕国公主自然很看重这个皇帝侄子。
肃宗给了一分面子,她就回敬两分面子。可偏偏,徐铮是个糊涂虫,什么事,都喜欢拖延,喜欢逃避。
等燕国公主发现的时候,已经快腊月二十四了。
姚小夏说好了,腊月二十四,就会送徐简徐婉如回家。如果徐铮再不去,朱家自己,就要把孩子送回来了。
燕国公主就急匆匆逼着徐铮去下帖子,只说腊月二十四去朱府接人。徐铮不愿意去接孩子,徐婉如的脸是一个理由,最大的原因,却是担心大舅子趁人不备阴他。
朱念心死后,他明里暗里挨了好几次揍,可打人的却是行家,处处避开要害,只要他疼,不要他死。徐铮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大舅子干的。
他如果死了,孩子不就没人照顾了,所以大舅子才不打死他。想到这么毒辣的大舅子,表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徐铮就不寒而栗。
现在,燕国公主还让他亲自去朱府接孩子,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徐铮的帖子一到朱府,朱自恒跟徐婉如都觉得不对劲。接孩子要下帖子,接的还是自己的孩子,没鬼才怪。
朱自恒拿着帖子,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笑了一会儿。这事,必定是皇上让人去说了。下帖子的事,一定是燕国公主的主意。既然要顺皇上的意思,自然要做的越热闹越好,下帖子接自己的孩子,亏徐铮做的出来。
再想想,朱念心这几年跟徐铮之间,不知道有多冷淡。朱自恒回忆起当年的婚事,总有些遗憾。就凭他妹妹的外貌和家室,在京城找个把她捧在手掌心的,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偏偏被这纨绔看中了,娶回去没两年,就抛在脑后了。生了两孩子,早早地去世了,哎,想到这里,朱自恒很不甘心。
天下虽然没有后悔药,可这次,他怎么都要看好外甥女了。
朱念慈当了几天家,胡同口的苏家给她和吴氏递了张帖子,说是家里的腊梅开了,想办个赏花会,就边上几户人家的夫人。
吴氏娘家没什么势力,却很喜欢这样的夫人聚会。只是,朱立言致仕太早,她跟着,也没了什么交际。除去朱府附近的几户人家,她很少有机会出去走动。
燕国公主那里,虽然是朱府的姻亲,燕国公主却很高傲,并不怎么把吴氏放在眼里。再加上,燕国公主以前对朱念心就百般看不惯,这些恶意,自然而然就转嫁到吴氏和她的女儿头上。
吴氏对朱念心也不好,可她被朱念心连累,也是心有不甘。所以,去过几次燕国公主的贵妇聚会,吴氏也没什么心情去了。每次去了,都是被人打击的一个,燕国公主是明着来,别人是暗地里来,实在没什么意思。
这次的聚会,却跟忠顺府的不一样。去的,都是邻居不说,大家的品级也差不多。朱立言是五品的工部郎中致仕,苏家眼下是从五品礼部员外郎,柿子胡同的周家,也是五品的户部郎中。如果算上朱自恒的三品侍郎,他们朱家是最高的。
所以,这样的赏花会,吴氏还是有些兴趣的。一早就通知了朱念慈,让她穿了新做的衣裳,跟着同去。
因为上次钓鱼的事,徐简跟朱时雨,对变法术,沉迷不已。朱老爷子换了好几批金鱼,都被这两人给玩死了。
时不时,徐简就从袖子里飞出一条死金鱼,时不时,朱时雨就从腰里摸出一条尾巴都不见了的金鱼,总之,各种惨不忍睹。
毕竟,也快年底了,朱老爷子就打算带着三个孙辈,去买些金鱼,买些花草。听说去买花买鱼,大家都很高兴,打扮好了,端端正正去坐马车,打算跟出去玩。
谁知,刚到门口,就看到吴氏和朱念慈穿了新衣裳,说是要去苏家赏花。
徐婉如听见苏家,就知道,是翡翠胡同口的那个苏家,里面,就住着她前世的仇人,苏落雪。只是,她一点儿也不愿意去见苏落雪。
一想到苏落雪就住在她附近,徐婉如就有些发凉。她到不是怕苏落雪,而是想起前世太多的苦难了。若是你在床上瘫了半辈子,那个害你如此的人,却是个伪装成弱者的猎手。想来,谁都不会太舒服。
徐婉如回来,重活一世,她实在不愿意,和这样的蛇蝎人物打交道。大过年的,看看花,玩玩鱼,买买草的,不是更好嘛,干嘛非要惹上这么一个女人。
虽然,她也想过,要帮苏落雪一把,早些帮她实现人生理想,正式嫁给陈奇可,彼此折磨。可现在,徐婉如才五岁,她实在不想,过早地跟这些人碰面啊。
第53章 看花
谁知道,徐婉如怕什么,这世道就来什么。
吴氏一看见徐婉如,就一脸慈祥地朝着她招手,“如意,隔壁苏夫人请我们去看花,你是女孩子,这事你也去看看吧。”
徐婉如站了车边上,就是不动。朱时雨就吴氏说了,“如意答应我了,要陪我去买金鱼的。”
“金鱼什么时候买不行,”吴氏笑,“你和竹君去,路上小心些。”
“那花什么时候看不行?”朱时雨可不愿意跟徐简一起去,如意不去,还买什么金鱼呢,实在没意思。
吴氏被他一反问,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苏夫人的腊梅刚开,赏梅就要趁时节,你们男孩子不懂的。”
朱时雨皱了皱鼻子,“花市上都是花,什么都有。”
吴氏被他反驳的闹心了,就跟朱老爷子说,“你多带些人,花市上别光顾着看鱼,好好看着竹君。”话里话外,一个字都不搭理朱时雨了。
朱老爷子点点头,笑,“如意,你跟姥姥去看腊梅吧,我们给你带花,你要什么?”
“水仙吧,”徐婉如想了想,“那个好养一些。”
徐铮已经下好帖子了,他们过两天就要回家了,能要什么花呢。要来了,也带不走啊。
“好,就水仙,”朱老爷子吩咐了左右,带了白玉和玛瑙,又带了五六个小厮,一起出去了。
徐婉如跟了吴氏和朱念慈,一起搭了家里的小轿,去了胡同口的苏家。想起苏落雪,徐婉如的心中,就像放了一块冰雪,总是透心的冰凉。
她自问,前世没有对不起苏落雪的地方。如果说,她强抢了陈奇可,还有几分对不起陈奇可,可对苏落雪,这事就没有丝毫对不起的地方。
男未婚女未嫁,她得了,就是她的。
婚姻一事,正室名分,苏落雪抢不过她,就得愿赌服输。可婚后得不到陈奇可的心,这一点,徐婉如也愿赌服输。
只是,这两人,一个害的自己下堂,一个害的自己瘫痪受苦,徐婉如再活一世,也放不下心中的恨意。
当年的婚事,虽然是太后赐婚,可陈家完全可以拒绝。
陈奇可的祖父是国子监祭酒,虽然品级不高,可在朝中门生无数。只要陈家不愿意娶侯门小姐,有的是人帮他们说话。
只是,陈家既不愿意得罪权贵,更想攀上太后的门路。所以,陈家老爷子才压着孙子,逼着陈奇可娶了徐婉如。
当年的婚事,是太后帮了一把徐婉如,陈家又压制了一下陈奇可。说到底,跟躲在暗处的苏落雪,毫无关系。
自从陈奇可中了状元,京城权贵的女儿,不知道有多少人盯上了他。这些里面,比苏落雪美的,比她家室好的,比她有权势的,不知几许。
在徐婉如看来,苏落雪注定要被人抢走心上人。她只是刚好权势到位,做了那个成功抢走陈奇可的人。
就算苏落雪恨她夺了陈奇可,前几年的打击报复也就是了,可之后十年的折磨,硬是逼的徐婉如,从一个侯爵府的小姐,瘫在床上,活的不像个人样。
想到这么多年的折磨,一日一夜,十几年的折磨,徐婉如恨苏落雪,也更恨自己,怎么就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了。
祖母劝她和离的时候,为什么不听。
可是,再想想,当年她要是和离回了忠顺府,估计也没什么好日子。她二伯徐钧承爵,做了忠顺伯,还坚定地站在了太子一边。
英王夺了太子的位子,忠顺府跟着就被抄家灭门。男子不是杀,就是被流放。而剩下的女子,也会没入教坊司,做了官妓。
当年灭门,除去她和徐婉淑,大伯和二伯两房的堂姐妹,无论出嫁与否,全都没入教坊司。听说,保全她和徐婉淑,还是英宗的意思。
想到这些,徐婉如的脸上,再无表情。重来一世,能避开这个大难吗?还是说,日后要早些告诉徐简,全家投靠英王?
想到前世的灭门之痛,再想到自己被休下堂的耻辱,徐婉如心里,并不愿意亲近英王。
吴氏抱了徐婉如,正坐在轿子里,看见她绷着脸,就笑着问,“如意是想去花市吗?姥姥明儿再带你去。”
徐婉如摇摇头,“姥爷答应给我带花了。”
吴氏见她不闹,也就放心了,女儿朱念慈的婚事,都在徐简和徐婉如身上。徐简好哄的很,可这徐婉如,实在棘手。
若是她到时候发难,就算徐简喜欢朱念慈也没用。听说徐铮明儿就要来接他们了,吴氏当然着急了,一定得让徐婉如跟朱念慈亲近起来。就算亲热不起来,也得让徐婉如跟自己这个姥姥亲近一些。
徐婉如自然知道,吴氏带她来看腊梅,不过是笼络她的手段罢了。
眼下,身边又没别人,徐婉如自然乖乖地坐在吴氏身边。吴氏虽然心术不正,可她眼下,并没有害徐婉如的意思。若是让朱念慈嫁成功了,倒是还有可能起歹心。
徐婉如心想,徐铮亲事,燕国公主心里,一定早有人选。这些人选,朱自恒是没法参与的,也就她跟徐简,说不定还能说几句意见。
如果预先知道是些什么人,让朱自恒去查一查,说不定还能挑一个符合心意的。如果继室不挑衅徐简和她,徐婉如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徐铮多情也不是今天开始的,多一个继室,少一个继室,也差不了多少。即使要喊继母为母亲,也不会真成了母亲,不过是嘴上一句话罢了。
前世,徐婉如被休之后,还喊苏落雪为夫人呢,现在喊一句母亲,根本就没什么。更何况,那继母,很可能也没那么坏。
吴氏哪里知道,徐婉如根本就没把朱念慈放心里,她还打算,初二徐铮来访的时候,让朱念慈好好去招待他呢。穿什么衣服,用什么熏香,吴氏心里也忙着呢。
吴氏的轿子到了垂花门下,苏夫人一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这次的腊梅,可不只是为了赏花,朱念心一年孝期将满的事,谁的心里都雪亮。
第54章 近邻
朱家和苏家就隔了一条胡同,实在没多少距离。
朱家的轿子,很快就进了苏家。苏夫人一早就带着仆妇,在垂花门下候着了。这次请朱家老夫人过来赏梅,苏夫人自有打算。
眼下,苏家男主人苏长治在礼部做了个从五品的员外郎。礼部穷,吏部贵,户部富,苏夫人自然想让丈夫,调去吏部或者户部,远远地避开礼部这个清水衙门。
可是,苏家在京城,实在没什么根基。苏长治是江阴人,颇有些学识,可终究输在没有人脉上面。万里挑一地中了进士,又在翰林院做了三年的庶吉士,最后却进了礼部观政。之后,就留在礼部一直没有动弹了。
从太宗开始,礼部就一直重用道士,礼部尚书,已经好多年,都由全真道士出任了。连科举取士,皇帝都偏好擅长骈文,文采华丽的士子。
若是谁的青词写的好,升官的机会也大一些。上有所好,下有效焉,现任的内阁首辅和次辅,都有大量的青词传世。(青词是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为骈俪体,用红色颜料写在青藤纸上,要求形式工整和文字华丽。)
可想而知,儒家士子出身的苏长治,在道士横行的礼部,如何过的舒服?
朱家和苏家隔着一条胡同,也做了两年多的邻居。朱家老爷子虽然致仕了,可朱自恒却是颗政坛新星,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吏部的右侍郎。再加上,他在朝中极有人缘,和礼部尚书潘知远更是至交。
就算苏长治调不到吏部户部,他在礼部,总得跟上司潘知远打好关系。有朱自恒这么一个邻居,苏夫人自然要跟他们家搞好关系了。
刚搬到翡翠胡同的时候,苏夫人时不时派人去朱家,跟朱老夫人好的什么似的。
只是,苏夫人一开始就走错路了,朱自恒跟他的继母吴氏,关系明甜暗苦。他继母喜欢的,朱自恒一概讨厌。
苏长治是寒门学子,在地方上以学识为人称道。可他进了京城,能者无数,有学识者更是无数。他习惯了以学问自居,进了京城这人才济济的地方,一时间改不了臭脾气,得罪过不少人。进礼部观政,也和他的脾气有关。
朱自恒见过几次苏长治,也知道他是个什么人,这样直脾气的人,别说吏部,只怕连户部也进不去。
吏部的位置金贵,还没空缺就有一帮子人盯着,进去的,也个个都是人精,有能力不说,还都有不少人脉。
户部虽然没有吏部那么抢手,可户部主管天下税赋,天天要打交道不说,还得能计能算。
苏长治那脾气,还是留着礼部最合适,所以,朱自恒就是这么跟礼部尚书潘知远说的。
潘知远也知道,不能把礼部的人,全变成全真弟子。所以,像苏长治这样的儒家弟子,他也留了几个。既不闹事,又不给他添堵,乖乖地给礼部恭献多样化的假象。
邻居做了这么些年,苏家也知道朱自恒跟他继母吴氏的关系了,苏夫人才跟姚小夏走近了一些。只是,吴氏在后宅仍旧压着姚小夏。为了个苏夫人,姚小夏也不会挑战吴氏的权威。
所以,苏夫人得了什么好东西,仍旧会给吴氏送一份。可两家之间的关系,仍旧不远不近,很是客气。
前世,徐婉如自从跟了燕国公主,就很少来朱家了。徐简死了,她一个人,实在不想孤零零地来外祖家居住。
再加上吴氏总是横眉竖目,有事没事挑三拣四的,徐婉如被燕国公主宠的如珠如宝,怎么看得上这样的外祖母,自然是不愿意上门了。
朱自恒跟姚小夏,倒是常带着朱时雨去忠顺府,可去的,毕竟不怎么多。所以,苏落雪的娘家,就在朱家附近,徐婉如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印象。
一落轿子,苏夫人就亲自来扶吴氏了,“朱老夫人,我还担心您没空呢。”
吴氏一下轿,徐婉如也跟着下了。
“啊哟,这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吧!”苏夫人没见过徐婉如,却也听说过,朱自恒的亲妹子,当年艳绝京城,差点就成了当今皇上的妃子。
看见徐婉如的脸,苏夫人立马就想到当年的传说了,这样的孩子,只有朱念心生的出来。
明明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却长了一张绝色美人的脸,若是稚气褪去,只怕又是个红颜祸水。
吴氏听了苏夫人的话,就笑着点点头,“是念心的孩子,忠顺府最近很乱,她舅舅就给接回来住几天。”
忠顺府的事,已经传的满京城都知道了。柳姨娘的家人,如何狼心狗肺,为了赌债谋杀小主人的事,经过府尹一审,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因为涉及勋贵,承爵,赌场,姨娘,谋杀,哪一点,都踩中庶民的好奇心,所以这故事,就传的特别广。听说府尹审案的时候,围观的人把府衙边上的栏杆都给撞烂了。
临近过年,谁都无心做事,有这么个传奇的谋杀案,这年底再一发酵,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苏家毕竟也是官宦人家,他们更关心的,反而是忠顺侯不分嫡庶的事。
肃宗登基半年了,过完年,眼看就要改年号了。他是新皇登基,自然最在乎自己的皇位,是否正大光明。他虽然是三皇子,却是皇后嫡出的长子,他的皇位,自然是天命所归。所以,肃宗对嫡庶之分的态度,也是一种政治指向。
听话的人,就该按肃宗的意思,好好分清嫡庶,管好家务事。而忠顺侯嫡庶不分的事,自然也是百官讨论的重心了。
忠顺侯徐铮虽然犯错,可妾室的事,毕竟不是大事。只要他有些悔改,不见得日后没有翻身的机会。这一点,京城的百官也都看见了。
已故忠顺侯夫人朱念心的一年孝期将满,忠顺侯徐铮会娶谁做继室,自然也是很多人关心的事。
朱老夫人吴氏,带着徐婉如一到苏家,苏夫人自然想到这个方面了。
第55章 打听
虽然说,忠顺侯徐铮治家不严,两个小妾前后出事。可是,有错能改,善莫大焉。
很多人心里就觉得,徐铮应该会顺应皇室的意思,娶个跟太后和肃宗亲近的女子。也有人觉得,燕国公主那么强势,不见得就会听皇室的。
徐婉如心里,也早有个大概。这次柳色和宋红妆的事闹的这么大,朱家有朱家的打算,燕国公主也有燕国公主的打算。
只是,最后谁会成功上位,徐婉如觉得,一定不是她的小姨朱念慈。
苏夫人一边引了朱老太太进去,一边打量着徐婉如。
苏家搬到翡翠胡同,才两年不到。朱念心当年出嫁的盛状,苏夫人也只听人说过。这两年,朱念心病重去世,苏夫人也没来得及见她一面。只听说,当年的朱念心,往人前一站,男子丢魂失魄的,就不计其数。
本来,苏夫人并不相信这话,可见了徐婉如,她倒是有些信了。
徐婉如也知道苏夫人在看她,可她心里,更多的是惴惴不安。不知道,会不会看见苏落雪?若是见着了,她该怎么办?是骂苏落雪一顿,还是打她一顿?
徐婉如正想着,眼前却突然飞过一只鸡毛毽子。也不知道,是哪个丫头这么大胆,主母带了客人进来,她还敢玩。徐婉如顺着毽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却是两个男孩子。一大一小,大的十岁左右,小的,不过四五岁的模样。
“是芳哥啊,”朱老太太跟苏夫人有来往,一看就知道了,这是苏家三子苏继芳。
徐婉如一愣,苏继芳,就是这个苏继芳啊!
前世,就是这个苏继芳娶了朱时雨的妹妹朱秋语。只要朱时雨为徐婉如出头,多去一趟陈奇可的家里,朱秋语在苏家就要跟着倒霉。一来二去,徐婉如才拦下朱时雨,让他别再上门了。
徐婉如半眯了眼睛,有些不快。就是这小子,后来对她表妹百般折磨。现在,还敢踢了毽子到她跟前!
苏夫人根本就没发现徐婉如的不快,苏继芳是她的幺子,自然最是宝贝。她宝贝的孩子,就以为人家也会宝贝。
“我们芳哥了最近喜欢上玩毽子了,”苏夫人笑着跟朱老太太解释,“可偏偏一玩就摔,每天跌的都是灰。”
“哪有,我玩的很好的!”苏继芳不乐意了,就仰起头,问,“表哥,你快告诉她们!”
“这是我表哥家的长子,”苏夫人指了指苏继芳边上的男孩子,说,“叫陈奇可,我们老爷说了,是个少年才子呢。”
徐婉如认识陈奇可的时候,陈奇可已经二十一岁了。这会儿的小陈奇可,不过十一岁,声音未变,身量未长,连相貌,都不怎么像。
进了苏家,徐婉如全心全意想着苏落雪,哪里会料到,这陈奇可竟然也在。
也是,要不然,苏落雪怎么能跟陈奇可青梅竹马呢?
“见过朱老太太,”陈奇可见苏夫人介绍了,就上前行礼,举止大方,礼仪周到。朱老太太见了,觉得这孩子很是不错。
只是,苏家在京城,并没什么亲戚啊。
突然,朱老太太想起苏夫人跟她说过的陈家,想来,这陈奇可,就是那个陈家的孩子吧。
苏夫人娘家姓佟,也是江阴人氏。进京之后,苏夫人很会交际,认识了国子监祭酒陈老夫人。陈老夫人姓佟,说起来,祖上也是江阴人氏。
苏夫人就攀了亲戚,只说她们是同宗的佟氏。两人认了干亲,苏夫人就喊陈老夫人为姨妈。这样一来,陈老夫人的孙子陈奇可,就成了苏夫人名义上的外甥。
陈家虽然没什么高官,却有个做国子监祭酒的当家人。在士林里面,要人脉有人脉,要威望有威望。
苏长治是典型的读书人,跟陈家也还说的来,所以,苏家和陈家,虽然是干亲关系,却走的很近。
苏夫人存了迎合陈家的意思,自然经常招呼陈奇可来苏家玩了。苏家的三个儿子,长子三子都是嫡出,长子苏继业今年也八岁了。苏夫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跟陈奇可学着一些,日后读书进学也有个好榜样。
朱老太太赶紧吩咐左右,给陈奇可递了个荷包,算是见面礼。苏夫人也没料到,陈奇可会在这里玩,所以,也没跟朱老太太说过。
陈奇可收了荷包,彬彬有礼地道谢。朱老太太倒是有些喜欢这孩子了,就问了他多大年纪,读书读的如何。
陈奇可一一回答了,徐婉如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这大冷天的,她站在这冬日的阳光下面,却脸上忽冷忽热,恍惚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先前发现苏继芳,她还有些愤怒。可这会儿见了陈奇可,明明那么恨他,却手足无措的很。
苏继芳嚷着要毽子,陈奇可就弯下腰,蹲在徐婉如面前,捡起了毽子。
前世徐婉如虽然嫁得陈奇可,两人之间,除去一次酒后同房,几乎没有这般近距离过。
现在,陈奇可的脸,离徐婉如的膝盖,只有那么几寸的距离。近的,似乎连他呼出的热气,徐婉如都能感受的到。
徐婉如一愣,赶紧退了两步,低头避到了朱老太太的身后。
苏夫人见了,就笑着夸徐婉如,“小小年纪,就这样礼仪周全,不愧是侯爵府的大小姐。”
陈奇可捡了毽子,扫了徐婉如一眼,把毽子递给了苏继芳。
苏继芳接了毽子,盯着徐婉如,突然走到她面前,把毽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徐婉如一愣,这是干嘛?
跟在苏继芳身边的婆子就笑了,“小少爷这是喜欢呢,这毽子他谁都不给碰的。”
苏夫人也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心想,小小年纪,就知道慕少艾了。
徐婉如毕竟活了四十来岁,突然见了陈奇可,虽然吓了一大跳,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心上虽然不喜,却也学会哄人了。
“谢谢你,可是我不会玩。”徐婉如把毽子还给了苏继芳,“你玩给我看看。”
苏继芳接过毽子,眼睛一亮,就笑着去给徐婉如演示了。
第56章 丁岚
对于苏家和陈家的人,徐婉如一概没有好感。这一世,她更不想和这些人扯上什么关系。
苏夫人见了,就笑着引了朱老太太和徐婉如,进了内院的小花厅。陈奇可带着苏继芳,仍旧在院子里玩着毽子。
毽子落下的声音,一下,一下,都响在徐婉如的心上,又惊又惧。
徐婉如提心吊胆进了苏家,还没见到苏落雪,反而先见到陈奇可了。
这两人,一个请旨休妻,在忠顺府灭门的时候落井下石,毁了她的所有尊严;一个在婚后百般挑衅,明里暗里挑唆了陈奇可对付她。等她被休之后,苏落雪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害的徐婉如半瘫病危。
这样的两人,徐婉如恨之入骨。这一世,她早就做好准备,永远不见他们,也不跟他们沾上一丁点边。
前世,徐婉如是十五岁的时候,才在路上看见状元游街的陈奇可。今生,她却阴差阳错,来外祖家小住,却发现苏家就在边上。里面不仅住了她前世的情敌,还有个陈奇可常来做客。
徐婉如一边感慨,一边又装的若无其事,跟着跟着朱老太太,进了苏家的小花厅。
她们刚坐下,周夫人就带着家人过来了。
周家男主人周暖川,原是毅勇侯的庶子。毅勇侯去世之后,嫡长子周暖山承爵做了毅勇伯,他这个次子,就分府单过,搬到了翡翠胡同。
毅勇伯周暖山在五军都督府做事,手里掌着些实权。因为毅勇府的关系,这周暖川在朝里,也还混的不错。现在,就在户部做了个五品郎中。
徐婉如虽然不怎么来外祖家,可对这个周家,也有所耳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坊间流传,都说这个周夫人,十分厉害。周夫人是武将女儿,弓箭娴熟,打杀侍妾,更是一力降十会,十分狠辣。
朱念心在世的时候,姚小夏去忠顺府,有时就聊这个周夫人的事,只说她为人处世,有些像燕国公主。徐婉如在她们身边听了,留意了一耳朵,这会儿才把人跟传说对上号了。
就看见一个四方脸的高大妇人,穿了一身绛色素面缎的长衫,满头珠翠。虽然打扮和京城贵妇几乎没什么不同,可通身的气派,却像借了别人的衣物首饰,十分别扭。
朱老太太的辈分,比周夫人和苏夫人都高一些,所以也没起身相迎。徐婉如跟了她,也就乖乖地坐在屋里等着。
就听见苏夫人和周夫人寒暄了一下,又笑着问,“这是你那妹子吧。”
周夫人笑着点点头,带着个鹅蛋脸的年轻姑娘进来了。
“朱老太太,”周夫人很热情地请安,“前儿朱夫人送的熏鸭,味道真是不错,我们家老爷,十分喜欢呢。”
“那就好,”朱老太太笑着握了周夫人的手,又看了一眼她边上的年轻姑娘。
“朱老太太,”苏夫人笑着调侃,“你看看,这嫡亲姐妹,竟然一个这样,一个那样!”
“丁岚给朱老太太请安,”那年轻姑娘行了礼,很是大方得体。
周夫人娘家姓丁,这是她最小的胞妹,年方十七。虽然是武将女儿,却长的温柔美丽。文武向来很少通婚,可丁岚偏偏不喜欢粗鲁的武将。
她看得上的,她家人嫌文弱,她家人看上的,她心里不喜欢,一来二去就给耽搁到十七岁了。
徐婉如顺着苏夫人的手指看去,也有些乐了。这年轻姑娘,竟然是周夫人的嫡亲妹子。鹅蛋脸,长眉细目,肤若凝脂,又值十七八的大好年华,怎么看,都是个美人。
而那个周夫人呢,四方脸,粗眉黄面孔,虽然三十不到,可看起来,十分老相。
周夫人看徐婉如打量她们,就笑着问,“这就是侯府的大小姐吧,这小模样长的,可真招人心疼。”
徐婉如赶紧起身福了一福,口中称是。
“别提了,”朱老太太有些不满,“她娘去了一年,忠顺府里也没个管事的,还得小夏时不时地去看着。”
“能者多劳嘛,”苏夫人笑了起来,一边吩咐丫鬟上茶水,又给徐婉如准备了蜜水。
朱老太太的话一出口,丁岚就很同情地看着徐婉如,似乎,她在忠顺府的日子,暗无天日。
徐婉如一看就明白了,这丁岚,醉翁之意不在酒,竟然是想给她当后妈来了。
忠顺府是武将出身,可徐铮却有些文质彬彬,合起来正好符合丁家父女的要求。十七八岁做人继室,虽然有些可惜。只是,忠顺府的门第,比丁家好过太多。
而且,徐铮现在,也才二十六岁。丁家能攀上毅勇府,嫁了长女给他们庶子做正妻,自然也能攀了忠顺府,给徐铮做了继室。
徐婉如能猜到这一点,朱老太太自然也能猜到这些。
说起来,今天是苏夫人请大家赏梅。其实,却是苏夫人提供一个相看的场所,给周夫人帮忙来的。也不知道,这苏夫人暗地里,收了周家什么好处。
大家都是邻居,朱家还有个二十一岁没出嫁的小姑,只怕人人皆知吧。徐婉如心想,周夫人这样贸然带着妹妹过来赏花,估计讨不了好处。
果然,朱老太太的话题,只围绕忠顺府有多乱,有多离不开他们朱家打转。话里话外,都说徐婉如和徐简很喜欢他们的小姨朱念慈。
提到朱念慈了,苏夫人这个中间人,自然也要给朱老太太一点面子,夸一下朱念慈。
“听说念慈可能干了,”苏夫人笑,“这年底年外的事,她一个人都给做的有条有理。”
“是嘛?”周夫人的四方脸,硬装的大吃一惊很是惊艳,夸道,“那可真了不得了。”
丁岚的修行,毕竟浅了一些,眼里透出些笑意,隐约有些嘲讽的味道。
徐婉如活了两世,自然懂她的意思。只有朱老太太不知道,听见人家夸她女儿,高兴的话也多了几句。
徐婉如捧了蜜水,喝了几口,心想,这周夫人和丁岚,只怕不是来讨好朱老太太的。这样问来问去,眼光又老是在她身上打转,只怕是来探探风声的。
第57章 姐妹
弄明白丁岚的来意,徐婉如就安心了。
没想到,她爹徐铮在别人眼里,竟然还是个香馍馍,徐婉如心里,也有些好笑。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抢着来当她的后妈。
丁岚的性情如何,徐婉如并不清楚。可周夫人的性格,只怕燕国公主不会喜欢。虽然,她们对姬妾的手法,极度一致。
再加上,徐府还有两妾,宋红妆还生了一子一女,若是来个武将女儿,只怕徐府会闹翻天。如果徐婉如是燕国公主,她必定选个文官人家的女儿,性子别那么刚强。
所以,喝着蜜水,徐婉如就明白了,这丁岚的外貌性情,很可能都在她小姨朱念慈之上,可她的希望,却远远比不上朱念慈。
看来,今年注定是个多事之冬了。
过完年,一月一结束,徐铮就可以开始议婚了。徐婉如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人死如灯灭。一年过去,原来许下的诺言,无论是生死与共,还是白首偕老,都成了空话。该成亲的,该娶妻的,谁都会往前走。
朱老太太夸了一会儿小女儿朱念慈,叹息了好一会儿忠顺府的糟心事。大家就开始讨论徐铮的两个妾室,柳色和宋红妆了。
鉴于当事人徐婉如还坐在屋子里,周夫人和苏夫人就想跟她打听细节了。只是,她一个孩子,无论说什么,都会被人传的面目全非。所以,徐婉如就有些不愿意开口。丁岚倒是知情识趣,牵了徐婉如的手,笑着跟朱老太太,“老夫人,苏小姐后院那腊梅,开的比这院子里的还好,我带徐小姐过去看看。”
朱老太太正想打发了徐婉如,好跟苏夫人她们八卦,就点点头答应了。毕竟,去的又是苏小姐的院子,她一个祖母辈的人,也实在不好去看。
徐婉如也不愿意继续坐下去,就跟了丁岚,往后院去了。
苏家三子三女,苏夫人生了长子苏继业三子苏继芳,长女苏落英次女苏落梅,妾室蒋姨娘生了次子苏继恩和三女苏落雪。
丁岚去的,就是苏家大小姐苏落英的院子。苏落英比徐婉如大四岁,苏落梅和苏落雪虽然差了一岁,其实只差了一两个月。苏落梅是年底生的,苏落雪则是新年正月生的。
这一切,徐婉如十分清楚。只是,苏夫人去世之后,苏长治再没娶妻,家中事务,就交给了蒋姨娘打理。而这一点,正是苏落雪屋里仆妇挂嘴上吹嘘的骄傲。
前世,徐婉如根本就没见过苏夫人。可今天见了,这苏夫人却是个能干利落的人。若不是过早辞世,哪里轮得到姨娘当家做主。
徐婉如腹谤不止,跟着丁岚进了苏落英的院子。
院子虽然不大,墙角的几株腊梅,确实喜人。丁岚见了,就抱了徐婉如,让她去看枝头的梅花。
“丁小姐,”屋里一个丫鬟眼尖,一下就看见墙角的丁岚和徐婉如了。
“丁小姐来了?”屋里出来一个圆脸的姑娘,看样子,应该就是苏家的大小姐苏落英了。一张俏生生的圆脸,五官虽然都有些小,凑到一起,却有些喜气。
“落英,”丁岚放下徐婉如,说,“这是忠顺府徐家的大小姐。”
“叫我如意好了,”徐婉如笑,这苏落英长的,圆脸细眉,就跟缩小版的苏夫人一样啊。
苏落英九岁了,过了年,也就十岁了。虽然还是个孩子,可对徐婉如这样五岁的孩子来说,她是个大姑娘了。
“如意妹妹是第一次来吧,”苏落英很是得体,迎了徐婉如和丁岚,进了院子。一边,又吩咐丫鬟去喊几个妹妹,只说有客人来访。
徐婉如进了院子,却看见红梅下面摆了几张案几,摆了点心茶水,边上还摆着针线匣子。
丁岚拿了绣棚,上面是一枝腊梅,花色嫩黄,略带风雪,煞是生动。
“落英的绣工真好,”丁岚很是随和近人,随便一句话,就夸的苏落英十分开心,小脸上满是欢喜。徐婉如心想,这丁岚带自己来这里,估计,也想卖个好吧。毕竟,忠顺府的继室,一进门,就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苏落英招呼了徐婉如坐下,又吩咐丫鬟上了茶水,就跟丁岚说起了绣工的事。丁岚一边聊着,一边招呼徐婉如吃点心,倒是客随主便,很是融洽。
不一会儿,苏落梅和苏落雪也来了。徐婉如手里正拿着片云片糕,突然就看见苏落雪的脸了。
估计是苏长治偏好圆脸,苏家三姐妹,虽然同父异母,却都长了张圆脸。苏落梅长的和姐姐苏落英有七八分相似,却没她长的精致。苏落雪虽然圆脸,却长了一对水汪汪的杏仁眼。
徐婉如前世,就在这对杏仁眼下,饱受折磨。这会儿见了,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她以为,自己恨陈奇可,更恨苏落雪。
可追根究底,徐婉如心里也很明白,是她自己强求不得,所以才落入敌手。技不如人,怪不得人家。
“丁小姐,”苏落梅和苏落雪认得丁岚,看样子,周夫人姐妹,应该常来苏家。
“这是忠顺府的大小姐,叫如意。”丁岚笑着给苏落梅她们介绍。
苏长治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在京城并无根基,来往的,多是同等品级的官宦人家。所以,徐婉如这样的侯府小姐,在苏家看来,颇有些高不可攀。再加上,徐婉如的模样出挑,苏家姐妹更是愿意接近她了。
丁岚才介绍了徐婉如,苏落梅就问起赏梅的事了。
徐婉如一边回答苏落梅的话,一边打量苏落雪。
眼下,苏家仍旧是苏夫人管家,苏落雪身上,多少有些畏畏缩缩的怯意。虽然也想聊天,却坐了苏落梅边上,只是看着她们说话。
徐婉如想起苏家的没落,三子中间,只有苏落雪的哥哥苏继恩混了个品级。这里面,不知道和蒋姨娘掌家,有无关系。
苏长治丧妻的时候,也才不惑之年。不知道,怎么就不再娶妻了。徐婉如对苏家姐妹兄弟的事,知道不少,可对苏长治这一辈的人,却知之甚少。
第58章 服软
徐婉如初见陈奇可的时候,彻骨冰凉。
一则恨他害人害己,二则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心。可她见苏落雪的时候,却没有这股子恨意。或许,是现在的苏落雪,和她记忆中的,并不一样。
徐婉如一边应付着苏落梅,一边想着苏落雪的事。前世的苏落雪,一开始是楚楚可怜,万事都是他人逼迫,与她无关的模样。
直到英宗的圣旨下来,苏落雪在徐婉如面前,才彻底露出真面目。至于陈奇可什么时候看见苏落雪的真面目,徐婉如并不关心。
苏落梅正说着家里哪处的梅花最好,门口却跑进来一个仆妇,匆匆忙忙进了屋子,飞速跪倒在徐婉如的面前。
众人正说话呢,见她这么一跪,都吃了一惊。
徐婉如看了一眼,竟然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秦蕙兰。秦蕙兰看护徐婉如和徐简不力,被罚去大兴的庄子。可她怪罪徐婉如没原谅她,在翡翠胡同见了小主人当没看见,连朱家都不进去请安。
徐婉如把这事告诉燕国公主了,秦蕙兰夫妇又被罚去大同的庄子。看她蓬头散发,涕泪纵横的样子,这次,应该是怕了吧。
徐婉如知道,秦蕙兰的姐姐在苏家做乳母,带的,就是苏落雪。看来,是苏落雪的乳母帮忙,让她进了苏家求情的。
“小姐,”秦蕙兰先发制人,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她虽然卖身为奴,可朱念心为人宽和,秦蕙兰在忠顺府,实在没吃过什么苦头。这次目无主子,被罚去大同,秦蕙兰来朱家找过好几次,全让朱家给赶出去了。
估计是打听到徐婉如来苏家做客,她就赶紧来求情了。
边上都是孩子,丁岚倒是反应过来了,看了一眼秦蕙兰,“这大冷天的,你有事说事,哭成这样干嘛?”
秦蕙兰听了,赶紧抽噎了几下,正打算说话,却被徐婉如打断了。
“苏小姐,”徐婉如问苏落英,“麻烦请一下苏夫人。”
苏落英见状,赶紧让丫鬟去前厅请苏夫人去了。
秦蕙兰本打算瞒着大人,来求了徐婉如。见她开口找苏夫人了,一紧张,又哭上了。
“小姐,我不是故意不请安的,我是没看见啊。”秦蕙兰跌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夫人留了我们照顾小姐公子,我舍不得去大同啊。”
听她这般攀扯,徐婉如心里十分火大,这秦蕙兰,把家里的事情闹到人家后院,还混淆是非,好像去大同的原因,是她的无心之过。
这样的刁奴,也不知道朱念心是怎么想的,竟然留了她照顾子女。
秦蕙兰这么一哭,苏夫人带着一大帮人,匆忙赶来了。
朱老太太也看见秦蕙兰了,见她跪在地上,十分惊讶。
“蕙兰?你怎么在这里?”朱老太太知道,徐婉如这次落水,跟秦蕙兰失职有些关系,可她不明白,这秦蕙兰干嘛哭到苏家来了。
秦蕙兰本打算利用徐婉如,她年纪小,心肠又软,哭上一场,徐婉如说不定就答应了。没想到,朱老太太来的这么快。
“老夫人,”秦蕙兰哭着说,“公主要打发奴婢去大同,可小姐公子还在京城,奴婢不舍得走啊。”
朱老太太一听,就有些站到秦蕙兰一边了。毕竟,秦蕙兰是朱家陪嫁到忠顺府的人,燕国公主要打发秦蕙兰,总绕不过朱家。
徐婉如听了,就知道这秦蕙兰要给燕国公主扣帽子了。秦蕙兰这般挑唆,逃避责任,徐婉如很是愤恨了。
如果她真是个五岁孩子,很可能就被秦蕙兰给蒙了。可她活了这么多年,当家主妇也做了几年,怎么看不出秦蕙兰的手段。
“蕙兰,有什么事,在家里不能说,非要到别人家来说?”徐婉如问。
秦蕙兰一愣,正想开口,徐婉如又问苏夫人,“苏夫人,她是怎么进来的?”
边上的嬷嬷说了几句,苏夫人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了,“让香兰过来。”
这香兰,就是秦蕙兰的姐姐,也是苏落雪的乳母。她带了秦蕙兰进来,就躲在门外。苏夫人一开口,她就低着头进来了。
“香兰,”苏夫人问,“是你带她进来的?”
香兰点点头,“她是我妹妹。”
苏夫人冷哼了一声,吩咐边上的嬷嬷,“罚她三个月月钱,让蒋姨娘好好管管她院子里的人,别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带。”
苏长治在京城没什么富贵亲戚,交际往来,都指望苏夫人。苏夫人长袖善舞,交际上十分能干,陈奇可一家的关系,就是她给攀上的。对于后宅仆妇的小动作,苏夫人自然门清。
秦蕙兰这么一哭闹,苏夫人就知道,是她仗着府里没人管着,主子年幼,就闹到她们苏家来了。有什么事情这么严重,非要到人家院子里来解决?还不是挟私报复,故意到外人面前胁迫主子答应她的要求。
见了秦蕙兰这样跪着哭闹,苏夫人当场就给拦下了。忠顺府的事情,孰是孰非,都不应该拿到外面来说,更不应该拿到苏家来说。
徐婉如找了苏夫人,目的也在这里。朱老太太也沉着一张脸,觉得秦蕙兰丢了朱家人的面子。好端端的来苏家赏花,竟然摊上这么件事,苏家,朱家,忠顺府,谁都没有面子。引了秦蕙兰进来的秦香兰,自然是首当其冲了。
苏夫人罚了秦香兰,朱老太太就带着徐婉如告辞了。周夫人本打算带了丁岚,跟徐婉如套套近乎,谁想遇到这么件事。谁都觉得,忠顺府的下人,实在是无法无天的很了。
徐婉如跟着朱老太太回了朱家,朱老太爷还没回来,徐简和朱时雨也没回来。姚小夏倒是迎出来了,见了哭哭啼啼的秦蕙兰,很是诧异。
“你说说看,”朱老太太一进荷香榭,就发火了,“竟然求情求到苏家去了,多丢人!”
姚小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想,这秦蕙兰可真乱来。朱家不让她进门,她竟然敢去苏家求如意。朱老太太那么好面子的人,这会儿丢脸可丢大了。
第59章 无视
秦蕙兰抹着眼泪,很委屈地跪在朱老太太面前。
去苏家求情,她是准备好背水一战了。可眼下,求情的话没说出口,连累了姐姐不说,还被带回来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朱老太太气地够呛,狠狠地把杯子往桌子上面一顿,问,“蕙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我们朱家的时候,我看你也还机灵,才让你跟了大小姐出嫁。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听了朱老太太,秦蕙兰就哭哭啼啼地抱怨了,“是燕国公主……”
燕国公主凶悍的名声在外,朱老太太听了,也觉得是她过于严厉,所以秦蕙兰才无路可走,去苏家找如意求情了。
徐婉如一看,这样下去,这秦蕙兰又要把黑锅推燕国公主身上了。朱老太太这个外祖母不是亲的,燕国公主这个祖母可是亲的,徐婉如可不愿意人家抹黑祖母。
“我有些累了,”徐婉如看了一眼姚小夏,“舅妈,我想回去睡一会儿了。”
“也好,”姚小夏跟朱老太太告辞,“如意下午还没睡,我先带她回去睡一会儿。”
朱老太太答应了,姚小夏就示意秦蕙兰,一起走了。
回了院子,姚小夏吩咐白玉县带秦蕙兰下去,又问,“如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姥姥进了苏家,姥姥跟周夫人苏夫人聊天,我跟周夫人的妹妹丁小姐去苏小姐的院子里玩。秦蕙兰找了她姐姐,偷偷跑到苏小姐的院子里,哭着跪地上求情。”徐婉如叹了一口气,“她还真行。”
姚小夏皱了眉头,“这人不能留你们身边了,做事不用心,闹事的本事倒是一流。”
“嗯,”徐婉如点点头,“回去我找了她的卖身契,打发了了事。”
正说着话,朱自恒倒是回来了,拎了包橘子点心,笑嘻嘻地进屋了。
“你们娘儿俩说什么呢?”朱自恒放下橘子,“什么留不得,打发了的?”
“那个秦蕙兰了,”姚小夏把刚才的事,一一说给朱自恒听了。
朱自恒摸了摸徐婉如的头发,“是不能留了,以前怜惜她是妹妹的人,现在这样子,留来留去是个祸啊。”
“明儿你陪如意他们回去,”姚小夏吩咐,“帮着打发了她。”
朱自恒点点头,这事总得大人出面,他再不待见徐铮,也得陪着徐婉如他们回家,处理了秦蕙兰再说。更何况,府尹那里,也把柳色柳方的案子判好了,是该跟徐铮通一下气了。
秦蕙兰进了朱家,就被关了起来。
她一个人在柴房里等了半天,谁也没来过问今天的事情。按理,她今天去苏家闹,已经是胆大包天了。不管是朱家还是忠顺府,总得有人来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闹到人家的后院去了。
可过了这么久,谁也不理不睬,秦蕙兰就知道了,只怕,自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她在忠顺府的几年,一直是朱念心的一等丫鬟,贴身服侍,没吃过什么苦。朱念心去世之后,她又成了徐婉如屋里的管事妈妈,更是没人给她脸色看。所以,秦蕙兰一点儿也不愿意放弃这份差事。
听说要去大兴,她就发脾气来给小主人脸色瞧了。明明来了翡翠胡同,非但不来朱家请安,还故意当着徐婉如的面,装作没看见。
直到张嬷嬷安排了她去大同,秦蕙兰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来朱家请罪求饶。谁知,根本就见不得徐婉如。她以为,是朱家人拦着,所以才趁机去苏家。想着小孩子不懂事,心又软,说不定求一下情,就不用去大同了。
可是,事不如人意,求情不成,还连累了姐姐。回了朱家,除了朱老太太责问了几句,朱自恒和姚小夏一句话都没问过。
秦蕙兰毕竟做过几年大丫鬟,虽然肆意妄为了几年,可见了这样的场景,也知道大事不妙。她和醉菊的卖身契,都在徐婉如手里,若是朱家想打发了她,只要明天带着徐婉如回忠顺府,找个牙婆就可以了。
想到这些,秦蕙兰疯了一样,开始擂门。
这会儿,天色一早就黑了,徐简和朱时雨回家,用过晚饭,洗漱之后,都已经上床休息了。他们在花市跑了半天,回来叽叽喳喳说了许久,现在一早就睡着了。倒是徐婉如下午睡了一会儿,这会儿还没睡意。
姚小夏和朱自恒,也在自己屋里歇息了,灯火半明半灭,只怕也快睡下了。
徐婉如看了一眼身边的徐简和朱时雨,只是摇头叹气,果然孩子就是孩子,出去玩一圈,就能这么开心。
两人下午回家,献宝一样,一会儿水仙花,一会儿梅花,一会儿金鱼,一会儿雨花石。
徐婉如重活一世,报复之心全无,只想着避开陈奇可和苏落雪那对奇葩,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保住徐简的性命,姐弟互相扶持,互为依靠。
至于婚姻一事,徐婉如再无他想,这一生,能得一丝快乐,她就得一丝快乐,爱也罢情也罢,此生都和她无关了。
珍珠和琥珀正忙着收拾回家的东西,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四了。徐铮早就给朱家下了帖子,说是明早要来接儿女回家。
徐婉如打着呵欠,也有些睡意了。
珍珠过来,给她掖好被角,又放下床幔,徐婉如靠着枕头,很快也睡着了。
腊月二十一开始,朝里就封印了,朱自恒忙好公务,这几天也不用早起去户部了。次日天亮,众人用过早膳,徐铮也到朱家了。
毕竟,他来朱家是客人,朱自恒也不能太苛刻了。所以,两人在大堂里说了一会儿府尹的判决,又讨论起赌场追查的进度了。
赌场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让柳方去跳,赌场后台的人,不可能不知情。可府尹一追查,几个关键人物都不见了,又临近年关,谁也弄不清楚,他们是回家过年了,还是畏罪潜逃了。只能等年关过了,再做计较。
朱自恒心里,是怀疑忠顺府的人。大房二房虽然可疑,却比不上宋红妆可疑。可她一个小妾,就算徐简没了,也轮不到徐策啊。毕竟,徐铮还活着,娶继室的事,就在这几个月了。
第60章 回家
朱自恒跟徐铮说了赌场追查的进度,一时间,两人也不敢捅破了窗户纸,怀疑忠顺府的人。
“这事,还是你自己小心些,”朱自恒吩咐徐铮,“别把孩子卷进去了。”
徐铮对这个大舅子,一向有些畏惧,他说什么,徐铮一概点头称是。
见他这么听话,朱自恒心里的难听话,也说不出口了。
“秦蕙兰昨天闹到邻居苏家去了,”朱自恒把姚小夏告诉他的事,又给说了一遍,“虽然是我妹妹身边的旧人,可她这样闹腾,如意和竹君还小,实在不行啊。”
徐铮点点头,“是不能留了,回去找个牙婆卖了吧。”
“嗯,”朱自恒吩咐小厮去备车,“我跟你们回去一趟,把这事给处理了。”
“也好,”徐铮点点头,忠顺府当然能处理了秦蕙兰。可卖身契在如意手里,秦蕙兰也算是朱家出来的人,让朱自恒到忠顺府去打发了秦蕙兰,于情于理,都没话说。
徐简抱了个小鱼缸,带了两条金鱼,跟徐婉如爬上了马车。
“姐姐,这条红的归你,”徐简指了指另一条,“这个黑色是我的。”
徐婉如拿了手指,放鱼缸里逗金鱼,“你帮我养着。”
“嗯,”徐简点点头,他在忠顺府,难得出去一趟。这次回朱家,倒是跑进跑出了好几趟,心里十分快乐。
徐婉如伸手摸了摸徐简的脸,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姐姐,”徐简偏开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是小孩。”
徐婉如笑倒在马车里,珍珠和琥珀也忍俊不禁,一起笑了。
朱自恒骑着马,掀开车帘,问,“笑什么呢?”
徐简憋红了脸,“舅舅,我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姐姐笑我。”
朱自恒也笑了起来,“竹君本来就是男子汉嘛。”
徐铮和朱念心的一对子女,素日关系并不亲密。这会儿见朱自恒跟徐简说笑,心里隐隐也有些怅然。
回了忠顺府,徐铮带着子女给燕国公主请了安,就吩咐珍珠去找秦蕙兰的卖身契了。
徐婉如拿了秦蕙兰的卖身契,就带着珍珠,去外院找朱自恒了。
这事,忠顺府的人不好插手,还是让朱家人和徐婉如处理比较合适。徐婉如年幼,有舅舅出面,也就是了。徐铮跟徐简,就留在萱园,陪着燕国公主说话。
徐婉如到了外院,朱自恒已经找好牙婆,让小厮去把秦蕙兰带过来了。
秦蕙兰被关了一夜,到了天亮,谁也不跟她说话,她心里的猜疑,就有几分落实了。一进屋,看见常来忠顺府的牙婆,秦蕙兰的脸色,刷地一下就惨白了。
“小姐,小姐,”秦蕙兰马上跪下,“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做事不用心,求求小姐,看在夫人的面上,饶过奴婢这一会吧。您让奴婢去大同,奴婢马上就去,只求小姐,别打发了奴婢。”
她求饶的话,说的又快,又凄厉,朱自恒在一边听了,十分窝火。这秦蕙兰,如此倚老卖老,凭着一点老资格,就来压着如意。明明做错了事,人家不原谅她还不行,实在可恶。
“蕙兰,”朱自恒开口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秦蕙兰一愣,她做事不力的事,已经承认了啊。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朱自恒说,“一次两次的错,看在妹妹的面上,如意和竹君可以原谅你。可是,你看看,这次的事,你都做了些什么?做事不力还逃避责任,被罚了还怨恨主子。气性大,还胆大妄为,竟然闹到苏家去了。”
秦蕙兰听到这里,只是哭泣,“舅老爷,奴婢也是没地方求情了,才去苏家的……”
“哼,”朱自恒说,“那下次再做错事,你是不是要闹到皇宫里去求饶了?你这样的人,气性大,眼里又没主子,做事又会闹腾,怎么照顾得了小主人?”
朱自恒说完这话,就吩咐小厮,让牙婆带了秦蕙兰出去,随便卖去哪里就是了。
秦蕙兰知道,这一去,就再没机会了。
如果被赶出忠顺府,哪个官宦人家敢买她。更何况,她跟忠顺府的管事卢德胜已经成亲,家业子女都在忠顺府,如何能走?
“小姐,小姐,”秦蕙兰抱着门框,“求求你,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
朱自恒冷心冷肺,只是挥手,让小厮拖着她出去,别在屋里哭闹。
徐婉如却拦下了,“也好,你且说说看。”
秦蕙兰捞到救命稻草,顾不上整理头发,擦了一把眼泪,看了一眼屋里的牙婆小厮。
“你们先出去,”徐婉如吩咐,朱自恒也没反对。
秦蕙兰跪着挪到了徐婉如的跟前,“小姐,我跟你说件事。”
“跟柳方他们有关?”朱自恒问。
秦蕙兰看了一眼朱自恒,摇了摇头。
“那跟谁有关?”朱自恒以为,秦蕙兰是听说了什么。
“跟夫人有关,”秦蕙兰也不哭了,脸色十分坚定。
“我娘?”徐婉如问,“什么事?”
徐婉如是去年一月去世的,离现在,也快一年了。
“夫人去世前不久,收到一封信,”秦蕙兰说。
“什么信?”朱自恒问。
“一封约她去自如堂的信,”秦蕙兰说,“只约了时间地点,没有署名。”
“哦,”朱自恒挑了下眉毛,“这事有什么关系?”
“夫人收了这封信,”秦蕙兰犹豫了一下,说,“脸色当场就变了,晚上跟着就病倒了,之后大病不起,就这么去了。”
“你确定,是这信引起的?”朱自恒问。徐婉如也有些奇怪,不过一封约见面的书信,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朱念心干嘛脸色都变了。如果只是普通书信,秦蕙兰不至于记得这么深刻。
“奴婢确信,”秦蕙兰说,“夫人当场烧了书信,手都是抖的。”
“后来这书信有再来吗?”朱自恒问。
秦蕙兰摇摇头,“那信用的瓷青纸,印了洒金的竹叶。”
坊间多用洒金五色笺来写书信,很少人会用瓷青纸。朱念心在竹林边的如意楼生了一对儿女,就喜欢上了瓷青纸,还特制了一批印了洒金竹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