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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王一郎全文阅读

作者:长峰先生     神探王一郎txt下载     神探王一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滚山 11

    而这样分析还会出现一个漏洞,为什么在风神山和太阳山同时出现了相同的情况呢?说是巧合也未必不可,但王一还有另外的想法。一个孩子不可能开车来往于两座山之间,孩子最多是骑自行车,那也要至少两个小时。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王一决定明天一早与一郎分道扬镳,到庙里蹲几个人,而且王一相信他们一定会到。

    细节的事情没多提,只是提出已经将楚紫熏的背包拿去鉴识科做鉴定,因为楚紫熏的背包上沾着高岭石的粉末。在风神山没有高岭石,那么王一分析背包上高岭石的粉末一定来自于太阳山上的那块白色高岭石。

    楚紫熏一个劲儿的追问王一凶手到底是什么人,可王一不管怎么说就是不想回答。明天出发前必须赶到医院一趟,其实去不去也无所谓,王一只是想要求证一件事。因为要早早地起床,饭后收拾完盘便在楚紫熏家的沙发上睡。楚紫熏给他准备了半杯白兰地,王一喝过之后晕晕乎乎的倒在沙发上睡了起来,他应该是太累了。

    楚紫熏睡不着,手上的伤口正是恢复期,细胞分裂愈合让她觉得刺痒得难受。只能缩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看电视解闷儿,声音不敢放的太大怕吵醒了王一,到后来索性直接看字幕。昏暗的房间里王一睡熟了过去,楚紫熏没开灯只开着电视蜷缩在沙发里,有一种恍惚隔世感觉,似乎就这样让时间永恒下去也没什么所谓。

    第二天大清早王一咕咚一声摔在地上,这一下没有防备,虽然几十厘米的高度也把他摔得生疼。抬头去看,楚紫熏正像是个猫一样缩在沙发上睡觉。电视机开着,楚紫熏的手耷拉在沙发扶手下面,伤口愈合得不完全在地板上留下了几滴血迹。

    同样的王一没有吵醒她,买好了早餐后蹑手蹑脚走出门去,他要到嘉康医院去看一个人。这个人深受其害在昨天晚上失去了他的一只左腿,失去左腿和失去左手不同,很大程度上作为支撑腿的左腿失去了右腿存在的意义便会大打折扣。换句话说,倘若失去左手要比失去右手好得多的话,那么完全可以不用在乎失去左腿还是右腿。

    医院进门就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王一管这种味道叫做医院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味道,那是很多种消毒水和药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总而言之,对于这种气味他并不觉得友好。

    接待处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小姐起身,“请问先生您?”

    “我是刑警。”,王一用手指着胸口的位置,表示警察手册在这里,“我要见一个人,您能帮忙带个路吗?”

    “那我去叫主任。”

    王一大手一挥,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名片,背面用签字笔写着名字,“不用了,我赶时间问几句话就走,就是名片上这个人。”

    小护士多少还有些迟疑,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不算很高的中年男子。此人给王一的印象不算特别好,他就是砾梦的主治医师罗翔。

    罗翔穿着一身白大褂,稍微往下拉了拉口罩,“这不是王警官吗?您这是?”

    “来见个人,不过这位小姑娘似乎有些墨守成规。”

    罗翔上前一步,给小护士使了个眼色,“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毕竟这是重要病人一般人是不允许探望。这样,你带着王警官去看病人,我呢还有一台手术要做,恕不奉陪。”

    “你们这的规矩还真不少。”,王一瞥了一眼大厅,“不过我今天也忙,那咱们改日再见。”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没有继续留下拌嘴的理由,小护士带着王一朝二楼最里面的重症监护室走。截肢后的危险期还没有过,可病人已经基本恢复了意识。来到病房门前,隔着窗户能看到屋子里坐着几位亲属。

    “就到这吧。”,王一谢绝了小护士,独自一人走进病房。

    对于突然到来的王一一家人感到困惑,随即王一翻出警察手册表明身份,所有人几乎是一瞬间收起了那狐疑甚至带有些威慑的目光。转而和颜悦色的请王一坐下,一位十几岁的小姑娘给王一递过一杯茶水。

    “有点事想要问你,问完我就走,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

    病人几乎恢复了意识,王一简单地问了几句话,病人如数回答以后王一按照约定开车前往风神山。一郎和王一越好一人监视风神山一人监视太阳山,两人准备在庙里蹲守即将出现的凶手。

    在调查案发时间的时候,对数字特别敏感的一郎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四起发生在风神山的案件均为周六,另外两起发生在太阳山的案件均为周日,这着实让人有些费解。

    一郎早早地来到了太阳山,王一也准时抵达了风神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抓到凶手的地点应该是王一所在的风神山。王一打着手电进到庙里,将那三条腿的椅子靠墙撑起来。

    大概等了两三个小时,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一点钟,终于从庙门外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人交谈,王一压低了身子。

    “真是太可气了!”

    一个身影大声抱怨着走进屋子,王一早就躲在房门后的黑暗处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

    之后的事情王一并不想去插手,将所有的证据交给部下去处理。他实在是不想要插手这样的案件。

    那天王一抓到的是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也就是接连制造恶作剧的元凶。

    在医院里,王一向被害人确认了一个重要的讯息,终于发现了被害人之间的共同点,他们都进过庙。而这位面临截肢的被害人不仅仅进了庙,而且还破坏了孩子们的秘密基地,那个被踩扁的盆便是此人之杰作。

    孩子们为了守护自己的秘密基地才搞出这样恶劣的恶作剧,也不是说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但从大人的角度来看这一切都是孩子们的过错。

    可王一不能否认的是,那个秘密基地在孩子们的眼中是多么重要,这可不只是痴迷那么简单。

只言片语 01

    我想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隐私被侵犯,孩子们也是如此。只是我们这些大人,已经完全不能理解孩子们的心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可以来往于风神山和太阳山,还是王一在偶然间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正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其实也不能算是认识,只是好奇。王一在风神山见过一位老爷子,而转天在太阳山也见到了他。于是王一上前搭话,终于得知老爷子的职业是森林消防安全负责人。至于做些什么王一不得而知,总之他经常辗转于附近的几座名山。

    因为周末孙子们放假,便带着两个孩子出门,老爷子在山脚下的保安室做记录,两个孩子就上山去玩儿。所以他们两个孩子每周六跟着老爷子来到风神山,每周日又跟着老爷子到太阳山。

    “最终的判决结果怎么样?”

    饭桌上,纯子依然比较敏感的问出这个问题。

    王一的脸依旧沉着,“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对于未成年犯罪他一向是不愿意插手。

    长峰一边吃着肉,嘴巴倒是没闲着,“估计是三五天的批评教育,再交上医疗费、精神损失费和罚款一系列。总之破财消灾,两个孩子和大人都不会坐牢。”

    “可是那家伙的腿断了啊?这事就这么完啦?”,可儿瞪着小圆眼睛问到。

    “那又能怎么办?一面是七八岁的孩子,另一面是六十多的老爷子。”

    这次聚餐可谓是不欢而散。楚紫熏看着掌心还未愈合的伤口,他知道王一的心比她的掌心要痛得多。

    二月,十三日,下午一点零八分。

    “喂?三好街警署吗?我要报警。”

    报警人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头发凌乱的在脑后团成一个团子,衣着打扮虽算得体但丝毫没有二十多岁年轻女人的朝气。来到她的家更是臭气熏天,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卫生间出了什么问题,实际上是因为家里住着两位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

    如今这两位老人已经不在了,就在今天下午一点零八分,两位老人手牵着手从顶楼的天台上爬了下去。

    来到案发现场,报警的女子浑身颤抖坐在沙发上,可以看得出来这种颤动都不是装出来的。窗户已经打开,虽然有些冷,可屋子里那股难闻的气味减轻了许多。

    “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两位老人不见的?”

    女人抬起头,缓缓地说道,“大概是十二点多,我买完菜回来就没见到二位老人了。”

    “他们是您的?”

    “我老公的老爸老妈,我母亲死的早父亲住在养老院。”

    王一点点头,“哦,这样啊,还没问您怎么称呼?我是三好街的刑警王一,方才在电话里已经介绍过了,您可以叫我王警官。”

    “我叫周春莹。”

    王一紧接着问,“既然您的父亲再养老院?为什么不把他们也送去养老院呢?”

    周春莹给出的答案是,一来两位老人行动不便,老爷子虽然还能走动可经常大小便失禁并且带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老太太虽然不能正常走路,可脑子还算清醒。二来如果三位老人都去住养老院,再加上正处于哺乳期的孩子,母亲周春莹又没有工作,实在是无法承担这巨大的开销。

    况且两人还要还房贷,这更使他们不得不节衣缩食。

    过了一阵子,王一突然到,“虽然这么说有些过分,可二老的死应该给你们缓解了不少压力吧?”

    王一向来是直来直去,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听王警官这么说,周春莹原本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看样子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倘若这也能装出来,她大概会是个不错的演员。

    无可奈何的王一只好安慰她几句,而后灰溜溜的从住宅楼跑出来。来到小区门口,仰望那栋还算是体面的住宅楼。真的很难想象,已经属于中高档的住宅小区房屋竟然能那么脏乱。

    “嘿!”,一郎从车子里探出脑袋,今天他开着纯子的红色法拉利,“案情进展如何?”

    王一摇了摇头,靠在小区门前的墙壁上,“很难说,没有目击证人。具体的死亡时间是在下午一点到一点十分之间,报警人叫周春莹,案发时候她也在家可不知道两位老人去了哪里。周春莹的老公是一位建筑工地的包工头,案发时正在银行打款。”

    一郎听王一这么分析,心里对于他的主张已经有所了解,王一他一定是在考虑谋杀的可能性。

    “两个腿脚不便的老人,会想到寻思吗?”,王一翻出香烟,“情况很特殊,老奶奶的精神状态不错可腿脚不灵便,走路必须扶着墙才行。老爷子这边虽然还能正常行走,但精神状态似乎不好,已经在医院确诊了老年痴呆症。这样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一起从顶楼的天台上跳下去的呢?”

    一郎煞有介事的分析,“从行动能力来分析不是没有可能,他们住在九层顶楼,上天台只需要经过两叠阶梯。”

    “问题是一位腿脚不方便的老奶奶,即便她有自杀的心,他要怎么说服一个患老年痴呆症的老伴呢?”

    “回局里再说吧。”

    王一将手里抽完的烟屁股扔进垃圾桶,一转身坐上了法拉利的副驾驶,从这里到三好街分局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回到警局,小组已经开始关于案情分析的讨论,一位穿着棕色西装的男子正在台上作着毫无意义的分析。

    王一靠在大厅门口的墙壁上,他似乎已经料到这帮家伙打算以最快速度结案,结案方式十有八九以自杀告终。

    “死者坠楼的时间是在下午一点零八分,这一点已经经过附近小卖部老板的证实。”,棕色西装男子分析到,“虽然小卖部的监控录像不能拍摄到坠楼画面,可小卖部老板说在听到咕咚一声之后下意识的抬了下头。监控录像捕捉到了他抬头的动作,后证实老板听到的声响就是二位老人坠楼发出的声音。所以我们能得出结论,二老坠楼的准确时间是下午一点零八分。”

只言片语 02

    紧接着棕色西装男子又指着一张黑白照片说,“这是小区入口处的监控录像,报警人周春莹,她买菜回家的时间是下午一点零五分。也就是说,从她进小区到二老坠楼只间隔了三分钟,除掉一分半钟的走路和乘坐电梯,她的作案时间只有一分多钟。”

    确实,想要在一分钟内将二位老人带到天台并且推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一位年轻的刑警,愤愤的说,“组长!就算您的分析完全正确,二老的确是自杀坠楼身亡,那么是否在生前受到夫妻二人的精神折磨,才导致二老自杀呢?”

    漂亮!王一在心底里暗自感叹道,果然还是年轻人,他在初入刑警这个行当的时候也经常会问这种问题,可问了也是无济于事。

    棕色西装刑警指着他的鼻子说,“那就不是我们要管的事情了,倘若有人想要起诉他们对二老精神攻击,到时候会有法院来制裁他们。我们要做的就是替法院证明,二老究竟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别人推下去的,就这么简单,明白了吗?”

    一顿连珠炮说的年轻刑警哑口无言,被同事笑嘻嘻的推搡几下之后又恢复了日常讨论环节。

    王一觉得他们的谈话实在是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于是将西装搭在肩头上走回到自己办公室。朱亮正在整理尸检报告,因为要检查的项目不多,所以报告很快的送到了各个部门手里。

    朱亮终于从一个有主见的刑警,变成了如今这副规规矩矩只知道听命了的普通人。有些惋惜,不过王一的主张是人各有命,朱亮怎么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把尸检报告给我再打印一份放在办公桌上,然后今天晚上把所有走访刑警的调查笔录给我复印一份,一样放在我办公桌上明天要用。”,转过身王一又嘱咐了一句,“今天我可能不回来了,如果局长找我就说去查办一起谋杀案。”

    “谋杀案?”

    王一没想要给他解释,而朱亮现在早就学会了不刨根问底,“你这么说就行,另外跟局长说一郎也被我带走了,旁边拍证件照的工作缺人手的话你就去顶上。”

    “哎,知道了。”

    朱亮这小子,乍一看刺挺长,可是不经掰。让人家一修理,现在像是个球儿似的在三好街分局乱滚。

    坐上一郎的法拉利,对方正得意洋洋的将一只手搭在车窗上信仰沿街并不优美的风景。见王一坐上车连忙发动引擎,问了句去哪里。

    “去嘉康医院。”

    一郎大眼瞪小眼,“去医院?为什么要去医院?”

    “去了你就知道了,别问那么多快开车。”

    车子一路朝北行驶,因为交通堵塞走走停停,碰巧遇到在门口晒太阳的可儿。可儿穿着一件绿色短袖上衣,带着一顶白色贝雷帽正手搭凉棚朝远处看。眼看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拉着沉重的引擎声驶来,可儿挥挥手拦住他们的去路。

    “喂?是你们两个呀,今天这是要出去兜兜风?”

    可儿将两只手搭在王一这一侧的车窗上,“纯子姐不在一郎称霸王,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王一从上衣口袋里翻出香烟,啪嗒一声点燃,“到医院去一趟,有公务要办。”

    “还是砾梦?”

    “这倒不是,既然你提起来倒是可以顺路去看一看她过的怎么样。”,王一回答。

    可儿挥舞双手,“哦哦,那我也要去。”

    车子只有两个座位现在已经坐上了一郎和王一,在没有多余的座位给可儿坐。可儿兴致勃勃的又不好意思拒绝,长峰不恰事宜的从店里走出来。

    长峰依然穿着那家冬夏通用的长款风衣,头发蓬乱的,“喂!今儿这么巧。可儿想去就让她去吧,好久没见砾梦怪想念的。”

    王一看着两人贼眉鼠眼的样子,心里明白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儿已经与这小子同流合污了。只好推开车门下车,可儿哧溜一下钻进副驾驶冲着长峰一个飞吻。

    “你们先走,我们俩随后就到。”,长峰一拍车门示意一郎开车。

    车子一路朝北,臻探coffee门前剩下一高一矮两个性格迥异的家伙。长峰转回身在身后的长椅上拿起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杯冰咖啡。初春时节喝冰咖啡依然有些让人费解,长峰递了一杯过去。

    王一摸了摸自己的,又摸了摸长峰的,噗嗤一笑,“怎么?可儿也喝冰咖啡?”

    “她说要和我感同身受,别管那么多啦,你去嘉康有什么事?”

    一高一矮走在大街上这副模样颇像是那个大老板的马仔,王一挑主要的将整个案件的经过和长峰讲了一遍。听完后长峰也是两眼一抹黑,觉着多半会以自杀告终。换句话说,就算是受儿女的指使也没什么所谓,只要不是两口子亲手将老人推下去就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曾经在警校的时候,王一就遇到过一开着法拉利的富二代。

    这就得从几年前说起了。

    那时候王一刚进入警校二年级,一年主训练二年理论课多起来,要背的东西也多。于是王一经常一个人缩在图书馆的角落读书,这个小角落几乎成为了他专用的座位。面朝图书馆二楼楼梯口,可以观察所有上上下下的行人,背靠窗子,下面一片小树林荫道再望远就是海天相接的海平线。

    可就是这么好的位置也有它不足之处,不知当年学校请了个如何脑抽的设计师,竟然把停车场修在了图书馆下面。警校学生本就多为有钱,更多是有权势的人家,有权势自然有钱,所以警校的车子并不少。虽然车子很多,但也没几台豪华跑车,比较昂贵的就要数下面这台黑色的法拉利。

    什么型号早就不可考证,但那独特的引擎声他从没有忘记。每每读到令人心驰神往的桥段,总是会被那讨厌的引擎声打断,往下看就能看到一穿着黑西装的青年从车子里走出来。

    这位的情况比较特殊,据说家里在山东开着矿场,真可谓是家里有矿,这样的人王一一般是不惹的。

只言片语 03

    因为路途不算遥远,王一简要说明,而且有些事情他也不愿意提起。

    王一和这位素不相识的富二代原本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直到某一天和他非常要好的女孩哭着来和王一诉委屈,王一终于想要会一会那嚣张跋扈的富二代。

    长峰将手里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桶,“我猜你一定打了他一顿。”

    王一确实打了那人一顿,并且是不由分说的,因为他觉得没有向他核实的必要。后来学校给了王一严重处分警告,虽然王一一再说明富二代的卑劣行径,但校方对此只是轻描淡写的不了了之。

    后来那富二代并未伺机报复,再一次运动会上两人又碰了面。

    王一的障碍跑项目在下午,所以现在他只是靠在围栏上观赛。这时候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两杯冰咖啡走了过来。

    一开始王一并未注意到这么一个人,栏杆周围靠着很多百无聊赖的学生,王一的目光并不在他们身上。

    直到那人开口说话,“王警官,别来无恙那。”

    王一回过头,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只是对方说话还算和气,他也没有生气的理由。毕竟上一次揍他的时候,这家伙软绵绵的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事后想起来仿佛下手确实重了些。

    “还行吧,纱织因为那件事不得不退学,你应该知道吧?”

    对方使劲的点了点头,顺便递过一杯咖啡来。王一本不想接,可对方手一直悬在他的面前,最终只好拿了过来放在一旁的水泥台阶上。

    微风拂面,王一总觉得气氛怪怪的,而且他能感觉到拳头正瘙痒得难受。一想起纱织因为这家伙不得不退学,他还想揍他一顿。可他不能动手,如果再动手恐怕他也会和纱织一样退学。

    此人名叫钟雄,他和纱织搞出来的事情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钟雄作为一个男生自然不会受舆论的干扰,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而女孩纱织怎么能忍受全学校人的另眼相待?所以纱织迫不得已退学,选择来年再去补考其他院校。可来年再重考,可以说是希望非常渺茫。高中时期的知识早就被抛在脑后,已经一年多没有温习,想要再高考难度可想而知。

    一想到这里,他便口出不逊,“我劝你最好赶快离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那是我们两个的事,貌似还轮不到你来插手。”,钟雄喝了口咖啡,“况且你好像也插不上手。你知道纱织已经工作了吧?在一家上市公司做文员,那是我给安排的,这些你能为她做吗?”

    “我虽然不能给她工作,但我也不会伤害她。”,王一啪的一声打飞了他手里的咖啡,“我劝你现在就从我面前消失!”

    咖啡杯飞出去老远,落在人群之中。被水泼到的人刚要发火,眼看王一怒火中烧瞪着钟雄,十几个人虽然不同班,但谁也没敢多说一句话。

    钟雄被这一拳也吓得不轻,双手愣在胸前,过了好一会儿才送一口气。

    钟雄依然不敢惹当年那个年轻的王一,“好好好,我现在就走。”

    “快滚。”

    一般人听到这种挑衅多半是要动手,可钟雄知道动手绝对没有他的好果子吃。这一次王一再出手的话铁定要被学校退学,所以他一定不会像上次那么轻描淡写的打他几拳了事。

    临走时钟雄转身说了这么一句话,“王警官,这个社会不惩罚无赖。如果你还想继续做刑警,我劝你尽早明白这一点。”

    王一上前揪住他的领子,瞪着眼睛,“没错,法律不惩罚无赖,可我的拳头会!”

    眼看拳头就要打上去,所有人都为钟雄捏了把汗,这一出手恐怕钟雄至少要断一只手。

    眼看拳头到了眼前,钟雄大吼一声,“停!”

    王一真的停下了拳头,笑着说,“我已经豁出去了,你还有最后一句话,然后你将要度过你人生中最痛苦的几分钟。”

    “是纱织叫我来的。”

    “你说什么?”,王一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你别那纱织来做挡箭牌,纱织会要你来见我?”

    钟雄用两只手去扣王一攥着他领口的手,可王一的手像是鹰爪一眼牢牢地将他扣住死活也掰不开。

    最后只能求饶道,“王警官,您先把我放下来,我有东西能证明是纱织叫我来的。”

    王一认准了就算是借给他两条腿也跑不过自己,于是将他放下来,稍微活动一下双手预备着再次发动进攻。可对方竟然真的没有跑,反而心平气和的从口袋里翻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粉色的小吊坠,是情人节那天王一送给纱织的小礼物,当然是作为朋友的馈赠。纱织对王一没有感觉,早在入学典礼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他。可两人关系一直很好,王一送给他的手机吊坠纱织一直带在身旁。

    王一接过吊坠,果然上面还有他亲手刻上去的名字。

    对方正了正领带,“纱织说今后恐怕再也没机会见到你,要我来给你一句忠告算是最后的礼物。非常抱歉方才不是有意旧事重提,我只是想把戏演的更深刻一些罢了。”

    “纱织怎么说?”

    “法律不惩罚无赖,这是纱织要我带给你的话。”,对方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递给王一,“纱织说你性格直爽,今后仕途一定会不顺。纱织她进公司的这段时间悟出的道理,希望能够转达给你算是临别的礼物。说句实话,我也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副模样,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弥补纱织。”

    “这是纱织写给我的?”

    对方点头,“没错,这里还有一封信也是纱织要我转交给你。顺便,我也不希望今后多一个可能成为警视厅高官的敌人,看在纱织的面子上你就饶了我吧?”

    “纱织现在在哪?”

    “非常抱歉,纱织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的过去,所以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去了哪。”,富二代接过身后人送来的纸巾,那大概是他新的女朋友,“我虽然打不过你,可我的人生阅历总比你多一些,纱织的那句话没有错,您今后一定用得上。”

只言片语 04

    “法律不惩罚无赖,噗,还真是一句至理名言。不过,在那之后你见过那个叫纱织的女孩吗?”

    长峰迈开步子走在前面,王一紧跟其后,“没,纱织仿佛消失了一样,我曾经努力的找过,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要我帮你?”

    王一摇了摇头,“不必了,就算见面我也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况且这么多年我已经快把她给忘了,只是今天你突然提起来。你说,我要是牢记那句话,说不定现在已经是警视总监的候选人了吧?”

    长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进入医院大门没有人敢拦着他们,一路来到门诊前的休息室,一郎与可儿正靠在墙边对话。见长峰过来,小丫头蹦蹦跳跳回到他的身边。

    王一和一郎还有公务在身,所以一郎被拉着到主任办公室。

    长峰则朝着后面的病房走去,穿过小小的花园,迎面撞上一位熟悉的女护士。

    “林小姐是吗?”

    长峰突然打招呼,正在板子上刷刷记录着的林阳被吓得一愣,“您是?”

    “我们见过面,您是罗医生的表妹,我是王警官手下的刑警我叫长峰。”

    林阳仔细回忆了好久也没能想起来王警官什么时候带着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刑警,可对方既然这么说一定不会是胡编乱造。

    于是开口询问,“王警官今天也来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嗯,来了。”,长峰抬头去看她手里的表格,“他有他的事,我们来想要看看小砾梦,她在忙吗?”

    跟着林阳的脚步一路上了二楼,整个二层似乎翻修过,还能依稀的闻到消毒水掩盖不住的建筑材料味道。有钱人越来越惜命,所以这些私人医院过的生龙活虎,甚至已经有些开始向着服务业转型的趋势。可医院毕竟是医院,没有优秀的医生团队依然无法支撑。好在这些私立医院有很多国外医师团队支援,转移到国外去治疗几乎没有那个富商会拒绝。

    二层的地板由原来的瓷砖改成了类似于地毯一样的东西,即便是护士穿着高跟鞋踩上去也没什么声音。想到这里长峰扭回头去看林阳,心里暗探,怪不得觉得嘉康医院的护士这么漂亮,原来在着装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尽头最里面的一间就是砾梦的卧室,因为已经习惯了医院的生活,除了不爱说话以外几乎可以让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了。门上贴着闲人免进的牌子,门是两扇老旧的磨砂玻璃门,门上的磨砂贴纸已经有些泛黄。推门进去,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台电视机,四白落地的墙壁上扣出两扇不小的窗户。砾梦正坐在床边,眼神盯着窗外,可以她的身高只能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

    林阳轻轻地咳嗦一声,“小砾梦,有人来看你啦。”

    很快,将两人安顿在砾梦的房间,林阳转身离开。长峰清楚地知道她大概是去向罗医生汇报,不过也无妨,只是来看看她而已。砾梦要比以前冷淡许多,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增长,她已经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小萝莉变成了冰山美人。

    另一面,王一带着一郎见到一位四十多岁就已经谢了顶的医生。

    此人名字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知道是某某医生就可以,王一不喜欢和医生打交道。

    “凌医生对吗?”,王一盯着眼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

    男子直了直身板,“没错是我,你们找我有事?”

    王一从口袋里翻出两张照片,这是一郎使用拍立得在搜查本部的白板上临时拍下来的。一张是死者钱守仁,也就是那位老爷子。与死者钟国,也就是那位坠楼的老奶奶两人的照片。还有一张是报警女人周春莹与他的丈夫钱守义的照片,虽然时间上有一定的间隔,可名字不会错。

    “照片上的这两位老人,一个叫做钱守仁,一个叫做钟国,他们二老应该来过贵医院看病才对。”,王一指着照片上的两个老人。

    姓凌的医生拿起照片仔细端详,努了努嘴去翻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

    噼噼啪啪不知打了些什么,“哦,确实有这么一位,叫钱守仁的老人来过。我看看,当时诊断为脑萎缩引起的间接性老年痴呆症。”

    “当时老人来到医院的时候大概是什么程度?”,王一问,“您还有印象吗?”

    凌医生没怎么回忆,似乎记录比照片更能唤醒他的记忆,“哦,这位病人我记得,当时已经明显的表现出精神失常,已经达到了不能与人正常交流的程度。可脑萎缩目前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方法,所以我们给出的建议是留院查看一段时间,想办法暂时抑制病情继续发展。”

    “他们怎么说?”

    “看他们的家庭情况吧,倘若家境富裕多半会选择留院治疗。”,凌医生神经兮兮的小声说道,“我也是从公立医院过来的,这种情况绝大多数人会选择放弃治疗,因为就算治疗也完全不可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最多是阻止病情继续恶化。在私立医院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会选择放弃治疗,在公立医院这个数字要大得多。”

    王一翻出笔记本,“那么您还记得他们当时的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反应,或者说他们之间发生了争吵之类的?”

    凌医生说他没什么印象,不过一般来说老人患上这种病今后照顾老人将会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吵架是在所难免的。既然凌医生说没什么印象,那么当时夫妻二人的情绪应该相对稳定。

    凌医生还提供了另一条重要线索,“这位老妇人,就是照片上这位,当时她的身体还不错,虽然腿脚有些不方便走路还没什么问题。”

    “走路没问题?”

    说着话,一位穿着棕色呢子大衣的老妇人走进来。似乎是凌医生的“老客户”,凌医生连忙出门迎接他的“财神爷”,脸上露出与方才完全不同的表情。

    转过身又对王一说,“嗯,当时那位大娘硬朗着呢,看气色就和这位大娘差不多。”

只言片语 05

    这位大娘来向医生咨询失眠问题,王一无心打扰医生办公只好带着一郎从诊室走出来。因为心里多少有些挂念,王一也跟着一郎来到医院后花园。

    “王警官!”

    一个女声响了起来,他几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可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方才还夸夸其谈的医生将目光投向王一身侧的长椅。长椅与王一隔着一道矮矮的灌木墙,长椅上坐着可儿以及靠在她身边的长峰。

    在花园散步的医生有很多,有些偷偷地蹲在灌木丛里抽根烟。可听到这么一声呼唤,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声音竟然发自可儿身边的女孩,砾梦。

    “王警官。”

    砾梦有对着他喊了一句,王一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在叫我?”

    可是砾梦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又不说话了。

    之后砾梦被带去做检查,王一也跟在后面。虽然做了一系列系统化的检查,可砾梦再也没叫出那句王警官。指着王一的脸问,砾梦也摇头说不认识。她的记忆依然停留在很多年前,停留在那个她被遗弃医院的那一年。

    出了医院大门,他们得到的答复是砾梦脑内的记忆体可能正在苏醒。首先苏醒的是一块类似于人脸识别系统的区域,人的大脑会对人脸进行某种特殊的方式记忆,所以才会有脸盲症的出现。

    脸盲症正是因为大脑机能受损,导致某块区域不能正确记录人脸讯息,所以才会有脸盲症的出现。

    而砾梦她很有可能在正在愈合这块区域,导致她在某个机缘巧合之下记住了王一的名字和对应的那张脸。究其根本很有可能是在砾梦出事被带到警局的那段时间,砾梦可能是在那段时间里记住了王警官的称呼和他的脸。在其他所有记忆全部被封闭的情况下,时隔多年的砾梦似乎有唤醒了很多年以前的记忆。

    长峰两只手枕在脑后,“这么说总觉得不能让人信服嘛,如果真的要记住应该会记住医生或者是纯子姐的名字才对,为什么只记住了你的名字呢?”

    “看来一哥与这孩子的缘分不浅那。”,咖啡师插嘴道。“没准她有什么话想对你说呢?我觉得一哥应该多去看看砾梦,说不定对她的病症有好处。”

    “我这么忙,哪有时间。”

    其实医生还说过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砾梦大脑受损之前可能见过王一。不管是在电视上还是在报纸上,砾梦很可能见过王一这张脸并且记住了此人叫做王警官。之后砾梦的大脑不再记忆任何新的事物,所以对于旧的事物印象尤其深刻。医院周围没有一个人能唤醒她从前的记忆,倘若砾梦在失忆以前真的见过王一,那么突然叫出王警官的名字也不足为奇。

    不管怎么说,一行人还是没能感动王一,王一还要着手眼前的案件。这位突然坠楼自杀的夫妇使他想起了多年前的纱织,这一定是一场精神谋杀,而证据也绝对不会被湮灭。凶手必须得到制裁,就算是精神谋杀也是一样,王一要开创新的制裁条款。

    正因如此强烈的直觉,王一已经事先联系好了律师,倘若需要打官司的话最好提前做准备。找到的当然不是兢兢业业的私人律师,而是负责公共起诉的律师。可不管怎么说,帮着公家办事总不如帮着私人办事上心,因为他们成功与否并不决定他们的工资和分红。

    这位律师姓何,王一并不像认识他,所以只是叫他何律师。将事情的经过与何律师讲说清楚,何律师表示胜诉的希望几乎为零。就算是老夫妇二人受到来自儿女的压力也好,受到子女的教唆也好,他们自杀的本意是坐实的,所以很难起诉周春莹夫妇二人。

    坐在法拉利里,王一嘀咕着,“我总觉得这个周春莹有问题,她似乎是在卡着时间回家。刚好在回家途中,而又没有充足时间作案的空当。但凡她早回家五分钟,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谋杀,可这么短的时间她一个女人想要推落两位老人难度实在太大。”

    “刘警官小组的人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他们有大概率认为老夫妇二人受子女教唆,压力过大选择自杀。”,一郎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所以说,你可以考虑结案之后起诉他们夫妇二人,但想要从源头找谋杀的证据还是有些困难。”

    “你该不会想说,就算死者二老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孩子们被刑警起诉吧?”

    一郎一耸肩,“我没那个意思啦,是你自己想的太多。只是从我的客观角度出发来看,老夫妇二人只能是自杀,况且调查到现在也没发现任何疑似他杀的疑点,周春莹夫妇二人也没有杀人的时间。”

    王一翻开手机,里面是朱亮给他拍过来的尸检报告,进一步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王一急匆匆的翻到有关于死者钟奶奶的那一页,果然在最下面的疑似条例里面找到一条。那条讯息表明,虽然死者已经有严重的骨质流失,可生前应该还保持能够自由活动的状态,并非周春莹女士所说的只能扶着墙走路。

    看过报告,有专业经验的一郎解释说,“单凭这个不能成为怀疑对方的证据,我想后面还会有一份注释出来。就算骨质能够支撑人体正常运转,其他方面的因素也会导致人体行动困难。除非你能找到死者生前走路的监控录像,否则无法推翻周女士的证词。”

    “可最近一年钟老太几乎足不出户,可小区里的总会见过她吧?”

    一郎伸出右手摆了摆,“你还是放弃吧,问题的关键不是钟老太能不能下地走路,你不觉得她能够自由活动反而增加了她自杀的可能性吗?”

    “我是在考虑周女士说谎的可能,如果她在说谎那么一定有原因。既然她对我们说谎就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是从可能性的角度来考虑周女士是否有谋杀二老的嫌疑。”,王一靠在座椅上,不说话了。

只言片语 06

    再一次来到周女士所在的山源小区,周女士与钱先生为了操办二老的葬礼都不在家。不在家也好,这样更方便调查周围的邻居。他们家住在九楼,在往上就是天台,而九层的对面并未住人。

    所以他们只能到八楼去碰碰运气,首先就是左手边的这户人家,门上贴着大大的红色喜字。蓝漆皮的大门,敲过几次以后屋子里传来女人的回答声。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位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孩手里拿着一只黑色圆珠笔,“你们找谁?”

    “额,小妹妹你一个人在家?”

    屋子里又传来炒菜的声音,一个中年男子喊道,“穗穗,是谁啊?”

    “两位叔叔,不认识!”

    很快中年男子关闭了吸油烟机,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来到门前,那叫穗穗的女孩随即一溜烟的钻进卧室。

    看眼中年男子狐疑的眼神,王一从西装里怀口袋翻出警察手册,“您好,我们是三好街分局的刑警,我叫王一。”

    中年男子将警察手册翻到印有照片的那一页,对照着王一的脸看了看。随即注意到警察手册第一页的印花标记,那里印着他京城警视厅的警视正职位。大概是猜出了他们为什么而来,随即将两人请进屋子。男子姓孙,正住在周女士一家的正楼下,所以上面有什么吵闹还听得非常清楚。

    两人在沙发落座,看样子像是单亲家庭,屋子收拾得倒是蛮干净。因为没见到女主人,有两间卧室,一间敞开着只有一张单人床另一间应该是女孩的卧室。所以根据经验判断,屋子里应该不会再有一个女主人了。

    孙姓男子是一位出租车司机,经常夜里开车,所以他正在准备开夜车需要吃的便当。

    一杯浓茶摆在桌子上,“抱歉,最近夜班精神不太好。你们应该是来大厅楼上二老的事情吧?”

    王一点点头,“没错,因为隔音不是很好,所以我觉得上面有什么动静这里应该听得很清楚。”

    近年来住宅楼的隔音渐渐被人忽视,一来是城市噪音实在是太大,做隔音的成本高的离谱。二来开发商为了节省成本,不约而同的选择性忽略隔音宣传。这里的隔音效果确实不好,电视机挂在墙壁上,只要声音开得稍微大一点楼上楼下都能听得非常清楚。

    所以上面人如果有争吵,这里或许会有所感觉。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孙师傅顶着黑眼圈,“没错,他们家确实经常吵架。”

    “吵架的内容呢?”

    “大概都是围绕两位老人吧,偶尔夫妻两个人也吵。”,孙师傅回忆说,“大概三五天总会有那么几次,我夜里开车白天回家睡觉,所以睡觉的时候很明显能听到他们超级的声音。如果真要我回忆内容的话,实在是说不清,谁也不会刻意去留意被人家吵架的内容。”

    “顶楼的钟老太太您见过?”

    男子摇摇头,“没,只知道他们家里有两个老人,我们也是最近半年才搬过来,那姓钱的男的和我打过招呼,其余的都没见过。”

    因为吵架大多发生在白天,虽然有些响声也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女孩穗穗学习的时候习惯戴耳机,所以就算争吵他们也不是特别反感。

    王一抿了口杯子里的茶水,“对于二老自杀,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您的意思是?”

    “就是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比如吵架的时候说过一些过激的话,类似于让二老去死之类的。”

    孙师傅挠着头皮,因为经常熬夜,头皮屑像是雪花一样落下。即便是他么在客厅大声说话,那叫穗穗的女孩始终窝在卧室没出来。

    “这倒是没怎么注意,大概会觉得很奇怪吧。”,孙师傅打着哈欠,“既然吵架都能吵得那么凶,二老怎么会想到自杀呢。况且我觉得他们的家境也没有恶劣到哪种地步,毕竟老太还能活动,也不是不能照顾老爷子。”

    “您的意思是说自杀有些太勉强?”

    对方点头,“没错,这种稀奇事还是头一回见,就算再怎么困难也不至于谈到死吧?”

    这时候名叫穗穗的女孩打开了卧室的门,露出半个脑袋。王一本想要说再问问孩子,就在他即将打消这个念头的时候穗穗开口说话了。

    “那个,我听到过。”

    “嗯?”,王一转回身,穗穗已经站在门口,“你听到过什么?”

    “上面的人吵架,周末的时候,我经常能听到。”

    “你不是经常戴耳机吗?”,穗穗的父亲问。

    女孩指了指手里的随身听,表示播放英语听力录音的随身听并没有耳机插孔。

    王一站起身,对刘师傅说,“那个,有点事想要单独向您女儿了解一下可以吗?”

    刘师傅呆呆的点头,似乎他也不清楚女儿要说什么。王一站起身示意一郎继续陪着刘师傅喝水,王一则站起身朝着穗穗那边走去。

    来到门前,“请问,我门能进去说话吗?”

    “请。”

    女孩将卧室的门稍微开大一点,来到女孩的卧室能闻到一股百合花的香味儿,书桌对着窗户,窗台上就放着百合花。房间墙壁上挂着一些男明星的海报,惊讶之余竟然发现了周杰伦的海报,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少听周杰伦的歌了。

    “你也喜欢周杰伦?”

    女孩看了看墙壁上的海报,点点头没说什么。桌子上摆放着书本和笔记本,练习册堆起老高,王一有些担心这小书桌能不能承受如此大的压力。

    “好吧,我们还是言归正传,你方才想说你听到了什么?”

    “就是,还不如让二老去死一类的话,是女人说的。”,穗穗回忆着,“还有一次一家四口吵起来,有一位老爷爷似乎疯了似的在家里乱砸东西,大家都在埋怨老爷爷和老奶奶。”

    “还有呢?”

    穗穗眨着眼,“有时候两个人也吵,不过声音不大,我这间卧室的上面应该就是他们夫妻的卧室所以可以听得见。我听到他们商量着给老人家买保险之类的,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保险,可男人似乎不太吵得过女人。”

只言片语 07

    接下来是枯燥乏味的走访,有意思的是竟然问到一件让王一感到万分费解的事情,消息来自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奶奶。

    众所周知,广场舞是老年人不可多得娱乐运动,并且乐此不疲。

    遇上这位姓李的老奶奶是在他们准备离开小区回三好街分局报道的时候,这位老奶奶穿着一套粉色秧歌服从小区外红光满面的走进来,跟着她的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孙子。老人家嘴不闲着,竟然与小孙子唠起来跳楼自杀的钟老太。

    只听李老太对小孙子用教育式的口吻说,“咱以后肯不能学他们家,你爸你妈都挺孝顺,小宝长大了也得好好对待你爸妈知道不?”

    小孙子听得云里雾里,只顾着点头,老人就在一旁唉声叹气的往前走。

    王一拦住他们,“您好,请问您是这栋楼的住户吗?”

    老奶奶狐疑似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不住这栋,我住对面那栋,你是谁啊?”

    无奈王一只好翻出警察手册给老人家看,老人家看过以后态度骤变,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小孙子着急回家看电视,老奶奶便把钥匙交给小孙子要他自己回家去。嘱咐几句以后跟着王一坐到了小区里的长椅上,一郎因为还要回去继续拍摄证件照的工作,王一也没挽留。

    因为时间不早了,王一开门见山的问老人家是不是认识那位钟老太太。

    没想到李老太竟然真的认识,“我们经常聊天,就在这儿,我买菜回来有时候就能碰上她。老钟太太命不好啊,怎么就摊上那么个老爷子。”

    “哦?”,王一继续问,“怎么说?不是儿女不孝顺吗?”

    “都有,可是那钟老太太这么和我说的,如果没有这老爷子也不至于吵得这么凶。”,李老太太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说,“原本小夫妻俩打算要个孩子的,可老爷子患上了老年痴呆必须有人照顾,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钱住养老院,养孩子又得多花不少钱不是?他们家不像我们,我们这怎说也两间房,我这腿脚还灵便带带孩子不成问题。”

    王一打了个叉,怕老奶奶越说越远,“您的意思是说,钟老太想要个孙子?”

    “那可不嘛!谁不想抱孙子啊,你们年轻人可能不在乎,我们老人可盼着那!可你看看那个家,老爷子还能活动的时候俩人挣钱,现在老爷子痴呆了像个小孩似的疯。钟老太太一个人管不住他,这不儿媳妇也跟着在家。”

    “那,钟老太太还跟您说过是什么?”

    李老太太仔细琢磨一会儿,看了看身上的秧歌服,“哦,对了,钟老太太前些天跟我说想要入我们秧歌队呢。”

    回到三好街分局整理文件已经是四五点钟了,王一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开朗的老太太为什么会自杀。虽然老爷子患有老年痴呆,可老太太身子还说得过去,既盼着抱孙子又想要参加秧歌队,怎么也不至于自杀吧?

    这时候楚紫熏从敲门进来,楚紫熏总是这样,敲门似乎只是在警告你我楚紫熏要进来了。还没等王一喊一声进,楚紫熏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只黄色格子纸袋。

    楚紫熏笑嘻嘻的来到办工作旁,“王大侦探又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现在的生活,每天都是麻烦事。”

    王一合上笔记本,他真想要回到以前那种生活。虽然凶杀案和谋杀案有些过于残忍,甚至还有人公然挑衅刑警,可那些案件与他目前所需要处理的案件比起来,未免有些太轻松了。

    费脑子的事情王一愿意去做,就算很难他也会想办法去克服。可一旦涉及到人情世故,他并不是不能处理,而是恍惚间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是有多么的不公平。就拿上一次的例子来说吧,两个顽皮的孩子接连作案六起,竟然只被判罚了医药费不了了之。

    他们还只是个孩子,这句话无论是局长还是其他顶头上司,已经对王一说过无数遍。并且系统的向王一做出说明,我们逮捕未成年犯的初衷是要他们改过自新。

    可这些话在王一这里简直就是狗屁,拿被害人的生命来换孩子的改过自新,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而,被害人本身也没有义务用自己的性命去换给孩子一个可能改过自新的机会。

    王一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根本没心情整理文件,于是站起身用手指拨开纸袋朝里面看,“哦,是酒啊,我正需要呢,你来的真是时候。”

    “你知道这是谁送的吗?”,楚紫熏神经兮兮的说。

    王一从口袋里翻出红酒,那是一瓶价值上千元的红酒。一边看着酒标一边问是谁,其实他不太关心是谁送的,他只想现在就拔出软木塞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是上次那个护林员,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他们送来的。”

    听到这里王一多少有点印象,那制造了滚山事件的两个毛头小子,为了保护秘密基地恶意将行人游客推下山崖。这两个孩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到了警署也显得理直气壮。虽然后来王一没有插手,他简直不想要看到那两个猴一样的孩子一眼。可结局始终是一样的,不管两个孩子持什么态度,最后只是经过三天不痛不痒的说教便放了出去。

    如果说仅凭这两三天的说教就能让孩子们改过自新,而必须堵上六个人受伤,并且一个人失去了一条腿的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想到这里,王一去看酒标,一怒之下差点就要把红酒摔在地上。

    鉴于这里是三好街警署,他不便于发火,强忍下来对楚紫熏说,“这是假酒,我劝你找个没人的地方砸了吧,我是喝不下去。”

    “哎?你怎么知道这是假酒?”

    王一强压怒火解释说,“正牌拉菲上印着CHATEAULAFITEROTHSCHILD,翻译为拉菲古堡,副牌也就是小拉菲的英文应该翻译为拉菲珍宝。这一瓶拉菲正牌红酒竟然印上了副牌的酒标,这造假也太不走心了吧?酒标都会印错恐怕连高仿都称不上,我劝你也别喝,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吧。”

只言片语 08

    楚紫熏看着红酒上的酒标,“这,也许是他们买的时候被骗了呢?怎么说人家还是有这份心意的嘛,不收下总觉得过意不去,既然你不想喝的话我就拿回去做装饰品好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么好的红酒吗?”

    楚紫熏摇头。

    王一靠在窗台边儿点燃一支香烟,“因为你是刑警,这么多受害者里只有你是刑警,所以他才会给你送礼。他并不是有意要向受害者表示心意,只是单纯的怕你罢了。”

    楚紫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原本打算邀请王一到家里吃顿便饭以报答他前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楚紫熏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王一为什么会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不仅训斥了自己一顿,还大打阴谋论。

    气冲冲的楚紫熏走出警署正门,正擦着眼角的泪痕迎面撞上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年轻人。

    楚紫熏哎呦一声摔倒在地,那瓶假红酒也摔得粉碎。

    男子没顾着红酒,起身来搀扶楚紫熏。或许是因为王一的冷淡,对于这陌生人的搀扶反而起了好感。就在楚紫熏想要说出谢谢的时候,那男子竟然去看摔碎了的红酒。

    而后叹息的说道,“正牌拉菲,真是可惜,不过看这酒标应该是假的。”

    “我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楚紫熏正要骂人,抬头,发现这人他竟然认识。

    “我说。”,楚紫熏一拳头锤在对方的胸口,“今天心情这么差,你还来捣乱。”

    这一拳着实不轻,打的长峰向后连连倒退。毕竟楚紫熏也是武警出身,在想学校格斗训练也时常名列前茅,长峰这个半吊子宅男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或许是长峰看出楚紫熏的不顺心,没多说什么,只默默地蹲在地上收拾零散的玻璃碎片。

    楚紫熏衣服上沾了红酒,今天特意穿新买的裙子,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可总不想把气都洒在长峰身上,既然买了菜就请他回家吧。

    于是开口到,“还没吃吧?要不晚上来我家?”

    “打碎了您的红酒又去蹭饭,是不是有点不合规矩啊?要不我请你吧,吃火锅怎么样?”

    楚紫熏摇头执意要长峰回家吃,长峰本想和王一说点事,看来以目前的状况是说不上了。跟着楚紫熏上了皇冠车,还是那辆熟悉的白色皇冠,只是车子里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儿。她没着急开车而是从手提包里摸出一盒女士香烟点燃,靠在座椅上像是窝着火一样抽烟。

    长峰不合时宜的开口到,“酒是那位护林员送的吧?”

    “你知道?”

    “我能猜得到,目前来看能给你送礼的就只有他了。况且两个孩子还处于观察期,时不时还需要你的照顾。”,长峰系好安全带,“行吧,礼轻人物重,况且他要送的是真品,这下被我打碎了可着实头痛。”

    楚紫熏噗嗤一声笑了,心想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逻辑怪。楚紫熏问长峰想要吃什么,长峰说想要吃火锅,被她打了一拳之后改口为客随主便。依然是那间干净整洁的房间,长峰换上一双有些大号的拖鞋。

    “这是你给一哥准备的吧?”,长峰啪嗒啪嗒的走进来,“穿着有点大。”

    另一方面的王一根本没有心情吃完饭,召开会议将他今天的调查内容公布出去,暗示其他小组以谋杀的角度重新审视本案,可对方似乎没什么兴致。

    依然是那位老成的棕色西装刑警提问,“就算是谋杀,仅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如何将两位老人拖到天台行凶呢?先不谈老爷子精神状态的问题,就连制服老奶奶成问题。”

    王一锁定的嫌疑人无疑的是当时买菜回家几乎亲眼目睹了二老坠楼的儿媳妇,可仅有一分钟的时间完全无法行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时候从房间的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除非二老原本就站在天台上。”

    大家闻声看向房间角落,那里蹲着一个人正在整理上次会议使用过的文件。最近两个月朱亮情绪低迷,王一曾经一度以为他带的这几名刑警已经变成了混吃等死的饭桶。朱亮突然这么说,倒是出乎他的预料。从客观角度来分析确实如此,只要当时二老站在天台上,那么儿媳妇只要悄悄地从后面绕过去将其推落即刻。

    眼看大家的目光扫视他,朱亮提着扫帚一回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继续。一哥要的文件我帮您放在办公桌上了。”

    说完一溜烟的跑出大厅,王一对着棕西装耸了耸肩,“嗯哼?朱亮说的没错,我勘察过地形,那小区的天台没有护栏。”

    从会议室出来再也没见到朱亮,大概是因为他最近办完工便立即回家,绝对不多加班一分钟的人生准则吧。朱亮是个不错的孩子,头脑聪明办事麻利,可这样的人终究还是有着致命的缺点。他对别人太友好了,对别人太友好就容易相信别人的话,而别人的话总不是那么适合自己。他不想朱亮就这么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刑警,甚至有可能十几年后转后勤,可他有不忍心像别人那样去瞎指挥一个老实人。

    朱亮就好像一块橡皮泥,谁跟他说几句话就能改变他的形状。不管这些话是好话还是坏话,王一觉得都不应该和朱亮说。朱亮是个可怜人,他太容易被周围的因素所影响,而周围这些半吊子,总是喜欢拿自己的人生哲理去影响别人!

    想到这儿王一有些咬牙切齿,为什么人总是喜欢装作很懂的样子去教育他人呢?就连所谓的老师尚且没有足够的能力教育他人,你们这些普通人又有什么资格呢。

    回到办公室,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他需要用的资料。因为实在是没有心情回家,与值班的刑警交接以后两人决定串个班。实际上王一根本没有值班任务,所以值班的刑警乐得王一把他守夜。大部分时间是没有人再深夜报警的,可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人在这儿守着。王一将一沓一沓的文件在桌子前面展开,一点点的阅读走访记录。

只言片语 09

    或许是因为刑警不上心,也许是事实就是如此,几乎所有的笔录当中都没有明确提到夫妻二人对父母的恶劣态度。这些有关于亲戚的调查笔录几乎与李老太的证词完全相反,这些亲戚无疑的相信夫妻二人对待老人百般照顾。

    说来也是,在亲戚面前总要装装样子,这是本国人的根病。

    明明是最亲近的人,明明是最可以吐露心声的人,反而伪装得更谨慎。就好比逢年过节,七大姑八大姨四面八方赶到王一老家。其实他们家只有那一天对爷爷特别好,一家人其乐融融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实际上,不仅仅是王一和父亲关系不好,就连王一的父亲和爷爷之间也是经常吵架,而这些是亲戚们完全不知道的。

    所以说,走访调查亲戚得到的证词并不可靠,王一宁可相信与其毫无关系的李老太。

    看着一桌子的废纸王一陷入沉思,怀疑终归是怀疑,对方完全没有作案的可能也是事实。一分钟的时间,就算是让王一扛着两位老人上天台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女人。死亡时间与致命伤,包括尸体身上的淤青都表示死者生前没有经历过任何打斗痕迹。生前没有打斗,没有因为外力导致昏迷,致死原因完全是坠楼导致的重度摔伤颅骨破裂而死。

    目前来看死者一定是从天台坠落,而没有任何人对他们实施暴力手段。说到这里,朱亮的说法其实是成立的,只要二老当时就站在天台边上,一切就都能说得通。

    可二老并没有看风景的习惯,之前也没人注意过二老有上天台的动作,为什么偏偏那一天他们要到天台上去呢?

    楚紫熏家里电视机正调到地方节目,由于摄影技术并不高超设备也非常老旧的关系,所呈现出来的画面不言而喻。因为楚紫熏在做饭王一在使用楚紫熏的手提电脑,电视就这么开着也没人注意。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无意中长峰发现了楚紫熏正在撰写的文章,那大概是要发布在某个报纸的社会版报道。

    内容大概是老年人无法承受儿女施加的巨大压力选择跳楼自杀一案,仔细想想王一最近仿佛正在调查这样的案子。楚紫熏她还真是未卜先知,还没有结案就已经开始撰写以自杀结案的文章报道了。

    身后劲风不善,啪的一下一双手落在长峰肩头,“小伙子,看什么呢?”

    王一连忙关掉手头的文档,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没什么没什么,开饭了吗?我这就去洗手,今天天气真好。”

    “你给我坐下吧。”

    一股强大的劲道把长峰重新按倒在座椅上,可以感觉到楚紫熏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他算是打死也不敢回头。

    楚紫熏指着屏幕,“你把那个打开,就是你刚才看的那个。”

    长峰照做,文档已经写了一大半,圈圈点点的还有需要改正和待定的语句。总体来说文章已经具备雏形,只需要稍微订正一下语句就能够打到发表要求。

    眼看楚紫熏没有敌意,长峰的胆子又大了起来,“紫熏姐,你早就知道吗?”

    “嗯,调查只是表面工作,以自杀结案早在案发当天就已经定下来了。”

    “那为什么还要调查?直接宣布死者自杀不就好了?”

    楚紫熏轻轻地敲了下他的脑袋,“别傻了,为什么你还不比我清楚吗?关键是这些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王一,当然也有翻案的时候,到那时候我就得重新撰写报道文章了。”

    长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并不是很清楚,明明已经定案的事情还要派人去调查,这不是浪费警力资源吗?还是说,这么做只是为了表面工作?王一那边的一线小组还在辛苦查证,这边却已经决定以自杀定案。

    不,还没有定案。如果王一真的能查出什么猫腻,自然会以谋杀等罪名逮捕凶手。

    “保险。”,楚紫熏端着盘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没有人给刑警买保险,所以刑警必须给自己做一个保险。以自杀定案就是刑警的保险,有了这层保险,即便是前线刑警无作为也不会遭受社会谴责。这些事王一心里清楚,只不过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罢了。”

    楚紫熏擦擦手继续说,“作为安民机构,刑警要做的事情并不只有逮捕凶手。我想谋杀案的破案率你应该是知道的,可人民群众却觉得谋杀案的破案率几乎可以达到百分之一百,那就是保险的功劳了。”

    “这么说你就是那个卖保险的?”

    楚紫熏笑了,“小傻瓜,以前我是卖保险的。不过现在,我只是一个业务员,卖保险的事我是再也不会做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你的文章中有很多圈圈点点,你也在考虑谋杀的可能性吧?”,长峰端坐在餐桌前,不停的用筷子插米饭,“只是这次案发太过诡异,明明可能的凶手就在眼前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

    “我不想那么多,我每次撰写文章都会这么做,以免突然翻案增加我的工作量。”,楚紫熏夹起一块红烧排骨递到长峰的碗里,瞄了他一眼,“他们刑警有他们的保险,我也有我的保险,否则上面突然要我把自杀改为谋杀,那我岂不是要工作到夜里三四点钟。”

    此刻两人才注意到电视开着,正在播放S城的地方台。大概是什么机构的老年娱乐晚会,从喇叭里传出吱吱呀呀的锣鼓声音,像是东北大秧歌似的吵人。楚紫熏回头关闭了电视,两人吃过晚饭长峰辞别,空空的屋子里又剩下了楚紫熏一个人坐在电脑前。

    实在是写不下去,原本打算朝着谋杀方向构思一下,今天被王一掘了个烧鸡大窝脖,心情非常不好也就不想写什么东西。

    再一次打开电视,依然循环播放着某个老年文艺晚会。大概是因为室外的原因,录音器材也不好,夹带着一股风声。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嘛?”,楚紫熏厌烦地将地方台拉进了智能电视的黑名单。

只言片语 10

    隔天一大早,长峰闲着无聊去找王一打小报告。昨天在楚紫熏家里谈了很多,长峰觉得有必要和王一聊聊,起码王一和楚紫熏的关系不能这么僵持下去。所以一大早长峰穿着黑色单风衣站在三好街分局门前等着他,果然这家伙一大早精神抖擞的从街南朝这边慢跑。

    “喂!”,王一离老远就朝他打招呼,“一哥,这儿呢。”

    王一也看到了长峰,加快脚步来到近前好奇的问,“你怎么来了?这一大早,你不上班?”

    “请了一天的假,有小绿帮我看着。”

    “哦。”,王一领着长峰进办公室,“怎么?找我有事?有事就快说,我挺忙的。”

    长峰本想要呛他几句,可今天王一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平时他总是和同事板着脸,对朋友他就算是装也会装出比较和善的样子,看来今天他是真的没有力气装了。不过好在,长峰知道王一的脾气,就算凶着脸也不担心他会发火。

    “听说你和紫熏吵起来了?”,长峰试探着。

    “哦,这事儿啊,等我办完案会找她道歉的。”,王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往外走,看长峰跟着便问,“还有事?”

    “有点。”

    王一拉开配车的副驾驶,“那你跟我走一趟吧,一郎忙着拍证件照走不开。”

    一路上长峰将昨天发生的事情拐着弯和王一说,王一听过以后并没有太吃惊的表情。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的是昨天不应该对紫熏发火,现在想想就算是自己被这么对待也会难过,况且紫熏还是个女生。

    可眼下的形式容不得他多想,只能无奈到,“我现在真的没时间,否则一定立刻到紫熏面前给她赔礼道歉。局长说今天是最后期限,倘若再找不出嫌疑人就只能认定为自杀。”

    其实长峰根本就不关心这二老到底是自杀还是被谋杀,或许王一有着不愉快的经历所以比较在乎。

    就在他们两个各怀心思,车子路过一小学校园。这是一所为了方便外出务工人员临时修建的小学,其学生大多是父母在S城新区务工的工人。所以这所小学也理所应当的叫做工人小学,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长峰却看出的端倪,拍了拍王一的肩膀示意他把车子倒回去。王一虽然很纳闷,眼看就快到案发地点了他还要做最后的挣扎,看看是否遗漏下什么蛛丝马迹。被长峰这么一拍,王一有些慌神,缓慢的挂了倒挡车子又回到了小学门前。

    因为学生们正在上课,操场空空如也,一片绿地和铺着红地毯的演讲台。

    “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长峰透过车窗朝外面看,“等等,我好想见过这里。”

    想了好一阵子,长峰长出一口气,“呼!原来是昨天看的电视节目,怪不得觉得这么眼熟,没事了,你继续往前开吧?”

    车子再一次启动,王一询问是什么节目。长峰把昨天晚上在楚紫熏家看地方台的事情说了出来,地方台正在循环播放一群老爷爷老奶奶扭秧歌的节目。原来地点就是在这所小学,怪不得他觉得如此眼熟。

    “扭秧歌?”

    王一嘴里嘟囔着,车子又一次倒退回来。长峰非常不解的看王一推开车门走下车去,一个云里翻从学校的栅栏翻了进去。径直来到演讲台前面,抬起头朝他这边看,确切的说是超他这边的正上方看。

    长峰也下车,从他的位置顺着王一的目光看去,那边除了几座高楼以外什么也没有。

    王一倒是兴冲冲的一拍手跑进教学楼,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带着一张纸条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依然没走门,翻过栅栏来到长峰面前。

    “有门,时间对上了。”,只见王一看着手里的纸条说道,“接下来到电视台去一趟,我要找点东西。”

    去电视台的路很远,在车子里王一跟他说,在案发当天老年文工团来工人小学慰问演出。顺便解释了朱亮的猜想以及李老太的证词,朱亮曾经猜想说想要成功作案除非案发当时二老就站在天台上。另外李老太曾经和王一说过,死者钟太太曾经诉求加入老年人文工团。这样一来所有的问题似乎就都迎刃而解了,或许当时钟老太太就是为了观看文工团表演才上了天台。

    一边开车一边解释说,“当时采用了多机位拍摄,所以很可能有其中一台相机拍到了远处高楼的画面。”

    “哟吼,技术不怎么样竟然还多机位,他们可还真是有的是资本。”

    这一点谁也不用明说,这种机构什么都缺,缺人才、缺技术、缺创新、缺管理,什么都缺,可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反观那些有志向的青年乐团,他们有信心、有理想、有能力,可他们最缺的就是钱!他们为了钱不得不放弃音乐梦,有多少乐团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解散,大家各奔东西养家糊口?而这些吃着官粮的反而逍遥自在,不需要拿出任何成绩也可以使用最好的乐器和最好的录制设备,这又是什么世道呢?

    “不管是什么世道,托他们的福或许可以破案。”

    一转弯车子来到电视台宽阔的大门前,以往这里不允许停私家车,可王一竟然通畅无阻。

    下车的时候王一看了看自己的车子,自嘲到,“呦吼,原来我开的是警车,怪不得没人拦我。”

    两人嘻嘻哈哈的进了电视台,从警车里下来一个不着调的高个子带着一位头发蓬乱的矮个子,可他们毕竟货真价实的从警车里出来的,保安也不敢去阻拦只能看着他们晃晃悠悠的走进去。

    这个世界很奇怪,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一点。人们之所以不觉得奇怪是因为他们不想去观察,有些人因为心里清楚知道这些反而对自己没有好处,有些人则是单纯的蠢笨罢了。当然,最受苦受难的就是王一和长峰这一类人,他们看到这个世界奇怪的地方,而又没有能力改变。

    当然,什么既然无法改变世界,那就去改变自己,这样的蠢话,长峰是永远不会妥协的。

只言片语 11

    东问问西问问总算是来到了地方台负责的器材办公室,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器材吓了一跳。如果说这里是办公室未免有些太大了点,在房间角落里放着四五台长度非常夸张的摄影机。

    或许这间屋子平时不会出现陌生人,年近五十的老爷子抬了抬老花眼镜,“请问你们找谁?”

    王一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屋子里就您一个,不着您找谁?

    但他不敢这么说,对付这种人还是先亮出门户的好,“您好我是警视厅下派到三好街分局的刑警目前兼任三好街分局副局长,这是我在警视厅的警察手册,警视正王一就是我。”

    为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也是为了一会儿借东西方便,王一特意把自己所有的头衔念了出来。对方似乎有些不太懂,可对于刑警这个从未接触过的领域还是有着本能性的畏惧。

    “请问你们来有什么事?”

    王一开门见山的,“我们来是打算向您借一下,在上个星期六工人小学慰问团演出时候录制的视频资料。听说当时使用了好几台摄影机吧?那时候的所有录像母带还有吗?”

    似乎是管理员的人看了看身后的摄像机,仿佛他也做不了主于是说要打电话请示某某主任。王一也没听太清楚,总之没过多久便有一位穿着黑西装的职场女性来接待他们。这次比较周到的沏了茶。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王一终于找回了久违的感觉,最近人们对刑警的态度真是越来越差。

    对方吩咐手下一位看起来很青涩的年轻员工,两人耳语一番男子很快跑了出去。

    “马上我们就为您备份录像文件,是当天三台录像机的所有影像资料。”,女人姓周,眼睛很小又没有化妆导致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怪异,“因为要到剪辑师那里备份所以需要一段时间,冒昧问一句你们要录像来做什么呢?”

    王一本想来一句无可奉告,可冲着这杯大麦茶以及对方也属于机构部门,还是稍微透露一些出来。

    “其实我们在调查一起谋杀案,你们的录像机很有可能录制到了案发现场的情况。”

    女子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那还真不应该多问。总而言之我们会尽全力辅助你们刑警办案,这一点请您放心。”

    长峰对昨天晚上的事情依然怀恨在心,那种用脚丫子都能做出来的剪辑实在是让他难受。于是也装作刑警和这位姓周的女士对话,事后让王一哭笑不得,成为小团体茶前饭后的谈资。

    长峰抿一口茶水,打破宁静,“请问,贵台的剪辑师也是通过渠道招聘吗?”

    “哎?”,女人先是一愣,不知所以的点了点头。

    “薪水多少?这也算是公务员吧?”,长峰继续发问。

    周女士有些不明所以,但并未清楚长峰的用意,照本宣科的回答说,“没错,是通过公务员考试录入的,薪水大概八千多吧?我们公务员的薪水都不太高。”

    长峰突然笑了,看向一边的王一,“哈哈,我说一哥,如果有一天你混不下去了或许能来电视台做剪辑师。最起码比你现在干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刑警强得多,我觉得一郎也应该过来。”

    “屁!”,王一呵到,“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又过不了公务员考试,如果我去参加考试,恐怕交卷的时候就会被抓起来。”

    两人一唱一和,似乎忽略了这位周女士,王一继续辩驳,“我是没有那个天赋,一郎说不定可以。”

    两人哈哈一笑,长峰突然像是谴责一般的针对西装革履的周女士,“周小姐,您不觉得贵台的剪辑师水平有些低下吗?我倒是认识几个不错的剪辑师,虽然没有文凭,可水平都不在他之下。”

    周女士终于明白了长峰的用意,脸有些发烧,可对方是刑警着实不好发火,只能强压怒气,“那个,没有文凭恐怕要吃力一些。”

    “也对。”,长峰若有所思,“那几个家伙还都没成年,来你们这工作心理压力应该蛮大的。不过您倒是可以到人才市场去物色物色,或许楼下的外卖小哥也可以胜任这项职务。”

    王一拍了一下长峰的大腿,他是实在憋不住笑了,“屁!外卖小哥能通过公务员考试吗?”

    终于在嘻嘻哈哈声中王一拿到了录像机的三盘母带,其实就是三个摄像机专用的高速存储卡。里面只存了这一次活动的录像,电视台资金雄厚,几乎每次活动都要使用的单独的内存卡记录。在以前没有其他存储介质的时候只能使用一盘一盘昂贵的录像带,那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如今存储介质如此发达,完全没有必要每一份都用高速存储卡记录,只需要导入机械硬盘即可。

    就连他们京城警视厅,都是昂贵的固态硬盘和机械硬盘混合使用,而电视台竟然可以随意使用更加昂贵的高速闪存卡。不懂相机和录影机的人可能不知道,这种高速存储卡要比一般的存储卡贵好几倍不止。

    兴叹之余,王一突然发现长峰带来的笔记本没有这种高级存储卡的读取接口。两人为了尽快读取文件内容特意在门口的小卖铺买了一块转接卡,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是读到了卡里的内容。

    一共有三个机位,其中两个机位完全拍摄不到对面的大楼所以暂时不做调查。其中一个机位,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可以完全看到远处大楼的天台,这真是让他没有想到的。另外借由昂贵的经费支撑,这台相机的分辨率也是出乎意料的高,即便如此因为焦点的关系还是不能清除看到远处大楼顶端的具体情况。

    “停。”,王一示意长峰按下暂停,“看,这里。”

    画面中远处大楼果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分不清楚,但应该正是站在天台的二老。两个小黑点在长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不到四分之一个小指甲盖大,出现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分。

    随后录影机一直保持这个机位,仿佛根本没有人移动它似的。

只言片语 12

    很快,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就在时间滚动到下午一点零六分四十八秒的时候,两个黑影忽然坠落。因为摄影机采用六十帧率的录制,逐帧播放可以清楚地额看到两人坠楼的经过,而在两人坠楼的一瞬间身后又出现了一个黑影。大概持续五秒钟的时间,那黑影也消失在画面中。

    王一拍着大腿,“要的就是这个,这就是有人将二老推落的证据,那么作案的人就应该只有周女士一个人了!”

    一旁的长峰不忘了给他泼冷水,“目前来看这段视频只能证明当时二老在天台被推落,而不能证明凶手就是周女士。虽然综合考量当时能够这么做的就只有周女士一个人,但你不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吗?就凭这个小黑点,你怎么能认定她就是周女士呢?整个小区的监控录像就只有大门处的一个,这么说起来任何人都可以是凶手吧?”

    法官不相信巧合,王一很清楚这一点,如果不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当时站在屋顶的人就是周女士,起诉是完全没有希望的。可这并没有让他心灰意冷,至少可以将调查方向转移到谋杀上,至于凶手是谁迟早会水落石出。

    就在这个时候王一接到一通电话,是三好街分局座机打来的。

    “王警官对吗?有一位姓周的女士来自首,说是要找您,请问您现在哪里可以会局里一趟吗?”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周女士竟然自首了?王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并且此刻他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愤怒。高兴的是他已经不再需要找出周女士作案的证据,愤怒的是因为周女士自首可以从轻处罚。这件事影响极其恶劣,并且给王一本人带来了许多不愉快,周女士就这么自首了他反而觉得不自在。

    长峰看出了他这一点,王一有很多优点也有很多缺点。他的缺点之一就是睚眦必报,没有能和周女士当面对质,王一心里肯定不好受。可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伪装很好的周女士要自首呢?

    多说无益,两人只好开着车子重新回到三好街分局去见周女士,看看她有什么要说的。

    回到三好街分局,提起周女士自首的原因,竟让王一大跌眼镜。原来就在方才有人给她发了简讯,署名是三好街分局刑警王一,内容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能够证明周女士就是凶手的证明。

    简讯说得很清楚,他们已经找到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二老在观看对面文工团慰问表演的时候被周女士下毒手从天台推落。虽然没有附上照片,可周女士音乐觉得大限将至。而短讯里写道,周女士可以在下午六点之前选择自首以减轻罪行。

    可到了三好街分局找王警官,发现王一根本就不再局里。等和王一见面,王一也说自己根本没有发送过那样的简讯。可周女士终究还是以自首结案,从轻处罚是不可避免的。王一满头雾水的结束了审讯,之后的工作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他只需要出示一份调查报告即可。

    忽然发现审讯室门口站着一个人,高挑的身材穿着一身牛仔装,头戴棕色贝雷帽。

    “怎么?不认识我了?”,那人竟是楚紫熏。

    王一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冷冰冰的问到,“简讯是你发的?”

    楚紫熏点头,其实昨天听完长峰的叙述楚紫熏立即联想到二老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不得不站到天台。结合三好街分局给他的照片素材,楚紫熏竟然在地方台的电视节目里发现了那栋大楼。虽然最关键的一段被切换机位给剪辑掉了,不过她还是给周女士发了简讯。

    “没想到她真的来自首了。”

    楚紫熏洋洋得意,王一倒是有些不知所措。长长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不能再说出埋怨紫熏的话,可无论如何就是高兴不起来。

    王一像是兄弟一样架着楚紫熏的肩膀走出三好街分局,坐上楚紫熏的白色皇冠,表情自始至终都处于一种难以言表的状态。

    大雪封山。漫天飞雪简直要埋葬这山顶小小的别墅,王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戏剧性的一幕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身边是长峰、楚紫熏、纯子与可儿等人,面面相觑坐在暖炉前面烤火。这是一栋非常古老的别墅,木结构建筑在暴风雪的吹击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木质楼梯也不安分的响个没完。

    起因是王一曾经的老朋友邀请他和朋友到山顶别墅来玩,正值冬季可以欣赏到不错的雪景。王一本不想带着其他人来,可前段时间麻烦大家又有些过意不去,只好勉强带着他们一行人来到山顶别墅做客。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老朋友突然说有事到国外开会,那时候大雪已经下了半天。积雪已经有半尺深,车轮深深地陷在雪里面。

    纯子的法拉利是彻底不能发动,楚紫熏的皇冠车也在今天晚上宣告歇业。一行人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清理出一条小路,让两辆车子开到别墅后面的车库,车库虽然没有门但至少不会被暴雪掩埋。

    就这样,大家在外面冻了一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总算能稍微暖和一下。

    原以为这样的别墅里,应景的会有一位鬼气森森的老管家,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前来招待诸位的是一位年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法国女仆装,却并不是什么女仆。此人是王一老朋友的私生女罗茜茜,因为是私生女所以一直有母亲抚养,让王一感到意外的是两位太太竟然能够和睦相处,大家也都很喜欢罗茜茜,所以罗茜茜每逢假期都会到这里来玩。

    罗茜茜成绩优秀,可以说是高考状元的存在。这里不仅仅安静适合她读书,在别墅的后身还有一间大大的图书馆可供她娱乐。不过今天众人来到这里做客,她也没办法全心全意的读书。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套稍微有些发黄老旧的女仆装穿着身上,起初大家竟都以为她是主人雇佣过来的女仆,直到后来说明身份大家方才展现出满脸抱歉的神色。

假面山庄 01

    “我去沏茶。”

    女生梳着柔顺的瀑布长发,五官端正是个美人胚子,十七八岁没有化妆也给人一种清香扑鼻的感觉。相比之下,在座诸位女性当中也就只有林可儿能够与之抗衡。纯子的妆化得最厚,因为日本女性的特征关系,不化妆着实不如纯正的中国女性看起来舒服自然。楚紫熏也在纯子的带动下加入了化妆大军,不过她化的妆容怎么看都觉得有哪里出了问题。

    林可儿面带青涩,每天都是蓬乱着头发出门洗漱所以王一断定她是没有化妆,至少看不太出来。长峰虽然和可儿住一间房,但问他几乎等于白问,长峰对可儿不感兴趣反倒是对后面的小型图书馆感兴趣。这是一间年龄比长峰还要大的图书馆,曾经对附近村落的人开放过,可村子里的人大多不识字,开放与不开放几乎没有区别。

    “啊切!”,长峰在图书馆二层靠近廊台的位子坐着,“王一那家伙肯定又说我坏坏了。”

    面前坐着茜茜,依然是那套女仆装,她似乎很喜欢这种女仆的角色定位,正在不停的给长峰斟茶。林可儿?王一扫视整个大厅,可儿正使用一种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两个人。奈何茜茜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而长峰的目光也只落在手头的书本上,似乎这本书十分和他的胃口。

    那是一本萨德侯爵的著作,萨德侯爵的全名很长王一完全记不住。著名的传记萨德大传里面这样写道,世上最随心所欲的文学作品终于在监狱中诞生,在监禁的恐惧中诞生。说的正是长峰手里的那一本,那本索多玛一百二十天。

    “喂!”,王一突然喊道,“在女孩子面前读那种书可不怎么好吧?”

    长峰一愣,抬起头,似乎根本没注意茜茜就在自己面前不停的斟茶。

    “什么书?”,可儿突然发问。

    长峰寻声看过去,“可儿,原来你也在啊?”

    被林可儿数落一番后众人围绕着方桌落座,王一翻起那一本索多玛一百二十天,竟然是英文对照版。听说因为翻译的关系,在本国出版的索多玛一百二十天均不允许印刷原版英文注释,这本书应该是最早的一批偷产物。

    未删减版的索多玛一百二十天还附带英文对照,确实比较能吸引他的注意。长峰总是喜欢研究这种没有用的东西,王一摸索着这本书,说它没有用也着实不为过。虽然它是一部极其伟大甚至可以说是划时代的著作,可在当今本国,它是最无用的存在。不仅仅无用,反而已经被列入了不准许出版的行列,倘若公开销售后果不堪设想。其实当年萨德侯爵的书也遭到当局的打压,销售萨德侯爵书本即为重罪,可就是在那样的背景下,萨德侯爵依然在监狱中不停创作。这些作品从监狱中源源不断的输送出去,输送到大家手中。

    萨德侯爵可以说是对文字痴狂到了极点,而他的作品也是疯狂到了极点。或许没有监狱的束缚萨德侯爵完全无法写出这样的文章,有些时候束缚反而会成就一批人。正所谓乱世出英雄,是一个道理的。

    茜茜忽然站起身,似乎是可儿的目光刺到了她,“那个,你们大概想喝咖啡吧?只有速溶咖啡可以吗?”

    长峰点点头,“加冰可以吗?”

    罗茜茜满脸疑惑,王一也附和到,“我也加冰。”

    林可儿沉着脸,“我也加冰。”

    很快四杯加了冰块的速溶咖啡上了桌,罗茜茜满脸期待的抿一口冰咖啡,似乎结果并不可心。众人有讨论了关于萨德侯爵的传说,可儿对于萨德侯爵了解甚微,只听长峰偶尔说起过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当然长峰和她说的是,萨德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可以在那种监狱写出那种文章,而不在于文章本身。其实就长峰本人而言,萨德的文章要比他的事迹更加传奇,只是这篇文章,可儿应该不会喜欢。

    茜茜似乎对萨德很有研究,在可儿面前与长峰聊得火热,“听说这部著作仅用了三十天时间完成?”

    “是三十三天,不过萨德只完成了所有的大纲和最前面的一部分,听说是用鸡叉骨沾着红酒写在厕纸上的。”,长峰将书本翻到中间部分,“从这里开始由另一位萨德的好朋友代笔完成。更让人惊奇的是,这本著作历经法国大革命战火后一百多年时间方才离奇出土。”

    罗茜茜满脸佩服之色,感叹道,“真是老天有眼,否则这样优秀的作品也不会重见天日啦!而且是写在厕纸上,还蛮符合萨德侯爵的性格嘛。”

    罗茜茜和长峰笑了,王一与林可儿被蒙在鼓里不知二人在说什么。只是王一可以明显看出林可儿的目光越来越不善,仿佛要吃掉这个侃侃而谈的罗茜茜。

    “咳咳。”

    王一在桌子下面捅了捅长峰,示意他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林可儿忽然抱住长峰的胳膊,像是个猫一样,“你今晚能和我一起睡吗?”

    “哎?”,罗茜茜有些不知所措。

    林可儿说她害怕这风,毕竟老宅年久失修,风一吹各种各样声音像是古乐班子一样吹拉弹唱。

    长峰无奈只好答应她的请求,“好吧,外面风还真不小。”

    罗茜茜更惊讶了,好久才转过这个弯,“那个?那个,你们该不会是情侣吧?”

    王一打着哈哈,“你才看出来呀?也难怪,长峰他这个人的脑筋不太好。”

    “真是抱歉,打扰你们了。”,罗茜茜红着脸朝外面跑。

    可儿心想这家伙该不会也看中长峰了吧?这家伙哪里好嘛?怎么总会招惹到奇怪的姑娘爱慕呢,真是人间有怪事。

    长峰表示要在图书馆继续读书,可儿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打算回长峰的房间先帮他暖暖被褥打扫一下屋子。王一觉着跟长峰在一起过于无聊,便到大厅里找一郎和纯子他们打扑克。王一从图书馆走出来的时间是凌晨十二点整,大厅的老旧钟摆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假面山庄 02

    长峰的卧室,方才一天的功夫就被他弄得七零八落,袜子被随便仍在对面的床铺上,被子也揉成一团。可儿花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将房屋原本的陈列复原,虽然很老旧东西却是一应俱全。

    图书馆里没有取暖设备,单凭借一直暖风在维持着。身穿女仆装的茜茜走了进来,屋子里依然鬼气森森的。以往她经常一个人住在大宅也从未感觉到气氛如此诡异,她来是为了方才的事情道歉。

    “你来啦?”

    长峰很友好的打招呼,他早就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的脚步慢且急促,很容易分辨。”,长峰头也没抬,“你完全不必为方才的事情道歉,我应该从一开始就宣示我与可儿的关系,怪我这个人太愚蠢了。”

    茜茜将一杯热可可放在他的面前,“话虽这么说,可我总是觉得过意不去。您若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和那位小姐解释一下么,我并非有心。”

    长峰点头,看到托盘里有两只杯子,似乎茜茜并不打算送完可可后立即离开。果然罗茜茜也在长峰的对面坐下来,由于图书馆和大厅之间相隔比较远,原本滚烫的热可可已经冷却下来。

    一只蓝色的和一只粉色的马克杯,这两只杯子与待客用的完全不同,看来是茜茜的私人物品。长峰对可可不怎么感兴趣,吹了好一阵子也没喝一口,眼神依旧盯着书本上的字。

    “你可真是个书虫,看样子像是大学教授吧?”

    长峰抬起眼皮,自嘲的一笑,“呵呵,您猜错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台球厅的小职员。读书只是个人爱好,知识的多少与职称无关,而且我也无意用我所掌握的知识去赚钱。”

    罗茜茜不住的盯着他看,似乎他看书时候那种认真而凝重的表情吸引了她。长峰本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就连出席正式场合也经常顶着两三天没洗的油头。可就是这样的人,他读书的认真劲竟无人可比。或许,长峰并不是为了学习而读书,而是真的喜欢读书。

    长峰确实喜欢读书,可喜欢读书的人有很多,这些人却从没有一个像长峰这样认真的。或许,那是因为长峰并不打算用他所学到的知识做什么事,他只是单纯的想得到这些知识罢了。

    长峰虽然不擅长谈恋爱,或许是他把谈恋爱的技巧用在了读书上。这个世界上只有最纯真的恋爱让人向往,读书也是一样,长峰只是单纯的想要了解,而并非想要利用。这才是读书的最高境界,也是恋爱的最高境界。喜欢,而不是利用,这样才能读到书中精髓。

    “我只是......”

    长峰刚要说什么,却看到许久不曾说话的罗茜茜竟然已经面色惨白的倒在了书桌上!罗茜茜悄无声息的倒下,长峰读书太过专注未曾发现,这一台头方知大事不妙。

    “茜茜!”,长峰摇晃着她的胳膊,“茜茜你怎么了?茜茜!茜茜?王一!一郎,你们两个快过来,罗茜茜出事啦!”

    声音很大,可正在客厅打扑克的一行人完全听不见,长峰只好跑出来呼救。当众人赶到现场,罗茜茜已经没有了呼吸,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杯热可可还散发着微微的热气,长峰浑身打了个冷战,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尸体被抬到后面的仓库,因为已经确认死亡不能让尸体长时间停留在温暖的空气中。因大雪封山鉴识科的人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进山,倘若大雪持续下去的话就只能派人徒步上山,从山脚下不能开车的地方走到这里恐怕要四五个小时。死亡原因已经可以确定,死者罗茜茜杯子里的热可可中含有剧毒的氰化物。

    氰化物中毒的特征十分明显,虽然临死前没发出一点声音,可从她的面部表情来看并不舒服。大家都是老熟人,唯一一个太熟悉的就是楚紫熏带来的俄罗斯姑娘雪莉。可以说在座的诸位与罗茜茜无冤无仇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杀害罗茜茜,退一万步来说大家已经是多年的朋友,任谁都不能怀疑凶手在自己人之中。

    “所以说。”,众人中最没有怜悯之色的长峰说道,“这是一宗比密室杀人还要蹊跷的谋杀,密室里有人,可这些人绝对不会是凶手。”

    “会不会有人埋伏在这座老宅里呢?”,纯子提议到。

    王一立刻否决,“今天我们整整打扫了一天,别说是人就连老鼠都没见过。问题还是出在这两只马克杯上,貌似从我们进来这里以后无论喝咖啡还是茶水,从来没见她用过这两只杯子。”

    两只杯子被小心翼翼的放在托盘上移动到客厅茶几上,目前可以确定这两只杯子都有可能掺有氰化物剧毒,所以大家每人敢碰它们。

    一郎悻悻然的从电话机旁走过来,“座机可以打通,我已经以刑警的身份联系罗茜茜的父亲。罗浩说他要连夜赶到山上,毕竟是亲生女儿,大概六七个小时也就是明天上午七八点钟就能到达。”

    “雪这么大?”,雪莉嘟囔道,虽然是俄罗斯人也开始畏惧外面这恐怖的天气。

    “这个罗浩说不用担心,他曾经攀登过珠穆朗玛峰,所以说这点风雪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况且他对这里的地理状况非常熟悉,就算是大雪覆盖了山路也没太大关系,他可以通过周围的地貌判断山路的走势。”

    在这样的大雪中登山是非常危险的,并不是雪积得厚,而是雪会覆盖住山路。只要稍微不留神,走道山路以外的地方,说不定在哪里就会滑到一路滚下山去。熟悉路线的登山客可以根据记忆中道旁的树木来判断山路走向,这样走起来便安全很多。

    众人在桌子前面围成一圈,因为没有专人鉴定毒物是不是真的被下在杯中,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去碰热水器了。就连没开封的桶装纯净水也不太敢喝,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不说话。并不是不想说话,单纯是因为想要节省一点身体的水分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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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王一郎介绍:
有很多格言是危险的,例如时间会给你答案。
当时间流逝之后,你不仅仅不会得到答案,反而会变得更加愚昧。
人类为了限制自己发明了时间,
为了确认时间这个规则又发明了时钟,
现在又要用这个荒唐的概念去影响世界。神探王一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探王一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探王一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