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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萃芒     女先生传奇txt下载     女先生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家宴

    等皇上与晋王来到千鹤宴时,着实感觉到千鹤宴有些与众不同。

    拾级而上,青铜制的仙鹤烛台列在台阶两侧,每一盏烛台上的仙鹤模样也都各有各的不同。有的昂着头似乎在引吭高歌,有的将头埋在翅膀底下整理尾羽,有的在展开双翼翱翔于九天之上。

    台阶上的人也不少,大都是一家子来的。

    下午时候女眷们都玩得比较尽兴,平常在家操持各种琐碎的事情,难得有机会出来和昔日的姐妹们、父母亲好好坐下来乐呵乐呵,这次千鹤宴倒是给了她们这个机会,打叶子牌的打叶子牌,下棋的下棋,唠家常的唠家常,几乎每个女子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样。

    放松下来的她们也跟着自己的孩子仔细观摩一盏盏仙鹤烛台起来,眼神里有几分孩童时候的风采。妇人旁边的丈夫见此和乐的场景,也露出欣然的表情来,扶着家中的老人家走着,满脸笑意。

    “这些仙鹤,倒是有趣。”皇上冲着这些仙鹤烛台点了点头,看得出高太尉很重视七十大寿,搬了那么多青铜制烛台过来,也不知剩下的铜铁还有几何?还能做出多少东西来?

    周围熙熙攘攘,热闹得仿佛像街市那样喧嚣。路过的官员及家眷都一一向皇上行礼,皇上也一一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皇上想着,如果天下百姓也能如在千鹤宴上的男女老幼那样,平安喜乐,也就完成了历代帝王的期盼与嘱托。

    晋王谢博宇也跟着皇上点了点头,脸上带笑,眉头微皱,与皇上似乎想到一起去了:“高太尉做寿真是阔气,做这些个仙鹤烛台,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力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臣弟今天算开了眼界了。”

    皇上调侃晋王道:“王弟就是太较真了,何必在太尉七十大寿的时候给他找不痛快呢?太尉他们奢侈了一回,咱们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活了,要不然这开销受不住啊。”

    “皇兄要节衣缩食是你的事情,和臣弟无关,臣弟还有那么多张嘴要养呢。”谢博宇非常坚决地拒绝了,两人正走到一半儿,宴会厅里面传出来的丝竹声乐在两人耳畔响起来。

    “合着你皇兄没有人要养啊?皇兄要养的人比你更多多了,就这么说定了。”皇上之前窝着的火也有地方去了,心情大好地大步大步朝前走去。

    “皇兄别削臣弟的俸禄啊,再削臣弟就没什么老底了。”晋王谢博宇可怜巴巴地跟在皇上后面祈求道,有个小心眼的皇兄日子真不好过。

    皇上与晋王登上层层阶梯,台阶的尽头有穿着不算隆重,却衣着精美的皇后娘娘在那里等候。

    皇上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牵皇后高氏的手,皇后也自然而然地拉住了皇上伸过来的手,皇上带着祥和的目光问皇后道:“尔昭你怎么不多穿点,你身子骨还没有好利索呢。”

    “妾身衣服穿够了,皇上不用担心。”逆着光的皇后娘娘显得格外温婉:“今晚上虽说是千鹤宴,但也是我父亲的七十大寿,对妾身来说也是家宴。既是家宴,哪儿有妻子不在门口迎接丈夫的呢?”

    皇上闻言也笑得温柔了起来:“阿昭你这张嘴啊,就会哄朕开心。阿迁在哪里?今天乖不乖?”

    “阿迁在妾身父亲那里。阿迁今天可调皮了,见不着外公和父皇,和妾身闹了好半天不愉快呢。”皇后想起自己的幼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是朕疏忽了阿迁,顾着和那几个小姑娘打马球去了。”皇上歉意道:“等朕回去好好带着阿迁去猎场玩一通,听说最近那里有只白虎出没,朕和阿迁去围猎,一定能把那白虎皮带回来。”

    皇后听皇上的戏语被逗得直乐:“皇上要说话算话,要不然阿迁发起脾气来,妾身可不帮着皇上了。”

    皇上看着眼前的皇后,同是高家出来的人,怎么差别能那么大?高晴易本以为是个聪明的,结果也是愚蠢透顶。

    晋王谢博宇见皇兄和皇嫂在那里打情骂俏,忍不住哼哼了两声:“皇兄你别只顾着皇嫂和小侄子啊,你还有个兄弟站在这里,你是一国之君,注意一点好不好。”

    皇后跃过皇上,看见那个自己曾朝思暮想的身影,饶是隔了那么久,心里还是跳乱了一拍。竹青色的衣衫将他身上的王孙贵胄之气尽敛,只余一股子书卷气的味道。与他皇兄谢博翰一比,少了那么些霸气侧漏,多了一些温文无害。

    想当年,自己就是被他这个样子骗走了心肠。梅氏的女人难道都那么好命?

    “臭小子,怎么和你皇兄、皇嫂说话呢?”皇上轻轻踹了谢博宇一脚:“如果自己羡慕的话,赶紧找一个王妃自己疼去,别只顾着鬼哭狼嚎。”

    皇上谢博翰只有面对这个王弟时,才会那么随心所欲。

    “皇兄臣弟好歹是个王爷,你总这样,臣弟不要面子的啊。”谢博宇捂住刚刚被踢的地方,装作被踢得很痛的样子:

    “皇兄这可是你说的啊,王弟这就去找媳妇儿。”谢博宇绕开皇上与皇后,向宴会厅里走去。

    谢博宇的样子逗乐了周围的人,皇上、皇后都笑做了一团,就好像兄弟和睦、夫妻同心的一家子一样。皇上、皇后随即也进入了宴会厅中。

    见皇上、皇后驾到,群臣及其家眷都伏首叩拜行大礼。

    皇上携着皇后款款走到最上面的席位,两人背西向东就坐。晋王则坐在低一级、背北向南的位置。晋王旁边坐着高太尉,高太尉也同样背北向南而坐。其他王公大臣则坐在平地上,齐刷刷地在过道两边铺开,一眼望不到头。

    有人曾笑言,如果当时千鹤宴上地动山摇,大魏朝就付之一炬了,随便西凉、鲜卑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踏平中原。

    有的脑子活络的人,也想试试能不能在千鹤宴上分一杯羹,哪怕是一点渣子也行啊。

第六十一章 使臣

    “西凉使臣百里子轩见过魏朝皇帝陛下,见过魏朝皇后娘娘。”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宴会厅里响起:“百里子轩恭祝高太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口标准的魏朝官话,乍一听上去,和魏朝人没有任何区别。

    西凉使臣百里子轩身穿一件紫色的直襟长袍,衣摆被吹进宴会厅里的微风吹得轻轻摇摆。腰间用雷纹的宽腰带结实地绑着,中间挂了一枚黄田玉玉佩,形状如麒麟。头发好好地束了起来,又插了好几根簪子,还用桂花油好好抹了几道,年纪轻轻的比翰林院的老学究看起来还要古板。

    上座的几人侧目看着西凉来的使臣,都觉得来者不善。

    几十年过去了,当初函谷关一战过后,西凉倒是消停不少,近些年来喘过了这口气来,又变成以前那样上蹿下跳了,九年前那场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西凉使臣客气了,不知使臣来到我魏朝,一路上路途颠簸,使臣是否舟车劳顿呢?如果使臣有所不适,那就应该歇一歇,别拖着病体到处转悠。”看似关心的话,已经掩饰不住皇上谢博翰对西凉使臣的厌恶。

    “子轩听闻高太尉今天七十大寿,特来祝贺。”百里子轩环顾四周:“如此盛况,怕是将死之人也要跳起来参加高太尉的寿宴,怕自己死不瞑目,更何况子轩好手好脚的呢?”

    这话听得就不对味了,在寿宴上提“死”,不怕高家把他生吞活剥了?

    皇后高氏出来说话:“百里使臣没把我魏朝的话学得顺溜,也不知道我魏朝的礼仪规矩。今儿个是本宫父亲七十寿宴,来者是客,愿意捧个场就留下吃酒,不愿意的话就请使臣离开。”

    百里子轩闻言,立马换了副面孔:“是子轩学艺不精,出言冒犯,还请魏朝皇帝、皇后及高太尉见谅。”

    晋王谢博宇不屑地哼了一声,叽里呱啦说了一串话,在场的人少有人认出这是西凉话。也幸好大部分人听不懂,只有那个百里子轩脸红一下,白一下的,脸色变幻好不热闹。因着百里子轩灰头土脸的样子,底下有若有若无的笑声传来。

    皇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谢博宇舌绽莲花、把百里子轩喷得狗血淋头,皇后对这样的谢博宇也是无奈,好像几年过去,谢博宇还是之前的模样,最忍不了有人借魏朝的名头作威作福。

    百里子轩被谢博宇说得无地自容,偏偏在魏朝的地界上,他一句话都不能为自己辩解,但他也不是没有准备而来,调整好情绪说道:“听闻今日下午在远鹤楼的马球场内,有一梅家小姐表现十分英勇,不知魏朝皇帝可否以此人和亲,以巩固两国关系?”

    千鹤宴上说话的声音变小了。帝后面上不变,心情却比之前百里子轩借故挑衅魏朝时更差了。

    皇后早在下午的时候她就听人传话说梅栎清一方“五局三胜”的经过,暗恨高剑英与高晴易堂侄俩不争气,本来握在手里稳稳的胜局,却被她们自作聪明做出来的球杆给废了。连她特意派人去请皇上助阵也没有扭转败局,高家究竟养了些什么废物。

    皇上谢博翰则想,梅栎清真是个祸水,下午王弟就因为梅栎清有些不愉快,到了晚上千鹤宴,梅栎清人没到,声又到了,西凉点名让她去和亲,这叫什么事儿?当初就应该让她进宫,随他怎么搓扭都可以,还不用受这些心烦事。

    高太尉看了看帝后,又看了看身旁的晋王爷,似乎这一局让他来解比较好,不知道梅元氏到时候该怎么谢他:“想必西凉使臣不会做拆散姻缘那等晦气事儿吧。”

    高太尉大手一挥,让伶人们到宴会厅中央表演歌舞,等音乐响起时,才又继续说道:“百里使臣说的女子是京城梅家的大小姐梅栎清吧?”

    “正是。”百里子轩拱手说道:“不知道高太尉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梅家大小姐订亲了?”

    “百里使臣所说无差。”高太尉捻着下巴上的白色胡须说道:“梅家大小姐已经与我高家订下亲事,明年就要成亲,西凉使臣另寻他人吧。”

    梅老夫人听了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卿卿和高家订婚事的事情她这个做祖母的人怎么不知道?可这高太尉都把话说出口了,她又怎么和汝南公主府做交代,怎么和肃云伯府做交代,怎么和卿卿做交代。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过了几十年高扶之还是这个先斩后奏的臭毛病,她继亡夫善呈过世后,刻意疏远了与高府的往来就是这个道理。谁知道什么时候遭了高太尉光明正大的算计,偏偏又说不出来,最后还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哦,原来是这样,那真是不凑巧。”百里子轩遗憾道:“魏朝之前占了我西凉三十里地,不知道什么时候魏朝可以‘好借好还’呢?”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等你们西凉什么时候让我魏朝数十万将士死而复生,那我魏朝什么时候还你三十里土地。”谢博翰含着天子之威,对下面出言不逊,一直挑衅魏朝的百里子轩说道:“你西凉不服的话,欢迎随时来战,包括这个时候。”

    谢博翰话音刚落,从两侧突然闪现身着盔甲、拿着长枪的士兵,将宴会厅外围了起来。

    百里子轩眼神一缩,知道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再说可就是给西凉招祸了,不如还是按照之前说的来吧:“西凉怎会想与魏朝陛下为敌?只是西凉国内臣民思念故土,想要回乡生活,那三十里地在魏朝境内有所不便罢了,想必魏朝皇帝可以体谅下我国子民的思乡之情。”

    “西凉百姓可以迁到我魏朝来,魏朝随时欢迎。”谢博翰展现出了一国帝王的胸襟,也着实看不惯百里子轩别别扭扭的作风:“百里使臣说了那么多话,想必也饿了,请多吃一点,如果能吃到把你的嘴堵上最好。”

第六十二章 食蟹

    西凉使臣百里子轩这段小插曲过去以后,接下来的宴会大家才吃得痛快。

    现在上的菜是金爪蟹。高太尉这次办寿宴可是大手笔,无论男女老幼,人人有一只金爪蟹。

    金爪蟹—一被刷洗得干干净净,蟹壳在明亮的烛火下锃光瓦亮,同时送上来的还有吃蟹用的绣了花的棉质小围兜,看得出这已经是废了一番功夫。

    一个个衣着鲜亮的婢女鱼贯而入,将其它的用具摆上来,有的小孩子忍不住要吃那么好看的金爪蟹了,和自己的娘亲哭闹了起来,妇人们也只能安慰“等一等,马上就好了”。

    稍大一点的孩子则目不转睛地看着金爪蟹,那金爪蟹的香味直钻鼻孔,惹得自己的肚儿一直咕咕叫唤。

    小白瓷碟里生姜与镇江醋调和的香味漫出来,旁边是吃蟹的用具,右边是装醋的碟子,最底下放着装姜与糖的小碟,最右边是精致的洗手小碗,不说还以为是拿来喝茶的。

    大人们案几上多放了暖了酒的壶,以及斟满了黄酒的酒杯,还放了一朵金菊做装饰。

    拆下一只金爪蟹的小腿后,用它做工具来吃其他几条螃蟹腿的腿肉。又将金爪蟹一点点把壳剥开,金爪蟹特有的清香味扑面而来,却没有丝毫螃蟹的腥臊味,那黄灿灿的黄膏如黄金一般耀眼夺目,直想把那蟹黄吃下肚。

    绵绵密密的黄膏到了嘴里,入口即化,螃蟹味浓得很,又配了上好的黄酒,酒味与蟹味缠在一起,两两相益,如那玉露遇到了那金风,胜却了人间无数,那美妙的感觉从嘴里慢慢传递到了周身,整个人都醺醺然醉了,也不知道高太尉见到仙人子安,彻夜畅饮,是不是如此的感觉?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如痴如醉的面容,就这味金爪蟹已经是吃回本了。有的小孩还哭着闹着要吃第二只,他们的娘亲们扫了不少兴,螃蟹不够吃是唯一美中不足的事儿。

    看着大家螃蟹吃得差不多了,侍女们又陆陆续续把一干用具和渣滓送了下去。

    不善于吃蟹的,盘子里装满了碎壳,壳里还看得见蟹肉。若是那会吃蟹的主儿,则留着一只完整的蟹壳。吃得更考究的宾客,吃完了蟹则会在盘子里回敬主人由两只金爪蟹的大钳子左右交错一放,叠成的一只蝴蝶。

    除了送走渣滓,侍女们还为每个客人端上了一杯姜茶。冒着热气的姜茶喝下了肚,胃里吃下金爪蟹带来的寒气消了大半。

    高太尉对高管家安排的金爪蟹格外满意,不仅满意料理出让各位宾客都十分享用的金爪蟹,更满意那么大一场千鹤宴稳中有序,尽显了高家门风,看谁还敢拿他武将的出身做说辞。

    皇后娘娘也很满意,终于在皇上面前为高家挣回些脸面,她巴不得皇上吃了金爪蟹就忘记下午的马球赛。

    皇后高尔昭带着幼子阿迁,耐耐心心教他如何吃蟹,怎样是吃蟹的规矩,最后高尔昭将金爪蟹的大钳子交叉成蝴蝶时,阿迁拍着小手叫好。

    皇上谢博翰看着此情此景笑了笑,似乎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中,皇上举起酒杯想敬自己王弟时,谢博宇似乎端着酒杯在发呆。

    谢博翰微微皱眉,还是将谢博宇出去的神唤了回来:“王弟可还吃得尽兴?想吃金爪蟹,朕让高太尉派人再给你上一只。”

    谢博翰才发觉自己在发呆,连忙回答道:“臣弟吃一只金爪蟹已经够了,臣弟还留着肚子吃其他美味呢。”

    谢博宇心头一暖,自己的皇兄还像小时候那样,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他。

    “吃尽兴了还发什么呆,这是高太尉的七十大寿,王弟这样可失礼了。”皇上谢博翰带着教训的口气说道。

    高尔昭出来打圆场:“晋王爷不必忧虑金爪蟹够不够,想吃灶上还有。”

    虽说说话的口气就像嫂嫂对小叔子那样关爱,高尔昭心里又是另外一番滋味,想都不用想,谢博宇发呆肯定是为了他那个小情人,担心他的小情人躺在病床上有没有三长两短,要不要找他们这些高家的人算账。

    高尔昭还真猜对了几分谢博宇的心思,他的确是为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还在昏迷的梅栎清担心。有了紫儿在,他可以稍稍放下心来,卿卿不会有性命之忧。

    其他的情况就不好说了,比如卿卿的右手还能不能用,右臂还能不能抬起来,是不是以后武功就废了一半儿?

    高家的人下手真狠啊,就这么想为他们的皇后娘娘出这口气吗?

    谢博宇调了几息,才把那股怒火平息下来,这时候不是对上皇后的时机,不是对上高家的时机。

    撤下了金爪蟹,还有其它美味跟着端上来。

    先上来的是冷菜,例如豆干、素鹅、肴肉等等,让宾客先缓一缓浓烈的金爪蟹味对味蕾的冲击。后来又上了热炒,例如豆干肉丝、雪菜百页、龙井虾仁、八宝辣酱、鸡丝豌豆等等,味觉又开始活动,一道入口即化的蹄膀将金爪蟹带来的“齁”用带油的肉给填上。

    仅有蹄膀还不够。随后端上来的的高汤,用火腿肉、特制的咸肉和五花肉等小火慢炖,小口小口地喝下去,汤里面百合的清甜,冬笋的清香将“齁”的感觉也一寸寸地消除了。

    “这汤做得讲究。”梅老夫人一口口地喝下去,通身感觉舒畅:“比以前吃什么东海龙鱼、西山马肉那些猎奇的玩意儿来得舒服。”

    “母亲说的是,儿子也觉得今天这宴会吃得十分痛快。”梅栎清之父,梅家大老爷梅仲机吹开汤面上的热气,喝了一口说道:“也十分符合‘千鹤宴’的规格,高家这些年也有些进步了。”

    想当初,高家的菜都是大碗大碗的酒,大盘大盘的肉送上来,看得就觉得饱了。

    “哼,毕竟人家女儿现在是当今皇后了嘛。”梅老夫人不屑道,换了个话题问道:“阿福,你对今儿个马场的事情怎么看?”

第六十三章 金粉

    “儿子一切听从母亲安排。”梅大老爷梅仲机,擦擦嘴边沾上的汤后说道。

    “这么多年来你只会这一句,有没有点其他的心意?”梅老夫人梅元氏不耐道:“这时候可是内忧外患,你这个梅家家主不想做点什么吗?”

    “那还要看雍丘梅家的意思。”梅大老爷平静地说道:“我只是京城梅家的家主。”

    “老身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与其说像亲母子之间的对话,不如说像上下级之间例行公事:“当年那个老东西把你抢过去教养,你就和我不亲了。”

    梅元氏说起这件往事来,也是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

    “母亲,当年的事情不怪祖母和父亲,都是缘分使然。老二、老三和你缘分更深些。”梅大老爷淡淡地说道,这些年说起这些事情他也心累了,他也不是不孝敬母亲啊,梅老夫人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说的对,都是命运使然。”梅老夫人又喝了一口高汤:

    “命运不也讲因果报应吗?所以大周氏做的因,就由小周氏来承担吧,说起来,小周氏按辈分来说,你还要叫她姨妈呢。”幸好小周氏坐得离他们远,要不然肯定就在这里闹开了。

    “母亲!”梅大老爷不爱听这个:“您已经把卿卿和阿梓都接过去养了,您还要怎么样?周氏承担的骨肉分离之痛,已经比您以前多多了,上一代的事情就不要让下一代再来承受了。”

    “老身才把两个孩子养在膝下,只有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你三弟的两个孩子还没有卿卿和阿梓的待遇,该知足的是周氏才对。”梅老夫人越说越气。

    “行了,咱把话说回来吧。”梅大老爷明白,再扯下去还会翻出更多的旧帐,何必白白给旁人听到落个笑话呢:“卿卿那件事情,我想要让她也拜‘南焦’焦渥丹为师。这对卿卿、对梅家来说都是很好的机会。”

    梅老夫人眼睛里精光一闪:“那你不怕把卿卿推到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汝南公主府那边怕不好交代吧?

    高太尉今儿个可是当众放话了,这是要咱们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的意思。难道你想靠上高太尉这棵大树不成?

    别忘了,卿卿因为晋王爷、因为采青之事已经和皇后娘娘结下了仇,你现在才想着靠过去是不是太晚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梅大老爷说道:“母亲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形势还不明朗,梅家还有转圜的余地。

    “爹爹,你和祖母聊什么呢?”梅二小姐梅栎宁悄悄挪了过来:“能不能让阿矜也听听。”

    “爹爹和你祖母说些寻常家务事。”梅仲机慈爱地摸了摸梅二小姐梅栎宁的头。

    “祖母、父亲,阿梓想去看看长姐。”梅栎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摸了过来:“听说长姐伤得很重,书墨探听消息回来和儿子说长姐挨了高馨逸一球棒,现在正躺在抱朴阁里昏迷不醒,儿子特请祖母、父亲准许。”

    “梅栎清有什么好看的,阿梓咱们去那边玩吧?”梅栎宁不喜欢周围的人都亲近梅栎清。

    “阿矜你和阿梓去看看卿卿吧,现在也吃得差不多了。”梅仲机想了想,梅栎宁、梅栎桐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瞧瞧梅栎清。

    “谢父亲。”梅栎桐话音刚落就往外跑去。

    梅栎宁没有办法,也只能追上梅栎桐。而暗处里,有双眼睛也在盯着他们。

    宴会吃到中央,高家准备的歌舞也开始表演。

    笛子突兀地响起来。曲风不同于魏朝中规中矩的风格,一股若有若无的媚意从笛子声里透出来,让人想起了异域的女郎。

    蒙着面的吹笛人缓缓从门外走进来,本无什么奇特的地方。吹着吹着,吹笛人停下来,从衣袖里抓了一把金粉出来,手心漏了个口,金粉顺着风向吹得到处都是。

    谢博宇觉得有什么蹊跷,怕金粉里有什么,离开自己的位置向皇上谢博翰走去,把谢博翰挡在了身后。

    “王弟,这点金粉无碍的。”谢博翰推开谢博宇,让谢博宇回去。他倒要看看那些魑魅魍魉要做什么。

    “可是…”

    “回去。”谢博翰语气里不容任何质疑。

    谢博宇担忧地回到座位上,高太尉看了看兄弟俩,没有说话。

    那吹笛人又开始吹刚刚那首诡异的曲子,只是这次节奏更快、更急,好像在用力捏什么。

    又一阵大风吹过。风不再像之前那样吹往四面八方,反而像拧成一股绳一样,往中心聚集。

    金粉越积越多,堆不下的往上面垒去,不一会儿堆成了一个小山尖。

    谢博宇从那笛声里面听出来,吹笛人是会武功的,而且武艺不低。能把细小的金粉通过风向控制得如此纯熟,谢博宇内心陡然警惕起来。

    吹笛人蒙着面,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全部金粉无一例外地都堆在一起的时候,谢博宇明显感觉到蒙面人笑了,那种笑还是阴测测的,让人很不舒服。

    吹笛人又江曲子变了调。这次的音调之高亢,耳朵难以承受,不少人都捂起双耳躲到一边。吹笛人看着眼前众人狼狈的情景笑得更厉害了。

    高太尉看起来没有大碍,但对吹笛人怒目相向,似乎只要吹笛人有什么异动,他就会冲上去结果了他。

    好在笛声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笛声终于停止了。笛声终止的那一霎那,全部金粉螺旋向上升起,哄地一下又全部抖落。金粉之下,原来藏着一位女子。

    可是这是怎么做到的?众人眼睛一直盯着金粉的变化,没看见有人藏在小小的一把金粉里啊,这大活人是怎么变出来的?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小女子恭祝高太尉七十大寿身体安康,愿高太尉日月昌明,松鹤长春。”踏着金粉走出来的女子娇滴滴地说道,眼睛一直注视着高太尉,看都没有看过旁人一眼。

    谢博翰与谢博宇兄弟俩眼神一对,都有点想笑。

    这可就有意思了,难道让七十岁的老头儿消受美人恩?

第六十四章 探病

    宴会席内,众人一片哗然。

    高太尉脸上神色莫辨,皇后娘娘高尔昭却知道自己的父亲生气了。

    众所周知的是,年幼时自她母亲死后,父亲就不再续弦,也不再耽溺于女色之中。突如其来送这么一个可以做高太尉的曾孙女的女孩来,对于高太尉来说,面子上挂不住,更是一种羞辱。

    头一回见送美女不是送给他,而是送给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的皇上谢博翰来说,倒是觉得新鲜:“太尉你有福气咯。”

    “皇上,请慎言。”高太尉语气不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在他的寿宴是如此羞辱于他。偏偏那些人不是魏朝人,他还发作不得。

    “我想魏朝皇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蒙着面纱看不清面目的少女对皇帝谢博翰说:“小女子只是来祝寿的。”

    与西凉使臣百里子轩不同的是,这位少女除了装束是异域的装扮以外,语言与思维都更接近于魏朝人。

    “既然是来祝寿的,那就请这位小姐入席就餐吧。”皇后娘娘威严地说道,如果这位少女只是来祝寿的,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可是,那少女眼中的情意,年长的男女都读得懂是什么。

    谢博宇也如同他皇兄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少女是不是志在高太尉,试一试那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也是为高家,不对,上为皇兄排忧解难。

    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谢博宇还历历在目,他的卿卿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既然小姐远道而来,不如就留在我魏朝如何?”谢博宇看似散漫地开口问道。

    “小女子乐意之至,不知道晋王爷想让小女子如何留下来?”那异域女子朱唇轻启,缓缓开口问道。

    在场的人大都明白谢博宇的心思。

    一向疼爱他王弟的皇上默不作声,皇后高尔昭和高太尉对谢博宇投向警告的眼神。

    既然皇兄也想看看那异域男女的目的,那他就代劳了:“不如这位小姐入我魏朝为妃如何?”

    “是做晋王爷的妃子是吗?”女子娇羞地低下了头,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这位小姐你误会了。”谢博宇才不给自己挖坑呢:“是到我皇兄的宫里为妃,这位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那挖坑也是给自己皇兄挖啊。

    “博宇…”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又给他惹事儿了:“朕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代你皇兄做决定了?还给你皇兄后宫里塞人?”

    这个王弟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他是不是应该给他册封一个王妃了?

    “既然魏朝皇帝看不上小女子,小女子也不屑与之为伍。”面纱下的面容变得冷峻起来:“小女子是来给高太尉祝寿的,也只给高太尉一人祝寿。”

    玩笑之间,大家都是聪明人,一切已经明了。在座竖着耳朵听着这边动静的王公大臣,有不少人也多多少少参透点。

    如此看来,这个异域女郎是冲高太尉一人来的。

    距离上一次番邦之乱已经九年过去了,这一次西凉等国是修生养息够了?想又一次鲸吞蚕食魏朝疆土了?

    看来离护国公夏铎回京的日子也不远了。

    冲高太尉来的还有一人,目前正躺在床上喘着大气。

    “小姐又烧了起来。”朱彤摸着梅栎清滚烫的额头焦急地说道:“石青这可怎么办啊?”

    “我去请医正,你在这里看着。”石青对朱彤说。

    朱彤点了点头,转身去拿铜盆里浸了水的手帕,拧干了搁在梅栎清额头上。

    梅栎桐和梅栎宁、梅栎静一同走了进来。

    “长姐。”梅栎桐哭着趴在了梅栎清身上:“你怎么了?”

    方才十岁的梅栎桐不知道眼前长姐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只能着急地哭起来。

    “三少爷你声音轻点,大小姐正不舒服呢。”朱彤劝道。

    梅栎静跟来,是看梅栎桐和梅栎宁从宴会席上退了下来,她猜得出来能让梅栎桐如此慌张的只有他最爱的长姐了,她梅栎静怎能不跟过来看看热闹?

    “哟,大姐姐伤得怪重的啊。”梅栎静拿着手帕捂着嘴说道,她听说受了那么重的伤没有几人能唉得过去,就算挨过去了,没准梅栎清右手也就废了。

    “你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跟过来干什么?不就是为了看我长姐的笑话。”

    梅栎桐这些日子一直关心梅栎清的动向,梅栎静对梅栎清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梅栎静在这里说风凉话,他如今怎么能忍得下去?

    “三弟你这好没道理,三妹妹不过是说了一句长姐病重,又没说其它什么话,你怎么能冲三妹妹吼呢?”梅栎宁居然为梅栎静抱不平起来,这可真是新鲜。

    “二小姐,三小姐,三少爷。”朱彤发起了火儿:“请你们不要在小姐面前吵,快都出去。”

    “放肆。”采青和梅栎静的丫鬟青玉说道:“朱彤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敢教训起主子来了?”

    朱彤不由分说,一上来给了采青和青玉一人一个大耳刮子:“事后奴婢任各位主子打骂都成,请不要在这个时候在小姐面前吵闹,否则奴婢只能认为两位主子别有用心。”

    朱彤这两巴掌让梅栎桐清醒了过来,如今长姐病重,祖母、父亲不在跟前,只有他能约束住二姐姐和三姐姐,让她们两个不给大姐姐捣乱。

    “朱彤说得对,请两位姐姐先出去,这里有小弟守着,如果有什么事情,由小弟一力担着。”梅栎桐用袖口擦擦眼泪,正儿八经地说道。

    十岁的梅栎桐说话在梅栎宁、梅栎静两姐妹眼里是没有什么份量的,但投鼠忌器,谁知道事后梅栎桐和祖母告状,她们几人会有什么惩罚。

    “那好,小弟你在这里看着,我们先出去。大姐姐出了什么事情,那就为你是问,事儿可赖不到我们头上。”梅栎静思量片刻出口说道。

    “就是就是。”梅栎宁也跟着说道。

    梅栎静、梅栎宁两姐妹出去,殊不知,这一离开抱朴阁内外形成了不同的走向。

第六十五章 邀约

    梅栎静与梅栎宁出来以后,有个人一直在等着她们。不对,一直在等着其中一个人。

    “请问是梅家二小姐。”那个人顿了下:“还有梅家三小姐吗?”

    两人回过头来看,只见从抱朴阁门外走过来两个人。

    “在下是肃云伯府世子郭万年。”郭万年说道:“虽然很冒昧,但是本世子想认识两位姑娘。”

    “世子…”旁边那个人无奈地喊道:“这个时候您应该在抱朴阁里面守着梅家大小姐醒来。”

    怎么又是那个人…怎么所有人都围着梅栎清转!今天下午无论从与吴宣平的投壶比拼,还是到与高家的马球比赛,梅栎清一个人出尽了风头,关键是皇上还有晋王爷都来看梅栎清。

    一股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本来郭万年十分轻佻又无礼的行为,都在这一刻化为欣然接受。

    “哦,原来是肃云伯府的郭世子啊,不知道找我们姐妹何事?”梅栎静是有眼色的人,叫她的名号完全是捎带上的,郭世子最想认识的人是二姐姐梅栎宁吧?

    这可就有趣了,妹妹和姐姐抢男人?最好的是梅栎宁能把这门婚事搅黄了,到时候看梅栎清还怎么能耐?一而再再而三被男方拒绝,梅栎清再清高也挂不住了吧?

    如此一来,她倒要好好成人之美,撮合撮合他们。

    “与两位小姐同来千鹤宴的机会难得,不如咱们一同在远鹤楼逛一逛,听说远鹤楼有个小花园不错,晚上有一种花会开,那味道香极了,不知两位梅家小姐是不是赏光?”郭万年的双眼一直盯着梅栎宁,眼神从未离开半分。

    梅栎宁被这样炽热的眼光盯着也羞红了脸:“晚上了怕是多有不便,郭世子的心意栎宁心领了,如果三妹妹有兴致和郭世子一起去吧。”

    梅栎宁到底没忘了,她最想做的事情是入宫为妃,就算郭世子是梅栎清的未婚夫,她也不能跟着凑合。

    更何况郭万年那眼神像饿狼见到肥肉一样,眼睛里冒绿光,如果跟着去了,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呢。

    梅栎宁在心里哼了一声,看来梅栎宁没有傻到家,但她也容不得梅栎宁不去,这段时间她纵着梅栎宁,没想到最近梅栎宁竟然和她也横了起来。

    她本想着梅栎宁明年入宫也就算了,但梅栎宁一而再再而三踩在她头上,那就怪不得她了。

    肃云伯府也算是门好亲事,要不然梅家不会巴巴地把梅栎清嫁过去。那她成全了梅栎宁与郭万年的这桩婚事,梅栎宁事后也怨不得她心狠。

    “二姐姐,郭世子翻了年就要娶咱们大姐姐为妻了,郭世子也就是我们的姐夫了。你和咱们姐夫那么见外作甚?”梅栎静苦口婆心地劝道:

    “纵然咱们女子晚上单独和男子行动不合适,但郭万年可是咱们的准姐夫啊,一家人去,况且还有妹妹陪着,能有什么事儿?妹妹看谁能在背后说嘴?”

    梅栎宁的丫鬟采青抬头看了一眼梅栎静,想了点什么,最后没有开口,任梅栎静和郭万年说下去。

    “三小姐说得极是。”郭万年见梅栎静那么上道,对她这份机灵十分赏识:

    “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正是梅家大小姐受了重伤躺在床上,本世子才要格外照顾你们姐妹俩。二妹妹不会不给本世子面子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梅栎宁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法子拒绝,梅栎宁不停使眼色给采青,可采青眼观鼻鼻观心,半天也没有说什么话出来。

    梅栎宁索性心一横,有梅栎静在她旁边,她出什么事情梅栎静也脱不了干系。再说了,与郭万年搞好关系,以后她在后宫立足更有把握了。郭世子虽然爹不成器,可是他有个公主做妈啊。

    “世子,这真不合适。”郭万年的随从阻拦道:“梅家两位小姐回去吧,这里有奴才担着。”

    郭万年忍不住踹了那个随从一脚:“你担着,你瓶什么担着?你不就仗着本世子母亲有两分赏识你嘛?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你要不要把京城里的布都染了?”

    “二妹妹、三小姐,咱们这就去吧。”郭万年摸着下巴寻思着这晚上能不能做点什么?比如生米煮成熟饭?难得有人那么帮着他得到美人儿。

    随从看自己也劝不住世子,叹了口气,他只能见机行事,如果世子真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使出全身功夫也要护着梅家二小姐平安。

    梅栎宁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可她也尽量躲在梅栎静身后,让梅栎静去对付那郭万年,谁让梅栎静把她拖下水的。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自己担着去。

    在抱朴阁里的几人自然不知这段插曲。

    “长姐。”梅家三少爷梅栎桐拿个板凳坐在梅栎清旁边,紧紧握着梅栎清的手。

    “三少爷,您要不先回去?这里有奴婢们伺候着。”石青说道,朱彤也点点头。

    石青去请医正了,高家的人回话说,医正去吃千鹤宴了,正咂摸那金爪蟹的味儿呢,别让石青她们捣乱扰了仪征的兴致,要不然医正不乐意给梅家大小姐治了,远鹤楼这个地方在荒郊野外的,看她们找谁去治?

    石青就算是好性子,也差点憋不住骂娘。邹源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他可以医治自己家小姐,他经历的打打杀杀多了,最会治这外伤了。

    石青哪敢让邹源来治啊?万一邹源借机占自己家小姐便宜怎么办?她们家小姐要不要嫁人了?石青死活不让邹源来治。

    邹源没有办法,临走时往石青怀里揣了一瓶金疮药,说对这样对外伤最有效了,立马就能止血,不久后就能结痂。

    石青到底没把这瓶金疮药还回去。万一高家故意让她们找不到医正怎么办?远鹤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她们上哪儿找药去。

    石青捏着那瓶金疮药,下决心如果出什么意外,就拿这瓶药去用,如果小姐出了什么事儿?她就去找邹源鱼死网破,一命抵一命。

    “我不走,石青姐姐,我留下陪长姐,长姐肯定现在需要人,有我在,你们做事也方便点。”梅栎桐说道。

    这时屋外有个声音传来:“梅家三少爷看来很重情义啊。”

第六十六章 选择

    “请问您是…”梅栎桐出声问道。

    眼前的老妪虽面相威严,身上的衣服寡淡得如同庙里的僧侣,却莫名给人一种亲切感。

    “哦,你是梅家三少爷吧。”眼前的老妪露出欣赏的笑容:“小家伙根骨不错,这脑门也高,以后不论习文还是习武都有不错的前程,就像你的先祖一样。”

    “我的先祖?”梅栎桐只知道眼前的这位没有敌意,但她说得话他实在有些听不懂。

    “嗯,你的先祖梅怀桐。”老妪肯定地说道,后半句声音弱下去梅栎桐听不清楚:“想当年见他的时候,他也只比你稍大几岁,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

    “您说什么?”

    “没说什么。”老妪从沉浸的回忆中醒了过来:“老身前来,是想看看梅家大小姐。”

    “请问您是?”这次出声相问的是石青:“恕奴婢眼拙,没有认出您来。”

    老妪杵着拐杖,伸手一挥,没有怪罪石青的意思:“你没认出老身来也是情理之中,老身很少出来见客。”

    石青琢磨老妪的话,想着眼前这人是不是高家来的哪位老神仙,虽然对高家憋着火儿,也只能先让这位老神仙请医正过来给大小姐治病才对:

    “这位老神仙,您能不能请高家的医正过来给我家大小姐看看病?您看我家大小姐烧成这样,实在不像样子。”

    老妪意识到石青错把她当作高家的人了,也没有在意石青话里的无理,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前半句话:“怎么?高家还没有来人看病吗?”

    石青这才知道自己误会眼前的老妪了,听这老妪的话,似乎能影响高家,便大着胆子回答道:“今儿个下午倒是晋王侧妃逼着医正来给我们家小姐瞧了病,上了膏药,绑了布条扎好,也开了方子吩咐底下熬了药送来。

    后来不知道怎的,原先我们家小姐还有些意识,后来发起了高烧,现在就昏迷不醒了。

    紫侧妃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守着,中途去了千鹤宴。

    奴婢们联系我们家老夫人、大老爷,他们只说既然用了药就不会有大碍的,有什么事情千鹤宴散了以后再说。

    可是,可是大小姐越烧越厉害,奴婢,奴婢们不知道如何才好。”

    石青第一次感到那么无助。

    “哎,都是梅家大小姐的劫啊。”那老妪坐到了梅栎清的床边,摸着梅栎清布满豆大的汗珠的额头,悲悯地说道:“老身这次前来,是来特地帮助梅家大小姐的。”

    话说完,老妪好像想起来自己是谁还没说:“老身是‘南焦’焦渥丹。你们几个应该听过这个名号吧?”

    石青有些发蒙:“您是与莫先生齐名的‘南焦’焦渥丹先生。”

    南焦焦渥丹,自九年前爆发的瘟疫中,一手解决了众多太医及民间名医都难以医治的疫症,一时间名声大噪。

    “如果,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治好我们家小姐的。”石青拉着朱彤一起给焦渥丹先生跪下了,梅栎桐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

    “小姑娘,别把老身想的那么神,老身要仔细看过梅家大小姐的病症后才能下结论。”焦先生边说边把几人扶起来,又特别对梅栎桐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就这么跪下来,值得吗?”

    “求先生救救我长姐。”梅栎桐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那老身以后让你做什么事情,你也都愿意?”焦渥丹眯着细长的眼睛说道。

    “只要不违背魏朝律例。不违背父母师长的教诲,梅栎桐愿意为先生做事。”梅栎桐想了想,随后坚定地说道。

    “如果老身要你违背呢?你可愿意为老身去做?”焦渥丹考验着只有十岁的,未来可能继承京城梅家、成为梅家家主的梅栎桐。

    “三少爷,不要听她的。”朱彤擦擦眼泪站起来,一把拉起梅栎桐说:“您跪谁也不能跪这个撺掇您背弃家族祖先的人的话。大小姐又不是病入膏肓,怎么样也能治。

    再说了,千鹤宴就快结束了,咱们回京城找什么样的大夫不成,就算找太医来,凭着老夫人的手腕也能请得来。”

    石青有些游移不定,好像大小姐没有到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啊,怎么焦渥丹先生开出那么沉重的条件。不管怎样,先用上邹源给她的金疮药,应该能挨过去这点时间。

    石青掏出怀里的金疮药,就想给梅栎清上药。

    “慢着这位小姑娘。”焦渥丹出言阻拦道:“你是不是要给梅家大小姐上金疮药?”

    “是啊,不管怎样,金疮药能外伤,给小姐用上总是不错的。”石青回答道。

    “小姑娘别这么警惕我。”焦渥丹笑了起来:“今天下午你还不是到我清明阁外面了吗?这么快就不认账啦?”

    “你是清明阁里面的那位借给我们家小姐衣裳的人?”石青讶异道,小姐怎么没有告诉她,小姐和南焦焦渥丹先生遇上了?

    “正是,老身不会害你们的。”焦渥丹继续解释道:“如果你们家小姐只是外伤,那你那点金疮药就够了。你们家小姐不仅有外伤,还中了毒。”

    “长姐中毒了?”梅栎桐先叫出来:“长姐怎么会中毒?不就是挨了一球棒吗?况且也听石青两位姐姐说,长姐伤口颜色变黑啊。”

    “高家下的毒无色无味,说来甚是高明。”焦渥丹徐徐道来:“这毒唯一的症状就是让人呼吸急促,高烧不止,想必你们也察觉到了不对。”

    三人面面相觑,如果事情真如焦先生所说,那梅栎清目前有性命之忧。

    “如果中毒,咱们也可以找其他人,不必上了这老东西的套。”朱彤急忙劝梅栎桐说。

    石青、梅栎桐心里都升起来一股奇怪的感觉,但谁也没有说破。

    “这毒只有老身能治,梅家三少爷可要想清楚,是选择你长姐,还是选择梅家?”焦渥丹似乎没有意识到,一个关于长姐的性命与自己未来的前途的考验,对于一个十岁孩童来说太重。

    “只要不违背天地良心的事情,我梅栎桐愿为先生差遣。”沉默了半晌,梅栎桐伏首跪拜行大礼道。

第六十七章 未卜

    “三少爷,你怎么能答应这个老东西的话呢?你可是未来梅家家主啊。”朱彤着急地说道。

    “朱彤,三少爷救咱们家大小姐,那是出于手足之情的爱护,你我身为奴婢,怎么敢对主子的决定指手划脚?”石青说道。

    “朱彤姐姐,本少爷是为了长姐才那么做的。”梅栎桐拿出了主子的气势:“我为了长姐,什么都做得。”

    朱彤被梅栎桐这个气势吓到了,也许是惊怒交加,朱彤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三少爷,你就不怕书墨去和老夫人告状吗?”

    石青对朱彤这次的态度彻底冷了心思,她没有想到朱彤竟背主到了如此程度,对梅栎桐的咄咄逼人,一点气也没有吭。

    石青不说什么,焦渥丹先生更不会说什么。

    “书墨被我派回了京城去寻医生给长姐治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梅栎桐居高临下得看着朱彤:“你也别想着找竹生。以防有个万一,竹生今天被我留在了家中。朱彤姐姐就别白费心思了。”

    “三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朱彤瞪大了双眼看着梅栎桐:“奴婢,奴婢听不明白。”

    “今儿个下午,中途你一个人独自回来了一趟,专门找的祖母,你以为只通过蒋嬷嬷,就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梅栎桐冷冷地哼了一声:

    “朱彤,你也太高看你自己,太小看我们这些主子了。不光我知道你是祖母的人,长姐也知道你是祖母的人。

    只是长姐太能忍了,以为忍一时就能风平浪静,以为忍一时就能海阔天空。

    可长姐又得到了什么呢?”

    朱彤忽然间全身抖了起来。

    朱彤环视四周,不说焦先生,就连石青对三少爷的话也没有半分异动。难道石青也早就知道了?

    面具被戳破的那一刻,朱彤觉得自己就要活不了了。

    朱彤此时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服侍的大小姐醒来。她要问个明白,是不是一切都如三少爷所说,大小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一切?到底大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晓的?

    朱彤不敢再想下去。

    见朱彤低下了头,身体抖成筛糠,梅栎桐心里充满了厌恶,但他还是要对朱彤说:“朱彤,今儿个的事情你要透露出去半分。不光本少爷会把你卖到那最低贱的窑/子里去。还有你的家人,就算远在东明,本少爷也会让人全部把他们仗杀,一个活口不留。”

    “三少爷,你怎么能如此心狠?”朱彤清醒了过来,跪着抓住了梅栎桐的裤脚:“小小年纪怎么又说打又说杀的?如果让老夫人知道了三少爷这样,定会认为谁挑唆了爷,您身边的书墨与竹生都活不了的。”

    事到如今,朱彤还敢威胁他?真当他软弱可欺?

    梅栎桐向石青使了个眼色,石青立马明白了过来,拖着朱彤左右开弓连打了朱彤六耳光,边打边说:

    “朱彤你真是猪油蒙了心窍。

    小姐这些年来怎么对你的?当初珠儿、佩儿走的时候,小姐明知道你是老夫人的人,还是把你留下来了。

    这些年来,小姐让你吃过什么苦?就算咱们院子里只有两个丫鬟,前些日子我去倒夜香的时候,小姐看你辛苦,主动帮你做针线,分担你的活计。这样好的主子哪里找去?

    就算你有什么把柄落在老夫人手中,可孰轻孰重你总该分得清吧?小姐命都快没了,你还要替老夫人算计。三少爷都没有说什么,你巴巴地跑出来拦着。

    你真要看到小姐…你才算完成老夫人给你的任务?”那个死字,石青愣是没敢说出口。

    “石青你误会了,你肯定是误会了。”朱彤捂着背打肿的双颊,口齿不清得说道:

    “肯定是这个老东西对梅家有什么图谋,才借大小姐让三少爷入了她的圈套的。

    谁都说医者仁心,如果这老东西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她应该以救小姐为先,不是在这里谈什么不对等的条件。

    她肯定是看三少爷年纪小,不知道这个承诺有多重,才这么做的。石青,三少爷,你们一定要明白啊。”

    “这边这位小姑娘,你一口一个‘老东西’叫老身,老身不跟你计较。”焦渥丹稳稳坐在梅栎清旁边,又探了探梅栎清的额头,俯视着朱彤说:

    “你说的话一点都没有错。老身是对梅家有企图,也是想三少爷为老身做点事情。至于孰是孰非,如何抉择是三少爷的事情。与你这个背主的奴婢毫无关系。”

    又转头看着梅栎桐说:“三少爷你反悔还来得及。不光你的家主位置保住了,你也不必冒着做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你可要想好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晚辈把话说出口的那刻,就收不回来了。”梅栎桐说了那么一通,人也放松了下来:“晚辈也信任‘南焦’焦渥丹先生的为人。那个九年前以一己之力扭转瘟疫蔓延的焦渥丹先生,肯定不会让晚辈做什么违背天地良心的事情。”

    “哈哈哈,梅怀桐的根没在你这里断了,有趣,真是太有趣了。”焦渥丹开怀大笑道:

    “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做了你们家几辈先祖都不敢做的事情。

    如果当初梅怀桐两子有你如此魄力,也不至于到了要把自己家亲生骨肉拿给姓谢的糟践,更不会今有天的局面。

    梅家欠自己骨肉的血债,终究得还了。老身看你们姐弟俩根骨奇佳,就从你们这辈去收这笔血债吧。”

    石青自觉好像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焦先生事后不会把她灭口吧?朱彤则像见鬼一样,朝门的方向挪去。

    梅栎桐被这番没头没脑的话给吓到了:“焦先生,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怪…”

    “怪吓人的?”焦渥丹慈爱地摸了摸梅栎桐的头:“以后吓人的还在后头,三少爷你可得小心咯。咱不聊了,还有一会儿功夫千鹤宴就要散了,老身抓紧给梅家大小姐医治,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第六十八章 清醒

    背上一阵阵刺痛传来,梅栎清有点难以忍受这又痛又痒的感觉,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胡人制的高床,弥漫着淡淡的榆木的味道。身下有些硌人,床板有些硬,被褥没有垫够。

    眨了眨眼睛,梅栎清在一片模糊中找到了焦点,她才发现自己是侧卧着的。头很痛,右肩很痛,右手臂也很痛。梅栎清回过头去看,只能看见右肩和手臂扎满了银针。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得睁着眼睛发愣。

    “长姐,长姐你醒了。”梅栎桐带着哭腔说道:“你再不醒阿梓就要急死了。”

    “小姐,你醒了。”接着迎上来的是石青,给她掖了掖被角:“你好好歇着,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梅栎清刚想问朱彤呢,就看见朱彤十分惧怕地靠在门口,浑身上下灰扑扑的,脸颊也肿得老高,不是看今天朱彤穿着的那身衣服,梅栎清差点认不出来她。

    思量了片刻,梅栎清就明白为什么,又闭起眼睛半天不说话。

    “小姐。”石青就怕自家小姐看见了朱彤心里难过,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安慰小姐。对此时的小姐来说,身上的痛怕比心里的痛更甚许多。

    “行了小姑娘,让老身来说吧。”焦先生拄着拐杖走到梅栎清面前:“小姑娘还认得老身吗?”

    梅栎清想起来回话,被焦渥丹按住了:“小姑娘你别起来。现在正在行针,你也别说话,泄了气就不好了,老身说着你听着,问你话就微微点头或微微摇头回答。”

    嘶。

    梅栎清才稍微挪动了一点,一股钻心的痛让她差点喊出了声,梅栎清微微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下午老身才和你见过面,不知道小姑娘还记得吗?”焦渥丹露出如梅老夫人一样慈爱的目光看着梅栎清:“现在咱们又见面了。”

    梅栎清昏头昏脑的,也记得下午曾到这位老夫人住的地方换过衣服,对焦先生微微笑了笑。

    焦渥丹见梅栎清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还笑得出来,十分赞赏她这份宠辱不惊的淡然:“你估计也想着了,目前你受了重伤,动弹不得。

    你挨了高馨逸的那一棒子,不止是受了外伤,还中了毒,是高家独有的毒药‘伏生散’。此毒无色无味,伤口也不会变紫发黑。唯一的特点就是让人呼吸急促,高烧不止。”

    梅栎清心想怪不得自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这毒辣的手段真像高家一脉的手笔。只是不知道是皇后,还是高晴易、高馨逸,还是别的什么人。

    哎,她手无一兵一卒,能用的人如今也只有石青了,以后的局面怕是越来越被动。

    焦渥丹继续说道:“因为看你情况不对,你三弟去请医正,恰好老身经过,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特此前来给梅家大小姐你治病。”

    梅栎清的眼神陡然警惕了起来,死死盯着焦渥丹不放。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尽是破绽,眼前的这位老妪肯定另有企图。

    “老身还没有告诉梅家大小姐,老身是‘南焦’焦渥丹,就是与你‘北莫’莫如是先生齐名的,‘南焦’焦渥丹。”

    梅栎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给她治病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南焦’焦渥丹。那她刚刚猜想的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小姑娘不用那么吃惊,让你吃惊的还在后头。”梅老夫人笑着说:“你三弟为了救你,答应以后为老身差遣。梅家小姑娘,有这么个弟弟是你的福气。”

    梅栎清一时间又气又恼,身体动弹不得,只能咬着牙齿咯咯作响,看着焦渥丹如同看着死敌一般,恨不得现在坐起来把焦渥丹活剐了。

    “长姐,长姐你别气。小弟相信焦先生的为人,焦先生不会让阿梓做什么违背天地良心的事情的。”梅栎桐赶紧前来,凑到梅栎清跟前安慰她道。

    “梅家小姑娘,这你就生气了吗?”焦渥丹轻轻捻了捻梅栎清身上的银针,继而说道:“你可知道你这样一退再退,连你弟弟也护不了?你身边的丫鬟也统统活不成。”

    梅栎清气得眼睛都红了,焦渥丹立马给她改了针,以防梅栎清气得血管爆裂,前功尽弃。

    “焦先生,我们梅家的事情容不得外人来插手,请您回去吧。”梅栎桐心痛地看着自己的长姐:“我梅栎桐答应您的事情自然会办到,既然长姐已经无碍,请您先回去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焦渥丹起身之前提醒梅栎清道:“如果你想替你弟弟解脱出来,半个时辰以后施针完毕,你也能开口说话了,到时候告诉老身你的答案。”

    焦渥丹的话如同锥子刺在梅栎清心上,偏偏焦先生说的话都是事实,她根本反驳不得。

    梅栎清第一次遇到别人明目张胆地加害于她,第一次遇到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困境。她就算熟读春秋左传,四书五经,又能怎么样?还把小弟拖下了水。

    梅栎清死死闭着眼睛,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下来,落到枕头上以后消失不见。

    梅栎桐与石青也不知道怎么劝解梅栎清,这次他们真的是遇上事儿了。任何的劝慰,都像是在衣服的破洞上打上补丁,不尴不尬地提醒着梅栎清无能为力的现实。

    “小姐。”朱彤跪着爬过来,说话越发听不清楚了:“等会儿那个老东西过来,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推了三少爷对那个老东西的差遣。三少爷是未来梅家家主,他不能担这样的事情。”

    “朱彤,你给我出去。”石青拉着朱彤往门外拽:“你看看小姐只有半条命了,你还在这里要求小姐干这干那的,刚刚的话你都是白听了吗?”

    梅栎清看了梅栎桐一眼,就算梅栎清没有说话,长久的默契让他知道梅栎清想说什么:“石青你把朱彤扔一边就行。具体要怎么做,等半个时辰以后焦渥丹先生过来再说。”

第六十九章 摇光

    梅栎清在这半个时辰里面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三少爷,小姐好像睡着了。你可以暂时安心了。”石青轻声细语地对梅栎桐说。

    “石青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梅栎桐看着被打昏在一旁的朱彤,自责地说道:

    “长姐为了维持梅家的平衡已经很辛苦了,还要被祖母、爹爹这么逼迫,我还把朱彤这件事挑出来,我…我是不是扰乱了长姐的计划。”

    “这怎么能怪三少爷呢?要怪就怪梅家的那些人,是他们不争气,做不好祖宗留下的差事。只能把大小姐甩出来做诱饵。”

    石青一直跟着梅栎清,对梅家目前的情况看得比较明白:“由梅家掌舵人老夫人养育长大。等大小姐稍大一些,给大小姐找‘北莫’莫如是做先生,找曾被先帝夸赞的冯嬷嬷做掌教嬷嬷。在二小姐顶替大小姐进宫前,梅家给大小姐的都是最好的待遇。”

    梅栎桐点点头,赞同石青说的话。

    经过刚刚那么一遭,他们俩之间超越了单纯的主仆情,也都是梅栎清坚定的捍卫者。

    “但是,梅家也怕大小姐生出叛逆之心,一直把大小姐隔离在东明县长大,养成了极为单纯的性子。

    也是因为这样,温柔善良的大小姐受到了各位主子的喜爱。像三少爷您啊,像小郡主啊,像…晋王爷啊,都一直喜欢着大小姐。

    如果大小姐顺利进宫完成梅家各位主子的心愿,那也不会有这些事情了。可能凭着大小姐的聪慧与梅家的支持,在宫里也能过得不错。”

    说着说着石青的眼泪流了下来,梅栎桐把手帕递给石青,石青婉拒了,拿出自己的手帕擦眼泪,这时候梅栎清的手指动了一下。

    梅栎桐接着石青没有说完的话说:“石青姐姐说的我都明白。正因为我见过梅家那些脏手段,才忍不下朱彤这样别有二心的人在长姐旁边。

    阿梓更希望看到长姐笑盈盈地挥着手绢,对我说‘阿梓快来吃东西’,那是我下了学堂以后最美好的时候。

    所以阿梓愿意为了守护一直疼爱我的长姐,为焦渥丹先生差遣。

    阿梓想得很明白,如果梅家再这样下去,根子里都会烂了,作践自己家的嫡长女,比卖女求荣的郑屠户都不如。没准有了焦渥丹先生的帮助,以后梅家的症结也会药到病除。”

    梅栎桐在看见梅栎清手指动的时候明白长姐没有睡着,便拉着梅栎清的手说:“长姐,你还醒着吧,刚刚阿梓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刚刚阿梓心里那些话都是真心的,长姐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长姐气的是自己,连你十岁的小孩都看得明白,我怎么就不明白?”梅栎清侧过来的脸布满了泪痕,可却一点也不觉得梅栎清这样很丑:“长姐原本想着都是骨肉至亲,只要我忍了,总会过去的,他们都是我的亲人,生我养我的亲人,我怎么能对自己的亲人下手算计?

    我真没用,我没有想到我一忍再忍的后果居然是要让自己的小弟赔上自己的前程,为了我这么个软弱的、无能的、不中用的长姐。”

    “小姐。”

    “长姐。”三个人围在一起:“长姐你别再说了,这一关我们一定会过去的。长姐一定可以摆脱郭万年那个狗东西,嫁个好人家,与姐夫白头到老,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的。”

    “几个小家伙儿哭够了没有?”拄着拐杖走进来的焦渥丹慈祥地看着他们:“又不是多大的事情,值得哭成这样?”

    又走过来对梅栎清说:“梅家大小姐,看样子你的伤势稳住了,老身这就给你收针。”

    也不理会几个小家伙儿背着身各自擦着眼泪,手里稳稳当当地把一颗颗银针拔出来,不一会儿摆满了一个盘子,落成了小山。

    “好了。”

    最后一颗针拔出来的时候,梅栎清由石青服饰着穿好了衣服,梅栎桐背过身去,看看朱彤怎么样,焦先生对着昏暗的烛光好好看了看银针,只见那针尖凝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这伏生散去了大半,梅家小姑娘静养几日就行。”焦渥丹也放下心来,把小山堆似的银针插到布上收好了:“幸好这伏生散里面没有加东西,要不然梅家大小姐就凶险了。”

    待梅栎清穿衣完毕,焦渥丹握着手里的拐杖,好整以暇地问道:“梅家大小姐考虑得怎么样?是不是要帮你小弟免去这份差遣?”

    梅栎清被扶下了床,死死扣着石青的手,让石青扶她跪好:“栎清愿替小弟为先生差遣,请先生放过我小弟吧。”

    “长姐。”梅栎桐着急地喊道。梅栎清转过头来瞪着梅栎桐,梅栎桐到嘴边的话就咽下去了。

    “老身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焦渥丹早就料到以梅栎清多性子会这么说:“但老身要的不仅仅是你为老身差遣,也要你小弟为老身差遣。”

    “焦先生你这就过分了。我梅栎桐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办到,你怎么能让我长姐也扯进来,难道还要我们梅家的人生生世世做你们焦家的奴仆不成?”梅栎桐毕竟年纪还小,如今再也忍不住怨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梅家大小姐还记得‘灵安留,吟青黄,遍观此,眺瑶堂。众嫭并,绰奇丽,颜如荼,兆逐靡。’这句话吗?”焦渥丹问道。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梅栎清喃喃地念着这句话:“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了。”

    “紫儿,不,紫侧妃身为巫女的时候曾对梅家大小姐说过这句话。”焦渥丹解释道:“这是梅家大小姐的命运,逃不开的。”焦渥丹凝视着跪在地上的梅栎清的脸庞,伸手摸了下她的脸颊:

    “梅家大小姐这张脸真漂亮,如果不用在该用的地方,真是可惜了。”

    一股寒流顺着焦渥丹的指尖传到梅栎清身上,从背脊升到了头顶。

    梅栎清不寒而栗。

第七十章 不由

    “焦先生要我长姐做什么?”梅栎桐觉得焦渥丹的话隐隐约约有些不对劲:“难道是要我长姐做那些下作的事情?”

    “小家伙儿别紧张,老身让你长姐做的事情,左不过比梅家让你长姐进宫强吧,不会让你长姐做那些卖肉的事儿。”焦渥丹知道自己话说茬了,让几个小家伙误会了。

    闻言,三人皆放下心来,只要不是那等以色侍人的差事就好。

    “焦先生别卖关子了,你想让我们姐弟二人做什么?”梅栎清语气不善地问道。

    “这话就由我来回答吧。”紫儿推开门走进来说道:“是我让焦先生出山的。”

    梅栎清想不明白,这时候紫儿怎么会进来,还说她让焦先生出山的。紫儿看起来比她还略小些,怎么会有这等能耐?之前紫儿不是一直待在青云观做巫女吗?

    但又在情理之中。要不然为什么今儿个下午紫儿特地带她去清明阁换衣服,看起来还与焦先生熟识的样子。似乎坊间没有传闻说两人有关系,如果凭着与焦先生有这等关系,紫儿怕不只是侧妃的位置。

    梅栎清心底忽然间划过什么。

    联想到之前马球场上陛下与谢博宇之间古怪的对话,再加上紫儿对她坦然一些什么。梅栎清发觉自己是不是误会谢博宇什么了。

    见梅栎清若有所悟的样子,紫儿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继续说着刚才的事情:“焦先生是我请下山的,包括九年前的瘟疫之事也是。”

    “灵安留,吟青黄,遍观此,眺瑶堂。众嫭并,绰奇丽,颜如荼,兆逐靡。”紫儿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想必刚刚焦先生已经和你说过了吧,我们就是为此事而来。”

    “我还是不明白二位想让我做什么?你们二位也知道我目前的处境,要人没人,要什么没什么。”梅栎清面色凝重:“难道看着我颜色好?让我去做祸国妖姬?”

    “哈哈哈,凭梅家大小姐的姿色与妲己、貂蝉之流,还是相差甚远,梅家大小姐想做也做不了啊。”紫儿捂着肚子笑道:

    “果然我没有选错人,你们几个小家伙光异想天开这一项,就足够我乐上好一阵子了。”

    “紫儿别和小家伙儿们绕弯子了,你没看见他们脸色都绿了吗?再闹下去就不好看了。”焦渥丹憋住笑说道。

    “很简单,就是让梅姐姐你,梅家大小姐梅栎清,拜南焦焦渥丹为师。”紫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拜师?就这么简单?”梅栎清好奇道,不就是拜个师吗?需要说得这么吓人吗?

    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梅栎桐与石青,如果焦渥丹先生与紫儿说的话太过分,在这里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

    “梅家大小姐拜入我师门以后,生死就不由得你了,难道还不严重?”焦渥丹收敛了笑意说道:“以前你可以依着梅家的余威嫁入一个好人家吃穿不愁,生个好儿子并把他抚养长大,然后继承家业,你一生的任务就完成了。

    糟心的事情不过是找几个通房防着那些踩着你儿子上位的小妾,有个恶婆婆就比谁熬得过谁。”

    这不是女人的一生应该做的事情吗?女人除此以外好能做得了什么?

    梅栎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紫儿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的先生,北莫莫如是,她以一己之力敢违抗天威,做了秦家男人都不敢做的事情,给秦侯一脉挣得了一个前程。

    莫如是为了心中的信念不惜被世人摒弃,连家人都不敢给她一个庇护所。眼前就有个好例子放在眼前,你怎么不会学学呢?白让莫如是先生教了你几年。”

    莫如是先生的说过的教诲,在这一刻又鲜活起来:“栎清,我曾说过孔老夫子的话‘诗三百,思无邪’。有邪念的从来不是诗词文章,而在于人心。”

    “我不明白,我能做什么,就算做了焦渥丹先生的学生又能怎样?焦渥丹先生能得到什么好处?比我聪慧的女子不知几何,焦渥丹先生为什么非得挑上我?”梅栎清心里一团乱麻,弄不清焦渥丹先生收她为徒到底为什么,是好还是坏。

    “小家伙儿还不劝劝你姐姐,只要你姐姐拜了老身为师,不但你的差遣就免了,还有其它的好处呢。”焦渥丹对梅栎桐说。

    “其它的好处,比如呢?该不会给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那样的好处吧?”梅栎桐实在摸不清焦渥丹与紫儿葫芦里卖什么药,这么几个来回下来,他也是摸不清头脑的。

    “背靠冷月观,算不算是好处?”焦渥丹说道。

    “你是说…那个各大道观都要以青云观马首是瞻的冷月观?那个几百年才出世一次的冷月观?”梅栎桐说话的时候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我还以为冷月观只是传说中才存在的呢,没想到是真的。”

    要说焦先生她们是好人,为什么不直接等长姐醒来以后对长姐说收她为徒就好,还要把他扯进来。要说她们两人是坏人吧,提出来的与其说是要求,还不如说是丰厚的条件。

    毕竟大魏朝同时能拜“南焦北莫”两个女先生的,只有自己家长姐一人,以后的婆家不都争着抢着要娶啊。但看焦先生与紫儿的意思,以后长姐的婚事就不能自己做主了,这倒难办。

    目前看下来,拜焦先生为师是好处与坏处都有,就看长姐自己怎么抉择了。

    “冷月观啊…这三个字抬出来,就容不得我拒绝了。你们把阿梓扯进来,不就是让我投鼠忌器吗?如果我不上,就是阿梓上。”

    梅栎清比梅栎桐看得清楚,眼前两人绝不会让她做什么好事,梅栎清心中愤恨道:

    “我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冷月观,竟会使出如此要挟人的手段?难道传说中的冷月观解救苍生,就是这么解救的?”

    “总要有人牺牲。”焦渥丹缓缓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梅家大小姐,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现在无权无势,还一步步被人逼到了死角,老身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让你看清楚你目前的处境。

    你想要自救,就得付出什么。”

    “那为什么是我?”

第七十一章 花园

    等焦先生、紫儿与三弟走后,抱朴阁内空空荡荡的,只有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屋子的一角。

    这一天发生的太多,梅栎清来不及细细整理,一股困倦席卷而来,要把梅栎清拽入梦境。

    梅栎清却不敢睡,怕噩梦连连,怕梦里面众叛亲离,只有自己孤身一人。

    梅栎清想,依着祖母的智慧总该知道她被高家下了毒,听石青说自从她被送入抱朴阁后,祖母没有来看过她,不知道祖母是不是和哪家老夫人续起了旧情,绊住了手脚,没工夫来看她。

    父亲说是不方便前来,等千鹤宴散了以后接她回去。自己的母亲更不用说,巴不得她死了,只要二妹与三弟活着就好。

    令她意外的是,二妹、三妹居然来看她了,最后被小弟挡了回去,听说她们与自己的未婚夫去了后花园赏花去了,也不知道是赏花还是赏人?

    朱彤,她也能理解她弃自己不顾,毕竟握着她把柄的是祖母。以祖母的厉害,能让朱彤如此忠心于祖母,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至于谢博宇…自己猜不透他的心思,不去想他了。

    如果,如果焦渥丹先生不来救她就好了,在伏生散的作用下,她没有知觉,就这样睡过去也好,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这些烦心事她无从解起。

    与梅栎清这边冷冷清清的抱朴阁相比,后花园却热闹无比。

    夜晚弥漫着桂花的味道,西域传来的婆罗门卡迈勒静静地张开了花瓣,由原来的紫色花蕾幻化成了一朵朵白色的花,与桂花的味道相映成趣。很多人第一次见这种花,都捧起来借着月光打量。

    “父亲,这种花真好看。”王和安对着自己的父亲,京兆府尹王王映寒说道。

    “和安姐姐可比花好看多了。”褚惜礼从王和安背后蹿出来说道:“这种什么什么迈勒的花勉勉强强能衬得上和安姐姐。”

    “你这个泼猴儿。”王和安捂着嘴笑道:“是不是今儿个晚上的金爪蟹给你嘴上抹了蜜,说话那么甜。这种花叫婆罗门卡迈勒,传说当初身毒国的神灵的儿子死了,神灵便将大象的头安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时,梵天卡迈勒洒下了圣水,他的儿子才复活。后来便把这种开在夜间的花叫婆罗门卡迈勒,寓意是可以转死为生。”

    “和安姐姐你真博学。”褚惜言睁大了眼睛看着王和安,十分羡慕的样子:“你从哪里知道这些故事的,以后多讲给我听听。”

    “是栎清讲给我听的。栎清的三叔是鸿胪寺卿,栎清跟着她三叔听了一些。”王和安说到梅栎清,眉宇间依稀有些愁容。褚惜言想说什么,张着嘴半天说不来。

    “你们几个小娃子去一边玩儿吧,我们几个大人谈些政事。”褚惜言的父亲左冯翊褚青松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又对自己的夫人说道:“念慈,把几位大人的女儿和咱们女儿领出去赏花吧,我们谈些政事。”

    “好的相公。”褚夫人浅笑盈盈,领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朝着后花园深处走去。

    褚青松希望自己这个小女儿更大些不要像大女儿褚惜礼那么让人费心神。

    也怪他当初起的名字不好,该惜礼的不惜礼,取了惜言的名儿话反而比谁都多,以后他给孩子取名字要慎重了。

    严凝霜的父亲右扶风严海澄也示意女儿跟着王和安等人去后花园到处走走。听说这后花园是高太尉花重金修建的,难得有机会可以四处转转,还有晚上开的花,借着月光赏玩,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等自己的女儿们被褚夫人都领走后,几位大人才借着清风明月把心里那点子事抖了一点出来。

    “王兄,今儿个晚上的西凉使臣,后来那个从金粉里面冒出来的女子,还有皇上、晋王爷、高太尉、皇后娘娘几人的态度也是耐人寻味啊。”褚青松先问道。

    “金粉冒出来的女子看样子是赫赫人的血统。”王映寒猜测道:“今天赫赫人、西凉人一前一后,看样子是来高太尉七十大寿上搭台唱戏的,高太尉对那个妙龄女子避之不及的样子也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不就是婉拒了那女子入高府吗?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右扶风严海澄看不出里面的门道。

    “道道可就多了。”褚青松解释道:“你有没有看见之前晋王爷要把那女子推给皇上,女子不从吗?还盯着高太尉看,那意思不说很明显了吗?”

    “原来是这样。那女子看样子和高太尉的曾孙女高剑英差不多大啊,我就没往上面想。”严海澄后知后觉道:“我怎么能想到那女子感兴趣的不是咱皇帝陛下,而是一个老叟呢?”

    “这可把高太尉气得够呛。”王映寒说道:“那赫赫女子以为咱大魏朝的人都喜欢他们赫赫人的美貌,喜欢那点子情趣,之前和高太尉差不多年纪的估计也拿下来过。

    虽然那赫赫女子学咱们魏朝官话、说话习惯已经差不多了,但是她不明白对于高太尉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名声!胆敢给高太尉这么没脸,赫赫人怕是和高太尉结仇了。”

    不远处梅仲机和二弟梅仲梁站在花树后听到了大部分来龙去脉:“王大人在高太尉的地盘上说这些话,不怕结仇吗?二弟你怎么看?”

    “阿禄没有看法,大哥咱们回去吧。”梅仲梁劝道。

    “王大人身后是他的岳父李丞相,和卿卿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梅仲机自顾自地说道:“李丞相可是卿卿的先生莫如是的外祖父呢,你说凑不凑巧,转了一圈儿又回到卿卿身上了。”

    梅仲机说完的时候,梅仲梁已经走远了,梅仲机快步跟上,

    梅仲机在心里嗤了一声,自己这个二弟只会扒着女人的裙摆过日子,越活越倒回去了。

    而王和安几人由褚夫人带领着,走到了后花园较深的亭子处,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第七十二章 折腾

    “和安姐姐,咱们往那边走吧,那边好像有一道暗门。”褚惜言借着月光,看见花树丛中有条缝,指着告诉王和安后,抬腿就往里面走。

    “惜言!”王和安来不及拽住褚惜言,只得提着裙子跟上。

    褚惜言突然间止住不动了,王和安觉得蹊跷,绕过褚惜言看过去,只见远处隔着一座水潭的亭子里,有一对男女缠/绵在一起,难分难舍。

    王和安吓到了要喊出声,背后有只手捂住了王和安的嘴,王和安闻到那人的味道是严凝秋身上的檀香味,瞬间冷静下来,褚夫人也捂住了褚惜言的嘴,四个人面面相觑,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出声,只得想法子找机会脱身了。

    “眉儿。”男子把女子拉远些说道:“今儿个下午我查到了那枚石子的蹊跷,是梅家大小姐和晋王偷听咱俩说话。梅家大小姐我已经想办法解决了,你不用担心了。”

    王和安几人却突然紧张起来,不知道梅栎清现在情况怎么样,是不是万分凶险?褚惜言更是恨不得挣开自己母亲的怀抱,冲出去问个明白。

    “可是晋王那边…”女子泫然欲泣好像要哭出来一样:“晋王爷会不会说出去?”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好,晋王爷和我们高家也没有什么仇怨,要真算起来,他还欠尔昭的呢。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他应该也不会和我们计较。”

    “可是,可是晋王爷不是喜欢梅家二小姐吗?梅家大小姐和二小姐沾亲带故的,他会不会…看在二小姐的份上为难我们?”女子扑在男子怀里轻声啜泣起来。

    “眉儿,不要哭,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自己的女人为难。”男子抱住女子轻声哄了起来。

    “不好,有人来了。”男子耳力极佳,隔着老远听到了什么,拉着女子往一侧撤去:“眉儿咱们快走。”

    两人钻入亭子旁边的一处花丛,消失不见了。严凝秋觉得有些不对,好像那男子离开的时候往她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王和安几人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刚刚看到那一幕的不止是她们几人,后面几人把她们堵个正着,一时间进退不得。

    王和安在心里哀嚎,果然不能做坏事,一做一抓一个准。

    从远处走来几人,听声音像两女一男,等走近了,王和安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那么耳熟,同时心情也更加难过。

    “二妹妹,刚刚的夜来香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香啊?”郭万年凑到梅栎宁面前闻道。

    梅栎宁总觉得这郭万年话里有话,好像调戏她一样,让她十分厌烦:“郭世子觉得香就好,栎宁这就和三妹妹一起回去。”

    梅栎静哪里肯配合梅栎宁:“二姐姐,郭世子,不对是未来姐夫是一片好意,你怎么能这么对姐夫这么说话呢?”是大姐夫,还是二姐夫就难说了。

    “就是就是。”郭万年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二妹妹不如和本世子留下来,一起欣赏半夜开的昙花吧,正所谓昙花一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世子,要不然咱们去那边欣赏玉下珠吧,那种花也是在夜里开的,奴才听说怪好瞧的。”郭万年旁边的侍从提议道。那玉下珠正是在后花园的入口处。

    “郭世子咱们不去看什么昙花了,开得快谢得也快,栎宁觉得玉下珠这个名字很美,去看玉下珠吧。”梅栎宁看明白梅栎静这是和郭万年一起下套了,对采青使眼色,让采青帮她脱离目前的困境。

    采青哪里肯帮她呢?采青的主子是皇后娘娘,而不是梅家二小姐梅栎宁。梅家二小姐一心想入宫,以后势必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不如就顺着梅三小姐的意,成全了梅家二小姐和郭家世子,也正好给梅家大小姐一个没脸。

    姐妹易嫁这样的丑事,再加上皇上之前羞辱梅家大小姐“容姿平常,举止笨拙”,只会让其他人觉得梅家大小姐有什么问题,足够让梅栎清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谁让梅家大小姐不安生在梅家待嫁,给她惹出来那么多乱子,害得主子责罚于她。

    “采青…”

    梅栎宁使了无数个眼色以后,采青一点反应也没有,低眉顺眼的模样好像平常一样,但使唤不动采青的感觉,让梅栎宁开始后怕起来。

    眼前诺大的亭子处只有梅栎宁、梅栎静、郭万年主仆几人,亭子前面还有个水潭,可以退的路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梅栎宁一个弱女子根本逃不走。

    郭万年见有梅栎静帮衬着,梅栎宁的丫鬟也不搭理自己家主子,只觉得自己乘了千鹤宴的清风,运气好得不行,想要什么有什么。

    梅家大小姐被高家人用球棒这么一打,不死也是残废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梅家二小姐,又这么凑巧地自己把自己送到他嘴里来,有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夫人,以后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像自己那个不争气的爹被自己公主娘管着,夫纲不振。

    郭万年搓了搓手,慢慢走到梅栎宁面前:“二妹妹就从了我吧,不就是看个昙花吗?值得二妹妹大惊小怪的?走,来让哥哥我牵着你。”伸出手就要去抓梅栎宁的手。

    “世子…”郭万年旁边的侍从想要拦着郭万年,郭万年只说:“滚开。”

    自己的公主娘亲把这么个货色派到他身边有什么用?难道要像管他爹一样管着他吗?自己一辈子也要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做梦去吧。

    梅栎静看着时机,将梅栎宁往前一推,不偏不倚将梅栎宁撞进了郭万年的怀中,郭万年欣赏地对梅栎静点了点头,紧紧搂着来之不易的肥肉说:“二妹妹,你就从了哥哥我吧,咱们看花去。”一转手把梅栎宁抱了起来,要往僻静的花丛里走去。

    “哼哼。”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正在进行的香艳的事情:“本王没有想到郭世子平常做什么事情都在最后,今儿个却手脚伶俐起来,直接要生米煮成熟饭了?”

第七十三章 叫嚣

    场面一度很尴尬。

    一个是传闻中心心念念仰慕梅栎宁的晋王爷,一个是皇上,几个月以后梅栎宁即将要入宫,名义上就是皇上的女人。

    郭万年脑子是怎么长的,一下子招惹到了这么两个主儿。饶是郭万年平时嘴皮子利索,一时间也找不到话说。

    褚夫人壮着胆子出来说:“臣妇见过皇上、晋王爷。臣妇恳请皇上、晋王爷容许我们几人告退,我家相公还有其他几位大人都在外面等着。”今天见了不少不该见的事情了,再待下去,没准会出大乱子。

    “哦,左冯翊家的夫人和二小姐,京兆府尹家的小姐。”皇上一一数到:“还有右扶风家的小姐。左右内史的家眷都到齐了,今儿个的千鹤宴可还吃得尽兴。”

    被皇上点到名了,王和安等人出来和皇上问安:“臣女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又向晋王谢博宇文安:“臣女见过晋王,晋王爷万福金安,臣女和家人都十分尽兴。”

    “几位小姐平身。”皇上称赞道:“不错不错,左右内史家的几位小姐都长得如花似玉的,看年纪也不小了,可都曾许配过人家了?”

    王和安几人还小,听不出皇上话里的意思。褚夫人明白皇上话里带着威胁,今晚上在这里看见的前后两桩事传出去,就别怪他拿几位小姐开刀了。

    “王小姐、严小姐已经订过人家了。我家言儿年纪还小些,打算今年相看人家。”褚夫人照着面上的话回答道:“两位小姐和我家言儿都小,又隔着远什么都没看见,如果说了什么冒犯到皇上和晋王爷的,都是童言无忌,请皇上和晋王爷宽恕则个。”

    “今儿个的事情就到这里为止,褚夫人与几位小姐可以离开了。”皇上扫了几位官家小姐一眼,见她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满意地点了下头:

    “褚夫人和几位小姐路上注意安全,朕让赵公公送你们出去,别再走错了路。”赵公公拱手领命,引着褚夫人和几位小姐向花园口走去。

    等几人走远后,皇上饶有趣味地看着晋王谢博宇:“王弟,今儿个这种情形你可料到了?”

    梅栎宁的手还被郭万年紧紧攥在手里,郭万年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梅栎宁被皇上这一句给臊到了,使劲想把手给挣脱出来。

    梅栎静一动不动,轻易注意不到她这个人,眼前的一切好像和她无关一样。

    晋王爷长叹一声:“皇兄不要取笑臣弟了,臣弟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似是十分伤情地望了望被郭万年攥紧的手,垂下头不说话的样子。

    皇上心知肚明,自己的王弟又演上了:“博宇,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梅家二小姐说的?”

    “王爷。”梅栎宁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她怎么就一心想进宫,错过了这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男子。特别是让她看见了她这副丑样,她虽没有对不起他,但也没有脸面对这个“深爱”着她的尊贵的王爷。

    “梅家二小姐,既然,既然你已经心有所属,本王也只能祝福你们。”谢博宇扶着皇兄的肩膀,声音变得颤抖了起来。

    “王爷,臣女和郭世子毫无关系。臣女把郭世子当作姐夫,谁知道郭世子竟然对臣女欲行不轨。”梅栎宁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郭世子,你总抓着梅家二小姐的手不放,是不是不太合适?不怕把人家嫩枝儿似的纤纤玉手给折断了?”郭万年听见皇上的话,吓得赶紧放开攥着的梅栎宁的手,过后还意犹未尽地捻着手指,回味着刚刚停留在指尖的触感。

    皇上眯着眼看着郭万年,看似没有情绪起伏,对皇上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皇上发怒的前兆:“郭世子,对于梅家二小姐的控诉,你怎么说?”

    “今儿个千鹤宴太精彩了,臣一不小心吃醉了酒,唐突了梅家二小姐。”郭世子打定主意吃定了梅家二小姐:“臣因无心之失毁了梅家二小姐的闺誉,臣愿为梅家二小姐负责,娶梅家二小姐为世子妃。”

    “那梅家大小姐呢?你就不为梅家大小姐考虑考虑吗?”皇上纵使为难过梅栎清,此时此刻也看不上梅家相看的人。

    梅家能配得上的人家有的是,怎么就找了个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要人品没人品,要人样没人样,郭万年从骨子里糟透了。

    “如果梅家大小姐愿意做小,臣不是不能考虑。”郭万年倒挑挑拣拣了起来:

    “姐妹共侍一夫不是没有过,像娥皇女英就做得好好的,梅家大小姐三从四德学得到位的话,这样的事情肯定能做到。”

    “郭万年,你无耻。”叫起来的是梅栎宁:“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心思,你还要不要脸。还娥皇女英,你以为你是舜帝啊,你心里有没有点数啊?”

    “世子,少说两句吧。”郭万年的随从劝道,他不相信世子没有看出来皇上、晋王爷已经生气了。

    梅栎宁不喜欢梅栎清,更不喜欢被外人这么辱没。祖母、父亲找的这是什么人啊,这算是人吗?

    “那梅家二小姐想怎么样啊?”郭万年丝毫不听随从的劝言,反而变本加厉地说:

    “你的清誉被本世子毁了,你姐姐已经被皇上批上了‘容姿平常,举止笨拙’八个字,再被我肃云伯府退一次婚,她不嫁给本世子嫁给谁?谁还会要她这个没有名声的破鞋?”

    梅栎静看事情不妙,慢慢地往外面移,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郭万年,你在朕面前这么嚣张,是不是当朕不存在啊?”皇上话虽短,却掷地有声:“还是肃云伯府已经可以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得罪了世子。”郭万年旁边的随从把郭万年打昏了,并向皇上、晋王爷、梅家二小姐请罪道:“我们家世子喝醉了,说的都是些胡话,请皇上、晋王爷、梅家二小姐见谅,改天我们家伯爷会带着世子亲自登门请罪。”

    说完以后,随从带着郭万年消失不见了,连皇上、晋王都佩服这位随从的轻功和胆量。

第七十四章 问情

    “王弟,你和梅家二小姐单独谈谈吧。”皇上谢博翰对谢博宇挑了挑眉:

    “佳人遭此唐突,王弟一向爱慕梅二小姐,怎么样也得安慰两句。你看梅家二小姐手腕红的,细皮嫩肉的过两天就青了。”

    皇上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梅栎静,看得梅栎静心里一突突。

    谢博宇恨得牙痒痒,皇兄就是故意的,皇兄巴不得他不痛快。

    皇兄明明知道他急着回抱朴阁看看卿卿的伤势如何了,千鹤宴散了以后对他说“咱们兄弟俩好久没有谈过心了,不如陪皇兄走走,听说远鹤楼的后花园到晚上别有景致”之类的云云。看皇兄那副架势,他不跟皇兄走,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谢博宇以为陪皇兄散心聊天,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谁知道又是看见高家人偷/情,又是看见那个狗东西调戏梅家二小姐。偏偏他之前还做出一副“钟情”于梅家二小姐的样子,更是脱不开身。

    谢博宇决定等千鹤宴结束以后,通过梅府里的眼线安排卿卿去烧香,他们两个一起去去晦气,祈求诸天神佛的保佑,要不然这样折腾的日子啥时候到头。

    更让谢博宇揪心的是,他之前听梅七来报说,卿卿一直高烧不退,恐怕伤情有些凶险,让他快点带人赶过去瞧一瞧伤势。

    有时命运就那么诡异。一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事,却变成了个人命运的重要分割点。

    就算谢博宇料事如神,也想不到他这次没有推辞跟着皇上去了后花园,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会让他与梅栎清之间的关系平添许多波澜。

    梅二小姐看着眼前的两人气质不同,却有相似的面容,一时间心里无法选择了。

    晋王谢博宇她是喜欢的。

    当年第一次晋王爷来到梅府里找康平郡主,也就是夏研有事儿,她碰巧经过浮翠阁门外。晋王谢博宇见到她后,忽然间手里的马鞭掉了,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

    她那时鲜少见过年纪相当的外男,特别是风流倜傥、又年轻有为的年轻男子,一时间她手足无措。

    还是谢博宇先反应过来,对她说:“在下见小姐长得漂亮,不好意思做出了如此无礼的举动,请小姐见谅。”

    那时她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赫赫有名的晋王爷,皇上的左膀右臂,最亲近的亲王。

    她也不记得她后来怎么做的,只记得那时候晋王爷赞了她的心里那种甜。这件事情被夏研小郡主知道后,还和晋王爷闹了好大阵子脾气。

    后来夏研小郡主和晋王爷和好后,晋王总会在她们相遇的那条走廊上喂着池里的鱼儿等着她。日子久了,她对晋王爷的感情越来越深。

    有一天,晋王爷一块镶着名讳“宇”的玉佩不小心掉了,被她给捡到了。她做了个绳扣戴在脖子上,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谁知天公不作美,她去参加宴会的时候被李丞相的曾孙女发现了,闹得满城风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有了晋王爷的玉佩。

    晋王府那边只说了声是他们王爷送给梅家二小姐的,有这句话就算晋王爷谢博宇默认了与梅家二小姐的关系,她心里比晋王爷赞她人美的时候心里更甜了。

    祖母知道后却大发雷霆,强行把那块玉佩搜了出来,一把扯断了她辛辛苦苦编了几天的同心结,把那块玉佩送了回去。

    祖母又吩咐下去不准晋王爷再过府找夏研小郡主,要找的话到梅府外找去,别让晋王爷挑唆坏了府里的姐儿。

    祖母还警告她说,就算她死了也别想嫁给晋王爷,为人如此轻佻,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呢。

    她那时什么事情都不懂,只会一心听长辈的话,晋王爷不来梅府了以后,久而久之她就再难见到晋王爷了,小时候的心思就淡了。

    长大点看见长姐要进宫得到了全府上下一致的赞扬,她也想和长姐那样成为梅府里的人的骄傲。

    长姐及笄宴那天,她第一次见到了与晋王谢博宇眉眼相似的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她被皇上俊美的外表给迷住了,长姐又在那次及笄宴上被皇上训斥,再也进不了宫,她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发了狠苦练礼仪规矩,一心想在来年春季选秀上夺得头彩,让皇上高看她一眼,然后成为皇上的女人。

    现在看来,与威严不可冒犯的皇上相比,她还是更喜欢那个一直钟情于她的晋王谢博宇。

    “王爷,这些年来,您可还好?”梅栎宁这句话不经脑子就说出来了,说完以后也暗自恼火自己太心急了。

    梅栎静想都不用想,知道梅栎宁是犯花痴了。如果梅栎宁此时知道晋王爷喜欢的是她们大姐梅栎清,会做何感受?

    那肯定又是一场好戏。

    “秋天夜深渐凉,你那点衣服没穿够,梅二小姐你今天又受了惊吓,赶快和梅家三小姐回去早些休息吧。”谢博宇的话看似关心,其实把他与梅栎宁的距离拉远了。

    “王弟真是怜香惜玉啊。”皇上拍着谢博宇的肩膀说道:“梅二小姐好像明年要选秀女了吧。朕看你与王弟还有些旧情,想成人之美,朕就免了你进宫吧,改天选个黄道吉日给王弟和你赐婚。”

    又对谢博宇说:“王弟不会拒绝吧?你‘心心念念’的梅家二小姐朕把她还给你。王弟可要好好珍惜啊。”

    梅栎宁心里十分感激皇上的关怀,一想到自己可以延续以前未完成的梦,心里乐开了花。她就说自己运气好,每次都会逢凶化吉,心想事成。

    长姐又有什么了不起?皇上对她唾弃,长姐的未婚夫也看不上她,她羡慕长姐又有什么用?梅栎宁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心里对长姐挺直了腰杆。

    谢博宇也想到皇上下面会说什么,连忙堵住皇兄的话头:“王弟当年曾接触过梅家,梅家长辈如果同意,王弟早就娶梅家二小姐进门了。就算皇兄赐婚,没有长辈的认可和祝福,梅二小姐夹在中间很难办。皇兄的心意王弟就心领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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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先生传奇介绍:

上巳之春,终究是过去了。梅栎清心底不再对晋王谢博宇抱有希望,与如意阁阁主邹源合作,想从千鹤宴上探听到高太尉与姜御史的消息…

从鬼门关回来的梅栎清不再心慈手软,设计了火烧城隍庙一事,不料这时京城里传起了她是“梅家女”的消息。女先生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先生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先生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