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使命 11
十一点钟到一点半,这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老奶奶听到枪声以后立即干下来,死者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亡时间的鉴定结果是十一点到一点半,因为死者没有吃东西并且死亡以前经历过剧烈运动,所以鉴定时间并不能精确到什么时候。这个鉴定结果几乎等于没有,不过既然枪响的世界是下午一点半,那么他的死亡时间也应该是一点半,这一点不需要多做纠缠。
问题是他是怎么死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只能是自杀,可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诡异的自杀方式呢?
一郎比划着,“他应该是站在门里面,对着自己的下巴开了一枪。子弹将他击毙以后顺势倒了出去,枪掉在面前的位置,如此分析完全合乎情理。”
“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站在门前自杀,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那边的沙发。”
王一指着沙发的位置,那正是杀死被害人夏雨的位置。凶手既然回到案发现场自杀一定是心里有愧,出于这个目的才想到自杀,如果是这样完全没理由在门口自杀。
“还有一种可能,这只是我的猜测。”
一郎说,袁老师会不会本不打算自杀,他回到案发现场是为了确认某样东西,带着枪只是为了防身。而当他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了他想要看的东西后,才萌生了自杀的念头呢?
那种场面王一尝试着去脑补,袁老师急匆匆的跑到这里,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想要回收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说不定那样东西恰好可以指认他的杀人罪行,可他一开门突然发现那样东西已经不在了,于是他畏罪选择了自杀?
“嗯?”,王一摸着下巴,“好像有点道理,不过还有些地方还是说不通,被带走的东西已经全部检查过,没有任何可以指证袁老师就是凶手的东西呀?”
“这我就不清楚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局里看一眼他们那边有什么线索没有。”
凶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之前的两发子弹都出自这把土制手枪。王一推开门就想往外走,恍惚间觉得头顶有什么动静,抬头看了看屋顶上什么也没有,或许是楼上的孩子在玩耍。
锁上门,他们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做工非常粗糙的钥匙,这其实是证物,但因为上面的指纹已经采集完毕为了方便进出有王一拿着。钥匙只是一把普通的铜钥匙,缝隙里的泥污不少,当时这把钥匙就插在房门的锁孔里。
在车上一郎把玩着铜钥匙问,“你在开门之后会把钥匙拔出来吗?”
“会吧,我会先拔出钥匙再开门。”
王一回忆自己开门时候的情景,因为门锁有些生锈开门之前必须用力往里面撞一下才能打开。他的操作步骤非常清晰,插进钥匙用力顶门,旋转开门之后将钥匙放回口袋,最后打开门。但事情不能一概而论,如果是打算进门拿一样东西之后立即退出来,王一或许也不会去拔掉门上的钥匙。
这种情况通常是想要拿的东西就在不需要进门就能够触碰到的地方,比如鞋柜的顶端。这种时候王一会选择不拔掉门上的钥匙,开门稍微将身子探进去,拿到鞋柜上的东西之后再把门关上。可夏雨家的门前没有鞋柜,只是地板上放着几只拖鞋,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一开门就拿到呢?
回到三好街分局,大厅里围着几个人。王一走上前去才发现白板上画着人物关系图,由于他们不知道王闯的证词,所以还在猜测在亲属当中谁最有可能是凶手。好在他们没有天真的以为这是一场畏罪自杀,王一走上前去靠在一只三条腿的桌子上抽烟。
一位几乎快要谢顶的刑警讲到,“这绝对不可能是自杀。”
“为什么?”,一位年轻的刑警提问。
那中年地中海嘿嘿一笑,从身后摸出一沓纸头,“因为在案发当晚,也就是凶手杀死夏雨的那天夜里,这个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当天夜里他曾经和家里通过电话,袁某的家人回忆说当晚他应该是在某个洗浴中心。我们在调查过他的身份讯息以后发现,这个姓袁的体育老师,当晚并不在案发现场附近,而是在市中心的一家洗浴中心过夜。”
然后他有将手里的复印纸分发下去,“这是我们在洗浴中心复印出来的账单,当晚袁某一共消费九十六元,包括洗浴和三十分钟的足底按摩,以及过夜。也就是说,当晚袁某睡在了洗浴中心,由于提供按摩服务的单间没有监控录像我们询问了当时给袁某做按摩的技师。技师说当晚十一点钟左右他还睡在洗浴中心,假设他十一点钟离开洗浴中心作案,先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避开门口的监控录像,单从时间上来说就不可能。”
哎呦?没想到这帮家伙还查到了这个,如此说来杀害夏雨和那条牧羊犬的人就不是这个袁某。可袁某还是死了,他为什么会死呢,又是被谁杀死的呢?这把枪应该在凶手的手里,可现在竟然被遗弃在现场。或许凶手想要将其伪装成自杀,可万万没想到案发当晚袁某竟然去了洗浴中心。
体育老师去洗浴中心做足底按摩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就连王一在警校训练的时候也喜欢赶在周末到洗浴中心去享受一下廉价的按摩服务。地中海继续讲,不可否认的是袁某与本案一定有非常重要打的关系,否则凶手不会冒险杀死他。
“额。”,王一举起手,“我说一句,根据我的调查。”
众人将目光投向身后这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子,没有人不知道警局里有王一这号人,而且他们也知道王一不是好惹的。在他们眼里,这人行动能力极强几乎不愿意参与到其他刑警小组的讨论当中。京城警视厅的高官,即将晋升的大红人,就连局长也不敢和他对着干。
被王一这么一喊,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过来,王一从口袋里翻出一只录音笔,但并没有播放它的打算只是这么放在桌子上。
狗的使命 12
即使是刑警,使用录音笔也必须征求对方的同意,所以一般人都会使用手机的录音功能,既方便有大方。王一比较死板,自掏腰包买了一只伪装的非常好的录音笔,而且大家也知道,这个人使用录音笔绝对不会通知当事人。
播放的录音正是与王秀秀的亲弟弟王闯在咖啡厅的那段录音,录音中提到死者袁老师可能与神经失常的王秀秀之间有着某种关系,同样这种关系夏雨是不是也知道还是个谜。同样的,有关于袁老师为什么会有夏雨家的钥匙已经无从查证,两位至关重要的当事人都已经遭枪击身亡。
“也就是说袁老师在本案当中充当了一个相当重要且扑朔迷离的角色,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对死者袁老师的家庭住址以及他的活动习惯进行调查。据死者王秀秀的弟弟交待,袁某很有可能与夏雨串通好,而与王秀秀有着不正当关系。”
众人一阵惊叹,王一继续说道,“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既然你们说袁某不可能杀死夏雨,所以推断袁老师也不可能自杀。如此分析出来凶手一定还逍遥法外,不仅仅杀死了夏雨还杀死了与之关系密切的袁老师。”
“哦,对了。”,王一突然问,“袁老师,到底叫什么?”
所有的刑警放下深思熟虑的手,猛地一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给出答案,王一等了好久,大家像是不约而同的摇着头。
一个年轻刑警问,“那个,要不我现在帮您去查一下档案?”
“不必了。”
谢绝年轻刑警的建议之后王一准备到酒吧去一趟,有些思路还无法理清,方才接到长峰的电话,貌似他有什么消息可以提供。去酒吧的路上买了些炸串,虽然老板娘非常反感把这些东西带进店里,可对于王一采取特别对待原因是他这个人比较不听劝。既然自己带了下酒菜就不必坐在吧台,王一选了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坐下来,屋子里正播放着荒野大镖客中的西部口哨。
长峰从正门进来的时候蓬头垢面,王一有足够的信心推断他已经至少一个星期没洗头了。好在他的工作是打点二楼台球厅,倘若让他去做咖啡厅的收银员,这家店不倒闭也就也是一件怪事。
“这里!”,王一伸长双手招呼到。
在吧台要了一瓶香槟,今天心情不错所以打算喝香槟。迈着大步来到王一的圆桌前,老板娘别出心裁的给找出盘子,盘子里是一大把的烤串。
长峰不由分说的抓起一串鸡心,嘴里还念叨着,“那个袁老师死了吧?就是发现夏某尸体的那个体育老师,听说是自杀?”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平时几乎不抽烟的长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女士香烟,刚要点燃,老板娘对着他打了个响指。长峰识趣的将烟收起来,“发现袁老师尸体的那个老人,是我们俱乐部一个女孩的奶奶,当时她也在案发现场。”
发现尸体的老奶奶买菜回来,碰巧她的孙女也在家里,刚打开房门楼下便传来枪声。所以当时女孩跟着奶奶一起下了楼,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应该是小女孩,毕竟女孩子见到尸体难免会有些吃惊,之后的一段时间一直缩在屋子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们没见到她。”
长点点头,老板娘拎着一只小巧的冰桶和一瓶香槟,手指间夹着两只杯子。熟练的将所有东西摆放好,给这位比较陌生的人相了相面,饶有兴致的笑了。
“这位是您的同事?”
王一回答说,“是同事也不是同事,这个人很烂的你一定不会想认识他。”
长峰缩了缩脖子,没有做自我介绍的打算。老板娘也很识趣的噗嗤一笑,对面桌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正嚷嚷着结账,老板娘道了声安便去到另一桌处理事情。小酒馆虽然不大却别有一番风味,偶尔会有一个男孩来帮忙,大部分时间都是老板娘一个人在打理。老板娘孤家寡人却从来没有传出过什么不好听的来,可见此人是多么的不简单。
三好街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在一家小酒馆里藏着一个心机颇重的老板娘也不是什么怪事。长峰用毛巾堵住瓶口,啵的一声起开香槟的软木塞,高泡型香槟的冲击力非常大,毛巾没兜住从桌子底下打到了王一怀里。
王一将那软木塞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煞有介事的问,“你这是要图财害命不成。”
“一个小小的意外。”
本以为他要借着香槟瓶塞的冲击力来说明凶手的作案手法,已经做好了准备的王一竖起了耳朵。可长峰在起开瓶盖以后什么也没说,金黄色的液体一点点流进杯子,最上面起了一小层泡沫。
“你在想什么?”
面对长峰的提问王一把方才想到的事情跟他说了,长峰噗嗤一笑,“我确实要说点什么,否则也不会找你来。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想听听你已经掌握到的讯息,毕竟我是在今天下午才开始关注案情,有很多东西还不了解。”
于是王一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他说了一遍,尤其是那只狗。或许是真的还中了邪吧,最近他一闭眼睛就能想起那只因为中枪而把肠子拖出来的狗。这条狗在深更半夜拖着肠子爬了那么远,到底它是在找什么呢?
面对王一对于狗的提问,长峰有不同的见解,“你知道有句古话叫做狗仗人势吗?”
“听过,怎么了?”
“狗只有在家的时候会宣示它的主权,而出门在外往往夹着尾巴。”,长峰用竹签在桌子上画着道道,“倘若狗不是在屋子里中的枪,那么它的主人被带走它应该死命的跟上去才对。如果这个时候凶手发现身后跟着一只狗肯定会立即开枪,不仅仅会开枪,而且还会检查狗是不是已经死亡。”
王一点头表示认可,话题重新回到狗的身上,他反而更精神了。如果真的能利用这只狗破案,没准还会成为三好街警局的下一个传说,于是他认真的听着长峰的分析。
狗的使命 13
由于对现场的不了解,长峰是能试探性的去分析狗的行为。
他的猜测非常大胆,“我是这么想的,如果狗从一开始就跟着凶手那么它定然会死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而不是拖着肠子走到三好街。那么就会有这样的疑问,狗究竟是在哪里中枪的呢?”
“对,虽然我们没有抽调警力去查证狗是在哪里中枪的。”,王一拿起一串羊肉串,“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狗应该是在凶手家里中枪的。我猜凶手之所以没有打死狗,大概是这样的情况。”,长峰抿了一口酒,“你没养过狗吧?”
王一摇头。
“如果你养过狗,或许你会有这样的经历。当您收拾完衣服出门买菜,你走的很急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事物。当你准备进到超市的时候,店员忽然拦住你,这时候你猜发现你家的狗一直跟在你的身后。”
长峰猜测当时的情况很有可能是这样,凶手慌忙之中忘记了家中还有一只狗,这只狗就这样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到了凶手的住所。而凶手也是在准备开门的时候才发现狗竟然跟了来,而且凶手也知道牧羊犬是非常聪明的动物,所以他选择了杀死它。可凶手的枪法也许并不精准,这一枪没能顺利打死狗,受到惊吓的狗反而跑的更快消失不见了。
但说到这里王一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那,你怎么解释这条狗不回家,反而朝着三好街跑呢?”
“这我还要继续调查。”,长峰用指尖点着桌子,“不过凶手是谁,我大概已经能猜到了,既然枪已经被他遗弃之后大概也不会继续出现受害者,所以我还是先不和你说的好。免得到时候一郎又来嘲讽我,这家伙的品行真是越来越差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的推理和一郎说的。”,稍微顿了一下,“不过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一定会如实转达。还有件事我想问你,最近一郎和纯子要结婚你知道吗?”
“知道,纯子还说要他搬去自家住,这样就能节省很大一笔房租支出。”
“搬到她家?”
王一想到的还是最初的那栋老旧公寓,后来猛然一个激灵,原来纯子在三好街买了房子。
长峰点头,“没错,可儿也住在那不是吗,听说房子是雪绘买的。”
又是雪绘,王一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到雪绘这个名字了,不过雪绘做过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托雪绘的福他才能这么顺利的晋升到警视厅工作,可当年的无头冤案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凶手,最后以自杀结案实在是有些勉强。
倘若雪绘不出手干预,这案件最终也许还会以自杀定案,可是她既然出手,就表明她必须让房东的死定为自杀否则将会对她不利。监视雪绘的事情交给长峰,只要雪绘和纯子见面一定逃不脱长峰的眼睛。在后来,长峰接到线人的报告说雪绘似乎知道有人盯着她看似的,眼神总是能找到他们,盯到他们浑身难受的地步。
好比上一次雪绘带着纯子去吃大排档,虽然是大排档也算是比较高级的餐馆。长峰的线人就坐在对面的桌子像普通人一样吃饭,不得不说他们的演技已经到了顶点。为了避免被对方发现眼神他们甚至没有去看雪绘的那一桌,只是在合适的距离放了一只勉强能够接收到音频的录音笔。可就是这样,雪绘依然在去过一次卫生间之后坐到了正对着他们的这一面。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简直就是煎熬,雪绘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看,只要他们两个一抬头,准能看到雪绘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个。从那以后这两个人再也不敢去盯梢雪绘了,生怕这个女人会对他们不利。可事实证明,虽然雪绘每次都能准确的找到餐馆里盯着她看的人,却从来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鉴于被这个不愉快的女人搞坏了心情,两人只喝了一个钟头便各自回家去。回家的路上遇到从咖啡厅出来的一郎和纯子,长峰红着脸对他们打了招呼。一郎似乎有些疲惫,十有八九是超不过这个平时斯斯文文的小山纯子。小山平时给人的印象是文文静静的几乎不会与人争吵,可长峰看人比较深刻,当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人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情是绝对不会做出半点退步。
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郎并不了解这个情况,如果一郎要搬去住可儿就必须另外租房。这算是一郎一个大男人抢了可儿的住所,这是大男子主义的一郎所不能接受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女人争,更不能和朋友争,总而言之他不想把可儿赶出去,所以两人开始了这场从下午到天黑的大辩论。
显然一郎已经有些疲惫,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和长峰打招呼。纯子倒是蛮精神的,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脸,“你要呀长峰,好久没见你来了呢。”
“也就三五天吧,你们这是怎么,听说吵架了?”
“一点小事,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看来两个人打算到了饭馆继续吵,长峰可不想跟他们唧唧我我,“我吃过了,方才在酒吧碰到一哥聊了几句。我就不奉陪,店里还没收拾我要赶快回去,否则小绿又要骂我。”
纯子的精力旺盛是显而易见的,这时候她还有闲心和长峰扯家常,“你就不管可儿啦?听可儿说你已经好几天没联系她了,我和可儿住在一起作为朋友必须得提醒你几句,多去看看可儿,那姑娘也怪可怜的。”
“瞧你说的,我没来之前她不也是这么过的么。”
一郎肚子开始咕咕叫,连忙拉过纯子的袖子,“别和他说啦,这就是一个相思病遇上个大傻子,何必跟他们浪费口舌呢。”
长峰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一郎这家伙竟然打算借着自己缓和他和纯子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果然,团结一群人需要的不是相同的利益,而是共同的敌人。这句话很少有人提起,但却是至理名言,共同的敌人才是团结的根本,这就是团体的可笑之处。当然,这用在朋友之间并不恰当,因为朋友比团体要坚固得多,只是有些人会把团体误以为是朋友罢了。
狗的使命 14
长峰吐了口烟,这时候纯子才注意到他手里掐着一根女士香烟。
纯子毫不客气的将烟夺了过来,“你竟然抽烟!”
长峰本能的往后一缩手,烟头烫在了纯子的手掌心。纯子吃痛将手缩回来,对着灯光看了看,似乎没什么事。
“纯子姐?”,长峰关切的伸过头去。
啪!
如果大家不是打心底里的朋友,长峰绝对会怀疑纯子是不是更年期提前。这一巴掌虽然响亮但并不怎么疼,纯子瞪着眼睛,像是瞪着做错事了的孩子似的。
伸出手纯子瞪着他说,“看看你做的好事,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抽烟?一郎我都不让他抽啦,喝点酒我不管但是我不喜欢和满口烟味儿的人说话。”
“这一点我表示赞同。”,一郎继续他的卖友求荣战术。
长峰本想要反驳纯子为什么不去管管王一,但话到了嘴边只见纯子又扬起了手,只好硬生生的咽回去。手照旧落了下来,不过没打在他的脸上。
小山的手动了动,“把烟叫出来。”
长峰将烟盒从口袋里翻出来递过去,纯子不依不饶的,“打火机。”
“额。”,长峰继续摸口袋,“火柴行吗?”
噗嗤!两人都笑了,纯子没要他的火柴。三个人扯了些有的没的时间已经到了夜里九点多,于是各自分道扬镳。
回家的路上灯火通明,圆圆的月亮高高挂在空中像是一盏极明亮的电灯,月光撒下来照的人们肩头像是落了雪。王一始终想不明白,以往他们之间无话不谈,为何这一次长峰明明很确定凶手是谁又不和自己说。难道我还不够值得信任吗?绝对不是,王一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某些时候长峰要比一郎更加可靠,当然这种可靠仅限于某些特殊场合。王一不可能忽略他现在连长峰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事实,而且长峰是一个随时有可能消失的人。
眼看就要进到自家小区,还是想不明白,长峰到底是从哪里看出问题的所在了呢。
自从上一次分别到现在长峰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大概白天在店里打瞌睡,晚上出去调查他想要的东西。如果昨天晚上他也出门的话,他会去哪里呢?
回到家原想要睡一个安稳觉,可突然接到报警电话说王闯死在了自己家中。
连夜出警,竟然在案发现场见到了长峰。他正穿着一件黑色外套站在警戒线以外,王闯的家在顶楼,现在尸体摔倒了一楼水果摊的遮雨棚上。尸体砸破了遮雨棚,水果散落满地都是,一大片血迹在灯光的照射下越发刺眼。
王一不明白他怎么会来,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嗯。”,长峰点点头,“我来看看。”
“看什么。”
长峰像是丢了魂似的,“没什么,收拾完现场去喝一杯怎么样。”
看时间已经是深夜,这时候恐怕连大叔家的深夜小食堂也未必开门,但他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晚餐没怎么吃,稍微喝了点酒有些不太过瘾。可他不知道要处理到什么时候,为什么王闯也会突然死掉,他觉得应该还是一起谋杀。
长峰却将他拦了下来,直说按照自杀处理就可以了,至于为什么,稍后他会向王一说明。
隐约的王一感觉到方才长峰想要说的凶手就是这个王闯,可袁老师中枪的时候他正在和自己喝咖啡,完全没有作案的可能。虽然长峰执意要按照自杀来处理,王一还是煞有介事的来到顶楼的出租屋内了解情况。
一共有七层楼,没有电梯所以必须步行上楼。到了顶楼已经有人看守在门前,屋子里的东西还没有被动过,王一出示证件后走进屋子。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油漆味道,有几张还没有雕刻好的椅子零散的放着,一堆木材废料带着枝叶堆在地上,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在右手边有一间非常小的厨房,厨房对面是卧室,卧室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只大矿泉水桶之外什么也没有。卧室很小,应该是次卧。房屋根本没有装修过的痕迹,墙壁上贴着报纸,报纸里面就是灰色的水泥墙壁。
水桶没有扣在饮水机上而是使用一种手压的装置取水,对面更大的一间卧室用来堆放材料,还有一张巨大到不知如何才能搬运进来的工作台。没有任何问题,王闯本就是一木工手艺人,他的房间里出现这些东西不足为奇。只是这里作为家未免有些太寒酸了,说是工作室倒还情有可原。
“喂!你要干嘛?”
忽然门外传来刑警的叫喊声音,王一闻声来到门前,原来长峰也跟了上来。
王一对着两个把门的刑警叫到,“没关系,他是我的朋友,让他进来。”
虽然有明文规定不出示证件不允许进入案发现场,就算是局长这么命令他们也未必奏效,可王一是一个怪人,怪人的话不能不听。于是长峰迈着步子走进出租屋,一股油漆味刺得他连连打喷嚏。
好不容易适应了屋子里的环境,目光落在面前的木工工作台上。
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木屑到,“这里应该就是生产那支枪的地方吧。”
“嗯?”
“如果只是一次性击发,并且只需要近距离射击的话,就算是木头也没有关系。”
王一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转过头,竟然命令起门外的刑警来,“你们到天台去看看,有没有一根被烧焦的木头,大概小臂那么长。”
其中一位比较高个子的刑警没多迟疑,几步便迈上了通往天台的楼梯,经过一段时间的搜索之后果然被他发现了这样一块木头。木头被烧的焦黑,弹壳还留在里面,不过弹壳后面的东西不知被炸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王一戴上手套观摩这奇怪的木头,“这?难道他就是使用这个东西自杀的?”
“没错,当时杀死袁老师的时候也是使用了这个东西。”
王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明明鉴定结果已经出来,杀死袁老师的肯定是那把改造过的发令枪没错,这一点他应该很清楚才对。
狗的使命 15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愿意推迟营业的烧烤摊,烧烤摊的老板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爷爷,大概是年纪大了容易失眠,现在正在门前的广场上抽陀螺玩儿。
烧烤架就在身旁,两人要了东西说是要自己边吃边烤,老大爷也没驳回。
王一依然不明白他说的那句话,“你说杀死袁老师也使用了那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峰脑子有些混乱,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迟迟没能清醒。两口啤酒下肚,身体总算是活润了一些。其实他在今天傍晚时分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了王闯的自杀,如今想起来简直追悔莫及。
长峰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把枪杀死了袁老师但屋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呢。
“再后来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让我们意识到无法使用那把枪杀死袁老师,而推断袁老师只能是自杀的原因是,老奶奶听到了枪声。老奶奶在听到砰的一声和有人倒地的声音后立即下楼观察,正因为这样才造成了不可能有人从案发现场逃离的假象。可是后来我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倘若袁老师早在一段时间以前就已经死了呢?”
长峰的推测没有错,袁老师确实在老奶奶听到枪声以前就已经死了。可鉴定报告已经出来,致死的原因正是袁老师头顶那一枪,他为什么要说袁老师早就已经死了呢。
王一提示到,“额,可能就在枪声开起的那时候,我和王闯正在三好街的咖啡厅喝咖啡,他不应该是凶手吧?”
说到这里王一也有些纳闷,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那家伙仿佛在打电话之前就已经到了臻探coffee,而不是特意为了等自己而去的。
长峰继续说道,“那家伙虽然不是臻探coffee的常客,不过最近几天经常造访,而且只坐在我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你知道那个位置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王一摇头。
“那个地方是一个监控录像的死角。他之所以要到那里喝咖啡,一来是必须有监控录像证明他不在案发现场,二来不能被监控录像发现他在做什么,那个位置刚好满足这两点。只要在案发前后进出咖啡厅的大门,就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可他是怎么知道案发时间呢?”,王一问。
长峰继续说,让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老奶奶一开门枪立即就响了,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巧合。
“那栋楼是一栋地处偏僻的家属楼,曾经以低廉的价格卖给学校的任职老师。”,长峰抿了口啤酒,身体已经有些颤抖,“据我调查,从被害人夏雨那间屋子网上数,三层楼当中有两家是空的,另外的也完全没有住过人的痕迹。”
“空的?”
长峰点头,“没错,利用教师的便利低价购买家属楼,这是一种理财,等到年限一过就可以高价转卖,所以上面有两户根本没有做任何装修,就连门锁都是个摆设。”
这一点王一知道,就在夏雨上面的间,防盗门锁似乎被拆掉留下一个圆圆的洞,可房门却打不开。当时大概是觉得没有调查的必要,所以也没请专门的人来开门。
“而且我通过那个小女孩,就是住在楼上老奶奶家的那个女孩。”,长峰解释道,“她的奶奶有一个习惯,吃完饭会去一次教堂并且采购晚餐的食材。有时候会带着小女孩有时候不会,可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会在某个特殊的时间回来。”
长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团头发,“你做刑警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击锤需要多大的力才能击发子弹的底火吧?如果用两三根头发丝将击锤悬挂在高出,利用重力使其落下,击发子弹的行为是否可行?”
王一点点头,“如果挂在三五米的高处,就算是头发丝悬挂的重物也可以击发子弹的底火。”
长峰叹了口气。
因为他在那栋空房子里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一颗已经击发的子弹,和一堆木结构装置。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他已经很清楚这些器材的工作原理,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装置。
屋子里放着木质装置,装置被子弹爆炸破坏已经搞不清具体结构,不过工作原理倒是非常简单。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早在一个多小时以前,王闯就已经杀死了袁老师。”
王一眉头紧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能听他继续解释下去。
长峰的推测没错,王闯在一个小时以前就杀死了袁老师,而后等待老奶奶出门以后布置好现场。在布置好现场以后回到咖啡厅落座,其实在王闯的设计思路里应该是没有刑警看守案发现场的,所以只要有钥匙就能进门行凶。
虽然出了一点小插曲,因为案件毫无进展第二天鉴识科的人故地重游。虽然鉴识科的人到了,却因为粗心大意去吃了顿火锅,歪打正着还为这样的密室杀人增加了不可能性。
首先王闯将袁老师叫到夏雨的家中杀害,其做法就是守在房门内,等待对方开门的一瞬间开枪杀死袁老师。之后便在屋子里等待顶楼的老奶奶下楼买东西,而他在老奶奶走后开始布置现场。
首先他将手枪放在门前不远的位置,伪装成自杀后手枪掉落的情况。之后将袁老师的尸体靠在门上,这应该废了他不少功夫,之后使用一根类似于木棍的东西撑住防盗门,支撑力和平衡对于一个常年工作于剧组的木工来说并不算难。
然后使用一根鱼线绑在木棍上做传动,鱼线顺着一旁开着的用来检修暖气管道的小门顺到二楼,再从那没有锁的门洞连接到案发现场头顶上那间无人房间,最后连接在木质装置上。
装置里镶嵌着一颗子弹,在子弹的正上方有一个长条形的木质导轨,两根木条中间有一块顶部带尖的重物,那就是王闯做木工时候用来悬挂墨线的锥形铁器。重物使用两三根头发丝组成的细线,从门洞绕出来一直到老奶奶回家必然会经过的楼梯。
滚山 01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长峰继续解释。老奶奶上楼踢断了头发丝,头发丝另一端悬挂着的重物落下击发子弹。子弹发出声音以后引起老奶奶的注意,利用子弹击发时候的后推力带动鱼线。鱼线另一端也拴着重物,冲击力使另一端的重物从阳台坠下,将顶着门的木棍拉倒并且顺着暖气管道一路穿过顶楼门锁上的小孔,重物顺着窗户一路下落,将鱼线另一头拴着的支撑物也带了下去。
支撑物消失撑着的房门便被袁老师的尸体顶开,于是老奶奶便听到了尸体倒下去的声音下楼查看。
“证据呢?”
长峰倒吸一口冷气,“我不应该去那里看的,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了破绽。”
“怎么说?”
原来长峰在意识到枪声很有可能不是那把枪发出来的以后,便开始研究是不是可以利用夹层作案,毕竟上一次的尸体就是在屋顶的防水层里发现的。可这不是顶楼不可能有防水层,头顶天花板往上就是人家的地板。
当长峰来到现场以后才发现楼顶根本就没有住户,所以这样的手法得以成立。出于好奇,他撬开了门锁发现了屋子里的木结构装置,看来这些东西王闯还没有来得及回收。
“那时候我还没听你说有这么一个人,虽然知道作案手法却不知道凶手是谁。当我将现场还原的时候,也许漏下了什么东西,所以当王闯准备去回收木结构机关的时候发现了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那也不至于自杀吧?”
长峰叹了口气,“故意杀人,而且还是连续杀人,即便是情有可原的情况下会怎么判处?”
“大概无期徒刑,按照这种情况不应该是死刑,运气好的话最低二十年最高无期。”,王一顿了一下,“就算是无期,如果表现得好三四十年出来也是很有希望的。”
“王闯今年多大?”
王一楞了一下,“大概二十多岁快要奔三了吧?”
“那等他出狱以后嗯?”
“六十岁。”
“哼。”,长峰将杯子里的啤酒喝干,“六十岁,无依无靠,出来了和死了还有分别吗?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自杀,或者干脆把自己搞疯然后被关进精神病医院。”
王一噗嗤一声笑了,“你还能把自己搞疯?”
随后他明白,长峰这不是一个比喻,或许当他落入如此境地的时候真的会这么做。
长峰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了,因为他的疏忽大意间接导致了王闯的死。如果他提前将凶手的名字告诉王一,或许王闯他现在已经被逮捕归案,等待他的是三十几年的牢狱之灾。
虽然变相促使了王闯的自杀,可让他多少有些释怀的是,自杀是他自己的选择,而长峰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没错,是你给了他机会,这不能怨你。”
几天后,王一忽然要小绿转交给长峰一封信,信的署名竟然是王闯。信是在王闯准备回收装置的时候留下来的,因为发现有人动过他的木结构装置,所以留下这封信并回到家中自杀。
拆开信,封面上写着,致陌生人。读完了信,他终于明白王闯为什么要杀死袁老师和夏雨,只要他们不死王秀秀就永远不会重见天日。好在,信里王闯万分感谢这个陌生人没有立即报警抓他。而长峰也决定将这封信烧毁,再也没有人会知道王秀秀的过去,但愿她在医院里可以尽快康复。
长峰苦笑一声,“这是搞得什么事呢?”
至于那条狗呢?
王一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跟它过不去,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它为什么执拗的朝着三好街方向走,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王秀秀被带到了三好街附近。可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没有那条狗真的可以顺利破案吗?
正在做记录的王一仍旧对那条狗念念不忘,这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爆炸性的新闻,楚紫熏竟然差点被人推下悬崖。
由于临近情人节,本就没什么指望的楚紫熏决定到附近的风神山上去散散心,风神山并不是著名的旅游景点。风神山虽不高却以险峻著称,由于没有任何开发的价值,盘山小路都是用一块块的碎石头铺起来的,走上去不由得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阳光刚刚好的斜照射在山的另一头,背阴的一面依稀能够看出大山发光的轮廓。楚紫熏登山的时间是上午七点钟,迎着朝露空气异常的清新,正是休假期,全家来爬山的也不少。山顶有一座使用枯木和茅草搭起来的临时小凉亭,有一片小空地,七点多中的时候已经能听到山顶人在练鞭子的啪啪声。
楚紫熏带足了干粮准备到天蒙蒙黑的时候再下山去,一路无话,即便坡度不大但山路险峻,到达山顶的时候楚紫熏已经满头大汗。小亭子很大,里面有七八只长椅,现在做了十几个人。有些人撑起临时的小桌子下棋,就是那种在大学时期床上使用的小方桌。有些人喝着水欣赏四周有限的风景,更多的人和楚紫熏一样累得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擦汗。
太阳刚刚好从山头侧边跳出来,朝阳暖暖得不是很晒人,倘若到了中午大家就必须躲进不远处的小林子里休息。楚紫熏充分的享受着朝阳带给她的心情愉悦,想要写一篇有关于风景的文章,可一提起笔便会想起那些市侩的官话,也就不敢下笔了。
索性翻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站在悬崖边上有一种会当凌绝顶的感觉,下面依稀可以看到来往的车辆,前面不远就是高速公路。
一直到中午,楚紫熏吃过午饭铺起草席准备休息。仰面看着从树叶的缝隙中露出来的天,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等到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夕阳西下了。
“看来最近还是太累了,没想到睡了这么久。”,楚紫熏暗自感叹道。
由于白天太过嘈杂,她习惯熬夜写东西,白天睡觉已经成为了常态,所以才会一觉睡到傍晚时分。
滚山 02
她还贪图着看一眼最后的夕阳西下,因为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太阳闪烁着最后的红光落到地平线以下。虽然傍晚走山路有些危险,可只要小心点就是了,这条路她也走过很多次并不陌生,慢点走总不会出问题。
于是她来到茅草搭成的小凉亭,这时候还有两位年轻人在此夸夸其谈,地上放着两只空白兰地酒瓶,看来这二位已然喝了不少。准备在此欣赏夕阳的人并不少,大概有那么五六七个的样子,楚紫熏也就放下心来。
夕阳的美是有些震撼人心的,虽然生长在农村,小时候每天都是看着日落才肯回家,如今见到日落依然兴奋不已。这份兴奋一来是出自对自然的敬畏,二来小时候迎着夕阳回家总是非常开心的。与小伙伴门玩耍一整天,夕阳西下,回到家就有热乎乎的饭菜以及看不完的动画片,这样的夕阳给她留下了愉快的印象。
当然也有不愉快的,见到夕阳总是让他想起几宗让人提不起精神的案件,破坏了她的兴致。
原本打算再晚点回家,可兴致被破坏了满脑子都是过往的案件,楚紫熏不得不提前下山。原本打算大家搭伙一起下山,可楚紫熏以临时有事推脱,几位不是很熟悉的年轻人也就没多做挽留。
互相到了几句客气话,楚紫熏一个人下了山。
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下山的人,一路上尽是风吹草木和鸟儿的怪叫,多亏天还没有完全黑,倘若再黑一点肯定要给她吓个半死。就这么心情忐忑的,一步一个脚印的朝山下走,由于山路险峻一边靠着石壁另一边就是几十米高的大陡坡,她几乎没有功夫去管其他闲白。
正因为注意力太集中,甚至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就在她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朝下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将她朝着山下推去。
啊!楚紫熏啊的惊叫一声整个人朝山下滚落,由于坡度特别大有没有可以让她抓住的树木枝芽,她几乎是朝下滚了十几米。胳膊被山石磕破好几处出血量大的惊人,好在楚紫熏急中生智用背包带卡在了一块突出的山石上,这才稳住身形。
再抬头往上看,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楚紫熏浑身缠着绷带坐在王一对面,就连秀丽的脸庞也刮了几道口子,额头还有一处青紫色的大包。
王一不厚道的笑了一下,“噗嗤,你这样包着不好吧,这么热的天伤口搞不好会发炎。”
“托您的福。”,楚紫熏知道王一是好心,所以也没打算和他拌嘴,“所以赶紧向您交待完,我好回家吹空调,最近一个月我是不打算出门了。”
“吃饭怎么办?”
楚紫熏一笑,“我准备到雪莉的天文观测站去住,雪莉可以照顾我。”
王一放心的点头,“那还算不错,没想到你们两个的关系竟然可以处的这么好。”
“我不是来和你说风凉话的好吧?”,楚紫熏瞪着他,“我摔破相你看着可乐吗?就算你不照顾我,今天中午你也接到报案了吧?”
王一确实在接通楚紫熏的电话之后一段时间又接到了报警电话,原因是一位年轻人被无端的推下山崖,虽然生命体征暂时稳定,可一条腿面临截肢的危险。这已经是S市总部接到的第六起报案了,作案时间大多是在山崖。
楚紫熏将打印好的材料交到王一手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袖口,一点点血粘了上去。王一皱了皱眉将楚紫熏手心的纱布打开,发现手掌心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个大口子,虽然上了药,因为天气炎热已经有化脓的迹象。这双手虽然算不上纤纤玉手甚至有些婴儿肥,但如今变成这样怎么能不让人痛心。
王一将手上的纱布拆开看了看,嘟囔着,“如果已经化脓的话就不要缠着纱布,这样空气不流通反而会加重。手掌心是经常活动的地方很难结痂,如果经常有血流出来还是不要缠着纱布的好。”
“小刘!”,转过身,王一朝对门的办公室喊了一句。
从对面办公室走出来一位穿着警服的女刑警,好奇的问,“王警官,您叫我?”
“这样。”,王一指着楚紫熏,“你带她到街北的嘉康医院,让他们重新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记得叫那位罗医生。你带着我的名片,让他帮忙照顾一下。”
“不用......”
楚紫熏刚要狡辩,被王一瞪了一眼,只好乖乖地跟着女刑警往出走。来到门前王一又嘱咐说楚紫熏不能开车,从医院出来以后直接把她送回家,晚上王一会到紫熏家里去看她。
“资料我放在你的桌子上,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楚紫熏说道。
王一点着头转身回办公室,这时候一郎已经下班,百无聊赖的准备到他这里蹭一杯咖啡喝喝。没想到王一不在屋子,他从后门进了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放着一沓纸,拿起来便看。
“看什么呢!”
被王一吓了一跳,一郎大大咧咧的说,“怎么,又和紫熏姐吵架了?”
“呼!”,王一长叹一口气,“事情要坏,楚紫熏他被人暗算从山崖上滚了下去,好在没有一滚到底只是受了点伤。”
“暗算?什么人敢暗算紫熏姐?以他的身手连长峰都不是对手,恐怕咱们这班子人力也就一哥你能打得过她。”
王一翻了个白眼,“都说是暗算了,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半夜,走山路没注意身后被人一把推了下去。”
拿起资料,有目录,一共接到包括楚紫熏在内六个人的报案。其中有四起是在风神山上,另外两起是在不远处的太阳山上,都是不太高的山坡。楚紫熏的情况已经看到,受了点伤并没什么大碍。其余的五个人当中有三个只是滚了一小段距离便停住,所以只是稍微有些擦伤。从山上滚下去就是这样,要么一开始就停住不会受什么严重的伤,要么一滚就是一路,基本上已经是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了。
因为惯性的越来越大,一开始如果没停住,滚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滚山 03
楚紫熏算是运气好的,原本她应该属于后者,滚得血肉模糊才算完事。可歪打正着,也亏得她受过专业训练,使用背包的肩带挂住了突出的岩石。此外还有两位就不是那么幸运了,一个直接摔死在太阳山下,另外一个摔成重伤正在医院治疗。
奇怪的是,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个见到行凶人的面目。
一郎端着咖啡,看着手里的文件,“这就怪了,明明有两个人只是稍微摔了一跤,为什么没看到凶手的影子呢?”
他们的证词确实很奇怪,其中有一个中年人如此回忆道。当时虽然天色已经有些渐黑,但还是能看清二三十米以外的事物。中年人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力气虽然很大却没有让他的身体失去平衡。仄歪了一下,在斜坡上踉跄几步便稳住身形,在往上看竟然只有空荡荡的石壁,完全没有发现人的影子。
王一笑道,“听说这一推给那老哥吓得不轻,以为是鬼打墙之类的邪门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溜烟顺着斜坡跑回了家。因为跑得太急还把脚给扭伤了,后来在家看报纸听说有人和他相同的遭遇,这才想起来报警,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一郎嘀咕,“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还有潜在的受害者没有报警喽。”
“说不准,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还会有。所以上午我就已经派了人去封住上山的盘山路,可山不高,四处都有能爬上去的小路。”
封山只是第一步,至于如何逮捕凶手王一思考了一整天也没有任何头绪。在这起案件中,第一没有目击证人,第二没有可以供他们调查的人群。只能常识性的去问一问当天登山的人当中有没有见过什么形迹可疑的人,但形迹可疑这个概念未免有些太模糊了,问了一天也没个结果。
从可能的嫌疑人入手几乎没什么希望,凶手不可能在熟人眼皮子底下作案,所以主要的调查目标应该是那些出现在入口监控处,而又没有人认识的独立行人。当然这样的人也不少,来爬这座山的人很少成群结伴,S市警署利用半天的时间召集了一部分在案发当天登山的人。对着三十几个人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查,结果表明光是他们当中就有四五个人拥有作案嫌疑,更别提那些没接到通知来警署报道的登山客。
酒吧里,一郎问,“你绝凶手会在这四个人当中吗?”
一郎指的是上午看到电视报道,S市紧急插播一条新闻,希望在案发当天登过山的游客来到S市做笔录。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麻烦,一下子S市警署来了三十几位登山客,大概占了当天监控录像下来往人员的一半。在这三十多人当中一大部分早早地下了山,天开始黑的时候还停留在山上的只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分别是两位大学时期的同窗好友相约来喝酒,一个来山上看风景的中年男子,一个喜爱户外运动的小伙子。他们四人都表明曾经在山上见过楚紫熏,在楚紫熏准备下山以后两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赵德和王敏还在小凉亭里喝酒。楚紫熏离开时他们还在喝酒的事情,另外的中年男子可以给他们作证。可是楚紫熏下山以后紧跟着小伙子朱亮也下了山,随后没多久中年男子孙闯去林子里方便,等到他出来的时候那两个喝酒的年轻人也不见了。
这样一来,虽然各自都能互相佐证,可每个人都有作案的可能。山路崎岖,虽然只有一条路,但下山不一定非要走路,在密林中穿行也是可以的。所以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不走盘山道,从密林覆盖的斜坡一路向下追赶上前方的楚紫熏。
说话时间是四月一号,所以王一接到楚紫熏的电话还以为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再往前一天,也就是说楚紫熏遇害的那一天是三月的三十一号,当然另外几宗案件的发生时间不必过多了解,王一主要是觉得对楚紫熏比较了解,所以从她的身上入手会比较容易查清凶手。
一郎拿出笔在白纸上画着地形图,王一的地理非常不好,地图弯弯曲曲的高度线他还以为画的是河流。一郎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图将地形图放大到纸上,然后在纸头一堆圆圈的中下位置点了几个点,问题就出在这些圆圈上。
一郎指着圆圈说,“你看,这些等高线每一根是五十米,可你看这六起案件当中,所有人都是从大概一百五十米的地方被推下去。先不考虑太阳山那边的状况,至少发生在风神山这边的情况却是如此。”
“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案发地点不再同一处啊?”
“没错,确实不再同一处。”,一郎将手机递给他,那是风神山的风景图,“虽然这座山不大却修建了盘山小路,为的是让游客们欣赏环绕风神山的景色。所以所有的案件都发生在一百五米垂直距离的盘山小路上,我觉得凶手大概是不想要他们的性命。”
王一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夸张的问,“不会吧?难道你觉得凶手是在恶作剧?”
“当然不是。”,一郎召唤老板娘要了一杯白兰地,“一哥你仔细想想,既然楚紫熏与这一起连环作案毫无关系,我们能不能推断凶手是随即作案呢?”
王一翻了个白眼,“第一目前还没有人死亡,称为凶手也许不大妥当。第二我们还不能肯定与楚紫熏没有任何关系,楚紫熏喜欢登山,说不定在某个登山俱乐部惹到了某些激进的人群。”
一郎暗叹,你不是也一口一个凶手的叫着。可这会儿没工夫跟他纠结这些闲白,他确实没有想到凶手有可能是登山俱乐部里的人,倘若是随即作案搜索范围太大,如果能限定到登山俱乐部就非常容易揪出凶手了。
所以王一今天傍晚时分叫人去调查几个网上的俱乐部网站,可惜的是电话打不通,给几个负责人发了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电话是座机,也许负责人已经下班,只能等到明天一早再去试试。
滚山 04
一郎盯着旅游照片看了好一阵子也没什么结果,终于在刑警拍摄的地形图中发现了猫腻。那是一堆大的A4彩色印刷纸,上面印着刑警们实地考察拍下来的地形图。
一郎指着一张风神山的侧面图说道,“一哥你看,楚紫熏应该是从这个位置掉下去的吧?”
风神山,起初没有这么陡峭。可风神山是一座石头山,原本大块的山石一直绵延到另一侧的高速公路附近。后来开发商买下了风神山的开发权,大块的石头被挖走,于是给风神山挖出来一个垂直高度几十米的断层。另一面的太阳山也是如此,倘若没有挖空山脚下的巨石绝不会出现这样一出陡峭的石壁。
“没错。”,王一手指地图,“倘若在往上一点就算被推下去也会被密林卡住,但从这里往下全都是光秃秃的石壁。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这里,从这里有一个小的转折。往上山势平缓,而从这里往下是一个接近六七十度的陡坡,如果将人从这里推下去在躲进后面的密林就绝对不会被发现。可还有一件事让我有些介怀,有一位运气比较好的中年人只是仄歪一下并没有摔倒,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看到附近有人。”
“也许是他看花眼了吧,毕竟案发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有的受害者几乎都是最后走的一批人。”
王一忽然对最后一批人这句话有了些新的想法,如果楚紫熏不是在夜幕将至的时候下山,那么他会不会惨遭毒手呢?如此想,事情便越发的向随即作案的方向发展,可随机作案未免有些太儿戏,谁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事情呢?
思前想后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能等待着连夜办公的刑警能不能带回什么比较有用的讯息。之前的一系列案件并没有引起搜查一课的注意,如今受伤的人竟然是搜查一课的刑警,终于三好街分局局长坐不住了,决定立专案组进行搜查。
王一喝酒闲谈的时候给一郎做了个比喻,“你是不是经常见民警部门接到丢手机的报警电话?你看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出门做个笔录根本不可能帮忙找手机,这次也是一样。他们觉得一来没有造成巨大损失,二来逮捕凶手如同大海捞针,所以案件才一直这么压着。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次偷手机的小偷竟然招上搜查一课的刑警,可真算是他捅了马蜂窝。”
“只是这封山以后,逮捕凶手就更难了吧?”
王一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钓鱼执法?”
“啊?不行吗?”
“屁话!”,王一没好气的说,“当然不行!一来群众生命会受到威胁,二来钓鱼执法不符合我们搜查一课的作风,只有那些四课的人才喜欢搞那套东西。他们靠手段,我们靠的是脑子。靠手段抓人就算抓到了凶手也不会觉得过瘾,这也是我为什么来一课的原因。”
一郎被撅了个烧鸡大窝脖,只好咕嘟咕嘟的喝酒。倘若是一年前,他肯定能拿出满肚子的话把王一的话噎回去,可现在他的肚子里除了饭和酒好像什么也没有了。唯独脑子是天生的聪慧,这足以弥补他后天的不足。后天的不足多半是王一他们这帮人给带坏的,不过呢,对他本人来说好坏参半。和王一与长峰相处的这一两年,一郎觉得自己活出了人味,而不像从前的行尸走肉。
在十一区工作的时候,他只知道应该做什么和要做什么以及必须做什么。现在,他更多的时候在想自己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以前他做的事情是被人指派的,现在他做的事情是依靠着自己的意志。虽然工作丢了,可他的人更快乐了。
快乐,并不是没心没肺的快乐,也不是读圣贤书的快乐。这是一种抉择的快乐,人只有在有选择的时候才会快乐,没得选,何来的乐呢。当然,继承了亿万家产的人也快乐,乘游艇出海,私人飞机环游世界的人也快乐,但那种快乐在一郎这里简直不值一提。读圣贤书的人快乐,因为科技上巨大的突破获得诺贝尔奖的人也快乐,可那种快乐也不是他想要的。
如同鲁宾逊漂流记当中克罗索的父亲说过的一句话,他比较适合做一个中人,而这种境遇下的他才是最快乐的。
一郎喝干最后一口酒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走出小酒馆两人打着手电筒各奔东西。一郎喝酒有点多,迷迷糊糊的回到家倒头大睡。王一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打了一辆出租车,说出一个地址以后朝着目的地驶去。
被凉风一吹醉意淡了许多,忽然想起下午提到要去拜会楚紫熏,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时间已经是下午七点多,以他的判断楚紫熏那姑娘绝对不会睡得这么早,现在去虽然有些过分可总比不去要强一些。
“三十五。”,出租车司机说道,“收您五十,找您十五块。”
王一将钱揣进口袋,停车场可以看到两辆并排停着的皇冠车,着两辆车都是楚紫熏的。其中一辆半送半卖的给了纯子,不知怎么又停在了这里。或许是酒喝多了,他竟然没想到楚紫熏也算是对纯子有恩,纯子理所应当的前来看望。
所以开门的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纯子小姐,脚下踩着一双黄色小熊拖鞋,一副家庭主妇的样子。
屋子里楚紫熏不怀好意的说,“你呀!还记得我嘛!”
纯子作和事老,“快请进吧,我们正准备吃饭呢。”
王一换上拖鞋走进屋子,楚紫熏说他脚臭所以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双私人拖鞋。王一不经常来,这双大号的拖鞋却一直放在门口。楚紫熏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手上上了黄色的药水,正用小风扇吹着。
“怎么样,还疼吗?”
“你还知道心疼我嘛。”,楚紫熏向沙发的一侧挪了挪给王一让出位子坐下,“你给我看看,是不是快要结痂了?”
王一扯过楚紫熏肉乎乎的小手仔细端详,“差不多了,不过你最好还是少活动,等肉长好了结痂脱落。”
滚山 05
楚紫熏口打唉声,“哎呦,你可饶了我吧,就这么张开手一天就已经很难受啦,等到完全好还不得一个多星期嘛。”
王一和纯子相视一笑,都无奈的耸了耸肩。楚紫熏小时候是左撇子,被家里老人硬生生给教成了右撇子,所以现在她左右手都能灵活的应用。吃饭自然是不成问题,她的左手似乎比右手还要灵活。
小时候家里人送王一去学钢琴,才学了一天就放弃了,原因是左右手完全不能协调。
坐在沙发上王一比楚紫熏高出一头,电视正播放着九八版的射雕英雄传,经典的画面再一次出现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纯子叫他们两个去洗手吃饭,王一搀扶着楚紫熏到水池前。
“嘛。”,楚紫熏叫一声,“吃完饭帮我洗脚呀,登山回来到现在还没洗呢难受死了。”
“纯子呢?”,王一问。
“怎么好意思叫人家帮我洗脚嘛,辛苦你啦日后定有重谢。”
楚紫熏努着鼻子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王一只好答应等纯子走后帮她洗。餐桌上没什么可聊的,这三个人聚在一起无非是家长里短,王一又不愿意搭话多半是她们两个在聊。得空,他倒是想问一问紫熏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可是纯子在这里他不好意思开口。
饭后甜点是纯子亲手制作的小蛋糕,王一一口一个吃掉了三个便不再好意思继续下手了。
纯子觉着好笑,“一哥客气什么,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再多做些给你送过去。”
“啊哈,不必不必,我就是尝尝。”
楚紫熏不怀好意的,“尝尝就一口一个啦?”
大家哈哈一笑,很快纯子告辞。送出门的时候纯子叫住了王一,犹犹豫豫的挤出来一句,“前段时间真是对不起。”
王一好奇的问什么事情对不起,纯子说是前段时间和一郎吵架那件事,其实王一根本没放在心上,甚至还为不能帮到他们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纯子到,“就是前段时间我们两个商量结婚的事情呀,对他的影响也很大吧,但愿他在工作上没出什么乱子。”
“没,前段时间有长峰的帮忙,凶手已经自杀啦。”
为了缓和气氛王一只好打着哈哈把事情说给纯子听,“后来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了留给长峰的信,长峰一开始觉着是他害死了凶手,看过信多少有些释怀,如今已经完全好起来了。”
纯子心想这凶手还真是个怪人,明天一定要向一郎多了解一些内情。
两人互相道别,送纯子上车以后王一转回身再次来到楚紫熏的家门前。房门没关,屋子里楚紫熏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是前段时间火热复播的荒野大镖客。
其实楚紫熏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楚紫熏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血流不少,只要不感染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王一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电影正播放到经典的片段,伊斯特伍德快速拔枪终结了四五个敌人的性命。
剧情恢复平静以后王一问,“现在洗吗?”
“是啊,要不然还等着过夜不成。”
“嗯,给你洗完脚我就要回去了,明天还得上早班组织小组调查。”
楚紫熏眼睛盯着电视,“你就睡我家吧。别误会,你睡沙发,明天开我的车走,反正这几天我也不大用得上它,你不是经常说警署的配车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吗?”
王一虽然很讨厌警署的车子,可在楚紫熏的车子里更难受,因为他不敢随便抽烟了。如果楚紫熏发现从她的车子里涌出一股烟味,非要和他吵架不可。但这一次楚紫熏似乎没那么敏感。
“还是算了吧,我抽烟。”,王一并不委婉的拒绝了。
楚紫熏脑袋一歪,以九十度角的形式看着他,“喂?不知道女孩主动借的东西一定要收下吗?抽烟就抽烟吧,别把我的座椅烫坏就行。”
王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身迈步到厨房去烧水。楚紫熏家的厨房很干净,从警校毕业的人大多如此,因为他们总觉得某些东西必须在某些位置。王一也是一样,在他的脑子里牙刷就应该放在牙桶里,毛巾必须挂在挂钩上,如果不这样他就会觉得很不舒服。换句话说,警校给他们培养了一种离奇的强迫症,这种强迫症告诉他们必须待在应该待的位置,包括工作。
这是刑警的必修课,刑警不是一个可以按照自身意愿行动的职业,他们必须遵守规则。换句话说,刑警并不是在守护公民的利益,他们是在守护规则。王一心里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可他天生的执拗不允许他这么墨守成规,在某些事情上他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无论代价是什么。
通常来说这样的刑警会成为影视作品的主角,但在真正的生活当中,这些不守规矩按照自身意愿行动的刑警多半被撤职。撤职之后的刑警没什么工作,最后大多数做了个小保安。即便是做了保安他们也要按照自身的那一套来,所以这些大多数过的很辛苦。
刑警钟比较容易出现这样的人,所以前辈们的任务就是,尽早发现,将这种自主思想扼杀在摇篮里。只要扼杀掉这样的自主思想秩序才能够得以维持,只有这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刑警,可未必是一个合格的人。
是的,一个合格的刑警未必是一个合格的人,可一个合格的人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刑警。所以,王一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刑警,至于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人,还有待商榷。
水壶发出吃吃的声音,王一试了试水温将粉色的洗脚盆端了进来。楚紫熏的手肉乎乎的,可他的脚可以用秀美来形容。结实的肌肉一直蔓延到小腿,足部没有因为长时间穿高跟鞋而变形,一种非常原始的自然美展现出来。
“水温怎么样?”,王一将她的一只脚放进去试了试,“是不是太热了?热的话我去填点凉水,你等着先。”
“不用啦,我没那么娇贵,我先泡着你去帮我把毛巾准备出来。”,楚紫熏一指卫生间,“粉色的那个才是。”
滚山 06
楚紫熏一边泡脚一边看电视,王一坐在沙发上也跟着看,两人没怎么说话,楚紫熏似乎是在等他开口所以并不怎么关心剧情。王一则不然,虽然一开始特别想问一问楚紫熏在登山社团有没有招惹人,可现在他已经被剧情所深深的吸引。
荒野大镖客正演到结尾处,伊斯特伍德使用转轮手枪对抗敌人的来复枪,正是这部影片的经典之处,忽然电视黑掉了。
王一下意识的叹口气,“哎!”
“哎什么哎,你就看电视?”
楚紫熏多少有些愠怒,好不容易来个人,闷了一天也不和自己说一句话。况且王一对她来说还有某些特殊的意义,像是哥哥,她既想和王一划开界限又舍不得。她是这么想,我怎么可能看上他这种傻乎乎的家伙呢?可另一方面,又有小小的心动,会有难不成最后还是要嫁给他的既视感。
“哦,对了。”,王一继续发挥他直男的体制,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小册子,“听说你参加了登山社团,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招惹过什么人。”
“这是审讯?”
“额,算是问话吧,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谋杀的可能。”
“哦,看来我是差点被谋杀的对象奥,这么看来确实会引起你的注意。”
楚紫熏真想把脚下的这盆水泼到他的脸上,可转念一想,她有笑了,“哈哈,你这个人真是不会说好听的,今后你多半会败在你这张嘴上。这是我的现法,到时候你看灵验不灵验。”
王一还是执拗的砸吧着嘴,“你也别说灵验不灵验,我总感觉对方是有意要针对你,可我想不明白这些受害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楚紫熏无奈,只好迎着他,“好吧,我真是败给你了,让我想想说不定在登山社真的与别人吵过几次。可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没放在心上,可我不放在心上的事也许伤了别人的心,这么说对吧?”
“那你想到什么了?”,王一好奇的探着身子。
“非要说的话,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半年前,楚紫熏所在的登山社团,其实就是一个登山爱好者的小圈子,任何人都可以加入也可以随时离开。既没有公共财产,也不会按时组织活动,只是给大家提供一个交友平台。
所以聊天群里几乎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资深登山爱好者也有业余的人,男女老少年龄从十几岁到几十岁的老人也都有。常人都说三年一个代沟,那么十几岁和几十岁的老人可谓隔着一条索马里大海沟,男人和女人之间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就拿楚紫熏为例吧,她并不觉得爬山有利于身体健康,甚至有研究表明爬山会增加膝盖骨的损耗。楚紫熏认为乘坐登山缆车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而有些人则认为一定要历经千辛万苦爬上高山才有资格欣赏山间的美景。
“当时好像闹得挺欢,围绕是不是应该乘坐登山缆车展开辩论。”,楚紫熏回忆道,“如果是新人的话倒没什么,发生争吵的是社团的组织者。在我印象里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主张应该乘坐登山缆车,而另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批评她说不应该给年轻人灌输以逸待劳的思想。于是两个人带着两帮人吵了起来,最后以小伙子落败告终。”
“你认识他们?”
楚紫熏当然不认识他们,她只是在社团里偶尔看一看其他人讨论的哪座山比较有攀登价值,最主要的还是想找一座偏僻肃静的山峰。最后楚紫熏找到了太阳山和风神山,太阳山是一座石头山山上没什么风景可看,但是那上面的悬崖峭壁成为了攀岩爱好者的廉价圣地。
太阳山脚下有一处垂直三四十米的峭壁,峭壁上方被不知什么人插了几根水泥柱,他们就是利用这些水泥柱固定绳索进行攀岩活动。虽然水泥柱并没有发生任何以外,但攀岩事故依旧频发。虽然不至于摔下去,但身体稍微一倾斜,脸部蹭到石壁也不是说着玩的。楚紫熏有攀岩的想法可是她一来没有攀岩的技术,二来她也没有攀岩需要用到的器械。徒手攀岩是万万不敢的,三十多米掉下来运气不好恐怕就得魂归天际,她是一个风景党所以经常去风神山而不是太阳山。
风神山上有一座庙,年久失修,如果非要说她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庙里去看看。庙宇只有几十平米大小,门早就不知被谁偷了去,空荡荡的庙里面只有两座泥塑的不知名的菩萨。就算是发到网上也没人能回答出泥塑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这些雕塑更加写实,而古代的菩萨雕塑往往比较夸张。
楚紫熏到庙里并不是为了拜佛,她只是觉得这里比较安逸,四周是丛生的密林,坐在庙宇前的小石台上大有隐士的感觉。倘若赶上昨晚下了雨,虽然山路会有些难走,却会有一条小小的流水从庙宇前面经过。山顶缓坡有一处小小的平缓地带,雨水堆积,水流能从早上一直流到傍晚,楚紫熏很喜欢这里。
鉴于喜欢清幽而不想被打扰,她没有把这座庙分享给登山俱乐部的成员们。虽然从庙宇里的垃圾袋可以看出除了她之外还有人知道这里,可去了十几次都没能遇到。
“那山上还有庙?”,王一诧异到。
虽然之前也去过几次风神山,可从没有听说那里还有一座庙。
楚紫熏点头,“没错,在后山的背阴处大概快到了山脚下的地方,屋顶的灰瓦已经破了好几个洞,我想大概是明清时期的东西。庙里面的两座雕像也残破不堪,屋子里有生火的痕迹。有好几处,烧的大概是附近落在地上的干树枝。”
生火的痕迹?平白无故到深山老庙里生火做什么?王一脑子里开始产生一副诡异的画面,月黑风高,深山的小庙里突然亮起蓝色的鬼火。思绪转念之间就被打断,楚紫熏洗脚盆里面的水凉了,她正在向王一踢水以表示抗议。
滚山 07
王一一边加热水一边想事情,热水烫到了楚紫熏的脚。楚紫熏立即将脚从水盆里提起来,气冲冲的朝王一的胸口踹去。
“噗!”
这一脚踹得确实不轻,王一刚想到的事情也被打断,大梦初醒似的,“啊?怎么了?”
“你说怎么啦!你要烫死我嘛?”
王一一边道歉,另一只手开始试探着水温加入凉水,一边说,“方才你说有生火的迹象,我脑子里灵光一闪。”
“闪出了什么?”
“被你这一脚给踢没了,完全想不起来,你等我再回忆回忆。”
王一听楚紫熏提到庙宇和生火,忽然想起一件事,但现在他无论怎么回忆却又都回忆不起来,最终只好作罢。帮着楚紫熏擦干净脚丫,又给她准备了牙刷和牙膏,最后帮她铺好了被子。
咔哒一声,楚紫熏反锁了房门,把王一留在了客厅。
王一仰面躺在沙发上,因为太累了他也没顾得去松开沙发扶手,一米八的大个子蜷缩着睡了过去。
隔天起床的时候太阳刚好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他的脸上,被阳光刺醒以后到楼下的早餐摊上买了小米粥和几个包子,草草的吃过饭楚紫熏还没睡醒。将剩下的一份早餐放在微波炉里,并且在桌子上留了纸条说晚上下班以后再来看她,需要带什么东西尽管发消息给他。
一溜烟的跑出门去,他要到山上去看看那座庙,总觉得那隐藏在深山里的古庙藏匿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一郎还没起床,零点多被王一从被窝里掀了起来,买上两块面包便开着紫熏的皇冠车朝风神山出发。一路上一郎不停的抱怨连早餐也没吃好,一边咀嚼着面包牛奶嘴里还不停的叨咕。王一取出香烟来,一郎好心提醒他这是紫熏的车子。
原想要回答紫熏已经允许他在车里抽烟,可总觉得紫熏这是反话,只好悻悻然的将还没点燃的香烟收起来。开车到风神山,清晨交通比较通畅的时候大约要半个多小时,如果是下午和晚上则要一个多小时,出了城路况好了许多。
风神山在S城以北不远的地方,从S城上高速,出城的时候就能看到这座已经被严重开采的石山。不知何时石山的开采被叫停,这座山终于保住了残存的半壁身躯,只是面朝高速公路的一侧已经变成了陡峭的悬崖让人望而生畏。
来到山脚下有两名刑警拦住了他们的车子,从车子里出来对方一眼就认出王一,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王一终于从口袋里翻出香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山上还有人吗?”
刑警点点头,“有,不知道从哪上去的,有些人喊他们两句也就跟着下来了,有些不听劝的还在山里。”
“我去上面看看。”,王一一指山头。
因为不能开车两人只好徒步爬上,以他们的身手完全可以无视盘山小路直接从陡坡爬上去,可为了观察地形他们依然走那条石头块铺成的小路。这条小路铺得十分扎实,就算是下雨天也不会显得泥泞,如果非要说险峻就只有靠近高速公路的那一段断崖比较险峻。其余的地方倒是还好,就算不小心摔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观察发生在风神山的几宗事故,几乎所有人都是在这段一百米左右的距离遇害,像楚紫熏一样从这边的断崖上滚了下去。风神山的山势要比太阳山平缓许多,所以在这么多人里面只有楚紫熏摔得最惨。倘若不是楚紫熏受了重伤外加一位倒霉的人住进了医院,S市警署肯定依然不会选择派人来调查这起恶性恶作剧。
其实说恶性恶作剧已经比较委婉,说是蓄意杀人也不为过。从陡峭的山崖看下去一郎觉着有些毛骨悚然,这个高度真想不到楚紫熏是怎么急中生智用背包挂住了山石。虽然看起来险峻,可从这里滚下去的人只有楚紫熏摔得最惨。王一看着一郎咽了口唾沫。
一郎连忙摆手,“喂!你想什么呢,可别拿我做实验啊?”
“有这个想法。”,王一顿了下来,“不过有点太危险了,从这里滚下去运气不好后脑撞到山石说不定会死。但是从前几次案发来看,从这里滚下去致死的概率并不大,所以蓄意杀人应该不成立,我觉得更像是一种警告。”
“警告?”
王一点头,“没错,只能这样分析。经调查六名受害者当中只有楚紫熏和另外一位中年男子加入了登山俱乐部,而且还不是在同一家。所以说,凶手之所以选择他们,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相同的事情。”
转过身,又去问一郎,“后山有一座小庙,你知道吗?”
一郎摇头,朝山顶看去,“这儿,我好像来过一次,只到山顶没去过后山。如果说有庙的话不应该游客很多吗?这种深山里的庙最吃香了,有很多人觉得藏在深山里的庙才灵验不是吗。”
王一不置可否,至少在看到庙的真身以前不能妄下定论。根据楚紫熏的描述,庙宇大殿里的神像不知是何方神圣,其次庙宇年久失修几乎快有倒塌的危险,没有香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庙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又是给谁修的还要到实地看过后才能知道。昨天夜里恍恍惚惚忘了问庙的具体位置,后山泥泞不堪而且面积很大,王一准备到山顶再打电话给楚紫熏询问。
邪门的事情发生了,两人到达山顶以后手机竟然没有讯号。按理来说山顶应该是讯号最好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偏偏这里的讯号不如半山腰竟然连电话都拨不出去。无奈两个人只好一边向下搜索一边等待手机讯号的回归,泥泞的小路一开始还有路的样子,到后面几乎是在一推杂草中和树木中穿行。从山顶下来,两人的手机突然又恢复了讯号,打电话给楚紫熏询问,两人顺着她的指引很快见到了那残破不堪的小庙。
说道山顶没有讯号,楚紫熏也反映说有这样的问题,听说风神山是一座磁山,山顶下藏着一块不小的磁石会干扰附近的手机讯号。
滚山 08
顺着一条蜿蜒的小河床一路向下,在密林深处一郎勉强发现了那座还能够称之为房屋的建筑物。屋顶的灰色瓦顶已经铺满了绿色的苔藓,门前的石头台阶已经破碎不堪,没有门板,朝门洞看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楚紫熏说这里环境清幽,在他看来这里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也许是当时修建庙宇的时候在附近种植了特殊品种的树木,相比与山体其他部分,这里树木枝叶更加茂盛阳光很少从上面撒下来。即使是在正午这里也是黑漆漆的,王一翻出插在腰间的手电筒朝着庙门方向走去。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屁蹲。
“什么东西?”
王一瘸着腿看地面,他似乎踩到了什么特别丝滑像是塑料袋一样的。找了一会,终于在泥里发现一块用来装冰棍的塑料袋,包装皮上的团已经变黄大概是很早以前留下的东西。果然这里除了楚紫熏以外还有其他人来过,朝庙门里面走,果然伫立着两尊奇怪的雕像。
雕像材质不得而知,看起来很写实不像是某种神圣的崇拜象征,反倒像是某家祖先的祠堂。可庙里其他配置与普通的山神庙无疑,石台上放着香炉,香炉里的香灰早就被风吹得不见踪影,只有半碗沙子上凝固着一层厚厚的黑泥。朝左右看空荡荡的,之前似乎摆放着很多木头架子,如今已经被搬走。角落里放着一只三条腿的椅子,轻轻一碰就散了架。
再去看地面上,果然有生过火的痕迹,在房间的四个角落都有烧焦痕迹。可为什么要在这里生火呢?古时候确实会有旅行的游人住在无人看管的庙里,但现如今,总不会有人大费周章的跑到深山里,只为了暂蔽身形吧?
一郎像是发现了什么是,直招呼王一,“一哥,你过来看这个。”
王一闻声却没看见一郎的人,声音从雕像后面传出来,原来一郎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佛像底座的后面。王一也跟着绕过去,一郎蹲在地上摆弄一队杂七麻八的东西。原来佛像底座下面是空的,有一块不小的空间。
那地方用红砖堵着,非常鲜艳。一郎将红砖取出来,打开手电朝里面照射,然后伸手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东西很多,有一段麻绳、一个烧黑了的不锈钢锅,一个二三十年前流行的大茶缸等等。
“难不成还真有人住在这?”,一郎将东西摆放在地上,“你看,连做饭的家伙都准备好了。”
看着地上摆放的锅碗瓢盆,用这些东西来做饭未免有些太难为人了。王一觉得没有必要将这些东西当做证物带回去,一郎倒是有些神经质似的将小盆放入大号的塑封袋。
王一回头看他,“你拿那个干吗?就算鉴定出指纹也没有地方比对。”
“看吧?”,一郎努着鼻子,“你是不是也觉得凶手就是住在这庙里的怪人?”
王一脑子里确实有过这么一个想法,一个住在深山老林里的怪人不希望人们侵犯他的领地,所以选择将这些人推下山以示警告。可这么想未免有些太戏剧化了,这深山老林缺衣少食,怎么可能在这里生活。先不说吃喝,再这样四面漏风的庙里一场大雨就能要了他的命,更别提冻死人的寒冬腊月。
之所以还要来看这座庙,他是想要确定一下这庙到底是属于谁的。不可能平白无故在深山里修一座庙,它肯定是附近哪个村子很早以前为了祈福风调雨顺而集资修建。虽然这些村子已经拆迁,附近的高速公路建成后很大一部分农村人迁到了城区。村子可能已经不存在了,但也许还有人对这座庙抱有执念,不希望有人侵犯他们传承下来的神迹。
可从庙宇的外观来看,一来它不像是什么村落为了祈福而修建的,二来根本没有被人打理过的痕迹。所以说此次出行颗粒无收,这座庙真的就只是一座无人的小庙。
另外还有一点说不通的是,假设真的有那么一个怪人住在庙里,甚至真的有一个怪人对庙宇抱有执念。可这样的恶性案件不仅仅发生在风神山,在东城区的太阳山也有发生。所以说庙里有人的事情怎么都说不通。
回程的路上王一不定朝脚下的石壁看,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任何植被,起初这座石山外还有一层厚厚的泥土。开发商为了发掘泥土下面的石头将原有的树木砍伐掉,说到这里,王一忽然想起当时为什么叫停了石山的开采。两三年前雨水频发,下过几次百年罕见的大暴雨。大暴雨产生的积水从山顶冲刷下来,带着大量的泥土灌到了对面的高速公路上,形成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泥石流。
当时高速公路封路半个月,直到暴雨过后才逐渐开始清理通车。如今在高速路和山体之间增加了一层围墙,但王一觉着如果再下一次两年前的大暴雨这薄薄的水泥墙肯定扛不住泥石流的冲刷。
虽然当时有很多业界和非业界的环保人士叫停了石山开采,可即便如此,和登山的游客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间还早,两人决定下山后再到东城郊区的太阳山上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太阳山可以说是登山爱好者的圣地,虽然危险但对于专业人士来说是冒险的最佳场所。因为多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恶性坠崖事件,在太阳山攀岩几乎成为了合情合理的事情。所以太阳山的游客要比风神山多得多,可太阳山也和风神山一样,只有向阳的一面游客众多,背阴一面树木丛生很少有人进去。
几年前传出山里有蛇,后来专家到深山考察,得出的结论是山里没有毒蛇只有五毒的草蛇。大家消除顾虑以后更加喜欢太阳山,近年来还有开发商准备将这里变成一个旅游景点。奈何群众不同意,因为变成旅游景点人数一定会暴增,登山客们也无法体验到攀岩的快感,倘若到时候还需要购票岂不是雪上加霜。
所以近年来开发商对此地垂涎欲滴,批文却迟迟申请不下来。
滚山 09
一郎在听到这些消息以后脑子里又画起了剧本,“难不成是开发商为了驱逐游客?这样他们不就可以顺利的得到太阳山的开发权了吗?”
王一点头表示肯定,确实有这个可能性,登山客们联合附近村民一致上书否定对太阳山的开发。一来会污染环境,二来并不利于附近农村人民的生活改善。只要这些登山客不再来太阳山,这座山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空山,既然没有人的话申请开发相当于废物利用,这样一来审核也会变得顺理成章。再加上,这些开发商最擅长走动人情,稍微送点人情礼,没有办不成的事。
可转念一想这么做并没有什么成效,一来没能劝退来太阳山的登山客。这些攀岩爱好者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他们反倒是更想要碰上推人滚下山崖的凶手然后给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再退一步,倘若这些人真的反应过来,一定会将矛头重新指向开发商。开发商丑闻一旦被媒体渲染,恐怕开发太阳山旅游景区的事情是彻底的石沉大海。
只要软磨硬泡、走动关系、再加上反对的呼声也会渐渐低落下去,人情走动起来,群众的反感情绪缓和,开发太阳山的批文并不难拿到手。虽然时间会长久一些,可这样最稳妥。王一不是商人,但要他权衡利弊肯定不会选择如此冒险成功率又非常低的做法。
顺着环城公路从风神山到太阳山非常便捷,大概跑了十几分钟的告诉,下道再开不到十分钟就来到太阳山脚下。太阳山不同的是,明清的时候修了一扇高大的山门。如今山门依然在,却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就算是作为装饰品也很少有人站在它的面前拍照留念。从山门上山的小路已经被泥水冲垮,想要登山必须从南面阳坡的一条陡峭的小路蹭上去。
一郎率先走在小路上,抬头往上看,“这山真原始啊,连条石头台阶都看不到。这路这么陡,下雨天肯定滑的不得了。”
“虽然险,却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王一继续跟在一郎身后催促他往前走,这条小路可以容纳三个人并排通过,左手边靠山右手边是陡峭的山坡。与风神山地势十分相似,只是这边的断崖更加陡峭几乎呈九十度角垂直向下,所以从这里被推下去的人肯定好不了。两位受害者当中一位正在重症监护室,另一位运气不错只摔断了胳膊其余并无大碍。这会儿已经有人在悬崖上开始攀登,可以看到几根绳索系在悬崖边的水泥柱上。
王一踢了两脚水泥柱,非常结实没有任何晃动的迹象,看来里面有钢筋打到了石头里。没多一会儿,一位穿着蓝色防护服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用矿泉水洗手的时候发现了站在一旁的王一和一郎。
对方很好奇的打量他们,王一索性走上前去,“来攀岩那?”
“嗯。”,对于王一的无礼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反感,或许是被他的高个子给震慑住了,“您是?”
“哦,我是S市三好街分局的刑警,我叫王一这位是我的副手柯林一郎。”,一郎也跟年轻人打了招呼,“你有没有听说,就是前两天,有人从这掉了下去。”
年轻人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揉成一团揣进口袋,“是听说过这么一个人,不过那人应该不是来攀岩的,所以我们并不熟。”
“你见过他?”,王一追问。
“算是见过吧,听别人说起来我倒是有点印象。”,紧接着男人靠在山岩上点燃一支香烟,“那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像是来登山的,喜欢一个人往后山逛,我们见过几次面也都没互相打招呼,倒是他经常穿的棕色外套比较显眼。”
王一点点头问后山有什么,男子看向小路,说后山有一座古城遗迹。其实年轻人也说不准到底是古城还是什么,总之那里有半截埋在土里的城墙,几座残破不堪的小亭子,还有那么一两间倒塌的庙。
“是什么庙?”
年轻人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是不是庙也说不准,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顺着山路一直往后很容易就能看见。”
互相道过谢顺着山路一直往上,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照这个情况继续走下去说不定返程也已经是天蒙蒙黑的程度。虽然颁布了禁令,依然没能阻挡登山客的热情,太阳山上还有很多游客。接二连三的爬山又没怎么吃东西,午饭没吃两个人的肚子都有些咕咕叫,可谁也没提出来临阵脱逃。
继续往上爬,太阳山要比风神山高那么一些,山路也更加难走。大概半个多小时,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爬上,王一抽完了口袋里最后一支香烟。进到密林才发现男子果然没有说错,面前就是一条破烂的木质栈道。这条木质栈道早已经破烂不堪,被风蚀日晒得不堪入目,可能一踩上去就会倒塌。顺着斜坡往下,两人的脚落在了一块水泥平台上,这大概就是古时候常说的点兵台了。
不管是山贼土匪还是起义军,至少在很久以前这座山繁荣了一段时间,随着历史的推进人们渐渐地遗忘了深山里的东西。倘若开发商知道这里曾经驻扎过古军队,肯定会大加鼓吹而将其作为旅游景点。
继续往前走还有出乎意料的地方,面前有一处像是石头滑梯的水泥建,仔细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眼泉水。泉水的流量很小,顺着石头堆砌成的斜坡一路向下最后汇聚到一个石头小潭,小潭满出来的水有顺着沟渠流下山。
就在泉水的后面,王一发现了他们所说的那座可能是庙的建筑物。建筑物在快要倒塌和还没有倒塌之间徘徊,至于能撑多久完全看老天爷的颜色,屋顶的瓦已经被风吹落大半,屋檐下面全是灰色的碎石。来到房前,果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庙还是单纯的一处住宅。说是住宅应该不会有人大费周章在深山里盖房子,说是庙的话里面的陈设又不像。
滚山 10
走进屋子,王一惊讶的发现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地面竟然也有生火的痕迹?
王一弯下腰用手指蹭了蹭地上的碳灰痕迹,“还很新,最近有人在这儿生火?这是什么意思?”
一郎也很好奇的走过去,只是他走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一个不留神摔了一跤。在回头去看,方才好像踩到了什么金属制品,在水泥地板上滑了一下。滑到一郎的东西并不难找,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反射出金属光芒。
一郎走过去将其捡起来,“一个盆?”
那是一个被踩扁了的盆,不知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仔细去联想的话,一郎竟然还带着那用塑封袋装起来的不锈钢盆。这两个不锈钢小盆绝对是现代产物,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虽然两个盆在年代上有些许不同,可型号竟然如出一辙。
这还真是怪事,隔了这么远怎么会出现两只一样的不锈钢盆呢。不只是盆,一郎还发现了另外奇怪的东西,和风神山见到几乎一模一样的麻绳。只是这根麻绳上面绑着一块白色的高岭石,高岭石是风神山上的产物,在太阳山上根本没有发现这么大块的高岭石。
“这就怪了,这两个山之间还真的有联系?”
一郎打着哈哈,“啊哈,那当然啦,我早就说这些东西有问题。”
可有什么问题一郎又说不上来了,至少现在可以肯定两座山发生的恶作剧大概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在看到使用绳子捆绑着的高岭石的时候王一终于明白为什么被害人完全没见过凶手的面目了,因为他们是被这块高岭石砸落下去的,而非有人亲手推他们。说来也符合常理,跟在人身后而不被发现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倘若有人躲在小路靠山一面的密林里,绳子一头拴在树杈上,人站在高坡上将石头荡下去。登山客一般都背着背包,所以很难判断到底是被砸了一下还是被人推了一下。因为天色渐晚看不清有什么东西荡过来,所以他们下意识的觉得有人在身后推了他门一把。而在昏暗的夜色下,手电筒成为了瞄准目标的讯号。
想到这里,王一脑瓜一转,楚紫熏的车后座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命令一郎将庙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装进塑封袋,两人趁着天没黑便匆匆赶下山去。来到楚紫熏的皇冠车后座,果然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
将证物交到鉴识科手里,王一命他们连夜做一些鉴定,随后独自一人开车朝着楚紫熏家里进发。楚紫熏发来简讯说要吃水果罐头,王一只好到附近的超市买来一大包零食带着。敲门后大概五六分钟楚紫熏才咔哒一声打开房门,立即目光落在楚紫熏的右手上。
楚紫熏不好意思的笑,“嘿嘿,方才起床太急伤口又裂开了。”
血从她的掌心一点点向肘部流淌,差一点就滴下来的时候被楚紫熏用左手接住。王一将方便袋仍在地上,心疼的抓起楚紫熏的右手看了看,说实话,恢复的还不错。
但嘴上不能这么说,“你看你,下次要注意嘛,我又不是不能等。”
因为方才的扔下塑料袋的动作,水果罐头发出轻轻的一声闷响,现在袋子里连汤带水洒了出来。王一连忙收住袋子的口儿,直叹可惜。
“你还说我呢,你比我还毛躁。”,楚紫熏笑到,“别在门口杵着了,进来吃口饭吧,你还没吃吧?”
“嗯,饿了一天了。”
换上鞋子来到客厅,屋子被打扫得整整齐齐,看来紫熏还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桌子上是红烧排骨和小鸡炖蘑菇,都是王一爱吃的东西。
“冰箱里剩下的,我叫长峰来帮我切好。”
“哦?你还能请得动他?”,转念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们两个还有亲戚是吧?”
“远房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紫熏笑着给王一盛饭。
王一说了句我自己来,要她去处理一下手上的血迹。楚紫熏这才意识到光顾着招呼客人,竟然忘了手上的血。好在出血量不是很大,流了一段时间渐渐地凝固下来。前段时间总觉得这样张开手掌难受,现在反倒是习惯了这种姿势。
处理完伤口王一已经狼吞虎咽起来,对于朋友他向来不注重礼节。虽然个子高高的说话带着一股劲风,心底里到还是个孩子似的男人。楚紫熏能看出王一的伪装已经和她这手掌一样成为了习惯,习惯之后也就不觉得伪装是一件吃力的事情,而在不经意间还是会路露出随性的样子。
楚紫熏没去端碗饭,时不时的抿一口杯子里的水。一边看着他吃饭,一边听王一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大概就能抓获凶手。”
楚紫熏问他打算怎么办。
王一说,“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我见到那些火堆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知道,当时被我打断,现在想起来了?”
“嗯。”,王一点头,“完全想起来了,因为我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一个词语从他的嘴巴里滑出来,秘密基地。这是农村男孩最不陌生的词语,如今城市里的男孩大多捧着手机来打发无聊的周末,而在十几年前的农村,秘密基地就如同当今的电子游戏一样吸引着半大的孩子们。
王一反问楚紫熏,“还记得你经常去那庙门前闲坐对吧?那座庙大概是某些个孩子们的秘密基地,而你这种行为严重侵犯了他们的领地权。”
“啊?”,楚紫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那庙又不是属于谁,况且我只是到那边坐了一下而已。”
哼的一声王一笑了,王一小时候也有秘密基地,那是在一条小河边的废弃采砂场。当时几个孩子们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基地,经常带着鞭炮驱逐不请自来的其他孩子。
“在秘密基地里通常会放着一些锅碗瓢盆什么的,就好像现在孩子们玩得过家家,不过我们的过家家更加真实一些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会在庙里发现生火痕迹,以及小铁盆之类器物的原因,有孩子将那座庙当成了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