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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枝头全文阅读

作者:翠锦     如意枝头txt下载     如意枝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朱家

    太宗在时,曾经自封教主道君皇帝,推崇道家。连礼部尚书,都是道家全真派的宗师潘知远。

    潘知远出了名的臭脾气,还出了名的爱好“美姿颜”。

    太宗让诗书世家出身的朱自恒去了礼部,潘知远并不愿意。他自己手下的徒子徒孙何其多,干嘛非要科举出身的酸腐文人。儒道虽有相似之处,可本质上,却是南辕北辙。

    谁知,朱自恒一露脸,潘知远就再不说一个字反对了。他手下的徒子徒孙见了,就知道祖师爷起了爱美之心,也不攻击朱自恒了,话里话外,都改成儒道同源。恨不得,时时背上一段孔子见老子的佳话。

    朱自恒因为外貌和潘知远的关系,在礼部顺风顺水,六品的主事次年就升了从五品的员外郎。可跟他一样举业出身的同年,却有些愤愤不平。以色侍人,如何能够长久,更何况,他朱自恒还是个堂堂七尺男子。

    一时间,除去礼部,外面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朱自恒听了,拔剑追杀造谣者。最后太宗出面,他才恨恨收剑,说了一句,青山常在,绿水长流。言下之意,日后还有后招。

    造谣者虽然得了太宗皇帝庇护,却不敢再留在京城。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遇到朱自恒这样的,造谣者只得出京避祸。

    所以,姚小夏嫁到朱家之前,就听说过朱自恒的美貌,以及深到骨子里的偏执。

    嫁到朱家之后,姚小夏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美姿颜”的夫君朱自恒,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了好久。

    婚前,她也见过未来的小姑子朱念心。往日里,姚小夏也觉得自己是个美人,可见了朱念心,她才知道,这世上,有人能让万物失色。

    见过朱念心,姚小夏就有些担心,她怕朱自恒的模样太美,太娇艳。婚后,姚小夏才放下心来,朱自恒虽然美貌,却是男子的美,颀长阳刚。

    朱自恒见惯了朱念心的模样,对美人完全免疫。姚小夏好看与否,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反而更看重夫妻交心。姚小夏错有错着,婚后生活十分顺心。因此,对小姑子朱念心,也十分贴心。

    朱念心因为美貌出众,嫁到了忠顺府。婚前徐铮信誓旦旦,绝不纳妾。可朱念心有孕才几个月,就爆出徐铮养了个歌姬做外室,还有了身孕。

    朱念心倔,朱自恒更倔,再加上燕国公主出手帮了儿子和养在外面的外室,事情就更复杂了。

    朱念心产子之后,并不愿意和离。忠顺府和燕国公主的身份在那里,也不可能答应。所以,朱自恒对忠顺府就更嫉恨了。隔三差五,就让妻子姚小夏去忠顺府看望妹妹朱念心。

    燕国公主也知道,这是朱家来监视忠顺府。她有十万个法子把姚小夏拦在门外,可她偏偏不拦,反而放了姚小夏进来。

    朱念心死后,朱自恒倒是有些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妹妹懦弱,他怕她不敢闹,所以才卯足了劲替她闹。可婚姻一事,哪有这么简单。

    徐铮背叛誓言在前,燕国公主这恶婆婆又在府里虎目眈眈,外室宋红妆生了女儿又生儿子,这些事,对朱念心来说,的确很苦。

    可她不是一刀两断的利落人,分没分的决断,合没合的手腕。自己哥哥又上跳下窜,非要她跟徐铮和离,朱念心的心思太重,病了几年,忧思过重而死。

    她一死,朱自恒也有些回过神来了。自己当时逼她和离,是不是太过头了?

    朱念心死后,孩子跟了燕国公主,姚小夏来忠顺府探望,也没过去方便了,所以才来的少了些。

    朱念心是年初没的,到了年底,两个孩子却落水了。朱自恒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在家里发火,说是有人要害他的外甥和外甥女。

    姚小夏带着儿子朱时雨,火急火燎,就飞速赶来忠顺府了。小孩子落水,忠顺府那么多的丫头婆子,竟然一个都没发现。姚小夏心里,也有些相信丈夫的话。

    徐简一早就醒了,姚小夏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就知道他们两人都落水了,救上来的时候,徐简吐了口水,徐婉如半天没醒。

    鉴于朱家和忠顺府的前仇旧怨,姚小夏在下人那里,也没问出个什么。忠顺府的下人都知道,千万别落一句把柄在朱家舅爷手里,否则,忠顺府又要惹麻烦了。

    跟着朱念心陪嫁到忠顺府的人,除去秦蕙兰,也没剩几个人了。偏偏秦蕙兰因为照顾不力,还被抓了起来。

    所以,姚小夏虽然有疑虑,却不敢开口跟燕国公主说朱自恒的猜想。朱自恒跟燕国公主交恶多时,姚小夏夹在中间,也十分为难辛苦。没有影子的话,姚小夏根本就不敢说出口。

    好在,徐婉如总算是醒了。一醒来,就说出了事情的关键,她穿了男装,有人丢了她下水。

    姚小夏的产期跟朱念心一样,生了朱时雨,她时不时带着孩子,厚着脸皮来忠顺府看小姑子。

    徐婉如有多怕水,姚小夏不要太清楚了。稍稍抱着徐婉如靠近一下湖边,她能勒得大人喘不过气来,还会哭的震天响。这样的孩子,如果落水,唯一的可能就是晕倒了,再被人丢下水。

    偏偏,她被丢下水的时候,还穿了弟弟徐简的男装。

    徐铮承爵做了忠顺侯,徐简虽然还没受封世子,却是爵位的第一继承人。无论徐铮日后是否再娶,继室是否有儿子,徐简继承爵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徐婉如一提男装,屋里的人都明白了,这是有人要害继承人了。

    徐铮虽然重病,可毕竟没死。真要除掉继承人,总得杀了徐铮再说吧。否则,他的病一好,生龙活虎地再生几个嫡子,也轮不到别人继承爵位啊。

    在场的人,虽然都想到这次落水事件,跟爵位争夺有关,可谁也想不通,为什么现在动手。

    只有徐婉如明白,徐铮半年之后,就会病死。先杀了他的嫡长子,接着,就是徐铮自己的性命了。看来,有人一早就盯上忠顺府的爵位了。

第17章 爵位

    只是,谁会盯上徐铮的爵位呢?忠顺府没有什么旁支,从祖父徐坤传下来,到父亲徐铮,家里有资格承爵的男子,不过一只手的数。

    徐婉如是知道的,前世二伯父徐钧继承了徐铮的位子。可是,徐铮还有个庶子徐策。虽然是妾室所出,却也是燕国公主名正言顺的孙子。弟弟徐简落水高烧死了,父亲徐铮跟着病死,可庶出的弟弟徐策,可是安全长大成人的。

    当年的事情,已经十分模糊了。徐婉如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只记得父亲死后,年底二伯父徐钧就过继到燕国公主名下,次年承爵。当时的理由,似乎是说徐策太小。

    徐策是朱念心去世前几天出生的,徐婉如算了一下,二伯父徐钧承爵的时候,徐策两岁,她六岁,庶出的妹妹徐婉淑五岁。两岁是小,可父亲徐铮承爵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算起来,比徐策还小。可见,年幼并不是承爵与否的关键。

    徐婉如深知祖母燕国公主的脾气,徐铮就这么一点骨血留在人世,没有万不得已的理由,燕国公主怎么都会替这个孙子挣一个爵位。

    除非,她不得不放弃。

    那放弃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徐婉如心想,是有人拿了徐策的性命威胁祖母吗?祖母上过战场,杀过小妾,就算一时被人拿住威胁了,也不至于一辈子老实听话啊。

    就算一时被人拿捏住了,凭燕国公主的脾气和身份,夺回爵位的事,也算不上难事。更何况,她们孤儿寡母,又和皇家是嫡亲骨肉,只要真相大白,于情于理,皇家都会帮她一把。

    宋红妆确实是倡门出身,可凭燕国公主的能力,给徐策洗白,换个母亲,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有嫡子的时候,庶子有资格承爵,燕国公主又是肃宗的姑妈,怎么可能办不到呢。

    徐婉如心里,十分疑惑。

    只是,屋里的大人都板着脸,燕国公主的脸拉的老长,姚小夏的脸色,也不好看。朱时雨知情识趣,并不开口,反而是挨到了徐婉如的身边。

    徐简凑到燕国公主身边,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点心,刚要伸手去拿,燕国公主却飞快拍了他的手。

    点心一落地,徐简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燕国公主虽然不喜欢朱念心,可人也没了,剩下的两个孙子孙女,她也十分心疼。再加上,徐简是唯一的嫡孙,燕国公主对他,一向比徐婉如还好。

    所以,徐简突然挨了这么一下,点心没吃到,心里就更委屈了。

    姚小夏赶紧拿了帕子,开始哄起了徐简。

    “婵娟,”燕国公主沉着脸,吩咐,“竹君和如意的饮食,全部派人试吃。”

    “是!”宋嬷嬷点头称是。

    这话一说穿,屋里的气氛立马就变了。

    屋里都是燕国公主的心腹,对忠顺府的事,一向清楚。

    朱念心年初刚去世,一年的重孝还没过去,就有人惦记上她的位置了。

    忠顺侯徐铮的妻妾不多,除去亡故的正室朱念心,还有三个妾室。一个是倡门出身的妾室宋红妆,一个是通房抬的姨娘柳色,另外一个,就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妾室郭玉芙。

    这三人,宋红妆的出身最低却最得宠,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徐婉淑比徐婉如小四个月,年纪却小了一岁。

    算起来,朱念心怀胎三四月的时候,徐铮就跟宋红妆有了首尾。直到宋红妆有孕,才求了燕国公主,让宋家的远亲收了她做义女,抬到忠顺府为妾。

    去年年底,朱念心已经病入膏肓,宋红妆倒是喜得贵子,生了个儿子徐策。过了年,朱念心就去世了。

    就因为这点,徐婉如前世深恨父亲,也深恨徐策。宋红妆的一子一女,都给朱念心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徐婉淑的出生,打碎了她和徐铮恩爱的美梦。徐策的出生,又在最后关头推了朱念心一把,掐断了她的生念。

    另外的两个妾室,柳色在忠顺府的日子最长。她是徐铮屋里的大丫鬟,自小陪着他长大,情谊非比寻常。再加上,她是燕国公主看好的人,朱念心进门之后,也没敢动她。

    虽然没有生育,可柳色很得燕国公主欢心,前几年抬了姨娘。她倒是无欲无求,只讨好着燕国公主,服侍徐铮也十分上心。

    郭玉芙是良家女子,虽然是小门小户,却身家清白。她进门,也跟燕国公主有关。燕国公主不喜欢儿媳妇朱念心,就接了宋红妆进门和她打擂台。

    可是,宋红妆的出身,实在经不起细究。燕国公主用了宋红妆,又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这样出身的妾室,却生下一子一女,日后说出去,忠顺府的子孙,有个倡伶的母亲,不知道多少丢人。

    本来,妾室应该用药,可宋红妆是在外面怀上徐婉淑的。燕国公主是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那会儿她着急找个人来打压朱念心,听说一根筋的情痴儿子又看上另外的女子了,燕国公主不知道多得意,就接了宋红妆回府。

    等徐婉淑出生了,燕国公主才开始后悔。生了个孙女,生母又是个倡伶出身,日后议亲就会被人挖了底细。

    朱念心虽然生了一子一女,却再没怀孕了。因为宋红妆的关系,朱念心跟徐铮的关系,裂痕也十分明显。

    原先是两看相不厌,眼里都是柔情蜜意,宋红妆的事情一出,朱念心的眼里就多了股冷绝,徐铮的眼里,就多了股闪烁逃避。

    徐婉如姐弟出生之后,徐婉淑也跟着来了。之后一两年,徐铮妻妾的肚子,都没有动静。燕国公主做主,就给找了个小家碧玉的郭玉芙。

    本来,纳妾的事,燕国公主根本就不屑跟朱念心提。可她心里,也想刺刺朱念心。等朱念心带着子女来请安的时候,燕国公主当着孩子的面,得意洋洋说了纳妾的事。按理,这事得避着小孩,可朱念心除去晨昏定省,哪里都不去。所以,燕国公主就找了这么个机会,说了纳妾的事。

第18章 手掌

    朱念心在宋红妆的事情之后,对徐铮再没眷恋。

    燕国公主一说给徐铮纳妾,她就一句,“全凭母亲做主。”语气里,疏远的不能再疏远,眼神里,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直到那一刻,燕国公主才确定,儿子徐铮跟朱念心之间的感情,算是彻底完了。

    可高门大户里的婚姻,用得着什么感情呢。朱念心已经有了嫡出的子女,以后的日子,她好好抚养孩子长大,也就是了。

    郭玉芙进门之后,很快就有了身孕。只是五六个月的时候,却意外小产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朱念心若是还跟从前一样,和徐铮鹣鲽情深,说不定还会有人怀疑她下手害了郭玉芙。

    可自从有了宋红妆的事,朱念心极少出门,嫉妒吃醋的事,一概没有。就算有人栽赃,也是个四不像。所以,郭玉芙小产的事,忠顺府的人觉得,就是意外。

    徐铮一妻三妾,妻子有一子一女,宋红妆有一子一女。爵位第一位继承人,就是嫡子徐简。只有徐简死了,才可能轮到宋红妆的儿子徐策。

    所以,一听说徐婉如是穿着徐简的衣服落水,大家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宋红妆脑子发昏,做了糊涂事。

    只是,徐铮不过二十几岁,朱念心死后,他一定会娶继室,日后应该还会有嫡子。即使除了徐简,爵位也不一定轮得到徐策啊。

    除非,徐铮也马上跟着死了,来不及娶继室。

    眼下的徐铮,正病的死去活来,如果听说嫡子落水去世,受点打击,说不定也会跟着去了。

    燕国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想到这一点,如何不恨?爵位在她眼里,真算不得什么。可徐铮的性命,在燕国公主眼里,却比大梁的天下还重要。如果有人为了爵位,算计到她儿子的性命,燕国公主如何不怒。

    徐简没吃到点心,靠在姚小夏的怀里哭了一会儿,倒是也停下来了。这屋里的气氛,极为压抑。就算是他,也已经发现了。

    朱念心死后,朱家就很担心两个外孙外孙女的未来。徐铮毕竟年富力强,娶个继室,再生下几个孩子,有后妈就有后爹,这忠顺府,以后还有徐简徐婉如的立足之地吗?

    所以,燕国公主提出代为抚养徐简徐婉如的时候,朱家也答应了。虽然他们也知道,朱念心被这个婆婆折磨的够惨。可她一死,这府里能照顾保护徐简徐婉如的,只剩下燕国公主了。

    谁知,竟然还有人敢在当家主母头上动土。

    若是徐简落水,还能说是个意外,偏偏落水的,却是最怕水的徐婉如。她落水的时候,偏偏又传了徐简的衣服。这动手的人,说是司马昭之心,也不为过了。

    不一会儿,张嬷嬷就带着大管家沈立山过来了。

    “长公主,”沈立山行礼问安,垂手站了一侧。

    “沈立山,你好大的本事!”燕国公主憋了好一会儿的气,这会儿见了沈立山,就开始爆发了。

    沈立山是忠顺府的老人,在燕国公主面前,一向有些体面。可这会儿听了她的话,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老奴失职,”沈立山很是惶恐,却也马上提出了解决办法,“芝园的几个婆子丫鬟,已经关到柴房了,大成已经问过话了,说是那天看见三个人进了芝园。”

    “哪三个?”燕国公主追问。

    “一个是花房的陈明陈老三,芝园的茶花长的不好,最近半个月,他常去芝园。一个是柳姨娘的弟弟柳方,说是去找柳嬷嬷有点事。”沈立山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说的十分清楚,“还有一个回事处的刘栋,说是去找郑管事回话,找到芝园去了。”

    燕国公主点点头,问,“这三人,可抓了?”

    沈立山有些犹豫,这三人理由正当,还有人证。什么时候进的芝园,去做什么事,什么时候出的芝园,都一清二楚,若是抓了他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宁可错抓也别漏抓,”燕国公主有些累了,挥挥手,“下去吧,这事务必追究到底。”

    “祖母,”徐婉如赶紧开口拦下了,“别抓他们。”

    “哦?”燕国公主有些奇怪,“这丢你下水的人,多半就是这三人,为什么不抓呢。”

    在她心目里,奴才就是奴才,不过是抓起来乱棍打死,只要追问出幕后指使的人,不值得动什么心思。

    “除了院门,芝园还有许多出入的地方呢。”徐婉如说,“说不定,那人是从别处钻到里面的。”

    徐简点点头,“我和姐姐就是从北门的树丛里过去的。”

    他们两人身形极小,树木长的疏一些,就很容易钻过去。所以,芝园的大门,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姚小夏也点点头,“若是个丫鬟婆子,钻了花丛进去,说不定没人看见呢。”

    “我看见了,”徐婉如突然笑了起来。

    “你看见了?是谁?”燕国公主和姚小夏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问。

    “嗯,”徐婉如点点头,“没看见人,可我看见那人的手了。”

    也是,那人如果想拿药迷她,必定会露些痕迹。若是拿了帕子去捂徐婉如的口鼻,被看见手,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听徐婉如这么一说,沈立山有些激动了,“小姐,那老奴去喊人过来,给你看看。”

    徐婉如摇摇头,“不一定就是这三个人,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可能,这么多人,一下子我也看不过来。”

    “那明天如何?”沈立山问。

    徐婉如看了一眼燕国公主和姚小夏,就点点头,“那就明天上午吧。”

    燕国公主补充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来,一个都别落下了。”

    沈立山奉命下去了,徐简却问,“姐姐,大家的手都差不多,你能认得出来吗?”

    “那人的手,特征很明显,”徐婉如微微一笑,“我自然记得。”

    “记得就好,”姚小夏点点头,“这会儿抓住了,可得好好问问,为什么朝你们下手。”

    燕国公主点点头,这人狼子野心,明摆着就是想杀徐铮的嫡子。不过一个爵位,竟然敢动她孙子的性命。

第19章 叔伯

    除去宋红妆的儿子徐策,忠顺府里有资格继承徐铮爵位的,还有几个。

    忠顺公徐坤有四个儿子,徐铮虽然最小,可他母亲燕国公主的身份最高贵,所以爵位自然留给他了。

    除去徐铮,徐坤还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燕国公主嫁给徐坤之前,徐坤有过一个妻子王氏。王氏的父兄和徐坤一样,都是阳和卫的百户,比邻而居,所以就联络有亲,结了儿女亲家。

    王氏嫁了徐坤,生了二子一女。徐坤有能力也有眼光,跟着大梁的开国皇帝打天下,因为军功封了忠顺公。

    王氏在老家带孩子,等到徐坤功成名就的时候,她却死了。留下八岁的长女徐芳,六岁的长子徐铭,两岁的次子徐钧。

    徐坤封了忠顺公,按理,世子的位子,应该是嫡长子徐铭的。

    只是,燕国公主大龄未嫁,徐坤又值得拉拢,皇帝就给两人赐了婚。燕国公主答应成亲,却提了一个要求,把爵位留给她未来的孩子。

    王氏一族留在阳和卫,后来也没什么出息,如何争得过燕国公主。所以燕国公主一坚持,徐坤也就答应了。

    燕国公主是个爽快泼辣的晋北姑娘,父兄军功起家,她自小就精通骑射,性格自然要强了一些。

    嫁到忠顺府之后,一刻都不耽搁,立马就收拾了徐坤的几个姬妾,除去有生育的两个姨娘,其他人全给赶了。

    徐坤军功出身,常年离家,平时生活本就有些混乱,眠花宿柳是常有的事。安定下来之后,婚后没多久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燕国公主身份显赫,性格又泼辣,徐坤不检点又爱美色,两人到了一处,自然是天天鸡飞狗跳了。

    太宗皇帝一登基,燕国公主就再没顾忌了。本来,太祖皇帝在位的时候,还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骂一下燕国公主,也批评一下徐坤。

    可宠妹狂魔太宗皇帝一上位,只要有事,必定召了徐坤进宫责问。一来二去,徐坤再不敢往家里收人了。

    他不往家里收人,却在外面狡兔三窟,这里一个外室,那里一个外室。燕国公主婚后迟迟没有生育,外面的外室却跟雨后春笋一般,一睁眼就多出许多。燕国公主又气又怒,带了侍卫,找到一处,抓了外室就当场打死。

    这两夫妻打闹了几年,几欲反目,燕国公主却有孕了。等她生了徐铮,徐坤就死在外室的家里了。

    燕国公主收拾了徐坤留下来的烂摊子,在徐铮快两岁的时候,请旨要求承爵。徐铮跳过世子的阶段,直接成了忠顺侯。而他的长兄徐铭,当时也已经九岁了。

    徐坤发达之后,也有许多旁支族人来依附于他,王氏的族人也来了不少。很多人,就十分不满徐铮继承爵位。

    只是势不如人,燕国公主实力太强,太宗皇帝又太过偏心。徐坤的嫡长子,反而没有承爵。

    燕国公主对自己的儿子极好极宠溺,可她也不是什么恶毒后妈,对王氏所出的二子一女,倒是也不刻薄。安排了下人照顾,就没怎么多用心思了。不用心照顾,也不上心刁难,算起来,对徐坤的这几个子女,也不算坏。

    要说王氏的两个儿子恨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徐坤的爵位,按理就该是嫡长子徐铭的。

    可是,徐坤死后,忠顺府唯一的倚靠,就是燕国公主。若是她的儿子不承爵,燕国公主不见得会住忠顺府。

    太平盛世的时候,公主出嫁,皇室必定先造公主府。等府邸造好了,公主婚后就住自己的公主府。

    可燕国公主成亲的时候,大梁刚刚开国,百废待兴,哪里有什么闲钱和时间去造公主府。而且,燕国公主大龄未嫁,也等不及府邸造好。

    所以,她大婚的时候,就住的忠顺府。说好的公主府,也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到位。

    没几年,徐坤就死了,徐铮又马上承爵了,燕国公主就没了搬出去独住的打算,公主府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忠顺府倚靠燕国公主的事,谁心里都有些明白。所以,徐铮承爵,很多人心里不满,却也没有说出来。毕竟,如果惹毛了燕国公主,她带着儿子往外一搬,剩下的人,不是老就是小,万一出个事,连找人帮忙都不知道从何着手。

    太宗又极度偏心自己的妹妹,虽然有御史弹劾忠顺府的事,可孤儿寡母的,这事提了几次,也就这么过去了。

    等徐铮长大成人,爵位不公平的事,就再没人提起了。他已经是忠顺侯了,一当就当了二十来年,何苦再去惹他呢。

    王氏的两个儿子,长子徐铭又生性懦弱,并不和人争执,更没染指爵位的念头。燕国公主见他老实,倒是也不怎么苛刻。

    王氏的次子徐钧,倒是兄弟几个里面,能力最强的,能说会道,武功也还不错。只是,嫡长子都轮不到爵位,更何况他呢。所以,忠顺府的事,他出面的时候不少,管理庶务也是一把好手。

    这次徐简和徐婉如落水,宋红妆可疑,这两个伯父,也有利益冲突。

    所以,燕国公主把爵位跟这次落水的事情一联系,心里自然就十分恼火了。眼下徐铮病倒,竟然有人打她孙子的主意。这事不追根究底,以后的日子就不用过了。

    看见燕国公主满脸怒气,姚小夏自然也明白她的想法。

    这事不发生则已,一旦发生了,就是争夺爵位,你死我活之势。

    若是这次落水事件,针对的是嫡长子徐简,那么,下手的很可能是宋红妆。

    若是这次落水事件,针对的是忠顺侯徐铮,那么,下手的很可能是他的几个异母兄弟。

    眼下,燕国公主正值盛年,不过四十出头。她的同胞哥哥太宗皇帝夏初的时候驾崩了,可燕国公主在宫里的恩宠威望,还没什么损失。

    她从燕国长公主升了燕国大长公主,又是肃宗皇帝的亲姑姑,位分尊贵。虽然不比太宗在位之时,可肃宗刚登基,正是安抚勋贵,收服人心的关键时期,怎么都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姑姑不敬。

第20章 柳色

    就燕国公主的地位来说,忠顺府里,确实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和她作对。

    可是,太宗皇帝去世,三皇子肃宗继位,燕国公主和宫里的关系,的确比不上以前了。

    以前,燕国公主和太宗皇帝是亲兄妹。现在,燕国公主只是肃宗皇帝众多姑姑里的一个。

    而这一点,现在还看不出来,以后,却很明显。

    忠顺府的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争夺爵位,心也未免太急了一些。

    姚小夏因为丈夫的关系,熟知朝中势力。人走茶凉的事,也不是今天才有的。只是,忠顺府的人,竟然为了爵位对徐简和徐婉如下手。这一点,别说燕国公主不答应,朱家的人,也不可能答应。

    姚小夏安抚好徐婉如跟徐简,就带着朱时雨,辞了燕国公主,回家和朱自恒商量去了。

    毕竟,这事涉及忠顺府的爵位之争,一个不慎,徐简和徐婉如的性命难保。朱家是徐简和徐婉如的外家,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燕国公主把外院的事交给沈立山,把后院的事情交给张嬷嬷,从天黑开始,忠顺府只许进不许出,谁都不许跟外界联系。

    一时间,忠顺府里风声鹤唳,谁都忧心忡忡。毕竟,小公子和小姐落水的事,就发生在芝园。今天小姐一醒过来,燕国公主就命令锁门。

    忠顺府的下人,本就比旁人多了几分玲珑心窍,这么一联系,谁都觉得,这次落水的事情不简单。

    府里还有谣言,说小姐看见害她落水的那个人了。有人说,那是个壮年男子,也有人说,是个粗壮的婆子,总之,众说纷纭,人心惶惶。

    忠顺侯徐铮虽然卧病在床,也听说了一二。

    冬天的夜晚,原本就来的早一些,府里华灯初上,仆妇们匆忙的脚步声,夹杂着窃窃私语,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玉芙,这是怎么了?”徐铮靠了床上,正喝着汤药。

    他的面前,坐了个二十出头的妇人,挽了个小髻,斜斜地插了支玉簪,整个人,说不出的利落轻盈。

    “侯爷,您先喝了汤药,奴婢等下再找人问问。”她不急不缓,似乎这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喂徐铮喝了汤药。

    徐铮苦笑了一下,乖乖地喝了汤药。

    “杏儿,”郭玉芙把碗放到托盘上,吩咐,“你收了这些,再下去问问,府里是怎么了,乱糟糟的。侯爷正养病呢,怎么可以这样闹。”

    虽然是责怪的意思,却没有一丝问罪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徐铮听了,微微一笑。也只有郭玉芙,才能这样云淡风轻,什么都淡淡的。

    忠顺府里的女子,他母亲燕国公主太烈,他妻子朱念心得失心过重,妾室宋红妆好掐尖逞能,柳色又太过软弱。

    只有见了郭玉芙,守在她的身边,他的心里,才有几分安宁。

    杏儿刚出去,楼下就传来一阵喧哗声。朱念心死后,徐铮搬出了芝园,住到了东北侧的望湖楼。望湖楼背山面水,十分安静。又跟芝园有些距离,徐铮住了这里,对过往也能想开一些。

    因为养病,望湖楼一向不许外人出入。除去徐铮贴身的几个丫鬟小厮,只有燕国公主的人,才会不时上门请安。其他几个妾室,则被燕国公主借口静养,全给拦在外面了。

    郭玉芙性子恬静,为人仔细,照顾病人十分合适。所以,燕国公主就吩咐了她,照顾徐铮的起居。

    徐铮有三个妾,宋红妆去年刚得了儿子徐策。她在菊园里养着一儿一女,手忙脚乱,素日里就闹腾的不行。再加上她自己的出身,服侍人喝酒逗乐是一把手,可服侍病人,煎药送茶,却很外行。

    另外一个柳色,原是徐铮婚前的通房大丫头,家中兄弟父母都在忠顺府为奴为婢。燕国公主本属意柳色来照顾徐铮,可柳色做了几年姨娘,眼红宋红妆有儿有女,也想生个一儿半女。

    以前是夫人朱念心独宠,后来是宋红妆独宠,接着又正儿八经抬进门一个出身清白的郭玉芙,柳色接近徐铮的机会不多。

    柳色本就比徐铮大个两岁,过了年底,就要二十八岁了。容颜不再,膝下无子,还没机会接近徐铮,可以想象她有多着急。若是让她去照顾徐铮,只怕病没照顾好,反而会累坏了徐铮。

    燕国公主担心,柳色会趁着徐铮生病出手,所以这次侍疾,只让郭玉芙出头了。

    郭玉芙生性娴静,有她照顾徐铮,燕国公主也放心一些。

    对朱念心来说,燕国公主真不是个好婆婆。可对徐铮来说,燕国公主真是个好母亲。他的一妻三妾,燕国公主都费力不少。徐铮跟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肃宗抢朱念心,燕国公主二话不说,就帮他去抢了。

    徐铮跟倡伶有染,也是燕国公主安排了宋家远亲,给了宋红妆一个出身,再抬进忠顺府。连郭玉芙,都是燕国公主千挑万选给他安排的。

    徐铮这一病,郭玉芙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她安静,不争,性子温柔,做事又极为细致。有个这样的女子照顾起居,燕国公主放心,徐铮也过的安宁。

    望湖楼就这么几个人,徐铮在家养病吃药,身体也好了一些。

    前几日徐简和徐婉如落水的事,燕国公主只说是孩子玩闹落水,婆子丫鬟马上捞上来了,没什么大事。徐铮听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徐简和徐婉如身边那么多丫鬟婆子,能出什么事啊。

    可是,燕国公主下令封锁忠顺府,明天早上,府里所有人,都要去徐婉如的面前,让她看看手掌。这个消息一出,忠顺府的下人,自然惶惶不安了。这个不安,也传到了望湖楼。

    郭玉芙刚吩咐杏儿出去打听,望湖楼下就开始闹腾了。

    “怎么一回事?”徐铮皱了眉头问。

    杏儿匆匆忙忙进了屋子,“侯爷,是柳姨娘求见。”

    她的话音刚落,柳色就带了两个丫鬟,涕泪纵横地进了徐铮的屋子。

第21章 萱园

    郭玉芙也听说了,沈大管家派人去查芝园了。

    前日小公子他们落水的时候,有三个外人进了芝园。其中,有一个就是柳色的弟弟柳方。柳色和柳方的母亲柳婆子守着芝园的屋子,柳方去找母亲,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柳色这般凄切,夜里闯到望湖楼,又是为了什么?莫非,那天的事,真和柳方有关?

    柳色涕泪纵横地进了屋子,也不管徐铮跟郭玉芙的面色如何,自顾自跪在了徐铮的床前,使劲磕起了头。

    磕头的咚咚声,伴着她的哭声,徐铮心里,有些恼火。

    柳色七八岁就在他屋里做事,一直得体大方。可是,柳色也有一个弱点,只要涉及到她弟弟柳方,她就全无脑子,露出一副市井妇人的愚昧和急躁来。

    郭玉芙看了一眼徐铮的脸色,就赶紧去扶柳色了。

    “柳姐姐,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啊,”郭玉芙伸手去扶,却怎么都扶不起来。

    “侯爷,您可要救救柳方啊,他自小就跟着您做事,真不是那般奸恶的人啊!”柳色边哭边说,倒是把上门求助的理由,给说清楚了。

    徐铮是个蜜罐子里长大的人,做事任性,可为人并不坏。虽然讨厌柳色这般哭闹,听了柳方的事,倒是也有些奇怪了。

    柳方小时候,就跟着他做小厮,年长之后做了忠顺府的管事。说不上多少能力,可因为柳色的原因,又是徐铮贴身小厮出身,在忠顺府里也算个有体面的下人。这朗朗乾坤的,能出什么事呢。

    “柳管事怎么了?”郭玉芙问,“柳姐姐你不好好说,侯爷怎么帮你?”

    柳色原是个极玲珑的人,可涉及到母亲兄弟,就是糊涂的不行。

    柳色的父母原是忠顺府的粗使下人,因为柳色的缘故,一家子才有了些体面。

    柳色的父亲早亡,她的母亲柳婆子极度重男轻女,极度擅长给人洗脑。哄的女儿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弟弟柳方,事事以柳方为重。

    这一点,徐铮也是知道的。

    所以,柳色为了柳方,这般哭哭啼啼地来求他。徐铮心里,多少有些怒火。摘去这个毛病,柳色作为妾室,其实十分不错。

    “到底是怎么了?”徐铮有些不耐烦,“你不说,就出去吧。”帮了一次又一次,何时才是个尽头。

    这话把柳色吓的一个激灵,赶紧不哭了,拿了帕子擦着眼泪,哽咽地一抽一抽的。

    “侯爷,”柳色说,“前儿我兄弟去了趟芝园,今儿沈管家找上门,非说公子小姐落水的事,跟我兄弟有关。”

    徐铮对柳色,本有些感情。柳色七八岁就到他屋里服侍了,从小丫头一直到通房大丫头,两人不是没有感情。可是柳色这般上不了台面,徐铮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柳色的身份,先是徐铮的妾室,之后才是柳方的姐姐。她这般急不可耐地来求情,也太急迫了。

    “沈管家真的这么说了吗?”郭玉芙问。

    沈立山是忠顺府的大管家,为人极为圆滑,不可能说出这么笃定而又得罪人的话。如果他说了这么笃定的话,必定有些站得住脚的理由。

    柳色愣了一下,还没反驳,杏儿倒是又进来了。

    “侯爷,姨娘,”杏儿说,“奴婢去问过了,沈总管今儿问了三个人,都是前儿去过芝园的,只是问了当天的情况,并没有说别的。”

    “那锁门是怎么一回事?”柳色更着急了,“侯爷,为什么只进不出,还锁了大门?”

    “大门锁了?”徐铮一愣,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郭玉芙心里是知道的,可她并没有跟徐铮提过,只得给杏儿再抛了一个眼神。

    “是的,”杏儿说,“是公主的命令,她说小姐这次落水,是被人丢下水的。那个人,小姐也看见了,明儿早上,府里所有人,都要去萱园给小姐看一眼。”

    徐铮虽然是被宠大的,可他也知道,母亲如果下令锁门,又让所有人去见女儿,必定是出大事了。这次落水,看来真是有人动手脚了。

    “准备轿子,”徐铮吩咐,“我去萱园一趟。”

    郭玉芙点点头,很温顺地下去了。

    柳色跟徐铮,毕竟也跟了快二十年了,他的脸色,柳色也看明白了。落水的事,只能祈祷跟柳方没关系。否则,柳方必定没命,而自己跟母亲,也必定会被连累。

    郭玉芙准备了轿子,又给徐铮披了披风,带了风帽手捂,陪着他去萱园了。柳色哭花了一张脸,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这会儿的萱园,虽然灯火通明,却静悄悄的。徐婉如下午醒来,吃了些东西,一早就睡下了。燕国公主担心吵到孙子孙女,早就把人拢到自己屋子,吩咐不许出声,免得吵到孩子们。

    燕国公主住了正堂,东西厢房分别住了徐简跟徐婉如。燕国公主对孙子,毕竟要偏心一些。用过晚膳,就到徐简的东厢房查看。

    燕国公主在东厢房坐了半个时辰,就带着仆妇回自己的屋子了。刚走到院子里,突然,西厢房传来桌椅倒地,噼里啪啦的声音。再一会儿,所有的灯都亮了。

    “拿住了吗?”燕国公主问。

    “拿住了,拿住了!”回话的,是忠顺府的大管家沈立山。

    “我们也去看看,”燕国公主冷哼了一声,一手牵着一个,带着徐婉如和徐简去了西厢房。

    徐铮的轿子,还没到萱园,就听见里面喧嚣震天。他心里着急,就吩咐加快速度。郭玉芙有些诧异,这可是燕国公主的院子,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去老虎头上动土。

    循着声音,徐铮的轿子没去正堂,反而停在了徐婉如住的西厢房门口。

    “母亲,这是怎么了?”徐铮搭着郭玉芙的手,进了屋子。

    西厢的花厅里面,跪着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是血的男子。他的身边,还站了几个府里的侍卫。

    大管家沈立山站了燕国公主的身后,大舅子朱自恒坐了燕国公主的右手边,身后还站了几个脸生的男子。朱自恒的妻子姚小夏,则带着三个孩子,守在了花厅里面的暖阁里面。

第22章 柳方

    看见徐铮进来了,屋里的人都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大舅子朱自恒扫了徐铮一眼,满是轻视。

    “推如意下水的人,就是柳方,”燕国公主指了指跪着的男子,咬牙切齿地说,“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她虽然贵为大长公主,却是跟着父兄一起打天下的奇女子。虽然养尊处优多年,怒极了,仍旧有些粗言俗语。

    徐铮病体未愈,张嬷嬷就给他搬了张椅子,扶着他坐下去了。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徐铮,有郭玉芙照顾,他这几天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只是,这事她想自己悄悄处理了,并不打算让徐铮知道,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他跟郭玉芙一起来了。

    燕国公主有些不友善地看了一眼郭玉芙,眼里面很是埋怨。

    郭玉芙刚想开口,柳色花着一张脸,也跟着来了。

    燕国公主一看柳色那张脸,哭的涕泪纵横,头发凌乱,就知道,是她找的徐铮。心中对郭玉芙的不满,全转移到柳色的头上来了。更何况,跪地上的那个,就是柳色的亲弟弟柳方。

    柳色进了屋子,也不知道给燕国公主请安,一眼就看见地上跪着的柳方了。

    柳方挨了打,衣衫破烂,头发凌乱,脸上还带了血。柳色尖叫一声,就扑到了弟弟身上。

    “方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柳色赶紧上下查看弟弟。

    柳方看见姐姐,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猛地抓了柳色的胳膊。

    “姐姐,姐姐,快救救我,救救我。”

    柳色虽然乱作一团,心里也知道,这屋里能救自己和柳方的,只有徐铮。

    前儿公子小姐落水的事情,燕国公主让沈立山去问柳方,明显已经有偏见了。这会儿求她,还不如求徐铮。更何况,徐铮如果开口求饶,燕国公主一定会听。

    柳色拿定主意,就扑倒徐铮脚下,“侯爷,这事不干我弟弟的事啊,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您救救他,这事不是他干的。他自小跟您长大,什么脾气,您还不清楚吗?”

    朱自恒扫了一眼这个柳姨娘,妹妹进门的时候,因为她是燕国公主赐给徐铮的,所以才没动手收拾了这个通房。没想到,却给自己的外甥外甥女留了个祸根。

    “柳姨娘,”朱自恒开口了,“这事我和公主也才知道,你怎么一口一个与他无关,莫非,是你们兄妹合谋来害我外甥外甥女的性命?”

    他面目姣好,虽然蓄了胡子,看起来仍旧温润如玉。可是一开口,却声色俱厉。这事涉及朱念心的子女,朱自恒怎么可能不怒。

    “不,不是……”柳色慌了手脚,她是个丫头出身的妾室,哪里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场面。虽然有心维护柳方,却讷讷说不出什么理由。

    朱自恒一逼问,柳色只得抱了徐铮的腿,“侯爷,侯爷,真的不是他啊。”

    徐铮有些厌恶地推开柳色,问朱自恒,“大哥,这是怎么了?”

    朱自恒冷笑了一下,说,“如意穿了竹君的衣服,柳姨娘的弟弟误以为她是竹君,拿药迷晕了她,丢到水里打算淹死她。如意下午醒了,我们就放出消息,说如意看见那个下手的人了。柳方害怕,晚上就打算杀人灭口了。公主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了,他一来,就给我们捉住了。”

    柳色听完这话,抖得跟个筛子一样。她心里深信,自己的弟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柳家是忠顺府的奴仆,如何会做这种害主杀人的事情。

    可她也知道,舅老爷的话,多半是真的了。否则,柳方一个外院的管事,这个时辰,天色早已经黑了,如何会到小姐住的西厢房来?

    柳色一把抓了柳方的衣襟,问,“舅老爷说话,可是真的?你怎么能……”话还没说完,她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在忠顺府为妾,唯一的倚仗,就是她跟徐铮多年的感情。徐铮屋里的通房,比她美丽的,比她能干的,不知几许。可燕国公主就喜欢她这样笨笨的,一心为主的。徐铮又是个孝子,深知寡母带大他的不易。燕国公主留下柳色服侍,他自然也不反对。

    那会儿,柳方是徐铮的贴身小厮,柳色是他的通房丫头,两姐弟处处为徐铮着想。燕国公主看在眼里,对柳色自然与别的通房不同。

    到夫人朱念心进门的时候,徐铮的通房,就剩了柳色一个。后来还被抬到姨娘。柳色觉得,只要再生个一男半女,她也满足了。谁知,她一心维护的弟弟,竟然做了这样的事。

    朱自恒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柳色,又看了一眼徐铮。因为朱念心的死,他对这个妹夫,实在没有一丝好感。若不是看在外甥外甥女的面上,朱自恒根本就不愿意跟忠顺府来往。

    徐铮对这个大舅子,也有些不自在。这会儿他又怪罪自己,徐铮不得不开口了,“柳方,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干嘛对我的子女下手?”

    柳方挨了打,一只眼睛肿的老高,磕了个头,说,“是小的糊涂,小的对不起侯爷,对不起公主。”

    他道歉来道歉去,就是不说理由。徐铮有些不耐烦,高声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立山弯着腰,从燕国公主身后往前走了一步,“侯爷,这柳方在赌场里输了三万两白银,想抓了公子小姐讹钱。”

    “那如意和竹君是怎么落水的?”徐铮又问。

    沈立山看了一眼柳方,说,“你自己跟侯爷说吧。”

    “小的被赌坊逼急了,在芝园里见了小姐,就起了歹心,想抓了她,让赌坊的人跟侯爷要钱。可出去的时候,我娘说有事,又来找了。小的一着急,就把小姐藏在假山的石洞里了,”柳方说,“等小的从屋子里出来了,就听说小姐和公子落水了。小的不敢久留,后来听说小姐公子被救上来了。其他的,小的实在不知道啊。”

    刚才一顿毒打,早已经把柳方的骨气打没了,这会儿一股脑儿全说了。

第23章 赌债

    柳方说,他迷晕了徐婉如,就藏在假山的石洞里面。等他从柳婆子屋里出来的时候,徐婉如就落水了。

    那假山就在池塘边上,徐婉如被迷晕了,若是醒来随意动一下,的确有可能落水。她一落水,徐简听见声响去救,跟着落水,也是自然的事情了。

    燕国公主原以为,是有人想夺爵位,所以对嫡长子的徐简下手。谁知道,是个赌红眼了的赌棍,为了钱拐孩子。至于是拐徐婉如还是徐简,就看柳方先遇见谁了。这样看来,跟爵位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燕国公主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夺爵位,只怕还有后招。如果只是赌棍诱拐孩子,打死柳方也就是了。她绷了一天的弦,这会儿倒是放松下来了。虽然赌棍诱拐也不好,可怎么看,都比争夺爵位的谋杀好吧。

    燕国公主是放心了,朱自恒却不放心。

    忠顺府一个小小的管事,如何能输三万两白银?那赌场没问题才怪。

    而且,柳方抓了如意,是藏到假山的石洞里面的,如何又落水了?只是,这些话,眼下问柳方,他也不见得说得出答案,只能事后慢慢去查了。

    柳色吓的,已经不敢哭泣了。徐铮的脸色,也已经阴沉的不行了。他一病,他妾室的兄弟,竟然敢对他嫡出的子女下手。这柳色还没生育呢,要是有生育,柳方是不是一早就下手了?

    朱自恒看了一眼徐铮,也知道,这次落水的事情,他一无所知。可是,他是徐婉如和徐简的父亲,即使病了,也不能真的一无所知啊。

    这柳姨娘姐弟,只怕也不是今天才开始有异样的。朱念心年初才去世,现在一年不到,两个孩子,差点就被下人给害死了。可见徐铮这个父亲,当的有多不称职。

    朱自恒代表朱念心的娘家人,又是徐简和徐婉如的舅舅,他出面,自然是要讨个公道,讨个说法的。

    这次落水的事,是妾室的兄弟谋害嫡出子女,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侯爷,”朱自恒自从妹子死后,再不叫徐铮的名字了,“这事,是你的妾室,残害我妹妹的子女,你打算怎么办?”

    朱自恒的脸色不善,燕国公主也有些不高兴,这事虽然算不上谋害,可忠顺府还是得给朱家一个交代。

    柳色不见得知道柳方的事情,可柳方又的确是柳色的弟弟。如果他不是姨娘的兄弟,就没资格在内院出入自由,更不会有诱拐的事情发生。

    柳色只顾着哭,柳方倒是反应过来了,“这事和我母亲和姐姐无关,是小的一时糊涂,求侯爷念在姐姐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

    柳方自小在忠顺府长大,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知道,必定连累柳色和柳婆子。可是,眼下他自身难保,只能先把柳色和柳婆子摘出来,留个后路。

    徐铮一向大方,柳色手里有不少银钱。柳方管着忠顺府的采买,手里也有不少银子。虽然被人设局坑了,柳方也知道,眼下留下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他只是打算拐卖公子小姐,事情未成,罪不至死。如果忠顺府把他交给府尹,还得留钱去疏通。这样的情况,自然得留下姐姐和母亲,才有人替他奔走。

    柳方打的一手好算盘,留下姐姐和母亲替自己赎命。可朱自恒是什么人,哪里会放过柳家人。先别说柳方对徐婉如他们下手,日后有个这样的姨娘在孩子身边出没,他在自己家里,如何放心。

    朱自恒看徐铮有些难以决断,就冷冷地笑了起来。他早有带走徐婉如和徐简的心思,徐铮这次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朱自恒就敢带着忠顺府的嫡长子和嫡长女回朱家。

    徐铮也恨柳方伤害自己的子女,可他心里明白,柳色跟这事应该没有关系。即使迁怒,他觉得柳色也罪不至死。柳方又跟他多年,这样哭着为母亲和姐姐求情,徐铮一时间,对柳色下不了手。

    只是,朱自恒的冷笑,他也听见了。徐铮偷偷地看了一眼花厅内侧的暖阁,就看见徐简和徐婉如都朝他们的方向张望着。

    他知道,朱自恒为了朱念心的事,对忠顺府很有意见。这次的事,的确是柳方不对,可真把柳色交出去,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儿子,知道他生性犹豫,就说,“柳家三人,杖责八十再发卖了吧。”

    杖责四十,基本上就能要了性命。燕国公主说八十,就没打算留柳家三人的性命了。

    柳色一听,顿时晕倒在地。徐铮看了一眼柳色,心有不忍。这事,只是柳方一个人糊涂,这会儿却连累柳色和柳婆子了。

    徐婉如在暖阁里看的分明,徐铮进门的时候,对柳色姐弟还有些怒气。可真到要惩罚柳家人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前世,柳方诱拐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她和徐简落水之后,徐简就高烧死了。徐简死后,徐婉如没了依靠,下场如此凄惨。若不是莫名其妙得了机缘,回到年少的时候,徐婉如就算是白死了。

    想到这里,徐婉如对徐铮,就十分火大。难怪,母亲会郁闷至死。有这么一个拿不起放不下,多情又没决断的丈夫,谁不火大。

    大冬天的,嫡出的子女,被人迷晕丢到水里。他倒好,为了个姨娘,反而犹豫不决了。

    徐婉如拉了徐简的手,缓步进了花厅。

    “舅舅,”徐婉如看了一眼朱自恒,“我们想跟你走。”

    朱自恒的嘴角一咧,这才是他的目的啊。柳家的人死不死,徐铮怎么做,都没外甥和外甥女重要。

    朱家虽然不是侯府,却也是诗书世家。朱自恒是朱家长子,眼下是他当家,徐简和徐婉如在朱家,绝对比在忠顺府过的好。

    而且,徐简是忠顺府的嫡长子,日后爵位必定是他的。若是继续住在忠顺府,这样的腌臜事,说不定还会发生。

    眼下,徐婉如跟徐简才五岁,放了他们在忠顺府,又有这么个糊涂爹,朱自恒实在是不放心。

第24章 开脱

    朱时雨在暖阁里听见了,很高兴地牵着姚小夏的手来花厅了。

    “如意,我的屋子给你住,门口刚搭了紫藤花架,明年春天就能开花了。”

    姚小夏知道,儿子一向喜欢徐婉如,得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就想到要给她。

    “胡闹,”燕国公主出声制止,“祖母和你父亲都在家里住,你们能去哪里?”

    “在父亲眼里,我和竹君还比不上三个居心不轨的奴才,”徐婉如笑,盯着徐铮就说,“那我们也不碍着父亲的眼了。”

    朱自恒的嘴角,更是上扬了。这事得闹大了才好,闹大了,徐简和徐婉如就能名正言顺地跟他回家了。

    徐铮很是恼怒,“你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叫居心不轨?”

    这话,就是替柳色开脱了。

    徐婉如听了,心里一沉。她四十岁死的,前世过的凄凉,死后虽然有朱时雨替她复仇,可心里的怨气,多少有一些。这会儿见了自己的父亲,却口口声声维护小妾,徐婉如心里,如何不怨。

    柳色靠了一边的椅子上,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可怜。听见徐铮维护她了,眼里泪光一闪,更是委屈了。

    “孩儿不知道柳管事这么大的本事,赌坊随便就让他欠三万两白银。”徐婉如看了一眼管家沈立三,笑着问,“沈管家,赌坊能让你欠三万两吗?”

    沈立山微笑,“小的无能,只够二十两。”

    赌坊向来就有坑骗豪门子弟的招数,家底越厚的,欠的数额也就越大。等积累到巨额负债的时候,就骗了这些豪门子弟,偷了家里的地契田契来换。

    柳方一个小小的管事,就算坑了他,他也没有那个家底去还啊。赌坊的人又不瞎,如何能让他欠到三万两?说穿了,还不是盯上他身后的忠顺府了。更何况,他还有个姐姐,是忠顺侯的小妾。

    徐铮也是纨绔子弟出身,对赌坊的这些招数,自然是知道一些的。这三万两,必定是有人想通过柳方,对忠顺府下手。

    徐婉如到了柳色身边,从她头上拔下一支点翠金簪,对着灯光看了一眼,又重新插到柳色的头上。

    柳色被刺了一下,哎哟一声,眼泪就扑簌而下了。徐铮见了,想出声制止徐婉如,又怕大舅子说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徐婉如笑,“柳姨娘跟柳管事真是姐弟情深,弟弟欠了三万两,姐姐还是满头珠翠,也不知道,拿支金簪帮帮兄弟。”

    柳色愣了愣,很决绝地说,“好叫大小姐知道,婢妾从来不拿东西给外面的。”

    “是嘛?”徐婉如笑,一伸手,又抽了她头上的簪子,递到一个护卫手里,“帮我折断了。”

    护卫一掰,簪子就断了,“里面是铜的!”

    徐婉如凑过去看了一眼,“这点翠簪子是我母亲去岁赐你,里面可不是铜的。”说着,一口气撸了柳色头上的步摇和簪子,递给了护卫,“全给我掰断了。”

    护卫依言行事,拿了柳色的金簪步摇,全部掰断。一断,里面的铜芯,异常扎眼。

    徐铮接过断了的步摇,盯着柳色问,“这是我给你的,如何也成了铜的?”

    燕国公主本以为,这事是柳方一时糊涂干的。可赌坊让柳方欠下三万两白银,背后必定有人捣鬼。这人的目的,只怕不是拐骗公子小姐那么简单了。

    柳色的首饰,很明显全贴补给弟弟柳方了。三万两也不是一天两天欠下的,柳色不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徐婉如说柳家三人居心不轨,的确没有说错。

    “你的首饰都给柳方了,”徐铮问,“他欠钱的事,你真的一无所知?”

    “他只说不给钱,赌坊就会砍断他的手脚,”柳色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如何知道,他欠了这么多。我母亲跟我的首饰,已经全部给他了,别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侯爷!”

    柳色的首饰,全部给了弟弟柳方。她在府里还要见人,就弄些样子一模一样的假首饰戴着,掩人耳目。

    再加上,朱念心年初没了,府里的妾室虽然不用服孝,可衣服首饰也素净了半年。柳色带了半年的银簪子,最近才开始带金首饰。

    “哼,”徐铮恨恨地把步摇扔在地上。柳方的确被人设了圈套,可柳色和柳婆子,不见得知道他欠了这么多。

    徐婉如也冷哼了一声,站到了柳方的面前,“你迷晕了我,打算怎么扛着我出去?大白天的,府里人来人往那么多人,谁都可能看见。”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柳方,就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芝园是忠顺府后院的中心,四面八方都有人。如果柳方打算趁人不备,偷偷扛着徐婉如出去,必定会被人看见。

    “这,这,这……”柳方结巴了一会儿,说,“小的打算夜里出去。”

    “夜里?”徐婉如笑,看着燕国公主说,“祖母,我还不知道,我们后院夜里,还能让外男出入自由。”

    “你根本就没想把我抗出去,”徐婉如盯了柳方,“你是想把我淹死了了事吧!”

    “没,没,没有的事,”柳方赶紧否认,诱拐不是死罪,谋杀可真是死罪。

    “那你打算,怎么在夜里,扛着我从芝园出去呢?外面门口又有谁接应你呢?”徐婉如问。

    “我有姐姐的腰牌,”柳方说,“夜里能出入后院。”

    “哼,”徐婉如笑,“从芝园出去,无论你走哪条路,都得经过好几个院子,至少四道门。每个门口都有三四个守门的人,你是说,这十几个人,都会眼睁睁看着你,就这么背着我出去?”

    五岁的孩子,除非藏在大箱子里,否则,一定有人看见。柳方虽然有资格进后院,可也是白天的时候。若是夜里他扛着这么大一个箱子出去,守门的就是瞎了,也不会放过他的。

    沈立山看了一眼燕国公主,燕国公主点点头,他就赶紧退出屋子,去找守门的管事去了。如果柳方没准备好出去的退路,他就不是诱拐,而是谋杀了。这样一来,情况就更严重了。

第25章 小莲

    柳色也发现大事不妙了,徐婉如再问下去,柳方谋杀的嫌疑就越大了。

    “侯爷,”柳色也不敢坐着了,赶紧跪了地上,“都是奴婢的错,给了他一块腰牌。奴婢自知死罪,还望侯爷和小姐宽恕。”

    朱自恒看了一眼徐铮,叹气摇了摇头。

    后院乱成这样,随便一个外男,都能拿着腰牌随意出入。小妾的首饰,还全给了娘家人。再这样下去,忠顺府还不得给她们搬空了。燕国公主不是很厉害嘛,怎么容得下这样的人。

    果然,天下的事情都是灯下黑。这柳色是她给徐铮安排的,燕国公主自然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当年对他妹妹朱念心有多刻薄,现在对这些人这么宽容随意,人啊,真是好笑。

    这事涉及忠顺府后院的所有女眷,燕国公主的脸色,一下子铁青了。她一向以为,自己很是严厉,后院风平浪静,谁知道,这柳色竟然胆大包天,能把腰牌给了外男。难怪,柳方还能进园子来拐她的孙子孙女。

    “混账东西,”燕国公主问,“腰牌呢?”

    柳方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张妈妈接了过来,果然是柳色出入的腰牌。

    “给我掌嘴二十,”燕国公主吩咐。

    张妈妈到了柳色面前,高高地扬起手,左右开弓,连着给了柳色二十个耳光。

    徐简有些害怕,靠到了徐婉如身边。

    徐婉如牵了他的手,指着柳色说,“就是她让她弟弟进来,扔了我到水里。”

    徐简看了一眼徐铮,又看了一眼柳色,点了点头,“她是个坏人。”

    到了这会儿,徐铮已经不再维护柳色了。原以为,这事只是柳方一个人做的。可现在看来,柳色不仅知道他欠下巨额赌债,还给了柳方出入后院的腰牌。非奸即盗,一个外男,夜里要出入后院干嘛?

    柳色是家生子,不可能不知道,夜里不能让外男进后院。真有什么事,次日白天进来也一样,有什么事情这样十万火急,非要夜里随意出入?

    “小莲,你出来。”徐婉如对着暖阁说了一句。

    一个七八岁的丫头,从花厅里面的暖阁里面,走了出来。发黄枯瘦,正是芝园的粗使丫头小莲。

    “小莲,”徐婉如说,“是你发现我落水的,你把如何发现的过程,给我祖母和舅舅说一说吧。”

    小莲发现徐婉如落水的事,屋里的人都知道。

    那天小莲在书房后面的园子做事,就听见水里有扑腾的声音。原以为是水鸟,可声音不断,隐约还有叫喊声,小莲就过去看看了。

    一看,徐简正在水里扑腾,徐婉如半浮半沉,正漂在水中央。小莲人小声音可不小,尖叫不断,硬是把院子里的人,都给喊过来了。

    就因为她,徐婉如和徐简才没出事。燕国公主也赏过小莲,这会儿见她出来,倒是也不奇怪。

    “公主,侯爷,舅老爷。”小莲见了一屋子的人,有些胆怯。

    她看了一眼徐婉如,才鼓起勇气,说,“我们原在书房后面的院子里打扫,柳婆子却让我们去正屋前面的院子。正屋前面的院子,那天早上刚刚扫过,我跟柳婆子说了,她给了我一耳光,大家就都不说话了,全去了前面。”

    “那你怎么又到后面来了呢?”徐婉如问。

    “我的绢花不见了,”小莲低了头,“我就偷偷地回去找了,一去就听见池塘那边的声音了。”

    “明明扫过的地方,柳婆子还让你们去扫,”徐婉如问,“书房后面没扫过的地方,反而不让你们去,是这样吗?”

    小莲点点头,确实如此。她们拿了扫帚去前面,根本就没什么地方需要扫。

    燕国公主听了小莲的话,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莲,是这样的嘛?”

    小莲点点头,“公主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院里的所有人。”

    燕国公主缓缓坐下,看了一眼柳色,眼里已经有了杀意。

    如果柳婆子故意拦着院子里的人,那池塘的事,多半就是谋杀了。

    “那会儿,这个柳管事,还在芝园吗?”徐婉如问。

    小莲摇摇头,“柳管事一来,柳婆子就让我们去前院了。等他出院门走了,我才发现头上的绢花没了。”

    “好孩子,好孩子,”燕国公主直点头,“月娥,给她拿几支宫制的绢花。”

    张嬷嬷跟边上的丫鬟说了几句,那丫鬟就去正堂了。

    徐铮也开口了,语气十分严肃,“去把柳婆子带过来。”

    郭玉芙到门口吩咐了一句,就有人去芝园带柳婆子了。

    这会儿,沈立山也回来了,“公主,侯爷,和守门的人无关。柳方要是带着小姐,还拿着柳姨娘的腰牌出去,必定会被拿下。”

    跟他一起进来的赵管事也跟着解释,“从芝园出去,任何一个方向都要经过至少四个门。守门的人虽然固定,可这一进一出,至少也有十几个守门人。柳管事就算有腰牌,人和腰牌的名字对不上,夜里也是出不去的。”

    柳方借口有腰牌,拖了守门的人下水。守门的赵管事要是不一口咬死了,他的差事也就完蛋了。所以见了柳方,赵管事自然恨的咬牙切齿。

    “牌子跟人对不上,你们一定不会放人吗?”徐婉如问。

    “是的,小姐。”赵管事看了一眼柳方,“他要是背着小姐出去,只要被我们守门的看见了,必定抓了,连腰牌都不用对的。”

    徐婉如笑,看着柳方,“这么说,你抓了我,根本就出不去嘛。”

    柳方跪了半天,又挨了顿毒打,心里已经有些绝望了。徐婉如又来嘲笑他,柳方腾地一下,就想扑上来。只是,他身后的几个护卫可不是吃素的,一把就给按倒在地了。

    徐婉如回过头,看着柳色,说,“柳姨娘,这就是你的好兄弟。”

    柳色无语,只是流泪,不停地给徐铮磕头。

    屋里就听见柳色“咚咚咚”磕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充满了内疚。而服软求饶的事,却是柳色的拿手好戏。

第26章 求饶

    柳色磕头磕出了血,徐铮有些看不下去,一挥手,很不耐烦地对徐婉如说,“你一个孩子,也别太咄咄逼人了。”

    徐婉如狠狠地瞪了一眼徐铮,心想,还好前世徐铮一早就死了。否则,有这么个渣爹,只怕自己在娘家的日子,都不会快乐了。

    朱自恒黑着一张脸,眼里已经全是怒火了。这柳姨娘分明知道兄弟滥赌欠下巨额赌债,还给了夜里通行的腰牌,分明是为虎作伥。深更半夜的,一个外面的管事,需要去后院吗?

    这徐铮,竟然还是非不分,维护起小妾,当众给自己的外甥女难堪!要不是徐铮这么糊涂,借柳方十个胆,他都不敢当着大家的面,扑向徐婉如。

    燕国公主也皱起眉头了,柳方跟徐铮做小厮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一个脾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敢朝徐婉如扑过去!

    “舅舅,”徐婉如牵着徐简,靠到朱自恒身边,“柳姨娘的弟弟想打我,他还说我咄咄逼人。”

    徐婉如连父亲都不愿意喊了,只说他了,朱自恒自然也听出来了。

    朱自恒伸手抱了徐婉如和徐简到自己腿上坐着,挑着眉毛,看了一眼徐铮,“有些人德不配位,不如早些退位让贤。”

    徐简没听懂,徐婉如却是懂了,挑了桃花眼,笑眯眯地打量着徐铮。

    徐婉如虽然年幼,外貌却很像朱自恒。一大一小,全都挑着眼睛,半笑不笑地看着徐铮。

    如果徐铮还维护柳色,朱自恒会不遗余力地逼他让位,把爵位传给外甥徐简。而且,肃宗上位之后,朱自恒在朝中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徐铮一个空头侯爵,没权没势,朱自恒还真没放眼里。忠顺府要不是有燕国公主,一早就衰败了。

    “胡闹,”燕国公主半笑不笑地说了一句,又对徐简说,“竹君乖,到祖母这里来。”

    徐简看了一眼徐婉如,徐婉如点点头,他才溜下朱自恒的膝盖,到了燕国公主怀里。

    徐婉如很自在地靠在朱自恒的怀里,这屋里,这天下,最维护自己和徐简的,必定是舅舅朱自恒了。

    朱时雨跟着姚小夏,坐了左手边的椅子,这会儿,正朝着徐婉如笑。

    徐婉如看了一眼徐铮,心想,前世还真不知道,这父亲是这么一个人。只要柳色一哭,一磕头,一装弱小,他就犹豫不决。看来,十几年的感情,还真不错啊。

    眼下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水落石出了,柳色明知道柳方欠下巨额赌债,还把腰牌给他,帮他进园子做恶。

    就这两点,已经够的上谋害嫡出子女的罪名了。徐铮竟然还冲她这个受害者,口出恶言。口口声声说她一个孩子咄咄逼人,他还知道她是个孩子呢。被人丢水里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她是个孩子呢?

    只怕,这渣爹的真面目,母亲和舅舅都知道。

    “公主,侯爷,”一个婆子走了进来,“柳婆子带来了。”

    燕国公主点点头,外面两个婆子就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了。

    徐婉如抬头一看,正是柳色和柳方的母亲柳婆子。因为柳色的缘故,她在忠顺府就处于悠闲养老的状态。

    芝园没人住了,就派了她,带着几个小丫头去那里住着。说是看家护院,其实是她一个人住了园子,让小丫头们服侍她。

    前世,徐婉如一直跟着燕国公主住在萱园,很少去芝园。有次经过,就听见那婆子在里面打骂小丫头,不知道是酒买少了,还是菜放凉了。

    柳色在徐婉如面前,一直温柔体贴。徐婉如也不曾发觉,徐简落水致死的事,跟这一家子有关。

    柳婆子毕竟是府里的老人,虽然养尊处优了几年,这会儿被绑到所有人面前来了。她也知道,得求了正主儿。

    一进门,柳婆子扑通一声,就跪到了燕国公主的面前。

    徐婉如冷笑,这两母女,还真是亲生的。一个在她父亲面前头如捣蒜,一个在她祖母面前伏低做小。

    “公主,侯爷,”柳婆子使劲磕头,“奴婢守园子不力,害的小姐和公子落水,要杀要剐,都听主子发落。只求公主念在奴婢服侍多年的情分上,再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徐婉如直摇头,这柳婆子比她的两个子女更出色,一来就找准罪名了。只是看守不力,谁能对她要杀要剐呢。

    朱自恒摸了摸徐婉如的头发,低声说,“这种人多的是,你先看她怎么折腾。”

    柳色和柳方的事,徐婉如一直逼问,难怪徐铮说她咄咄逼人了。

    可对着杀人犯和诱拐孩子的恶人,不咄咄逼人追问事实,还要拍着马屁不成。朱自恒摇摇头,忠顺府在徐铮手里,实在没有多少出息。

    朱自恒很不屑地看了一眼徐铮,徐铮也发现大舅子和女儿的鄙视目光了,脸上不禁有些发烫。

    “柳婆子,”张嬷嬷问,“小莲说,小姐公子落水的时候,你让丫鬟们都去前院扫地,而前院的地,一早上刚扫过,这是怎么回事?”

    柳婆子的身份,燕国公主也不愿意跟她多说,只让自己贴身的张嬷嬷去问。

    柳婆子自然也知道,这是燕国公主的意思。

    “那是奴婢弄错了,”柳婆子说,“奴婢年纪大了,实在有些记不清楚了。”

    这事,她承认了,没否认,也没狡辩。只说,不记得了。轻轻巧巧,推的一干二净。

    张嬷嬷看了一眼抓她进来的婆子,问,“是这样吗?”

    边上的粗壮婆子就点点头,“问过院里六个丫头了,和小莲说的一样,都说柳婆子吩咐她们去前院扫地。”

    柳婆子偷偷打量了一下儿子和女儿,一个脸上都是血,一个面无血色,她咬咬牙,又低头不言语了。

    徐婉如看了一下这三人,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这柳婆子,才是柳家的首脑人物。柳色负责哄徐铮,柳方则是狐假虎威去外面吃喝玩乐的那个。

    也难怪,她一个孤寡妇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忠顺府里还混的不错,是得有几分能力。

第27章 腰牌

    徐铮还在纠结,他愿意处置了柳方,却不舍得处置了柳色。柳色跟他快二十年了,两人相处的相当不错,虽然没有孩子,却有些感情。

    “柳方已经承认诱拐如意了,”朱自恒看穿徐铮的纠结了,也懒得跟他打太极了,“时间也不早了,这边的事,侯爷和公主看着办,我先带柳方去府尹那里吧。”

    “府尹那里?”徐铮有些奇怪,“柳方是我们的家生子,要打要杀,我就能做主。”

    “嗯,”朱自恒点点头,“家生子的生死,的确可以由你做主。可是造反谋逆的事,必须经过府尹。他诱拐不成,差点淹死如意,今晚又来如意屋里,意图不轨。两次谋杀小主人不成,谋逆的罪名已经成立。这样的人,按律要剐刑,活着割三千六百刀,再枭首示众。”说着,他又问身后的随从,“凶器拿好了,府尹跟我相熟,今晚去说了,过完年就能剐了。”

    “别,不要,侯爷饶命,”柳色疯了一样,尖叫着扑到徐铮腿上。柳方在忠顺府,说不定还能留条性命,如果去了府尹那里,才是死路一条啊。

    柳婆子也扑倒了徐铮的面前,“侯爷,方儿自小跟着您长大,冬天那么冷的时候,他怕您写字冻着了,非要替您捂热了笔砚。就算要死,也请给他一个痛快吧。”

    柳方身上,已经背了诱拐大小姐,以及深夜携带凶器进入西厢房行凶的罪名。于公于私,实在难逃一死。

    柳婆子的心里,已经十分清楚柳方的处境。可眼下,她怎么都不愿意,让儿子去府尹那里,公开受那样的刑罚,活剐还枭首示众。

    家生子的生死,主家完全可以一手掌握。如果让徐铮来决定,柳方说不定还能留条性命。柳婆子深知其中厉害关系,和女儿一起跪在徐铮面前,苦苦哀求。

    “大哥,这事,还是让我来处理吧。”徐铮叹了一口气,柳色的苦苦哀求是一方面,柳方跟他也的确有些感情。更何况,这事如果到了府尹手里,忠顺府的颜面何在?

    “哦,侯爷有何高见?”朱自恒心里,差点就骂开了。天下竟然有这等糊涂懦弱的人,自己的子女差点被人谋害,他还考虑府里的体面。

    徐婉如坐了一边,看见的是徐铮的犹豫不决,还有对柳家兄妹的不舍。前世,父亲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可有有无的存在。没想到,今生这个父亲,却是个拖后腿的。

    燕国公主也看出朱自恒准备闹大的打算了,同时,她也看见儿子的犹豫不决了。若是处理的不满意,朱自恒必定会去府尹,闹的天下人皆知。

    燕国公主赶紧插话了,“柳方杖毙,柳色和柳婆子杖责八十再发卖,如此决定,朱侍郎可否满意?”

    朱自恒前朝在礼部做了几年,三皇子继位为肃宗,他就到了吏部做了侍郎。户部富,吏部贵,他管着天下官员的升迁考核,朝中人脉,不知凡几。

    燕国公主自然知道,不能让朱自恒把这事给捅出去了。不过是个诱拐公子小姐的家奴吗,打死了干净。

    “母亲,八十棍,是不是有些……”徐铮知道,八十棍子打下去,别说娇滴滴的柳色,就是那出粗手粗脚的柳婆子,也没有活路。

    燕国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徐铮,“八十不够就一百棍吧。”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这三个眼里没有主家没有王法的东西给打死了。这样的丑事,可不能漏到外面。如果被那些贵妇人们知道了,她还怎么出门呢。

    眼见着没有活路了,柳色和柳婆子抱着徐铮的腿,哭的就更凶了。

    徐婉如看着恶心,心想,柳家母女是吃准了徐铮会心软,所以才救命稻草一样抱着他的腿。换个心狠的,一个窝心脚踹过去,看她们敢不敢抱着哭了。

    徐铮看了一眼燕国公主,母亲对他虽然宠爱,可这次的事,徐铮也知道,自己如果求情,就不止一百棍了。更何况,柳方的确有错,差点淹死了如意,晚上竟然还敢来行刺。

    大不了,到时候吩咐行刑的人,打的轻一些,留她们母女一条活路。

    只是,柳色和柳婆子不知道徐铮的想法。听了燕国公主说的一百棍,这两母女求的就更厉害了。

    朱自恒就笑,“没想到,公主是这么管家的。”

    他的话一出口,柳色和柳婆子立马就不哭了。燕国公主心狠手辣,可不是个好说话的。朱自恒再拱下火,只怕她们两人也是杖毙的结局。

    看她们母女抽咽着哭,徐婉如就扭了头,对柳色说,“柳姨娘,你可真冤枉。”

    柳色抬了泪眼看徐婉如,今天晚上,她不过是去给柳方求情的。谁知道来了萱园,最后还被柳方的事情给扯下水了,说来说去,都怪这个大小姐,咄咄逼人,非要扯上她。

    所以,柳色看徐婉如的眼神,很是凶狠。燕国公主看了,心里也有些想法。她以为,柳色是个温柔敦厚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绵里藏针的。

    “我是前天落水,可这腰牌是柳婆子下午跟你要的吧?”徐婉如问。

    柳色点了点头,仍旧有些疑惑。

    边上的人也听出古怪了,若是柳方打算拐走徐婉如,不是应该早些要腰牌吗,怎么今天才拿?

    徐婉如笑,“我下午让沈管家放出话,说我看见凶手的手掌了。谁知,今天晚上,就有人来我的住处行凶,大家的手那么像,顶多能看出男女。柳管事的手上,也没什么特征,干嘛着急杀我灭口啊。”

    柳色一愣,的确,徐婉如是说看见凶手的手掌了。

    就算凶手伸手去捂她的鼻子眼睛,徐婉如在那么匆忙着急的情况之下,也只能看见手掌的一部分。

    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或许还能猜个七八分。可没有明显特征的话,实在不能凭一只手掌,就定柳方的罪啊。

    柳方也太着急了,听了这样的话,就急匆匆进后院杀人了。明明没证据的,他一来,反而把自己给暴露了。

第28章 同伙

    柳婆子找柳色要腰牌的时候,只说大小姐落水的那天,柳方凑巧也去过一趟芝园。

    今天沈管家来问柳方了,柳方才想起来,那天似乎丢了东西在芝园。柳婆子就想借了柳色的腰牌,让柳方晚上亲自去园子里找。免得被外人找到了,怀疑他跟大小姐落水的事情有关。

    柳色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她也不想惹上这个麻烦,就把腰牌给母亲了。

    可看了西厢房的事,柳方明显是想晚上杀了大小姐灭口,然后拿着腰牌出逃啊。

    想明白这些,柳色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柳婆子。为了儿子,她竟然不顾女儿的生死。如果大小姐被杀,明天一查,她的腰牌必定暴露。事情一联系,一定有人会追究到她的头上。到时候,柳方是跑了,可她这个柳姨娘是跑不了的。

    “祖母,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着急吗?”徐婉如问。

    燕国公主点点头,眼神极为严肃地盯着柳婆子,“他们怕你还看见了别的东西。”

    “是啊,”徐婉如笑,“他们有两个人,我若是看见一个人的手掌了,很可能也看见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了。所以,他们才心虚,一听就打算杀人灭口了,还找了柳姨娘要腰牌。”

    “你胡说,”柳婆子突然冒出一句,“那药立马生效的,你不可能看见……”

    突然,她自己也发现说漏嘴了,卡在那里不动了。

    徐婉如抬抬下巴,对燕国公主说,“祖母,现在你知道,是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一起对我下手了吧。扔了水里,一个看着我淹死,一个跑了避嫌疑。要不是小莲回来,我跟竹君都没命了。”

    柳色也反应过来了,是她的母亲和弟弟合伙,想杀了忠顺府的嫡长子和嫡长女。

    一次不成,晚上还敢过来灭口。

    下午柳婆子要走了腰牌,柳色心里不安,晚上才找了徐铮求情。一来二去,现在才发现真相。

    “为什么?”柳色拽了柳方的衣服,问,“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你那点钱够什么用,”柳方一巴掌推开柳色,很是厌恶地说。

    柳色咬咬牙,狠狠地扇了柳方一个耳光。扇好柳方,她自己倒是又哭了。现在,柳色是真的绝望了。

    她一心一意为了弟弟,没想到,母亲和弟弟合伙,差点让她做了替死鬼。这两人做下这样的滔天大罪,她这个柳姨娘,在忠顺府是没法呆了。

    燕国公主的脸色,越发黑了,“沈立山,柳家这三人就交给你了,问清赌坊的事,明儿一块儿杖毙。”

    沈立山点点头,刚要上前,却被朱自恒拦住了。

    朱自恒对身后的两人点点头,说,“刘通判,王通判,你们都看见了吧。”

    徐婉如以为,舅舅身后的几个人,都是朱家的侍卫。没想到,低头不语的这两个人,竟然是府尹手下的通判。看来,舅舅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他想把这事闹大。

    刘通判和王通判听了朱自恒的话,也到了前面,朝着燕国公主和徐铮行了大礼。

    “公主,侯爷,”刘通判指了指柳家三人,说,“这几位,我们先带回去,明儿查了赌坊的事,再来通报。”

    燕国公主虽然身份高贵,可这谋杀的事情落到官家手里,她也无可奈何。就算她拦下了,府尹明天去大理寺告状,大理寺再派人来,她这个大长公主会更丢人。

    更何况,晚上如果马上打死这三个,赌坊的线索就断了。罢罢罢,趁着这次机会,敲打一下背后那些不安分的人吧。

    “母亲,”徐铮一愣,这样闹出去,忠顺府还有体面吗?

    燕国公主也不看他,只说,“刘通判,问了赌坊的事,务必来告诉一声。”

    “是,小的一定亲自来说。”刘通判很是灵活,赶紧点头答应了。

    王通判去了门口,一会儿,就进来几个衙役,拿链条锁了柳家三人,押着往外走了。柳色茫茫然,也没看徐铮,红着眼睛,跟着刘通判他们,默默地走了。倒是柳婆子,还赖在地上哭闹了起来。

    徐铮大怒,到了门口,冲着柳婆子喊了一句,又咳嗽了起来。郭玉芙到他身边,好言好语劝了他回屋。

    徐铮喝了口茶水,好容易止住咳嗽,红着眼睛,问徐婉如,“你看见他们两个了?”

    徐婉如看了他一眼,微微地扬起嘴角,“我还是个孩子,看见了你们也不信的。”其实,她根本就没看见,不过是诈一诈柳家母子。

    朱自恒大笑出声,摸了摸徐婉如的头,“晚上让舅妈陪你们,我去外院过夜,明儿一起回家。”

    沈立山带了朱自恒出去,姚小夏带着朱时雨,打算留在西厢陪徐婉如过夜。燕国公主叹了一口气,说,“有劳你了。”

    “是我分内的事,”姚小夏说,“公主也早些休息吧,晚上实在是太费神了。”

    燕国公主点点头,朝徐简说,“竹君,晚上跟祖母睡吧。”

    徐简摇摇头,赖在徐婉如身边,“我要和姐姐一起。”

    “也好,”燕国公主看了一眼姚小夏,“缺什么就跟婵娟说吧。”

    姚小夏点点头,就带着三个孩子去卧室了。

    徐婉如醒来之后,就说自己记得凶手的手掌。姚小夏和燕国公主商量好了,就定下了晚上的圈套。

    徐婉如说的笃定,她记得凶手手掌上的特征。只要这是忠顺府的人,她一定能看出来。既然如此,那个手上特征明显的人,晚上很可能会来灭口。

    姚小夏匆匆回家找了朱自恒,燕国公主带了徐婉如和徐简在东厢房,朱家三口就留在西厢房。为了谨慎起见,西厢房的暖阁里,还藏了好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

    果然,柳方就按捺不住,拿了把匕首进来刺杀。朱自恒一早就等着了,吩咐护卫给拿下了。只是,拿下之后一看,柳方手上并没有什么特征。一时间,朱自恒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手上没有特征的人,非要来杀人灭口。

    直到徐婉如说出,应该是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抛了她落水,朱自恒才明白过来,这两人必定是担心徐婉如见了他们的面目,所以才来暗杀。

第29章 蕙兰

    燕国公主和朱家的人都很清楚,晚上谁来西厢房动手,谁就是那天推了徐婉如落水的凶手。

    柳方有备而来,本打算一击毙命,拿了柳色的腰牌出去,再装的若无其事。

    谁知道,一进来就落到朱自恒的陷阱里了。柳方一慌,只说是诱拐了去讹钱。

    朱自恒觉得,这个解释,倒是也有可能。毕竟赌疯了的人,偷了侯爵府的孩子去讹钱,也不算什么意外的事情。

    谁知,徐婉如逼问了几句,这柳家母子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原来一开始,他们就想置人于死地。

    徐婉如一个小小女孩儿,干嘛要对她下死手呢。柳姨娘又没孩子,嫡长女的位置,怎么看,都跟她没关系啊。再一想,只怕是朝嫡长子徐简下手,只是不小心,误抓了穿男装的嫡长女。

    姚小夏回家的时候就跟朱自恒说了,徐婉如是穿着徐简的衣服落水的。看来,明儿赌坊那里追查了,必定和爵位有些关系。

    朱自恒在客房的床上翻了一个身,心想,这爵位的事,这次要是不狠狠敲打一番,那些动手的人,只怕马上又要有新花样了。

    所以,听说徐婉如是穿着男装落水的,朱自恒就打算把事闹大,最好大到连皇上都知道。如果谁为了爵位害死徐简,那么等他去承爵的时候,满京城的人,都会怀疑他是凶手。

    爵位的事,眼下是些隐藏着的屑小觊觎,等徐铮娶了继室,那就轮到后妈了。至于徐铮,朱自恒撇了撇嘴,现在已经是个后爸了。

    徐婉如躺在西厢房的床上,今天下午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童年。

    因为抓柳方的事,一时间闹腾起来,现在才有了片刻安宁。她闭上眼睛,想好好休息一会儿,等下再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谁知,徐简并不给她片刻安宁,靠到她的枕头边,问,“姐姐,你真的看见了?”

    “没有,”徐婉如说,“我猜的。”

    “如意真聪明,”朱时雨赖在徐婉如的外侧,说,“一猜就猜对了。”

    徐婉如叹了一口气,“我是运气好,如果这次不是他们母子一起动手,就凭手掌,谁相信啊。”

    “运气好也是好,”朱时雨完全是个马屁精,徐婉如说什么,他都能夸出一朵花来。

    徐简看不惯他这样,拉了徐婉如的胳膊往里扯。

    朱时雨也发现了,只是,他不做声,也跟着往里躺了。

    三人说了会儿话,徐简跟朱时雨先睡着了。徐婉如躺了他们中间,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姚小夏披了衣服,半夜来床前看了一下三个孩子。只见三人挤在一处,靠着床的最里面,睡的正香。

    姚小夏很是心疼,却怕吵醒了孩子,只把朱时雨往外挪了挪,塞好被子床幔,也去睡了。

    徐婉如一夜无梦,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徐简被他们两人挤了一个晚上,醒来之后只叫唤,徐婉如摸了他的脸直笑,“是你自己扯了我过去的。”

    “姐姐过来就好了,”徐简白了朱时雨一眼,“他干嘛也跟进来呢,挤死人了。”

    徐婉如大笑,回头看了一眼朱时雨,是他替自己报仇雪恨,杀了陈奇可一家。

    前世活着的时候,徐婉如心里,满是怨气。

    可被休的十五年,以及死后的三年,她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了,这天下,最不可取的,就是强求。而后朱时雨又替她报仇雪恨,她心里的怨气,才没那么重了。说起来,反而是自省的时候,更多一些。

    丫鬟们见他们醒了,就过来服侍起床。徐婉如梳洗罢,正打算跟姚小夏去给燕国公主请安,门口却冲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

    徐婉如定睛一看,是她母亲的陪嫁秦蕙兰。前世秦蕙兰陪她去了陈家,给她出了不少打压折磨妾室的法子。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苏落雪的段位,比秦蕙兰高出不少。更何况,陈奇可对苏落雪,还是真爱。

    徐婉如听了秦蕙兰的话,在陈家处处吃亏。秦蕙兰倒是也想帮徐婉如出头争气,可她本身没什么能力手段,偏偏又仗着是忠顺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很爱争强好胜。

    到了陈家,陈奇可眼里根本就没有徐婉如。再加上,徐婉如用宫里的贵人,逼了陈奇可娶她。陈奇可恨她入骨。就因为秦蕙兰出的一些昏招,徐婉如连个正室的体面都没混上。

    燕国公主一死,徐婉如没了依靠,在陈家陷入困境。秦蕙兰借口年老多病,通过苏落雪,借机回老家荣养去了。其实,那会儿秦蕙兰不过四十出头。

    秦蕙兰丢下徐婉如,这一点她能理解。大难临头各自飞,之后的日子,徐婉如就跟下山一样,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今日以为是十八层地狱了,结果明天还有第十九层。

    秦蕙兰要是不走,还会看见徐婉如的日子有多不堪,徐婉如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熟人知道自己的不堪。所以,她走了,徐婉如并不记恨。反而觉得,没有负担了,过去的一切,都可以放下了。

    只是,秦蕙兰为了荣养的事,却找了苏落雪帮忙。这一点,徐婉如很是不满。

    本来,秦蕙兰跟她一起对付苏落雪,各种帮她出主意折磨苏落雪。可一眨眼,她就卖主求荣,跟苏落雪好了。这事就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在了徐婉如的脸上。

    秦蕙兰要荣养,好好的跟徐婉如说,徐婉如会放人。可她偏偏投靠了苏落雪,再由苏落雪出面,求了陈奇可,放她荣养。

    为了苏落雪,陈奇可勉为其难来了一趟徐婉如的院子,先说她苛待下人,再说苏落雪心地善良。对比了好一会儿,又命令徐婉如放了秦蕙兰。

    秦蕙兰的卖身契在徐婉如手里,她好好说话,徐婉如不可能不放人。她和苏落雪这么一联手,徐婉如苛待下人的罪名,就戴了个严严实实。更何况,这个秦蕙兰,还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做了嬷嬷,陪她来的陈府。

    在陈奇可眼里,徐婉如不知道有多不堪,还会虐待生母的贴身丫鬟。

第30章 失职

    所以,这会儿看见秦蕙兰,徐婉如的心里,也是各种滋味在心头啊。前世反手就插了她一刀,这样的下人,徐婉如自然是不敢留在身边的。

    “小姐,”秦蕙兰跪了地上,“求您跟公主说一声,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您了。”

    秦蕙兰是徐婉如屋里的管事娘子,如果徐婉如求情,燕国公主多少会留几分面子。秦蕙兰挨顿打,还能回徐婉如屋里做事,继续做她的管事娘子。日后徐婉如出嫁,她仍旧跟着陪嫁,做管事嬷嬷。

    徐婉如冷冷地看着,并没有说话。

    “姐姐,她不是故意的,”徐简说,“那天是我们故意避开她的。”

    听见徐简的话,秦蕙兰的脸上有了几分喜气。的确,是徐婉如和徐简作怪,偷偷跑去芝园的。双生子的破坏能力惊人,两个人合在一处,实在很让下人头疼。

    徐婉如盯着秦蕙兰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奇怪,母亲到底是什么眼光,非要带这么个丫鬟陪嫁?占着大丫鬟的位置,却什么都做不好,推卸责任的本事倒是一流。

    听见徐简求情了,徐婉如点点头,“的确是我们故意跑的。”

    只是,徐婉如顿了一顿,又说,“可她的责任,就是看好我们。若是都这样,日后我们摔了,烫着了,都是我们自己的错,跟她无关了?那要她,还有什么用?”

    姚小夏赞同地点点头,这次的事,秦蕙兰的确有错。

    “我们故意跑出去玩是一桩事,她失职是另外一桩事,不能混为一谈。”徐婉如看着徐简说,“我们跑去芝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怎么可能次次都没提防呢?而且,她哪次去找我们了?还不是因为我们走了,她们不用做事了?一旦出事了,最后把责任往我们头上一推,什么事情都没了。”

    徐简哼了一下,看着秦蕙兰,也有些不高兴了。

    “奴婢真不是故意的……”秦蕙兰赶紧辩白,对这个五岁的主子,她实在没什么敬畏之心。

    徐婉如摆了摆手,“你若是看好我们了,柳方母子也不会盯上我和竹君。正因为你没看住我们,让我们三番四次地去芝园玩,才给了柳方他们可乘之机。你说,你还没错吗?”

    “大小姐,”秦蕙兰哭了起来,“奴婢有错,可公主关了奴婢几天,还说要杖毙了奴才。”

    “你这是跟我说祖母的坏话吗?”徐婉如很严厉地问。她前世跟着燕国公主长大,虽然任性,可威严却学了个十足十。

    秦蕙兰一愣,赶紧否认,“不,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姚小夏半眯了眼睛,这个秦蕙兰,实在是个搅屎棍。本来,朱念心出嫁的时候,朱家就准备了几个姿色普通,手脚勤快的丫鬟陪嫁。没想到,一时不察,混进来这么一个老鼠屎。偷懒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挑唆主人家的祖孙关系。

    “你起来吧,”徐婉如说,“回去好好收拾东西,让你丈夫也好好收拾东西,我会求了祖母,让你们还在一起的。”

    秦蕙兰尖叫了一声,突然大声哭了起来,“奴婢,奴婢要替夫人看着大小姐和公子爷的。”

    “你就这么替夫人看着我和竹君吗?”徐婉如冷哼了一声,想起在陈家被她抛下的日子,心里有些苦涩。这个秦蕙兰,竟然拿她去世的母亲,打起了感情牌。

    徐婉如牵了徐简的手,自顾自往燕国公主的屋子去了。

    “竹君,我们以后要小心了,”徐婉如叹了一口气。

    徐简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很努力地点了点头。

    姚小夏牵了朱时雨,跟在后面,也没听清他们姐弟说些什么,只觉得,两个孩子的背影,有些可怜。

    徐婉如他们还没到正屋,燕国公主就听说秦蕙兰的事了。

    “公主,那个秦蕙兰去跟大小姐求情了,”张嬷嬷一边递了杯茶水,一边说,“还被大小姐骂了一通。”

    燕国公主笑了起来,“如意那丫头,倒是越发像个当家的大小姐了。”

    “可不就是,”张嬷嬷说,“大小姐说,秦蕙兰就是偷懒,所以才三番四次让他们跑去芝园玩,说是秦蕙兰让柳家人有了可乘之机。还吩咐,这事就让公主处理。”

    燕国公主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笑了起来,“这丫头!”

    “昨儿侯爷还怪大小姐,说她咄咄逼人呢。”张嬷嬷说,“奴婢觉着啊,大小姐这是像我们公主。”

    燕国公主笑而不语,女子咄咄逼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一辈子强势,也吃够了咄咄逼人的苦头,可要是不咄咄逼人,她一早就被人给踩下去了。

    宁可打人家的脸,也不让别人打自己的脸,这是燕国公主的人生原则。所以,见了徐婉如昨晚的模样,燕国公主虽然有些担心,却很骄傲。

    这人世间的路,谁都不好走。强势一些,虽然有坏处,可说到底,谁都只能靠自己。一个哭哭啼啼的孙女,一个强势的孙女,燕国公主宁可选后者。

    她们正说着,姚小夏就带着三个孩子进来了。

    “祖母,公主”徐简和徐婉如进了屋子,就看见张嬷嬷带人布置早膳了。

    燕国公主朝姚小夏点点头,“舅太太,你也坐。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各色都准备了一些。”

    “谢谢公主美意,”姚小夏带着朱时雨也坐下了。

    桌上摆着各色点心,鸡丝卷儿,小笼包,蒸饺,千丝,银耳粥,八宝粥,倒是天南地北的都有。

    徐婉如起床之后,习惯先喝茶,再用早膳。这会儿跟着姚小夏过来,还没来得及喝茶,路上还跟秦蕙兰费了些口舌,就有些口渴了。

    “张嬷嬷,我口渴,你给我泡杯龙井来,用薄胚的白瓷,水不要太烫了。”徐婉如很自然地吩咐了。

    她在萱园住了十几年,出嫁之前,一直跟着燕国公主出入。

    张嬷嬷虽然是燕国公主贴身的老人,却十分宠她,处处都亲力亲为,并不怎么让小丫鬟动手。

    所以,徐婉如一觉得口渴,就十分自然地吩咐老资格的张嬷嬷动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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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枝头介绍:
她是忠顺侯的小姐,也是燕国长公主的孙女。
一睁眼,她却回到了起点。如意枝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如意枝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如意枝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