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祸害
“呀!”
夏研没料到三房的人都在梅栎清屋子里头,一看到梅栎泽,捂着脸躲到了谢博宇的身后。
梅家三房的人本来看见梅栎清昏睡不醒,心情沉重,听到夏研的声音、看到夏研动作,都忍俊不禁。
“给晋王殿下请安。”梅家三老爷梅仲樟先过来和谢博宇请安,紧跟着梅二夫人窦菱雨携两子一道给晋王问安。
“平身。”谢博宇也给梅家三房的人介绍夏研道:“可能几位不太熟悉,这是长公主殿下的爱女、康平郡主夏研。研研,这几位是梅家三老爷、三夫人、大少爷还有二少爷。”
“给康平郡主请安。”梅家三房四人给夏研请安道。
夏研红着脸,故作镇定从谢博宇身后走出来:“各位平身,不必多礼。”
夏研一想到可能未来的公婆给自己行礼,虽知是应该的,但心中觉得有些古怪。
谢博宇嘴角露出微笑,没有戳穿夏研的心思,可未来的大舅兄,他怎么肯轻易放过:“这是大公子吧?上次来去匆匆,还未和今朝会元多聊几句…”
谢博宇只字不提为什么梅栎泽会来去匆匆。
梅栎泽也不是吃素的:“臣也为没有机会和晋王一叙旧情而十分遗憾,不如咱们去屋子外面长聊,别打扰家父家母与康平郡主看望大妹妹。”
梅栎泽直接断了谢博宇的后路,一切听起来也是合情合理。
三夫人窦氏察觉到自家儿子话语里面的火药味儿,觉得有些奇怪。而三老爷梅仲樟有些看明白其中的道道,便吩咐小儿子梅栎灵道:
“阿孚,跟着你哥哥去和晋王一道说说话,能见到晋王,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好好和晋王学些东西。”
“是,父亲。”二公子梅栎灵说道。
二公子梅栎灵最喜欢这个大哥,平日里在府里读书习文,难得见到生人,特别是名声在外、前几日府里头又遭了大火的晋王爷,让梅栎灵尤为好奇。梅仲樟才吩咐,梅栎灵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出去。
“阿孚,你慢些,小心别摔着!”窦氏在后面嘱咐道。
“别担心,阿孚都长大了,身子骨也没以前弱了,才几步路的功夫,累不着咱儿子的。”梅仲樟眼里头满是温情,看得夏研小脸一红。
“三夫人,三老爷您们请喝茶。”石青给梅仲樟与窦氏斟茶说道。
石青对夏研这边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招呼完两位,知道小郡主这是害羞了,忙给她解围道:“小郡主您坐,小姐身体有恙,昏迷几日不醒,不能起来招待您,真是过意不去。”
石青的话勾起了梅仲樟的怒气,但很快又被梅仲樟压了下去。
“梅姐姐和本郡主是什么交情,不在乎那些虚的。”夏研走到屏风后拉起梅栎清的手说道:
“梅姐姐,好端端的你怎么又病了呢,今年一年下来,你都病了几场了,是不是想偷懒儿,好好歇一歇。”
窦氏嗅到小女儿家不一样的情绪,过来插话道:“郡主您和卿卿感情真好,有你们这一帮小姐妹在,卿卿很快就会清醒的。”
“三夫人,梅姐姐这是怎么了?本郡主听到些消息,但都说得含含糊糊的,说什么梅姐姐去救晋王妃的时候昏倒了。具体发生些什么,连表哥都不肯告诉我。”夏研急得都哭了出来。
窦氏也有些哽咽:“郡主说的是。晋王府那场大火里面发生了些什么,谁也不清楚,问过四…三个丫鬟,都说不知道…还有请来了焦先生,焦先生也不知道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焦先生要带卿卿去南疆呢。”
石青几人识相地退到一旁,生怕两人再问起她们当日之事,谁也不愿意回顾那日的惨烈。
夏研也感觉了里面的蹊跷,但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原来是这样…可是梅姐姐昏睡不醒、和南疆有什么干系?”
窦氏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谁说不是呢,明年卿卿还要出嫁…这可怎么是好?”
“梅姐姐…”夏研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梅姐姐那么聪明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不愿意醒来,明明身体上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
梅仲樟叹气,窦氏也随夏研哭起来。
窦氏和夏研收住眼泪,窦氏握住夏研的手说道:“说来也是巧儿,难得和郡主说话那么投缘。今儿个臣妇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就把这个玉镯子…”
“三夫人这可使不得。”夏研赶紧推脱道:“三夫人不必那么客气…”
“郡主你就收下吧,这是臣妇的一片心意。”窦氏面上梨花带雨,为梅栎清难过是真难过,瞧着夏研欢喜是真欢喜:“以后臣妇见到郡主,才有些脸面呢。”
夏研好像抓住些什么,她看着窦氏眼中倒映的自己,小脸红扑扑的、加上三分难得的别扭,她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模样。她明白窦氏是看出些什么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原来自己也有那么忸怩的一面。
夏研又再次害羞地低下了头,窦氏含笑温柔地看着夏研,梅仲樟也随着窦氏的目光看向夏研。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谢博宇与梅栎泽两人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梅栎灵身上也沾上了尘土。不用开口,谁都明白谢博宇与梅栎泽两人是大打出手了。
“小儿顽劣不懂事,请王爷您恕罪…”梅仲樟把梅栎泽与梅栎灵两人一起提溜过来请罪道。
谢博宇拍拍身上的尘土:“不打紧,两位公子的心情可以理解,毕竟…”
“晋王殿下您祸害了臣的一个妹妹不够,还要祸害另外一个吗?”梅栎泽怒气难忍,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儿吼了出来:
“卿卿已经…您就不能放过她吗?让她安安生生地好好嫁个夫君,别再理这些糟心事儿了吗?”
梅仲樟也想看看谢博宇的反应:“晋王殿下,真是对不住,阿弥都被臣给…”
谢博宇插话道:“梅大公子的心情本王能理解,只不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出府
“只不过…梅大公子还没有资格代替卿卿说出这些话,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想什么、做什么,梅大公子好像也没有置喙之处吧?”
谢博宇这句话不光说给梅栎泽听,也说给梅家三房的人。
而梅栎清也听到了谢博宇的话,她的手指在被子下面动了动,也没有人发现梅栎清的异样。
“表哥!”夏研娇嗔道:“梅姐姐我已经看过了,咱们就先回去吧,正好母亲想要见你。”
夏研怕谢博宇和梅家三房的人闹得太僵,以后很难挽回。
谢博宇也拱手说道:“希望各位也能理解本王的心情。研研,咱们走吧。”
夏研和梅家三房的人道别,临走时多瞧了一眼梅栎泽被谢博宇打青的地方,满眼都是心疼。梅栎泽也对夏研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让夏研不要担心自己。
待几人走后,窦氏先是把两兄弟拉到一旁仔细看看,除了面上有些轻伤,也没有伤到大碍。拿出双手来瞧,手上脏了些,也没伤筋动骨。窦氏才松了口气。
窦氏把小儿子支开,单独拉着大儿子问道:“阿弥,你最近藏着的那条帕子是康平郡主的吧?快些老实交代。”
梅栎泽没想到窦氏会问这个,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是的话就损了夏研的清誉,说不是的话他也找不到其他借口来填补,便支支吾吾道:“母亲,这…”
“快和母亲说实话,母亲才能想法子…”窦氏知道梅栎泽上为难了,特地嘱咐道:“咱们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家。你父亲和我当初也是…”
梅栎泽的耳根通红,只点点头,没有说其他的话。
窦氏笑开了颜,她对夏研极为满意,也帮着梅栎泽疏解心思:
“母亲知道阿弥不是那种不自重的孩子,你和郡主…多半是托了卿卿的福吧。母亲一早就听说康平郡主和卿卿关系极好,能与卿卿走得近的女子,一般人品性情也是极好的。
阿弥之前顾着身子骨不好的阿孚,考学也比常人晚了几年。好在老天保佑,你今年得了个会元,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母亲先去探探护国公府的口风,如果护国公府那边有意思,等着你下次金榜题名,母亲定会和你父亲一道,去护国公府提亲。”
梅栎泽眼睛亮了起来,他没想到窦氏那么开明:“母亲,母亲这…父亲那边能同意吗?”
窦氏对梅栎泽眨眨眼:“那就看母亲的了。”
窦氏也不是那喜欢夸下海口的人,她有把握能说服梅栎泽答应这桩亲事。至于老夫人那边,有个郡主做孙媳妇儿,估计会乐得合不拢嘴吧?
窦氏在心中不屑道。
这次晋王府的事情,她知道周氏去了晋王府,可到现在,老夫人也没有给个交代出来。她本以为上次卿卿骊山坠崖的事情已经是底线了,老夫人还是如此冥顽不灵,也不知道她在护着些什么。
有什么东西,能比卿卿的命还重要?
就像晋王爷所说,他们没有资格代替卿卿做决定,卿卿是个活生生的人,卿卿想什么、做什么有卿卿的主意。
她不明白,卿卿为什么明知道是个火坑还往里面跳,看老夫人那样,也没有给卿卿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吧?卿卿为什么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卿卿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叫他们这些人怎么办呢?
窦氏叹了口气,强行止住了自己的怨念。
梅家三房看过梅栎清以后,去了梅老夫人的梧桐院里面与老夫人一起吃晚膳。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堵得慌。
梅老夫人就算再能忍,也无法对这样的情况无动于衷:“你们是不是对老身有什么意见啊?有什么话趁早说出来,别一个个丧着块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老身死了呢!没准儿你们心中最希望如此呢!”
梅老夫人重重地拍了下饭桌,一桌子人气也不敢吭。最后只有梅仲樟出来打圆场:“母亲,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谁想咒自己母亲死呢?实在是…看着卿卿那样躺着,着实是心里不好受…”
“卿卿昏睡不醒,老身也心里难受。都把焦先生请来坐镇了,要什么东西老身就给什么,从来没有克扣。你们还想老身如何?”梅老夫人气得都咳嗽了起来。
梅栎灵从嘴巴溜出来道:“都怪大伯母…”
“哟,原来病根儿在这里呢。”梅老夫人把气顺过来以后说道:
“周氏老身已经把她关了禁闭,身边的人手也撤换掉。不是老身不想严厉地罚她,而是家丑不可外扬。
对外面咱们怎么说?说周氏勾结叛党,差点儿把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给劫走?卿卿和阿矜的名声好要不要来?咱们梅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别忘了,卿卿明年就要出嫁了!你们两个小的也还没定亲,在这个节骨眼上,梅家不能传出不好的名声来!”
梅仲樟与周氏明白这个道理,可心中还是觉得梅老夫人一碗水没端平。
大家大户私下里处置人的手段多了去了,既能留住名声,也能让人受到惩戒,甚至让人无声无息地消失的法子也有,为什么母亲偏偏不肯下狠手。
梅仲樟想起来小时候自己祖母、也就是大周氏还在的时候,梅家里面就有些让人看不清的地方。
以前还以为是那几只金蟾引了人去作怪,现在从母亲对小周氏近乎无底线纵容的态度来看,梅家与周家之间还有更多的名堂。
连自家亲骨肉都差点儿被人家吞了,母亲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对那些人动手,梅府还要乱到什么时候?
梅仲樟越想越不甘心。
梅老夫人也看出来自己小儿子心中的怨气:“阿寿啊,母亲心里面有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有条线摆在那里呢。卿卿有焦先生护佑,必定会安然无恙。有时间多来看看卿卿吧,卿卿很快就要出府了。”
“卿卿要到哪里去?”梅仲樟没有听明白。
“焦先生要带卿卿去治病。”梅老夫人眼神放空,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第三百一十五章 会面
谢博宇去看望完梅栎清的第二天启程去了西北大营,走之前谢博宇依照约定,把秦王谢博智交给了谢博翰的人。
谢博宇像之前那次一样,大早上的天还未亮,谢博宇就带着贾世充一道摸着黑走了。一天以后,在半路上碰到了从相反方向回来的梅一。
梅一恢复了原貌,下马给谢博宇行礼道:“梅一,幸不辱命!”
谢博宇知道梅一向来做事稳妥,知道梅一已经初步为他在西北扎好了根基:“梅一起来吧,是本王应该谢谢你才是。这几天你辛苦了。”
“这是属下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梅一说道:“唯有一个人,似乎和京城消息来往密切…属下没能拿下。”
“是子屈吧?”这是谢博宇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他能这么快搞定,西北早就乱了。”
“主子所言正是。”梅一语气四平八稳,没有任何起伏。
“嗯,你快点回京城吧,其他人都想你呢。”谢博宇寒暄道:“以后晋王府就靠你们守了。”
“是,王爷。”梅一说道:“王爷先行一步,梅一在这里看着。”
谢博宇朝梅一挥挥马鞭,一路扬长而去。
梅栎清这边还昏睡着,焦渥丹、紫儿与风桥等人分别坐着两辆马车踏上了走向南疆的路。
梅栎清身边只带着宝蓝一个丫鬟,人多了,马车坐不下。其他剩下的石青与杏红都被送去了如意阁里,不敢再留在梅府里面了。
梅栎清被抬上马车前,梅栎静还特地来看了梅栎清一眼,对焦先生说:“劳烦焦先生多多照看我长姐,希望长姐早点儿平安归来。”
梅栎桐哭得不成人样,但也克制自己说道:“请各位在路上多照顾我长姐,等我长姐回来,阿梓给您们几位磕头。”
紫儿笑道:“瞧你,人没多大点,还学些有的没的的规矩。不必你磕响头,你把那些功课学扎实了,你姐姐醒过来一定高兴。”
紫儿说得比较含糊,她与梅栎桐是师徒的关系也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
梅栎桐猛地点点头:“阿梓一定会做到的,绝不让长姐丢脸。”
等马车离开以后,青玉问梅栎静道:“小姐,咱们还做那事儿吗?”
梅栎静好半天才说道:“做,怎么不做?咱们没有退路了…”
梅栎静说话有气无力,语气中透露出淡淡的迷茫,连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青玉你去给肃云伯府送个话儿,就说长姐被送去南疆治病了。世子那里…就说这几天天寒,我生了重病,怕世子染上病气,世子哪儿我就不去了。”
梅栎静说话透露着深深的倦怠:“梅家的事情什么时候到个头。”
青玉咬着嘴唇问道:“那舅爷那边…咱们怎么和韩家交代?”
“你还没看明白吗?长姐把大夫人与二老爷送进去,不是为了私仇!”梅栎静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你长点儿脑子吧!”
“不是为了私仇,还能为个什么?”青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两辆马车很快到了大魏与南疆的交界处,蓝将军已经早早等在原地。之前在千鹤宴马球赛上见到的姜骊艳、郑凌青、李虹儿也跟在蓝将军身后。
“将军…”除了梅栎清,几人下马车和蓝将军互相问候道。
蓝将军去梅栎清的马车前,撩开车帘看了下被薄被裹紧的梅栎清说道:“这姑娘怎么成这样了?上次见她还好好的,问她为什么把醉鬼楼的价钱做得和外面不一样,这姑娘回答得头头是道的,怎么转眼就…”
蓝将军眼里的可惜之情溢于言表。
焦先生伸手摸了下梅栎清的额头,为自己的徒弟说道:“她这几个月太累了,应该歇一歇了。她喜欢谁,咱就惯着她睡。把身子骨养好了,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情。”
蓝将军说道:“这小姑娘真不错,还和护国公打了个平手,要知道,当年本将军在护国公手下也没有走几招…”
“栎清也是拿命在拼,说实话,那时候老身就在场边,惊出一身冷汗,还不敢打断他们两人,生怕栎清那口气泄了,伤了筋骨…”
梅栎清有多拼命,基本一直陪伴着梅栎清走来的焦渥丹、紫儿都看得清清楚楚。
紫儿不耐烦道:“咱们快些走吧,再晚了路上就找不到打尖的地儿了,我可不想睡在荒郊野外。”
蓝将军笑道:“那好,咱们赶快动身,争取天黑之前到南诏国的地界儿用晚膳。各位准备换些薄的衣服,那边天气还比较热。”
蓝将军看起来气势粗犷,但心思依旧也细腻。
两辆马车并四匹马,不急不缓,正好天黑之前到了南诏国的地界。
谢博宇此时也到了西北大营,只有一个不是很熟的贾世充在一旁候着,看着天色自言自语道:“卿卿应该也到了南诏国的地界了吧…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南诏国的风光。”
“听说梅大小姐此次前去南疆,是为了治病?”贾世充问道。
“嗯,卿卿身上有好几种毒,就算有南焦焦先生在,也不能同时解开这几种毒…或许卿卿这次晕倒了,也是因为身上的毒打破了平衡,毒气慢慢沁入了全身…”
谢博宇越说,语气越弱,弱到就算贾世充耳力好,也差点儿听不见。
贾世充是看明白了,梅家大小姐真在晋王爷心里扎了根了,只能安慰道:“王爷您别泄气,有焦先生、紫侧妃陪在一旁,现在又加了个蓝将军,梅大小姐肯定会平安归来。”
“是吗?”谢博宇拿着酒杯在手里转着,意味不明:“为什么‘贾公子’你如此肯定呢?”
“报!子屈将军请求觐见晋王殿下,此时正在帐外等候。”西北大营的一个小兵禀报道。
两人对视一眼,贾世充立刻隐去了身形,帐内只余谢博宇一人独坐大帐之内。
不待谢博宇命人通传,一个人大笑着、在黄土之上踏出了结实的响声:“晋王爷久仰久仰,不知您是不是满意?”
第三百一十六章 换回
单凭相貌来看,那人长得白白净净,就像刚从香汤里面捞出来似的干干净净,甚至看起来还有点儿…女人的模样。
谢博宇看见楚子屈将军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眼,连忙给空掉的酒杯里面斟满酒,掩饰自己的失态:“赫赫有名的楚子屈将军喜欢不告而进?本王可没听说过,今天算是开了眼咯。”
谢博宇知道楚子屈有“美人将军”的名号,可没想到能有那么美,自己差点儿都失了神。
楚子屈的声音里面多了些耳朵能感觉到的刺:“原本以为从京城里面来的‘贤王’也是贤德明礼,人还没到西北大营就演了出‘借尸还魂’。
本将军特意来为晋王殿下接风洗尘,晋王爷抬嘴就是阴阳怪气儿的话,本将军也是长了见识。
当初为了您的那点儿心思,把本将军共事多年的护国公撤换掉,现在晋王爷您…是不是得偿所愿了呢?”
谢博宇看着楚子屈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楚子屈抬了抬下颌,眼中挑衅的意味越来越浓:
“晋王爷您更厉害的是…人未到西北大营,就又有了位与您‘一模一样’的‘晋王爷’前来西北大营坐阵,清洗了不少原是护国公麾下的大将为自己所用…晋王爷您手段好生了得啊!在下佩服、佩服,佩服至极啊!”
楚子屈毫不在意地把对当今圣上最为信任的晋王爷的不满摆在台上,就是为了让谢博宇下不来台。
什么手段,什么清洗。
只要在他楚子屈眼皮子底下,谢博宇别想用什么肮脏手段玩花样!
贾世充侧坐在房梁上,看着底下的好戏,好不容易看到谢博宇吃瘪,气息粗了一些,就被楚子屈发现了端倪:
“是哪位朋友远道而来啊?难道您就喜欢坐‘梁上君子’?怎么也不来拜会拜会本将军啊?”
贾世充以为谢博宇功夫已经够厉害了,楚子屈的功夫怕也不在谢博宇之下。谢博宇没有发话,贾世充只能装作没听过楚子屈的话。
“怎么着?还要本将军亲自‘请你’下来啊?”楚子屈往谢博宇对面一坐,大有贾世充不下来、他就赖着不走的意思。
“下来吧,楚将军想见见你的真容,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谢博宇吩咐道。
贾世充三步并作两步跳下了房梁,给楚子屈行礼道:“在下给楚将军请安。”
“这位就是随晋王爷来的客人吧?本将军也算是见识了‘梁上君子’是什么样。”
楚子屈挑眉看向谢博宇,谢博宇身上开始起了鸡皮疙瘩。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贾世充尽量往外面挪步,不让两尊大神注意到自己的身影。
“楚将军人长得美,嘴可没依着您的相貌一起长啊。”谢博宇拿了一个倒扣的酒杯给楚子屈斟满了:
“因着初来乍到的关系,本王不愿在这些小事上计较。若楚将军一味咄咄逼人,本王要怀疑这是不是您的处事之道了?”
楚子屈眨了眨眼睛,立马换了副热情好客的态度:“晋王殿下这是哪儿的话?这位应该如何称呼,是‘梅几’来着?”
“楚将军还知道‘梅字号’啊,楚将军知道博闻强识,屈就在西北一隅不是可惜了?”谢博宇把酒杯往楚子屈那边推了推:“这是本王从京城特地带来的好酒,楚将军您也尝一尝。”
楚子屈端起酒杯嗅了嗅,嫌弃地推到了一边:
“这是什么好酒?除了味道浓些,还不如咱西北出的高粱酒,那滋味儿晋王殿下尝过以后一定喜欢。本将军倒是对…最近京城新开起来的醉鬼楼出的花蜜水感兴趣。”
谢博宇捏紧了酒杯:“哦?美人将军也喜欢这些汤汤水水的,您应该托人告诉本王一声,本王也好给楚将军您带来啊。”
楚子屈看着谢博宇泛白的指节说道:“听说,那位打南边儿去了…”
谢博宇下一刻就捏住了楚子屈的脖子:“楚子屈,你究竟想做什么?”
楚子屈身后的将士想冲上来给谢博宇解围,楚子屈伸手拦了下来,一双漂亮圆润的桃花眼看着谢博宇:
“晋王爷,蓝将军前几天一大早就告假离开了。既然本将军知道,那么其他人也会…”
“楚子屈!”谢博宇细长的丹凤眼溢满了冰冷刺骨:“别绕弯子了,赶紧说你想做什么?”
“晋王爷那么快就沉不住气了,难怪要烧死…给那位让道。”楚子屈的声音越来越短促,眼睛里面尽是戏弄:
“那位也是一身本事,郎才女貌也与您相配…您想保那位平安,就尽早回京城,把护国公换回来!”
楚子屈被谢博宇掐得脸色煞白,笑得越是开心。
一个在京里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赚些名头,皇上也是被晋王猪油蒙了心,才把干得好好的护国公给换走的。
他身为大魏的将军,自得为大魏的黎民百姓考虑,晋王爷不管外面吹嘘得有多贤明,做事就是上不了台面,他不能纵容晋王爷在西北大营里面玩过家家!
“原来如此。”谢博宇舒了口气,换做他笑着望向对面的楚子屈。
楚子屈的笑容收了起来,漂亮的桃花眼里面带了不解。
谢博宇不应该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吗?只要做实了晋王的骄纵任性,皇上就不得不考虑把晋王爷撤换掉,再派护国公回来。
“晋王爷就不怕那位路上有个好歹?”楚子屈以为谢博宇惺惺作态:“那可是您的心头肉,您就不怕本将军…或者其他人做什么?他们去的是南疆,更容易动手。”
“楚将军也别在本王面前玩儿这些小把戏了。”谢博宇低头闷了一口酒道:
“如果楚将军您说的是别的,本王还真会担心。但是您说要对她下手…就算本王信不过派去的人马,也不该信不过蓝将军啊?
再说了,你我都知道蓝将军要去做什么,自然不会给蓝将军下绊脚石。给蓝将军下绊脚石,就是给大魏下绊脚石。”
第三百一十七章 倒打
楚子屈在桌子下面捏着纤细白皙的手指,心道晋王爷可真难伺候。
也怪他,把谢博宇想的太简单了。
想想也是,先皇留下的那些子嗣,死的死、伤的伤,留下来的秦王被捉去了,不知道目前人是在晋王爷手上、还是在皇上手上。
就一个齐齐整整的晋王能留在皇上身边,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儿,看来晋王爷不止是依托晋王的母亲娴太妃与太后之间的堂姐妹这层关系。
楚子屈眯起漂亮的桃花眼望向谢博宇:“晋王殿下咱们一起去宴会厅吧,大家正等着为晋王殿下您接风洗尘呢。”
真可惜,不是送走晋王的饭局呢。
谢博宇放下手中的酒杯:“楚将军您客气了,难为您亲自来接本王。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吧。楚将军正好为本王介绍介绍西北大营的情况。”
而梅栎清这边的晚饭也不好吃呢。
“这菜是什么味道,死咸死咸的。”紫儿吃了一口菜,一下子吐了出来,扒了口白饭,也吐了出去。
“紫儿别闹!出门在外,哪儿有那么多讲究。”焦渥丹也觉着味同嚼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紫儿看了看旁边的风桥道:“师兄,要不你…”
“你真以为我只是个做菜的啊?”风桥把银票子拿出来晃了晃:“想都别想,除非你拿出这个。”
“渥丹,你看他…”紫儿向焦渥丹撒娇道:“就会欺负我…”
饭店里面的小二眼神怪异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旁边那桌都是女人的看起来还正常,吃饭几乎没有声响,不论米饭还是青菜都吃得干干净净,连颗饭粒都没剩下。
而这边两女一男的这一桌,怎么觉着那么别扭呢?
一个老得可以做祖母的人,被一个小得可以最她孙女的人叫“渥丹”,旁边那个男人看起来和他们长得也不像,听小的那个叫他师兄,老的这个也不像是男人的师父啊。
小二在脑子里理三人的辈分,怎么理怎么都是乱糟糟的,干脆忙活起来,不去想这些七头八脑的东西。
等小二走了,紫儿的脸立马垮下来,冲着焦渥丹低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人家都给你下药了,你还吃!”
“咱们仨不是不怕吃些劣质的蒙汗药吗?你那么大惊小怪地干嘛?你娇滴滴地喊师兄、喊渥丹,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出来你不对劲。”风桥不忌嘴,又往嘴里面扒拉了一口饭,看起来吃得真香。
“那为什么蓝将军没有发现?”紫儿拿着一支筷子胡乱挑着碗里面的饭,饭粒被挑得到处都是。
焦渥丹与风桥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吃饭。
“你们就在这里吃吧,吃死你们算了!”紫儿感觉到了两人对听的轻视,气鼓鼓地起身回楼上的卧房里面去了。
卧房里面有照顾梅栎清的宝蓝还有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紫儿本来就觉得有些天热,看那个人的穿着更觉得热得慌。
宝蓝不会武功,焦渥丹带来的这个人也不知道武艺深浅、是不是会出手帮忙,所以她提前回来,生怕梅栎清与宝蓝遭了不测。
“紫门主,你怎么…”
“还叫什么门主!你是有多笨,那么长时间都改不了口。”紫儿把怒气撒在了宝蓝身上:”咱们现在不是在大魏,是在南诏!谁知道有没有人暗地里跟着咱们,你这么说就会暴露了。”
黑衣人淡淡地说了句:“放心吧,没有人跟着,连蚊子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紫儿轻蔑地说道。
“嗯,蚊子太吵,跟着的尾巴太烦,我就把他们给除了。”黑衣人说道。
紫儿与宝蓝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位大爷的话。
“你怎么没把饭带来?”黑衣人皱着眉头问道。
紫儿的暴脾气又上来了:“你以为我是丫鬟啊,你想吃饭自己去端!”
宝蓝看着两尊大神自己都惹不起,连忙说道:“我这就去端,我这就去端。”
黑衣人一声不吭,算是默许了宝蓝的自荐。紫儿却拦住了宝蓝:“你别去,这家店…”
“找死!”
黑衣人袖子一挥,身上带着的剑气把门都掀开了,那个试图往屋子里面灌迷烟的小蟊贼背朝地跌了下去。
“看吧,我就说这家店的饭不能吃。”紫儿叹了口气道:“宝蓝去看看栎清如何了。”
楼下焦渥丹、风桥与蓝将军一伙儿人也解决了残局,姜骊艳等人把店家和伙计有一个算一个给捆了起来。
为首的店家正堵着嘴、怒气冲冲地看着几人。
蓝将军把店家嘴里塞着的抹布给拽了出来,问她话道:“说,为什么要在饭菜里面放蒙汗药?”
店家是名女子,用螺子黛画了一对柳叶眉,眼睛水汪汪的,眼里的怒气更为她增了几分姿色。身上穿着大红色的粗布制的长衣,虽然看着笨重,实则轻薄透气。那衣领开到了差不多胸口的位置,忍不住让人再往下看。
“我呸!”女子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明明是你们大魏的人吃了饭想不给钱,才把我们绑了,好趁机溜走!
你们今儿个敢走,明儿个我就去告官儿。南诏的人不管,我就去大魏去告。大魏的官儿不管,我就去大魏的京城告御状!我就不相信了,大魏的皇帝敢纵容你们这些想杀人越货的人!”
蓝将军等人还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也不知道如何回这样滑不溜秋的话。
焦渥丹见多识广,不客气地说道:“还请店家您不要介意。如果您还有您这里的伙计把我们吃剩下的饭菜统统吃进去。别说给钱了,多给你两杯、三倍的价钱都没问题。不知店家您敢不敢呢?”
那个泼辣的店家没想到焦渥丹那么快反应过来,也梗着脖子说道:“谁知道我们不在场的时候,你们往饭菜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想嫁祸于给我们。我们虽然是小本生意,但也不是这样任人欺负的主!你们的奸计休想得逞!”
第三百一十八章 教众
“你还嘴硬!”紫儿把那个想往屋里放迷烟的家伙给绑好送下来,正巧儿碰到这一幕:
“你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敢把这些饭菜往你嘴巴里面送?”
紫儿把提溜下楼的伙计往地上重重地一扔,抄起一碗饭就往店家嘴里面灌:“既然你横竖说我们是恶人,那我们就恶人做到底了。这饭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蓝将军对紫儿这一手倒是十分欣赏,背着手看紫儿怎么处置接下来的事情。
一碗饭很快倒了大半碗进去,店家被噎得气儿都喘不过来,风桥只好拉住紫儿说道:“紫儿停手吧,你看她都成什么样子了,再这样下去就出人命了。”
“怕什么?老娘手上又不是没有过人命,多她一个不多。”紫儿把碗往桌子上一摔,气呼呼地坐在了饭桌旁边的板凳上,一副撒手不管的模样。
风桥苦笑着,帮店家把米饭抠了些出来:“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我师妹不懂事,多有得罪,请你多多海涵。”
饭抠出来一大半儿,店家把剩下的饭都呕了出来:“你,你们…算你们狠。”
郑凌青在后院儿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将军您快来看。”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蓝将军、紫儿等人都追到了后院儿去。
店家这下子脸色都白了,风桥看得清清楚楚,留下来看着她。
虽然店家起先慌张不已,很快她就冷静下来,抬眼娇俏地望向身旁坐着的风桥:“请问是您怎么称呼?”
风桥看着店家满脸的饭粒,坏心眼儿地没有提醒她,憋着笑说道:“在下姓风名桥,敢问店家您怎么称呼啊?”
店家摆出自己自认为最楚楚可怜的模样,下巴微收,眼神怯怯的,随时像要哭出来似的:“奴家叫冉奴,能不能请您给奴家解开,奴家,奴家是被人冤枉的…”
风桥假装没听见店家的前半句话:“原来是冉奴啊,你说你冤枉,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冉奴一脸义愤地看向身边的伙计:“都是因为他,觊觎奴家的女色。奴家新寡,身边没个男人,他…他就对奴家动了心色,他就逼着奴家做下奴家不愿意做的事情。”
冉奴看过去的伙计嘴巴被堵着,冉奴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哦?是什么事情?”风桥看似等着冉奴的双眼,其实盯着她眼皮上沾着的白饭粒问道。
冉奴刚想开口,紫儿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一嘴巴抽再冉奴引以为傲的脸蛋儿上,揪着冉奴的头发,把冉奴往后院里面拖:
“好你个狗东西,你睁开眼睛看看,你们竟敢做下这样的事情?满屋子的白骨,有的上面还沾着血色,肉都没剔干净,你竟敢…竟敢!”
紫儿平常脾气不好,但也没有气成这样的时候。
焦渥丹拍拍紫儿:“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你不是想见官吗?好,老身就如你所愿。”
“别,别…”冉奴一边眼角缓缓滴下一滴泪来:“奴家是被逼无奈,请各位大人饶了冉奴吧。”
冉奴又再次凄然地看向风桥,眼中满含凄然决绝的神情,好像风桥是她失散多年的恋人,此去一别,就再也不能相见似的。
几人是越看越生气,单看风桥想怎么办。
风桥走过去用食指抬起冉奴的下巴,一颗接一颗地给冉奴把脸上的饭粒摘下来,窄得之认真,摘得之仔细,就像老父亲给襁褓中的女儿换尿戒子似的。
冉奴老脸一红,不是因为娇羞,而是因为觉得自己方才那样勾人,真是丢人,她怎么就忘了脸上都是饭粒呢?
蓝将军等人轻轻笑起来:“好了风桥兄,咱们也别费精神了,就把这个人送去南诏的官府吧。后院那堆白骨没有个几年的时间,不会积累那么多的。这位…冉奴去对南诏国的官儿献媚去吧。”
风桥还在给冉奴拣脸上的饭粒:“如果这样,咱们的行踪不就…”
风桥提醒了沉浸在愤怒之中的众人,也许店家冉奴只是一个套,目的是为了让她们暴露行踪…
蓝将军看向风桥的眼神不一样了:“多亏风桥兄提醒,要不然咱们可就上了这位店家的当了。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冉奴微微摇着头道:“没有人派奴家来,没有…”
紫儿抽出怀里的匕首:“你不说,把你漂亮的脸蛋儿给划花了。”
冉奴眼瞳深处尽是恐惧:“奴家…奴家没有谁派来…”
这时候楼上打开了窗子,和梅栎清关在一起的黑衣人说道:“这个人是拈花教的,你们看她脖颈后面的红莲。”
众人齐齐转身看过去,冉奴因为挣扎露出来的脖颈上赫然刺着一大朵妖冶的红莲,不似凡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朵红莲是刺来助兴用的。
黑衣人继续说道:“拈花教是多年来潜伏在南诏国的前朝余孽,专门做些让人不屑一顾的勾当。没想到时至今日还能看到拈花教的教众啊。”
焦渥丹、紫儿、风桥三人对视一眼,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蓝将军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既然三人没说,她也没问,没说他们自有没说的道理。
“楼上的高人是谁啊,冉奴今儿个被有幸认出来,就算死了也值得。”冉奴此刻比之前勾引风桥的时候显得更为魅惑。原本是陷入绝境的模样,转眼间像被人刻意摆弄的娇花。
蓝将军、紫儿、焦渥丹、风桥因着冉奴的这句话,脊背上像爬满了蚂蚁,额头上坠着千斤,整个人都快站立不住了。
“你们以为吃的只有能快变了味儿的蒙汗药?”
捆着冉奴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下来,冉奴连着衣服一抖,把面上剩下的饭粒一把抹净,丝毫看不出来冉奴之前狼狈的模样,好像红色的长衣松松垮垮才是冉奴原本的样子:
“知道你们不会轻易上当,所以…饭菜里面各自单独加了些别的东西,合在一起又是另外一种药,就算见多识广的‘南焦’焦渥丹先生,恐怕也没有发现端倪吧?”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反制
冉奴走到柴房的白骨堆,从白骨堆最上面捧起来一个头骨,看起来已经风化了有些年头。冉奴用手扫去头骨上的灰尘,一只手架着那颗头骨走到众人身边。
“冉奴奉主人之命把各位送上路,到了黄泉之下休怪冉奴,要怪就怪你们的命不好,撞到了冉奴手上。”
冉奴说道:“我们知道‘南焦’焦先生跟着来了,所以放了些焦先生不会认识的东西在饭菜里面,没想到焦先生也‘笑纳’了。”
几人捂着肚子,怒视着冉奴。他们越这样看冉奴,冉奴笑得越开心:“你们是不是很不服气啊?冷月观的人,‘南焦’焦先生,大名鼎鼎的蓝将军…全都凑一块儿了。你们死在冉奴手上,也算是冉奴的荣幸。”
紫儿不乐意道:“凭什么就杀我们,不杀楼上那位?那位也是跟着我们来的…”
“哦,那位先生主人吩咐我们小心伺候,连带着那位昏睡的小姐一起送去别处,这么说,紫门主满意了吗?”冉奴好像什么都清楚似的。
他们的人里面出了内奸。不知那内奸是留在了大魏,还是跟着他们来了南疆。
风桥捂着肚子问道:“临死之前也让我们死个明白,到底你的主人是谁?”
“冉奴的主人也是你们能过问的?”冉奴将手指咬破,在头骨上滴了几滴血:“你们去见了阎王一切都明白了。”
“啊!”梅栎清痛苦地哀嚎着,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那样子像极了为了逃脱谢博翰让她入宫的圣旨时,由梅家二老爷梅仲梁催动的蛊毒。
宝蓝也跟着跑过来说道:“焦先生,小姐…小姐她按不住!没办法给小姐处置身上的蛊毒。”
“栎清,栎清!”焦渥丹焦急地喊道:“你对栎清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痛苦?”
“因为冉奴手上的血与梅大小姐身上那个蛊虫里面都有一味药,冉奴割破了手指,那蛊虫也像见了乡亲父老,巴不得赶紧出来相见呢!”
冉奴玩味地笑道:“好了,不说了,还是先送你们上路要紧,等到了那边,你们一切都明白了。”
焦渥丹、紫儿和风桥一下子就明白了冉奴背后所谓的主子是谁,原来之前他们见到的那个后人,也是拈花教的主子。
那个人藏得如此之深,如果不是冉奴自己跳出来,他们还不知道呢。
焦渥丹皱紧了眉头:“你是…故意的,明明你可以用更好的方法,你却…”
“对,没错儿,冉奴就是看不上梅大小姐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冉奴一角踩在了焦渥丹的胸口上:“既然收了人家的东西,就要给人家好好办事儿…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话说到这里,大家也不用再演戏了,一个个爬了起来,焦渥丹,紫儿上楼去看梅栎清的情况如何。蓝将军和她手下的人留了下来,以防冉奴他们再有什么动作。
风桥赶在冉奴发动咒术之前,点了冉奴的穴:“既然你知道我们是冷月观里面来的,那也该好好打听打听冷月观是干什么的。
你本来做得不错,把我们都唬过去了,我们也吃下你‘特地’加过料的饭菜,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我们试图捉拿你时你就束手就擒。”
风桥看着地下被冉奴解开的绳子说道:“冉奴你是这家小店功夫最高的,甚至远超于一般人,但你居然会被者区区的草绳给绑住。你是看不起你自己的功夫,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一切都再明显不过了。”
“冉奴居然,居然败在这里…”冉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你们吃下那些饭菜怎么会无事呢?”
“好歹活了那么大岁数,对自己身体比较了解,让毒流得慢一些也是能做到的。”风桥淡淡地说道:“你家主子就是汝南公主吧?她下一步让你做什么?只是杀了我们?”
冉奴垂下了眼睛,此时又有一种柔弱的美,如果是平常人看一眼,心肠都快断了:“是,冉奴的主子是汝南公主。主子没让冉奴杀了各位,只是让冉奴带路,找到你们想要找的人。”
风桥背着手站在冉奴身旁,讽刺道:“你的主子真是这么交待的?‘帮我们找人’和‘杀我们’差得太远了吧?”
“一切都是冉奴自作主张,与主子无关。”
冉奴的眼泪滴答滴答掉了下来,让人忍不住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风桥依然无动于衷:
“冉奴姑娘,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杀’我们呢?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用,要不要在下帮你治一治耳朵?”
冉奴尽管被点了穴,听到风桥含着杀气的话语也打了个冷噤:“冉奴…冉奴…”
“你该不会是大魏派来的奸细吧?”风桥再次没有怜香惜玉地抓起了冉奴的头发,让冉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冉奴姑娘该不会也是那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吧?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风桥正审问得起劲,焦渥丹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大喊道:“风桥你先把冉奴的学给止住,要不然我没法儿治。”
蓝将军把怀中的金疮药扔给了风桥:“用本将军的吧,先止了这位姑娘的血,其他伤势以后再说。”
风桥冲蓝将军点点头,把金疮药抹在冉奴咬破了的手指上,趁这个机会给冉奴说道:
“你说你好端端的练什么邪术?以为作践自己、伤害别人很好玩儿是吧?以后不要再做这样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戏码了。说实话,不值当。
还有你把你的魅术收起来,这里面除了在下说男人,其他都是女人,不会上你的套儿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冉奴这时才露出像是被点了穴的表情,她千想万想,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招术都没有用武之地,还被人给…奚落了一顿。难道冷月观出来的都是这样不近人情的怪物?
冉奴越想越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欺负奴家,你们都欺负奴家。奴家不是奸细,奴家就是想立功…”
第三百二十章 食荤
谢博宇这边也去了不亚于鸿门宴的接风宴。
“晋王爷来了啊,在下等王爷您多时了。”原金吾卫副将、皇上谢博翰身边的亲信季绍辉第一个上来和谢博宇,一语双关地问候道:“您在京城可还好?没有伤到哪里吧?”
除了几个领头的将领,其他人一副茫然的样子:“季将军你这话从何说起?晋王殿下不是一直在西北大营吗?怎么又扯到了京城。”
“吴将军你有所不知,晋王殿下之所以来迟了,是因为晋王殿下方才才从京城那边赶到西北大营。吴将军你看,晋王殿下是不是瞧着脸色不太好,风尘仆仆的?”
季绍辉指着谢博宇,恨不得把谢博宇扒拉得底裤都全部露出来:“晋王爷‘亲自’在京城里面干了件大事儿。
秦王带着手下袭击了晋王府,得亏晋王爷在晋王府里头,听说还生擒了秦王本人,可为陛下立下了大功。晋王爷是不是才到了西北大营,又要凭着这份‘大功’升官儿发财了啊?
都说升官儿发财死老婆,晋王妃也死在了秦王手下的人放的大火里面,晋王殿下不考虑考虑再娶一位王妃在晋王府里面供着?
这是不是都赶巧儿了?连说书的人都不敢写这样的。晋王殿下真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在下佩服,佩服。”
西北大营的众将士面上神色变换,不少人原本从笑脸相迎,转向了厌恶忌惮。
这正好达到了楚子屈、季绍辉想要达到的目的。
人家送上了门儿,他谢博宇怎能不回馈一二呢:“季将军所言正是。季将军您奉皇兄之命之前与本王一同前往西北大营。
半路上…各位猜怎么着?西北大漠上的妖风一来,季将军叫也没叫本王,带着队伍扬长而去,本王想找个传信的人都没有。
妖风横在本王面前,本王也不能找个法宝把这妖风收了不是?本王没办法,只得先折回去京城里面去。
正巧儿,本王收到了线报,秦王余孽会来截取府里面的宝贝,干脆让一个善于易容的手下扮作本王先来西北大营里面给各位将士报个平安,再将计就计,让秦王以为本王死了,放松警惕,本王才有机会把这狐狸般狡猾的秦王生擒,交给皇兄。
原本本王打算一来就给各位解释,但没想到季将军‘嘴脚麻利’,先替本王给各位说了。说来也是惭愧,本王以为自晋王府遇劫以后的八天里面,季将军早就接到了本王从京城里面送来的报平安信,并说与众将士知晓呢。”
谢博宇轻轻松松地把季绍辉给他营造的操弄人心、不尊重各位西北将士的形象,扭转为季绍辉因为小人之心,偷藏起来谢博宇送给季绍辉的信件,就为了让西北大营的众将士误会谢博宇是一个不学无术、只会摆弄权术的浪得虚名的王爷,让谢博宇派了易容为他本尊模样的梅一所做的努力白费。
护国公的长子夏谦也附和谢博宇道:“三天前本将军还问季绍辉将军有没有晋王殿下的下落,难道晋王殿下就…在了西北的大漠上?
季绍辉将军或许还没收到晋王殿下的平安信,也就对本将军说晋王殿下的的确确‘捐躯’了…”
不论事实真相如何,夏谦本人的意见多多少少代表了护国公的意见,夏谦表明了态度站在谢博宇这边。
这么做的好处是谢博宇接下来收腹西北大营众将士的路,会因为夏谦代表的护国公府的认同而越发顺利。
坏处是…夏谦公然挑衅得罪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季绍辉,季绍辉为人不算大肚,接下来也不知道会给夏谦穿多少小鞋,会不会影响到已为詹事府詹事的护国公府二公子夏哲,会不会连累到远在京城的护国公。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夏谦一个人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似的,举起酒杯对谢博宇说道:“晋王爷,本将军敬你一杯,希望咱们能不负皇上的厚望。”
“大公子。”楚子屈拉了夏谦胳膊一把:“敬晋王爷的酒怎么能您一个人喝,其他将军难道不喝这杯酒啊?您可别把大家的酒都抢给您一个人喝了。”
楚子屈眼睛的余光瞥向谢博宇时,比之前更显阴狠,这次谢博宇感觉到了楚子屈恨不得把他拆骨入腹的恨意。
楚子屈究竟是因为什么对他那么敌视呢?
谢博宇的眼睛定在楚子屈没有撤回从夏谦胳膊上车会的双手上,若有所悟地笑了笑。
“慢着。”一个在角落里面坐着的将军起身说道:“晋王爷您远道而来,不如找些乐子乐呵乐呵,咱们在西北大营里面憋久了,都没有尝过一星半点儿的‘荤腥’了。
晋王爷您也是没了晋王妃,趁给您接风的机会,咱们开开荤。就这么一点乐子,晋王爷您不会不允吧?”
此人姓范,名传荣,大家都管他叫范将军。
范传荣有一个爱好,喜欢“荤腥”,不论是真肉还是其他肉,他都吃得津津有味,没事儿就想去找油水填饱自己的口腹之欲,才管什么军纪不军纪的。
而此人能征善战,又是一名将才。护国公夏淳有爱才之心,只要范传荣不闹得太过分,护国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范将军在西北大营里面也是一个不亚于楚子屈的麻烦。“美人”遇上了“霸王”,两人非但没有楚霸王与虞姬的款款深情,因着楚子屈与范传荣两人不对付,他们手底下的将士难免也有去对方营里面打交道的时候,都跟着叫苦不迭。
今儿个破天荒地楚子屈与范传荣达成了一致,因着此间种种,都想把谢博宇赶出西北大营,于是也就有了楚子屈以梅栎清为饵、威逼利诱谢博宇离开西北大营,之后又有范传荣这番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询问、实则是试探谢博宇的手段与底线。
如果谢博宇应对不当,后面接管西北大营会越来越被动,端看谢博宇如何行事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气势
暗潮汹涌之下,谢博宇也在想应对的法子。
如果谢博宇答应了,在军营里面开了这个先河,有一有二就有三,谢博宇别想管住底下人“找乐子”,军纪也就无从谈起,谢博宇也就没有了制约手下人的方法。
如果谢博宇不答应,那么范传荣也就有了借口,晋王殿下就是摆明了和他范传荣过不去,以后谢博宇也会有事儿求到范传荣头上的时候,谢博宇想令行通达,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谢博宇没有立刻回答。
谢博宇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在身侧的佩剑的剑柄上,看似闲逸,却莫名有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笼罩在了宴会厅内,就像平静的水面接着天上的雨水,滴答滴答,不知道下一刻雨滴会落在何处、打在何人身上。
范传荣忍不住先开口道:“晋王殿下,本将军可是好心。咱们都有日子没碰荤腥了,要不要让大家伙儿一起乐呵乐呵,全看晋王殿下您的主意了。天色要再晚些,妈妈就不放人出来了,到时候想去找人都没地儿找去!”
楚子屈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晋王爷!咱们兄弟都闷了好些日子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找找乐子,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范将军也是好意啊,您不能一上来就驳了范将军的面子啊。”
范传荣难得对楚子屈露出笑脸,可笑起来比哭起来还难看,还不如不笑呢。
原金吾卫副将季绍辉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场好戏,若不是谢博宇之前把话都快说死了,季绍辉真想插一嘴,帮一帮范传荣。
如果此时季绍辉帮着范传荣说话,就更加坐实了他与谢博宇不睦、之前在大漠的戈壁滩上存心要置谢博宇死地的心思。身为皇上派来的监军,应该摆着相对公平公正的态度,他的心思闹得太明显,这对接下来他掣肘谢博宇来说是不利的。
夏谦握紧了配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助谢博宇,不知怎的又忍了下来。
谢博宇把这几人的态度收入眼底,又把视线转向其他将领。
除了夏谦、楚子屈与范传荣是西北大营里作战能力突出的将领之外,刘敬杰、冯登也是西北大营里面不可或缺的一角,一个冲锋陷阵的好手,一个善于奇袭,经常把时不时前来骚扰大魏的赫赫人、西凉人打得措手不及。
谢博宇也想看看梅一做的功夫如何,火候到没到,有没有把这两个人给“煮”进去。
刘敬杰和冯登两人看起来好像不大熟悉的样子。
从谢博宇进到屋子里面到现在两人别说说话了,连眼神也没有交流过。两人也不像有仇的样子,也没有收到过消息说两人私下结过仇,这下看来就有些意思了。
楚子屈的“针尖对麦芒”、范传荣的“以退为进”,都在谢博宇的预料中,早已不足为惧。刘敬杰和冯登两人反而最摸不透。
刘敬杰与冯登两个人对范传荣与楚子屈的挑动无动于衷,脸上既没有期待,也没有懊恼,一切都是云淡风轻,和朝中那些老夫子一样难对付,怕就怕“咬人的狗不叫”啊。
谢博宇的手指敲击剑柄的速度加快了,范传荣没来由地心里咯噔一下,好像眼前的晋王爷没有传说中的“贤王”那样好对付。
楚子屈在接风宴之前就领教过谢博宇的厉害,皱着眉头冲谢博宇嚷嚷道:“晋王爷您别在那里像没事儿人一样,赶快拿个准话啊。”
谢博宇站了起来,凌厉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座的众位将士:“各位如此‘厚待’本王,本王真是受宠若惊。之前本王的手下想必也向各位表明了本王的态度:‘违令者,杀无赦!’”
出乎意料的,谢博宇选了最没有转圜余地的方式。
刘敬杰与冯登二人的眼神终于有了些波动,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好像没有听到谢博宇说的话似的。
范传荣感觉心脏跳动得厉害,砰砰砰的…那话叫什么来着,仿佛心中有一头老鹿乱撞,就连在护国公麾下多年,他也未曾体会到如此的威压与恐惧,难道就因为谢博宇是天家的血脉,年纪不大也能亮出比护国公还厉害的气势?
楚子屈咬着舌尖,才没有让心头血从嘴角溢出来。楚子屈的内家功夫比范传荣还略高几分,隐约察觉出谢博宇此时释放了体内的真气,想必屋子里面没有几人能生生扛下谢博宇这股子真气。
谢博宇狠也狠,毒也是毒。
谢博宇不打声招呼,呼啦一下子就把真气给放出来,连防都来不及防,估计现在都没人敢开口,一开口嘴里的血液就会流出来,露了怯。
谢博宇既光明真大地向西北大营里的众将士展示了自身的绝对过硬的实力,同时也告诉他们,他谢博宇虽有“贤王”的名声,做起事来也心狠手辣,绝不手软。
谢博宇见众人默不作声,只字不提什么“荤腥不荤腥”的事儿,他便举起酒杯说道:
“丑话本王可说在前头。谁不尊皇兄,谁不守军规,就是和本王过不去,和大魏过不去,和大魏的黎民百姓过不去。不知众位可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就干了眼前这杯酒。本王先干为敬。”
谢博宇也是借着饮酒这个借口,让其他人把他用真气震出来的心头血给喝下去,全了各位将军的脸面。
楚子屈眯着眼睛打量谢博宇,思忖着谢博宇的手段真是高啊。
看来晋王爷派手下易容成他的模样,先行一步到西北大营来收服其他将领,不是因为心虚,还真是走不开。谢博宇也不是想玩儿一些肮脏下流的手段,把西北大营变成晋王爷一个人的西北大营。
楚子屈稍稍放下心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把酒杯倒过来,杯子里没有酒滴下来,也示诚意。
见楚子屈喝得那么痛快,夏谦、刘敬杰、冯登几人也接连一杯杯地干了,唯独范传荣面色不善,扭扭捏捏得半天才把眼前的这杯酒给喝下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 暗杀
南疆这边儿也是麻烦的事情多。
紫儿嫌弃地坐在最外头,听那个娇滴滴的冉奴在那里哭诉自己怎么不幸,他们怎么欺负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紫儿怎么听冉奴的话,怎么觉得好笑。
后院柴房里面堆的可是人骨!她仔细查看过,没有其他动物的骨头,只有人骨!杀了一座小山似的人,还有脸说自己“不幸”,他们“欺负”奴家。看来冉奴是卖笑卖不下去了,改去卖惨了。
这一行人里面就风桥最定得住,顺手抄了一块桌上的抹布递给了冉奴,冉奴也没看,拿起来就擦眼泪,抽抽噎噎得絮叨道:
“多谢风大哥…奴家…奴家还不是受了世子爷的支使,奴家、奴家已经是世子的人了,怎会敢不从世子的话?”
“不对啊,你这话前后矛盾啊。”李虹儿一句话道出了冉奴话里的破绽:“如果真是肃云伯府世子要杀我们,为什么又放过了栎清?听说他最不待见栎清了,之前差点儿和晋王妃…那个了,他要救栎清不是自找没趣吗?”
“虹儿说的正是。”郑凌青说道:“如果真是世子爷的主意,那你为什么要把楼上那个黑衣人送走?你说的话前后不搭嘎啊。”
冉奴当下就卡住了,拿着帕子不知作何反应。
这些人不是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吗,心思怎么那么活络,脑袋瓜子怎么转的比她还快?那个老女人还有她身边三个小的一看就是行伍出身,按理说不该对这些人情世故狗屁不通吗。
冉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让她嘴碎,让她嘴快!现在好了吧,变得那么被动。她肠子都悔青了。
焦渥丹叹了口气:“老身以为冉奴姑娘还能唱什么戏呢,原来就唱到这里,真是没劲透了…亏我们还费那么大力气。”
焦渥丹走过去,捏住被解开一半穴道的冉奴的下巴,从怀里掏出来三枚红蓝绿的药丸,一股脑儿地全塞到冉奴嘴巴里面:“吃了这个你就老实了。幕后之人是谁我们大概有个谱儿了,不劳烦冉奴姑娘您在这里拖延时间,等待救兵的到来把我们一锅给端了。
冉奴姑娘就等着功力散去,接受官府的审判吧。想必南疆也容忍不了这样杀人如麻的罪行吧?冉奴姑娘是时候为柴房那些人赎罪了。”
“别,别。”冉奴害怕了起来,抓住焦渥丹的衣袖说道:“请南焦先生仔给冉奴一个机会…冉奴有一个消息,你们想知道的消息…”
风桥拿着配剑把冉奴与焦渥丹给隔开:“往后退,往后退,别离我们太近…现在想把消息告诉我们了,你早干嘛去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冉奴皱着眉头、咬着嘴唇纠结了半天,最后怯怯地问道:“消息不能全告诉你们…万一你们把冉奴杀了怎么办。中原人的‘鸟尽弓藏’奴家还是听过的,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这倒是稀奇了。”风桥说道:“你的小命儿如今在我们手里,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不现在全说了,要不你就等着被南疆百姓的鸡蛋、石头给砸死,或许你的‘相好’念着你的好,能来搭救你一把呢。”
“就是,就是。你也闹了那么长时间了,我们也好心好意地陪着你闹了,你该吐出来些真东西了。”
紫儿也来了精神,抽出怀里的匕首在冉奴脸上比划,冉奴惊恐地看着紫儿的刀子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你现在赶快把你知道的全说了,不说就等着去见阎王爷吧。”
此时接近亥时,点起的蜡烛的火光变得飘忽不定。
“不好,人来了。”风桥对紫儿说道:“紫儿你上去看着栎清,这里有我们。”
紫儿点点头,顺着墙壁,从打开的窗口翻到了二楼的屋子里面。
其余人都抽出了自己的武器,连焦渥丹也一副严阵以待的阵势,随时准备应战。
一阵口哨声响起来,众人不知道含义,可是店里面的冉奴还有她的伙计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冉奴顾不得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南疆的语言大声喊道:“快来,快来,我们在这里。那些该死的中原人在这儿。不要动楼上的人,特别是那个昏睡的女子,要留活口。”
谁也没听懂冉奴说什么,只知道她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弯月挂在天边,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弯刀向风桥等人飞来,好巧不巧地划出一道圆弧,所有人几乎在弯道的轨迹上,急得风桥大喊:“别跑,原地弯腰蹲下。”
使弯刀的人也料到了众人的反应,紧接着一把速度更快、更加短小、更加锋利的弯刀从脚下的位置飞过来。众人因为弯腰躲避第一道弯刀,没有余力再躲避反方向飞来的第二道弯刀,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幸亏风桥在场。只见风桥冲过去用配剑,引导着第二道弯刀的方向,直到泄了第二道弯刀的劲,第二道弯刀停了下来,众人也堪堪躲避了第一道弯刀的攻击。
还没待众人喘口气,第三道弯刀紧跟着而来。
第三道弯刀出奇的大而圆,将众人围在中间,像磨盘那样快速运动。风桥与蓝将军对视一眼,一人护住一边,用各自的一把剑硬生生将第三道弯刀给停了下来,剑刃都有些磨损了。
而第三道弯刀停下的时候,没人注意到第三道弯刀尾端坠着一根细线,牵引着风桥刚停下的第二道弯刀,第二道弯刀顺着细线的反方向,直直地冲着风桥的面门而来。
风桥这才明白这几道弯刀里面属这道弯刀最凶险,先用几道弯刀磨损他们的武器,等到这暗藏的弯刀袭来的时候,就算反应过来,手边也没有趁手的武器将第二道弯刀给拦下来。就算强行去拦,恐怕也只落得个剑断人亡的结果。
风桥正束手无策的时候,楼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出手了,仅用一枚袖箭隔断了那根细线,又用另一枚袖箭将第二道弯刀戳穿了,钉在地上。
第三百二十三章 饿死
“你们吵着我睡觉了。”
哗啦一声,二楼的窗户已经关上。
是夜,死一般的寂静。
大中小三组弯刀静静地躺在地上,就像被遗弃的孩子。
风桥、蓝将军等人手持刀剑等待着下一轮攻击的到来,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不远处的鸡都开始打鸣儿,冉奴和其他的伙计早都睡熟了。
李虹儿忍耐不住,得了蓝将军的命令蹿了出去,人影儿没见到,那种诡异又令人心慌的气息依旧没有散去。
李虹儿把披着的衣服往地上一甩道:“咱们被耍了,那边根本没有人。”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的气息?”姜骊艳迷惑不解道。
风桥、蓝将军都摇了摇头,他们也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情况,想要问问冉奴,冉奴睡得根本叫不醒,还打起了小鼾。
究竟是谁想杀他们?看三组弯刀的模样,分明就是南疆出的独有的玄月弯刀。
既然这波危机过了,几个人回了客栈好好歇一歇。或许是白天见不得太阳,那一波攻击他们的人没有再出来。紫儿睡了大半夜比较有精神,就在店里面巡查,顺便看着冉奴几人,随时准备应对敌袭。
紫儿托了楼上黑衣人的福,四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睡了一夜,连一只蚊子都没有飞进来。
梅栎清依旧昏迷不醒地躺着,宝蓝和紫儿一头一尾和梅栎清挤在一张床上,三个人都比较清瘦,一张床倒勉强挤得下。
黑衣人则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过了一夜。因为头上罩着黑色的斗笠,谁也不知道他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是醒着还是睡着。
一阵肚子的咕咕声此起彼伏,响彻这家小店的两层楼。
“这谁啊,肚子叫得那么响!”风桥在二楼最外面那间屋子里面一个人睡得好好的,实在忍不住了大吼道:“一晚上没睡,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
风桥的脾气和紫儿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师兄妹。
蓝将军和三个部下在一个屋子,听着风桥的抱怨也醒了过来。焦渥丹和风桥一样,单独睡一间,屋子仅靠在梅栎清所在的屋子旁边。
不用说,肚子饿得直叫唤的是小店里面的冉奴和一众伙计。昨儿个晚上想要下料害人,所以自己没有用半碗饭。一夜过去了,一滴水没有喝、一粒饭没有进,不饿得饥肠辘辘才怪呢。
紫儿在外面敲敲房门:“师兄起来做饭吧,再不做饭连那些下毒的人都要饿死了。特别是栎清,她现在这个状态可饿不得。”
风桥烦躁地穿了鞋子往地上重重地一跺,木做的地板被踏得吱呀响:“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就想吃我做的菜吗?可算如了你的意了。”
“那紫儿给你打下手。”紫儿说道:“师兄你快些啊,店里面原来那些伙计可要饿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呸,我本来就是长命百岁。”风桥已然活了百岁,用不着紫儿祝他长命百岁:“快点儿滚,女孩子家家的,在我门前守着作甚?想偷看你师兄我换衣服啊。”
话一出口两个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紫儿尴尬地起了头:“师兄你先忙啊,我去看看那几个人怎么样。”
紫儿把冉奴和一众伙计墩在楼梯口,一个接一个地排在二楼的走廊上,饿得东倒西歪,有一个年纪最小的伙计流着哈喇子说:“肉,肉…你别走啊,快飞到我嘴里面来。”
冉奴顾着矜持装作不饿的样子,把背挺得倍儿直。肚子一阵阵地叫唤让冉奴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儿上浮现出了两朵红云。
“哟,你们这算不算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紫儿低下头问冉奴,绘声绘色地说道:“明明想在饭菜里下毒害我们,自己却饿得咕咕叫。
等你们去见阎王爷的时候,阎王爷问:‘你是怎么死的?’
你说:‘饿死的’。
阎王爷又问:‘怎么饿死的?’
你说:‘为了下毒害人,没有吃晚饭。没成想该死的人没死,自己被捆了起来饿死的’。
诶冉奴你说,阎王爷是同情你多些,还是觉得你蠢笨多一些?”
冉奴回避着紫儿戳过来的手指,想发火也没有力气:“你,你们休要得意…昨晚上不是屋子,屋子里面那位帮你们,你们,你们…”
紫儿津津有味地看着冉奴说话:“你接着说,‘千万’别一口气接不上来,撂在这荒无人烟的小店里面。
也不知道派你来杀我们的人,会不会给你收尸?哦,南疆这边儿可能不讲究收尸。喜欢把尸体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紫门主快来!”宝蓝打开门对紫儿说道,看到被绑起来的冉奴一伙儿人,把到嘴边的一半话给收了回去:“小姐她…”
“栎清怎么了?”紫儿的笑容隐去了一半,抬脚就往屋子里面走。
宝蓝看了一眼黑衣人,指了指梅栎清脖子上的那块玉佩:“紫门主,你瞧…”
梅栎清脖子上挂着的玉佩的光芒终于强到能让肉眼看见的地步。
璇玑状的红色血液在玉佩里面如太极图案一般转动,与之前不同的是,玉佩中央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能动的小黑洞,好像把玉佩里面的什么东西不断吸进去似的。
“这…”紫儿刚想说什么,黑衣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问道:“她怎么了?”
她指的是梅栎清。
紫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一点小事。”
这块玉佩是紫儿收梅栎清为徒时给梅栎清的,紫儿曾经拥有过这块玉佩,但对玉佩的认知仅局限于玉佩是通往那个世界的通道,如果在里面战胜了一些珍奇异兽,就会得到一些宝贝。
为什么当时梅栎清明明没有划破手指,红色的血液沁进了玉佩,还形成了璇玑状的图案?现在还闪起了微光?栎清昏迷是不是和这枚玉佩有关?这枚玉佩真正的作用是什么?
纵使紫儿活了百年,也参不透其中的玄机。
梅栎清的玉佩在发光这件事儿,还是得先和风桥与焦渥丹商量商量。
第三百二十四章 异状
风桥下楼去做饭,操持起如醉鬼楼的那份差事。
紫儿觉得梅栎清胸前玉佩发光的事儿事关重大,就去隔壁寻了焦渥丹参谋参谋。
焦渥丹经过昨晚上的战斗,虽然不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也疲于应付。虽然身体极为劳累,自己还住着单间,焦渥丹一晚上愣是没有阂眼。
风桥的战力那么多年她是看在眼里的,少有那么被动的时候。那位是她带来的,但她也没有想到那位的功力会高到如此地步,风桥用剑都没有解决的事情,他却用一支袖箭就能解决。
怪不得高家当初为了给他求医治病,不惜按她的意思、也就是冷月观的意思盖了座远鹤楼。劳心劳力、劳命伤财,她也不看好的事儿,到最后硬是给盖成了。
虽名头上目前还是高家占着,给高家面上添了不少彩儿,实际的好处是他们冷月观占了。如今看来,到底是谁便宜、谁吃亏,还未可知。
焦渥丹越想越焦心,一晚上就在琢磨这些事儿,直到不知不觉间紫儿敲敲门走进来。
“渥丹。”
紫儿还以为焦渥丹还在睡,轻声地唤道。而焦渥丹披着一件衣服半卧在胡床上,双眼间血丝密布,一看就是没有睡过觉的样子。紫儿见焦渥丹精神不佳,对此时要不要和焦渥丹商量商量的事儿犹豫起来。
“紫儿你来了。”焦渥丹坐直了,拍拍胡床让紫儿坐到她身边来:“你这时候来,可有什么事儿?”
紫儿虽然嘴上不饶人,行事间也比一般人看起来荒唐,但对自己人不会轻易冒犯。紫儿知道她可能在睡觉,这个时候来,定是有要紧的事儿,多半和梅栎清有关。
紫儿嗫嚅了一会儿,才张嘴说道:“渥丹,你还记得…你还记得我送给栎清的那枚玉佩吗?”
“那枚玉佩如何了?”焦渥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玉佩到了梅栎清手里面发生了什么异状,难道是玉佩又发生了异变?
紫儿点点头道:“那枚玉佩开始发光,之前咱们见到的璇玑状的红色血液在玉佩里面如太极图案一般转动,与之前不同的是,玉佩中央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能动的小黑洞,好像把玉佩里面的什么东西不断吸进去似的。”
焦渥丹也没有想出个子丑寅卯来,想着宝蓝懂些方术,或许她也能像得出玉佩的来由:“那…宝蓝看了以后怎么说?”
“就是宝蓝发现以后告诉我的,她以为我之前有过这枚玉佩,能看出些道道来,这才来问我的,谁成想,我也没看出来。”紫儿苦笑道:“也不知道玉佩的变化是福还是祸啊。”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焦渥丹不知是劝紫儿还是劝自己:“咱们顺应天道,只要凭着一颗正心,老天爷日后自会给我们指路。”
梅栎清的两位师父在为她的安危担忧,而她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面不知道过了多久。
“栎清,栎清。”一颗松树苗自己蹦哒过来喊道:“你怎么又坐在这里,你还赶快去修行。”
梅栎清自认为自己够能吃苦的了,听到松树苗说“修行”两字还是怕得打颤:“嗯,我这就来。”
“师父说,你仔这样懈怠,就不放你过去那边了,反正你过去不够强大也是祸害别人。”松树苗得瑟地抖着自己刚长出来的新枝桠:“今天师父又表扬我了,说我比你勤快。”
嗯,就喊她练功最勤快。
只要她一坐下来休息,不多会儿,松树苗肯定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她去修行,喊她去练功。
她好怀念焦渥丹叫她识药、诊脉、施针的日子,也怀念大晚上紫儿跑到梅府里面给她指导练功的姿势,练得不好顶多罚她多练一两个时辰。
不像在这里药没日没夜的练习。谁叫她在这里不用睡觉、吃饭呢?
“松树苗,你就给我喘一口气吧,再这样下去我就快累死了。”梅栎清坏心眼儿地揪着松树苗新长出来的枝桠,威胁它道。
“栎清你别这样,怪痒的,哈哈,哈哈哈…”松树苗这下子从下到上抖了一大个激灵:“再说了栎清,你别叫我松树苗,我有名字的,我叫建…”
那样子就像梅栎清挠了它的胳肢窝似的,梅栎清觉得挺没劲的,但到现在为止,也只有这个松树苗肯搭理她:“我就叫你松树苗,你能奈何?”
“那我就去告诉师父,你不肯练功。”松树苗精神抖擞地抖了下最上面的枝桠道。
梅栎清败下阵来,松树苗一告状,吃亏的总是她:“好好好,我这就跟你去,行了吧?”
松树苗摇了摇最上面的枝桠,让梅栎清牵着它:“师父说了,今天让你去和…我算算啊…朱雀过招儿,如果三招以内她把你又烧了,就自己领罚去…”
梅栎清“卒”…
焦渥丹与紫儿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只得安慰自己玉佩发光是好事,起码是个吉兆不是?红色的璇玑图配着黑色的小洞,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两个加起来好几百岁的人为了找点慰藉,能达到上边儿的,全部都说出来哄自己,却迟迟不敢去找风桥一起商量。
“紫儿你去看看风桥的饭做好没?”焦渥丹虽然腹中饥饿,但她可不是为了催风桥赶快把饭做好。
“我可不敢,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兄那脾气…”紫儿皱着眉头说道:“打断他做饭可是要出人命的。”
“你功夫比我好,你去。”焦渥丹把紫儿往外推:“你是他师妹…再说练,万一玉佩发光是栎清醒来的一个契机,等会儿玉佩不亮了,会不会栎清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紫儿觉得焦渥丹说得有道理,但不肯一个人吃亏:“渥丹正好你也醒了,不如你和我一道去,咱们俩也有个照应?”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要去什么什么极其危险的地方。
焦渥丹赶快找了个借口推脱:“我今儿个还没去看看栎清的情况呢,你赶紧去,别错过了‘时机’!”
话还没说完,焦渥丹赶紧溜得没影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关口
风桥也没有把心思全放在做饭上,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
冉奴本应是一个小卒子,为什么昨晚上闹出那么大动静?就像…就像是让他们以为冉奴不仅仅是一个小卒子一样。
使出三组弯刀的人来无影、去无踪,功力之高深,连他这个有百余年功力的人也不能对付,还是托了那位黑衣人的福,那么才躲过一劫。
只为杀他们?不大像。
只为救冉奴?不大像?
只为借着冉奴,想做一些他们不可以做的事情?倒是有一些这样的意思。
用的是南疆的玄月弯刀,救的是在南疆冒出来的、自称是拈花教众的冉奴,偏偏冉奴在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间接透露了自己的“主子”是汝南公主谢锦添,表面看起来就是汝南公主做的。
有意思,真有意思。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真可厉害。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冉奴是一切的关联点,冉奴他们不但不能杀,还得乖乖得供起来,吊出想用冉奴做筏子的人。
风桥越想越生气,一把杀猪刀就剁到了砧板上,砧板一下子就裂成两半儿,风桥此时也没有心情继续做饭:“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紫儿把小脑袋探了出来:“师兄,你还在做饭吗?”
风桥没好气地说道:“没有…你说要来给我打下手,一转眼人又不见了。瞧你这样子,是不是有事儿找我?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诶,我这就放…”紫儿看出来风桥心情不好,小意讨好道:“栎清的玉佩…出了些问题。”
如果不是因为梅栎清,如果不是因为她硬要拉着风桥来,她可请不到风桥这尊大神,他们才一进到南疆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看来请风桥是请对了。
一听到是关于梅栎清的事情,风桥也把烦躁收了起来:“栎清她怎么了?玉佩怎么了?”
紫儿把风桥请到二楼梅栎清的屋子,路上小声地和风桥解释一番。
路过冉奴等人旁边时,冉奴还嚷嚷着:“你怎么又上来了,我们的饭呢?”
风桥把气彻底撒在了冉奴身上:“吃吃吃,你们就知道吃。你们真当你们是饭桶啊?”
风桥一顿呛声,肚子虽然不争气得叫着,冉奴也熄了火气:“你冲奴家吼什么,肚子叫是我们能管得住的吗?”
风桥没空欣赏她的梨花带雨,径自与紫儿进了二楼最大的那间卧房。
风桥走进来时,焦渥丹正拿着那枚玉佩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桥问道:“渥丹,栎清还好吧?玉佩的事情弄清楚了吗?”
没人注意到黑衣人的头微微往他们这边偏了偏。
“没有。”焦渥丹说道:“我是治病的,不懂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你常年在外走南闯北,看看有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
风桥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玉佩:“我听紫儿说,还以为是玉佩与栎清的身体之间产生了什么联系,就像我们各自的法宝那样。
加上栎清的玉佩不是凡品,可能栎清的魂魄因为这枚玉佩的关系,自行开始修炼。现在看来…”
“如何?”
风桥把在身后的宝蓝招来:“宝蓝你与我一道瞧瞧,像不像这玉佩把栎清的魂魄困在里面了。”
宝蓝一点就通:“风门主你别说,还真像…小姐明明身子骨没大事儿,却昏睡不醒,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朱彤的事儿…刺激到了小姐,小姐才不愿意醒过来。
如果是小姐被困住,那还说得通。只是这里面不像加了什么方术或者阵法啊,或者是宝蓝水平不高,没有看出其中的门道。”
不知何时黑衣人站在了众人身后:“你们难道没发现她的这块玉佩上的图案动了动?”
风桥差点儿就把拿身侧的佩剑砍向黑衣人了,直到听见黑衣人的声音才想起来黑衣人是友非敌,但风桥也见不惯黑衣人高人一等的态度:“是啊,我们眼睛不好,没有瞧见,就您水平高,您眼神好…”
“风桥兄客气了。”黑衣人把风桥的话当作赞扬,接着说自己的猜测:“你们说的还真有可能。这块玉佩的形制更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关口。”
紫儿、焦渥丹、风桥三人对视一眼,都惊得低下了头。
本以为来南疆找“北莫”莫如是,顺带给梅栎清找解毒的法子已经是够艰难的了,现在还要帮梅栎清…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黔驴技穷。
“师兄,咱们去联络师门的人吧。”紫儿下定决心道:“栎清这样…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得了的了…”
“没用。”众人身后的黑衣人斩钉截铁地说道,哪怕紫儿没有问他:“能不能从玉佩那边的世界出来,要看梅大小姐的造化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风桥讽刺道:“你不就武功好点儿吗,对这些事情都不清楚,你就敢下断言,你可真行。”
宝蓝弱弱地附和道:“风门主,还真有可能是这样…不过宝蓝也不清楚,还需要师门里面的人来瞧瞧,才知道怎么办。”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
姜骊艳敲起了门:“饭已经做好了,你们快来吃吧。吃完咱们就上路,时间可耽误不得。”
风桥才想起来自己本来还要做饭,没想到人家就帮着自己做了,有些不好意思道:“麻烦蓝将军与各位姑娘了…”
“风先生客气了。”李虹儿冲过来从背后抱住姜骊艳的脖子说道:“我们看梅大小姐这边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儿,想着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忙做饭了。不过是军营里面的味道,各位可别嫌弃。”
风桥微笑地说道:“怎么会呢?劳烦各位姑娘了。我们这里还有些事儿没交代,忙完了下去和各位一起吃。”
李虹儿用力地点点头:“你们忙吧,我和骊艳一起把廊上那些人给押下去,他们的肚子咕咕叫的,比癞蛤蟆叫得还要难听。”
李虹儿说得有趣儿,屋子里面的人除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瓜葛
谢博宇也收到了梅字号送来的关于南疆的境况。
自从前两天那场比鸿门宴还要凶险的接风宴以后,没有人轻易敢打搅谢博宇的安宁,谢博宇也乐得清静。谢博宇也从前两天扎在西北大营外的大帐内,挪进了军营里面。
贾世充有一间屋子在谢博宇隔壁。贾世充没有在隔壁屋子就寝过,直接在谢博宇屋子上面的房梁上铺了层褥子,晚上谢博宇睡床榻上,贾世充就睡在正对着谢博宇的房梁上。
一来二去以后,西北大营里面传出了风声,都说范传荣将军失算了,晋王殿下不是不沾“荤腥”,是不沾那种“荤腥”,没看见晋王殿下旁边那个侍卫没日没夜“护卫”晋王殿下吗?如果范将军换个说法,没准儿晋王殿下就接受了。
谢博宇假装没听到这样不三不四的风声,其实心里面都快要气炸了。要不是不能带梅字号的人,谁会想带贾世充这样缺心眼儿的人来西北大营。都说了他武功比贾世充高,与其说贾世充护卫他,还不如说他护卫贾世充呢。
贾世充没脸没皮地说道:“晋王殿下答应我办的事儿还没办成之前,我不能容忍晋王殿下在我身前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谢博宇还不知道贾世充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怕他什么时候跑了,把贾世充这个“秦王旧人”留下来背黑锅吗。贾世充不要名声,他还要名声呢。万一…卿卿误会了怎么办。
卿卿…卿卿…你为什么忽然间昏睡不醒呢?是不是他顾虑不周,让陪伴卿卿多年的朱彤…虽然在他看来,朱彤死不足惜。
朱彤在决定出卖卿卿的那一刻,他就想让她死了。如果不是考虑到卿卿…
男人和女人的心思就是不同啊。
贾世充双脚吊在房梁上,头朝下冲着谢博宇说道:“谢博宇,你又再想女人了吧?真不害臊。”
“滚滚滚。”
谢博宇一个弹指弹向贾世充,贾世充一躲,从房梁上回到了地上。
“难道被我说中了,你就恼羞成怒了?”贾世充冲谢博宇眨眨眼睛:“谢博宇,一天到晚思春睡要不得的,你还有正事儿没办。”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王了?”谢博宇抓起榻上的兵书甩向了贾世充,这次贾世充没有躲过去:“你的事儿就办完了?没办完赶紧在本王眼前消失。”
“我早就办完了。”贾世充昂着头。得意洋洋得说道:“你不是让我去查刘敬杰与冯登两个人吗?我还真查到点头绪。”
贾世充面上有点复杂:“冯登此人…与秦王有些瓜葛。”
谢博宇的手指敲在床榻上:“冯登?有些意思…还有呢?”
“目前没了。”贾世充说道:“我初来乍到,还要给我点时间。”
“本王给你时间。”即使时间紧迫,谢博宇也爽快地答应,但他还是要敲打敲打贾世充:“贾世充,你要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做下去,如果你为难,现在本王允你退出。”
贾世充看着谢博宇,在思忖谢博宇话里有几分真假,是敲打还是警告:
“晋王殿下,您认为贾世充现在还有退路吗?你这话在谢博智袭击晋王府之前问我还比较合适。估计谢博智现在最恨的就是我了…”
秦王谢博智可以把诺大的一座醉仙楼一夜搬空,还不让人察觉到蛛丝马迹的主儿。如果不是在城隍庙里面谢博宇生擒了贾世充,又想方设法地撬开了贾世充的嘴,谢博宇不可能抓到谢博智。
“呵呵,谁知道呢?”谢博宇一字一句地说道:“毕竟,现在谢博智还没有死…一切都说不好。”
贾世充急红了眼,连名道姓地冲谢博宇喊道:“谢博宇,你还有没有良心?谢博智被你抓住了是不是事实?谢博智被你用来交换那个半死不活的梅栎清的平安是不是事实?谢博智手下两员大将徐启和徐烈折在你的手里是不是事实?卸磨杀驴都没有那么快的。”
“哟,这就着急上火了?”谢博宇双目如电,贾世充被谢博宇的眼睛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贾世充,本王可告诉你,一日谢博智不除,一日你就没有名声可言。本王如今说的都是轻的,你连这点子话都听不进去,你别想做成你想做的事情。”
贾世充低下了头,跪下给谢博宇请罪道:“是属下失礼了,请晋王殿下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从今晚上起你搬到隔壁去睡。”谢博宇吩咐道:“咱们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能不能换一个?”
“不行!”谢博宇然后道:“立马带上你的铺盖卷儿走人。”
贾世充委屈巴巴地翻上房梁,抱着被子从窗户走了。
谢博宇看贾世充可算走了,轻蔑地哼了哼:本王九年前和秦王打交道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谢博宇很满意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看着桌上燃尽的灰烬,皱着眉头思忖着,究竟是谁需要杀焦渥丹、紫儿与风桥一伙人,会不会威胁到梅栎清的安全。
谢博宇也觉得自己看不透了。
不过,他带着人也快赶到南疆的地界了吧…他赶到了,自己也就放心了。
在南疆,焦渥丹等人带着梅栎清再次走上了寻找“北莫”莫如是的路。
风桥在前面那辆马车上赶着车,把冉奴剁在身旁。紫儿在后面那辆马车上紧随其后,与蓝将军交流接下来往哪儿走:“蓝将军,咱们到了南疆的地界了,接下来咱们往哪儿去。”
“你们到了南疆,是为了治好梅大小姐吧?”蓝将军笑得和蔼可亲:“你们要到哪儿,我们看看顺不顺路。”
紫儿刚想开口,焦渥丹拍拍紫儿让紫儿挪个地方,焦渥丹伸头对蓝将军说道:“不管咱们顺不顺路,我们都和蓝将军一起。不管怎么着,‘北莫’莫如是先生也是教栎清的先生。我们都会把蓝将军送到该去的地方。”
风桥听到了后面马车上焦渥丹说的话,无奈地摇摇头。
这次跟着出来,他可亏大发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会和
一行人走了不远,遇到一个冲他们招手的老伯,看穿着是大魏人。
等走近了,紫儿、风桥、焦渥丹见过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老伯抢在他们前面说道:“诸位是从大魏来的吧?能不能捎上老夫还有侄子一截?我们实在走不动了。”
紫儿看了老伯身旁的“侄子”,活像吞了一只活苍蝇似的,半天没说出来话。
焦渥丹赶紧拉住了紫儿,让她别出声,眼睛往前面那辆马车上的冉奴方向瞅了瞅,紫儿向焦渥丹点点头,心领神会过来:
“老伯你是从大魏哪儿来的?你要到哪里去啊,如果不是一条道,不顺路的话,我们可能也载不了您还有您侄子。”
老伯笑着拱手说道:“我们是京城人士,从京城那边来,要进一些货物运到京城里来买。我们要去尼拉买些茶叶,不知可与各位顺路否?”
“不顺路,不顺路,赶紧滚,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冉奴感觉到了老伯来者不善,想先一步逼退老伯,以免后路不测。
姜还是老的辣,岂是冉奴一个人能逼退的?
“这位姑娘…”老伯说道:“我们两个除了要去进些货来卖,还要给老夫的侄子…看病,他病得不轻。”
“谁病得不轻了?”那个被叫做“侄子”的人说道:“我脑袋瓜儿可好使了。”
老伯一脸无奈地看着众人:“哎,他前阵子不小心被砸到了脑袋…”
紫儿差点就想笑出来,硬生生给憋住了:“老伯您别说了,我们能理解。要不要载你们一程,就要看这位夫人的,我们现在都归这位夫人管。”
紫儿指向了一旁骑着马、扮作妇人模样的蓝将军说道。
老伯越过气呼呼的冉奴问道:“不知这位夫人,能不能行这个方便…”
蓝将军早就在几人一来一往中看明白了,这位老伯和紫儿他们都是认识的,估计也是为了安全才半路加进来的吧,毕竟几日前那伙儿只管放刀杀人、连面也没露的人还没有摸清楚是谁呢。
稳妥点也好,就是…这位老伯看着有些能耐,就是旁边那位侄子…看起来不大畸零的样子,可能那位“侄子”另有过人之处。
“嗯,我们就算人多,也不多您们二位。”蓝将军笑道:“后面这辆马车都是女眷,里面还有一位病人,不大方便。您们二位不如去前面那辆马车…”
“不要,我才不要,我不要两个臭男人坐在这辆马车上。”冉奴感觉那位老伯眼神太过犀利,她压根儿招架不住:“风桥哥,多两个人你赶起马车来你也累,你说是不是呀。”
“两位请上车。”风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然后对冉奴说道:“冉奴你以为你是谁,别忘了…”
冉奴怕风桥翻旧账,连忙点头道:“既然你们不介意,他们就上来吧。话可说在前头,奴家坚决不到后面的车厢里面去,奴家才不和那些臭男人在一起。”
不待冉奴说完,风桥已经请两位上了马车,几人一起往尼拉赶。
路上冉奴竖着耳朵听车厢里面黑衣人、老伯还有那位侄子是不是在聊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老伯根本不怕冉奴偷听,她听了也听不懂。
黑衣人和老伯寒暄道:“老伯是来南疆‘进’货的?”
黑衣人一向惜字如金。
“进”与“晋”同音,黑衣人看出来老伯是晋王府来的了。
老伯拱手说道:“小的不才,不过是看管着‘进’货这项买卖,看不好主子就得骂了。”
老伯说自己是晋王府里面来的管家。
晋王府里头最有能耐的就是张管家,统领整个晋王府。
黑衣人虽然没有见过张管家,略微一琢磨就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了。老伯旁边的那位“侄子”估计就是梅字号里面的人了吧?
黑衣人耳朵听着树间不断穿梭中传出来与树叶间轻微的摩擦声,嘴角微勾。能舍得出一个管家、一队梅字号的人,只有那位了吧。
皇上不准那位带着梅字号去西北,他倒好,物尽其用,全部都安排到了南疆来,保护梅栎清。
这样也好,他也可省了些功夫来警戒那些人。
“大伯,有没有吃的,我饿了。”那位傻侄子问老伯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阿伯都快被你吃穷了。”话虽然说的不客气,老伯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好的小包袱,包袱里面是几张烙好的饼。
冉奴鼻子尖,闻着味儿过来:“老伯,这是什么呀,奴家从来没见过呢。”
老伯意有所指道:“这是我们大魏做的饼,南疆这边轻易见不着。我们大魏人闻着香、吃着香,你们南疆人…可能闻着臭,吃着也不香。”
冉奴就这么被噎了回去,嘴上还不饶人:“老伯你那么大岁数了,得理还不饶人啊?你这样的脾气,买卖能做得下去才怪。”
“我们大魏人可以把自家事情管好,不劳姑娘您费心了。”老伯捋着胡子说道:“你们南疆的人,管好南疆的事儿,别去管别人家的事儿,懂吗?小姑娘。”
冉奴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种更大的恐惧。
眼前这位老伯明显不是一般人,明明知道自己对他有些猜测,还直接了当把她心中的猜测做实了,老伯难道是有备而来。
南疆…大魏…
难道他们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派这两人来做什么?
冉奴的手抠住了马车的木板,不知不觉间,马车的木板都被挠出来四道抓痕。
冉奴很快稳住了心神。
现在是在南疆的地界上,他们大魏的人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他们以为那天晚上的三组弯刀就是结束?一切只是开始。
他们不是要去尼拉吗?让他们先好好乐呵乐呵,等到尼拉的时候,也是送他们上路的时候。
可惜了,可惜了,身边的风桥怎么那么不解风情,她怎么勾搭他,他一点动静也没有。她遇到风桥之前没有失过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