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养狼当犬
在金陵城郊,有一群人倍感荣耀,他们就是跨过大海赶来金陵的倭兵。
蒙大华朝皇帝特招,入华作战,给与了他们很大的鼓励和自信。
这是天朝对他们战力的认可,整个日本以他们为荣,所有的日本人都以为这是因为在西伯利亚的雪林杀出来的荣光。
这些倭兵的军服十分讲究,是仿照华朝最华丽的大红色军服制成,花了德川不少的钱,但是这种过去天朝长面子的事,花再多钱也是不心疼的。日本现在拥有大量的土著帮他们种地干活,国内的经济也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尽管有些畸形,但是在这个时代,他们努力地模仿华朝,还是有一定的进展,算是比较先进的国家了。
紧随他们之后,是一群同样感到十分有面子的朝鲜人,他们扛着鸟铳,在王子的李卓霖亲自带领下,来到大华。
李卓霖脸上笑容满面,他们和日本一样,都是乘坐登莱水师的运兵船来的。在运兵船上,简直就跟平地一样,十分宽敞舒适。
李卓霖每一次到华朝,都能感觉到不同的东西,那是一种远远超过他们的先进,让他羡艳不已。
李德久当了朝鲜国王之后,在朝鲜大刀阔斧的改革,也不怕国内的反对派猖獗,毕竟有华朝撑腰,不管在国内怎么折腾,只要不得罪华朝就行。
这次除了带来了朝鲜兵,还给皇宫带来了许多年轻的女孩,敬献给天狩帝,用作后宫宫女。
朝鲜女人温驯吃苦,在唐朝时候就是有名的高丽婢,自从成为元朝的属国之后,他们向宗主国进贡的东西里,永远都有少女。这也算是朝鲜的一个传统了,对此侯玄演都笑纳了。
宫女这个职业,实在是太苦了,有点泯灭人性,很多人连姓生活都没有,还不算白活一世。好好的汉家女儿,侯玄演心疼呐。
所以侯玄演多次精简宫里的宫女数量,而没人伺候也不现实,这时候朝鲜的宫女就不错。
反正她们在朝鲜,过的比这里苦多了,侯玄演有时候都为自己的人文主义关怀和对妇女同志的无私的爱给感动的一塌糊涂。
朝鲜人在雪林中的战绩,没有倭兵十分之一,但是却自我感觉良好。在他们看来,雪林的每一次战役都有他们的功劳,甚至比流血厮杀的日本人的功劳还大。这些事说出来是笑话,但是朝鲜人却坚信这就是事实。
当然日本人肯定不承认他们和自己一样,认为这是华朝皇帝对朝鲜人的恩赐,免得他们觉得太丢脸。
李德久、李卓霖父子算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朝鲜人了,所以他们心虚的同时,也带了大量的礼物前来,争取换得侯玄演的好感。朝鲜为了讨好侯玄演,甚至专门成立了抓海狗的队伍,负责去极北之地抓海狗,割下***,进贡到华朝入药。
综合战力来看,所有人都觉得这次倭兵才是藩属国兵马的主力,但是侯玄演不这么看。
事实上,在侯玄演的心中,倭人还不如朝鲜人好用。
他想要的,无非是个狠字,对不太平的高原上那一小撮宗教狂热分子的镇压,必须要这样的人才。
朝鲜人在这方面,可谓是独一无二,后世他们跟着美国打越南,野蛮残忍位列所有部队之首。
几十万韩国军人被韩国政府派往越南,作为美军帮凶的韩国兵的名声比他们的主人更差,烧杀淫掠。韩国兵的一大特点又是连妇女儿童也不放过,相互比赛着将新生儿活活撕成两块,令越南百姓不寒而栗。
韩军司令部给参加侵越战争的韩军下达的命令包括:“杀光、烧光、破坏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眼里见到的,可以全部视为越共”、“把水(老百姓)舀光来捉鱼(越共)”、“小孩也是匪谍”、“有地道的人家,一律是越共”等等。
美国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养的恶犬这么能干,随即不断要求韩国政府增兵,租后打到了三十一万...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越南人被杀怕了之后,反而对韩国很好...国内哈韩的人不在少数,韩国人在越南十分受欢迎,真是个两个奇葩。
现在侯玄演就要放出这两个去高原,会一会传说中凶残狠戾的高原人,见识一下他们到底有多厉害。
最早到达的还有一批人,他们黑黑瘦瘦的,走起路来步伐矫捷,眼里时不时闪烁着狡黠,正是彭柱泽的二千土家族亲兵。
潜象营、湘西土兵、倭兵、朝鲜兵...组成了足足四千人的队伍,其中潜象营一百人;土兵两千;倭兵一千,朝鲜兵一千。
将这些人投放到刚刚征服的青藏高原上,侯玄演已经可以想象到那画面...
那画面太美,不敢看,真不敢...
春天的末尾阶段,金陵的天气不算太好,侯玄演亲自给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兵们送行。
身穿玄黑色的龙袍,头戴蟠龙冠,侯玄演站在高台上往下一看,自有一股帝王气势。
千军万马杀出来的皇帝,和深宫妇人养出来毕竟不同,侯玄演的脸上带着笑意,阴测测地十分吓人。
负责带队的,是等在金陵准备当校长的彭柱泽,这是他校长生涯开启前,最后一次出征了。
侯玄演一脸阴笑,看着校场上昂首挺胸的四千人,彭校长则大摇其头。
“陛下,这群歪瓜裂枣,真的能行么?”
但从表象上看,这些的确实良莠不齐,倭兵矮、朝鲜挫、土兵黑乎乎的,潜象营的人伪装惯了,看上去就是木讷老实的庄户孩子。
“哈哈,人才常有,伯乐不常有。朕的安排天衣无缝,朕早就说了,就是一块石头,放对了地方也可以放光发热。你就等着吧,准噶尔人不久之后就会服服帖帖的。”
彭柱泽虽然还是觉得这些人有些难当大任,尤其是那些矮小的倭人和看上去就是一群怂包点头哈腰的朝鲜人,但是既然陛下说了,他就带着这群人去试试吧。
第五百五十二章 拜祭
冒着烟的车厢内,十几匹马用长短不一的缰绳拴着,在轨道上被拉着前进。
天狩元年,皇帝向准噶尔地区派遣了一支特殊的军队,几年之后,这里的百姓载歌载舞,热情好客,治安好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其中的过程,被尘封在历史的长河中,谁都不知道野蛮残忍的高原人是如何转变的。
所有人都只知道,天狩帝雄才大略,爱民如子,感动了当地的民族,让他们俯首帖耳,真心实意地融入到了华朝的怀抱中。
在准噶尔北方,巴图尔珲带着残存的准噶尔人,投入到沙俄的军营中,成为了明显的炮灰部队。
夏完淳继续在鄂毕河上游建城、造船,准备夏天的时候,将沙俄横腰截断。
在准噶尔的北部边境,沙俄经过几次试探性的进攻,马上就开始修筑工事,建造石城,摆出一副防守的姿态。
愤怒的沙皇选择向华朝开战之前,对自己的这个东方远邻知之甚少,尤其是它的近况。
只知道这个华朝在海上作威作福,到处痛击那些可恶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但是没有想到陆军也这么强。
骑虎难下的沙俄,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一直以来往东方的侵略都进行的太顺利了,谁知道终于踢到了铁板上。
克里姆林宫,沙皇阿列克谢一世眼色有些躲闪,局势变成这样,所有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被清洗的旧贵族冷眼旁观,还以为焦头烂额的只是沙皇和东部的大财主。
“东方的华朝的皇帝是一个傲慢的家伙,在他们的观点里,世界都是他们皇帝的。现在这些疯子已经打到了我们的本土,我觉得是时候团结起来,摒弃一些偏见,共同对付他们了。要知道,我们从蒙古人手里夺回自己的自由才百年,相信没有人不知道当年蒙古人的屠杀是多么的血腥。”
对于沙皇来说,这番话已经是含着示软的意味了,可惜依旧是没有人回应。
俄国人自古就有这样的传统,越是大敌当前越要内斗,非得等到即将灭国时候,才会团结起来。
看着满朝都是木泥雕塑一般的大臣,沙皇无奈地垂下了头,夏天到来的莫斯科,一股寒意充斥在克里姆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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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已经十分炎热了,侯玄演带着一家老小从苏州接上侯岐曾一家,回到了嘉定。
后山的竹林内,摆满了白色鲜花,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在此收拾。华朝至今没有修建帝王陵寝,先皇烈帝就葬身在此,这里也是侯玄演起兵的地方。
当年侯玄演遵从父亲遗愿,和杨恕将他和弟弟的尸骨焚化,吹散在整片竹林中,所以华烈帝侯峒曾的坟冢里,只有一些战死时候的衣冠。
遍地鲜花,芳草茵茵,竹林里一根根地随风摩挲,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有小鸟经过,晃了晃脑袋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远处一辆马车,拉着祖孙三人,行走在芳草萋萋的小道上。车前是侍卫开道,分列两侧,这片竹林的内内外外早就排查了几百遍了。
拒绝了礼部大张旗鼓的操办,拒绝了各种繁文缛节,侯玄演选择带着三叔和儿子前来拜祭亡父。
“六年之前一场大雨,把这里淹成了水泽,恰逢鞑子兵来到江南烧杀淫掠,你祖父带着乡亲誓死抵抗...那一天的风,可比今天大多了。”
小东西眨着眼,估计是没有听懂,侯岐曾将他抱在怀里笑道:“陛下,跟个孩子说这些,他哪能听得懂啊。”
侯玄演稍微有些生气,皱眉道:“三叔,不是说了,这么叫显得生分,教我文渊就行。”
“那怎么行,现在陛下贵为皇帝,岂能没有尊卑。”
侯玄演深感无奈,毕竟这个时代皇权比天还大,要想改变这些人的观念,比登天还难。
在坟茔前,是侯峒曾生前旧部,和一起抗清的亲友的铜像。这些人表情刻画的十分到位,远远看上去就有一股坚贞不屈的英勇之气。
偌大一个嘉定城,活了不到两千人,侯玄演每次看到这些铜人,心中都深深地痛心。
自古为祸之烈,唯有满清鞑虏,祸害中原几百年,砸断了华夏多少脊梁。几百年的积贫积弱,让一个本来傲立世间的千年帝国,沦为人人欺辱的东亚病夫,甚至遗毒百年未肃清,直到他那个年代,还是有无数的慕洋犬,天天的哗众取宠丢人现眼。
侯峒曾的庙前,写着华烈帝之墓,简简单单的没有什么开山劈石的陵寝,只有一行小诗映证了他一生的功绩:
长江水流响潺潺,当日血战嘉定前。
城头抛却汉儿骨,胡风南渡山海关。
烈皇乘云驾升仙,空留长子镇河山。
黄高举六融日,茫茫四海已归安。
作为追封的皇帝,这样的陵寝不禁让人心生敬畏,侯玄演花了无数的钱,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花费冤枉钱。
要知道一个皇帝的陵寝,往往需要几十万人,辛辛苦苦忙个几年,还不一定能修好。满清鞑子几个皇帝的墓,都掏空了国库,比军费什么的可多太多了。而且几乎都是刚登基掌权,就忙着修坟,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雷劈了。
当然最后他们的坟,都便宜了孙殿英...被炸开之后挫骨扬灰,搬空了陪葬的珍宝,也算是这个军阀头子,干了几件好事。
侯玄演已经想好了,等自己百年之后,也在这竹林辟一处墓地,和家人团聚就好。
不远处是黄淳耀兄弟的葬身之地,留下一间英王庙,门口石碑上写着一首诗:
百战孤城破,刀头半屈身;二公扶正气,一死作完人。
练水忠魂壮,兴朝祀典新;尚留余恨在,误国是庸臣。
夕阳西下,祖孙三人收拾简单的杯碗,就像是普通家族前来祭奠长辈一般,慢慢走出了竹林。
侯玄演叹了口气,说道:“满清南下,恍然似梦,不想已经过去两年了,现在想来还跟昨儿一样。”
侯岐曾大有同感,兄长教导自己的读书,也像是昨天的事,不知不觉已经老泪纵横。
在他怀里的太子,还不懂事,看到老人流泪,竟也知道伸手擦拭。胖乎乎的小手打在老人脸上,不可谓不疼,但是侯岐曾却喜笑颜开,红肿的双眼和氤氲的眼眶,伴随着开怀的笑脸,喜道:“俊儿如此聪颖,必定是个能成事的,守住咱们侯家的基业。”
“呵呵...”侯玄演无限怅然,悠声道:“匆匆百年人去楼散,儿孙自有儿孙福,就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只愿他守住这大好河山,别丢了千年的脊梁,幸甚至哉!”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不回家的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要学习
侯玄演在嘉定并未多做停留,这种事本来就是寄托哀思,若是留的久了,反倒成了有心人铺张媚上的捷径。
圣驾一转,回到苏州,自从登基之后,来苏州的次数与日俱减,这一次的欢迎明显比以往还要隆重。
侯玄演虽然一向鼓励勤俭,不主张奢侈浪费,但是苏州是个特例。
一来这里富庶甲天下,二来是自己的老本营,人回家的时候总是喜欢热热闹闹。
以往的侯府如今已经成了行宫,杨恕穿戴的整整齐齐,一身平日里不舍得拿出来的御赐莽服玉带,头戴四方璞帽,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迎接。
杨恕今年五十九岁,但是看起来就像四十出头,腰板儿挺拔,精神奕奕,面容清矍,五官周正,不要说年轻时候,就算是现在,也是个颇有魅力的美男子大叔。
也难怪侯峒曾会在路上见到他受伤就出手救护,古时候的读书人最看重长相,这种正气的国字脸一眼看去就有三分好感。
侯玄演称帝之后,并没有封赏这位忠仆为官,而是给了他很多的田产和金银,还置办了一个大院子。只不过他坚持住在行宫,行使一个管家的职责,平日里也不怎么回家。
古人讲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是杨恕不是做官的材料,强行顾及彼此深厚的感情,给他一个官做,是对这个官管辖下的百姓的不负责任。
侯玄演重回苏州的府邸,颇感兴奋,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几个熟悉面孔,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顾菱儿陪在他身边,见到他眉头一皱,赶忙宽慰道:“陛下,这些竹子还是臣妾和潇潇栽的呢,没想到这么大了。”
侯玄演顺着车帘往外看,只见一排青色竹子迎风摇晃,在树前立着一个不显老态的中年人,正是自己家的忠仆杨恕。
侯玄演这才露出了一丝喜色,挽着顾菱儿说道:“走,回家看看。”
大庭广众之下,被侯玄演挽着手臂,饶是顾菱儿也稍觉羞赧。
杨恕赶紧一个箭步上前,侯玄演的侍卫刚想拔刀,被秦禾压住。
笑话,杨恕会谋害当今圣上,恐怕比这些侍卫刺驾还不靠谱。
杨恕躬身掀开车帘儿,顾菱儿一袭鹅黄衫子,衬得人比花娇,跟着侯玄演,娉娉婷婷地从车上走下来。
“杨叔,别来无恙,身体可还好?”
杨恕泪眼朦胧,说道:“老奴这身子,哪里值当让陛下挂念,不过是年轻时练了些拳脚,老了没什么本事,就一个身体好。陛下这一年不见,倒是消瘦了许多。”
侯玄演哈哈一笑:“那怎么可能,朕在深宫中无所事事,怎比得上当年纵马天下,四处奔波。进来髀肉复生,马上就要成胖子了。”
顾菱儿一双妙目盯着他,星星点点柔情无限,自然是亲身验证过的,陛下如今身强力壮,根本没有发福...
两道大门,左右拉开,行到院中阳光普照,草木青葱,湖石涌泉。当年国破家亡,带着两个兄弟洪一浊和徐元宝在江南漂泊的侯玄演,第一次住进这间院子,真是说不尽的满足。
对着一院的景色,侯玄演兴致高涨指指点点,不时地跟顾菱儿低头密谈,逗得皇贵妃巧笑嫣嫣花枝招展。
随行的仪仗中有顾家的人,眼看皇帝皇妃如此亲密,不禁喜上心头。
在苏州行宫用过午膳之后,侯玄演和顾菱儿重温旧梦,一番云雨初歇,和侯玄演半依半靠着一起坐到绣床边沿上。
潇潇和霁儿进来清洗,眼角含春地跪在塌下为他清理下体,棉柔絮软,轻轻触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
外面的随行宦官隔着门道:“陛下,顾有德在外求见。”
顾菱儿两腿酸软有些站不稳,乍听到自家爷爷的名字,一张俏脸立马羞成了大红布。
侯玄演笑了一声,吩咐给自己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下摆,走路带风直奔花厅。
还没到花厅,就看到顾有德的身影,侯玄演仔细一看,这老头比当初还要壮实,实在是养生有道。
“参见陛下。”
“起来吧,这么急来见朕有什么事?”
顾有德笑道:“一来是思念陛下,自从当日别驾,已经一年有余不见天颜....”
侯玄演没好气地说道:“行啦,直接说第二条。”
顾有德讪讪一笑,说道:“陛下,苏州大学已经建好,陛下是否驾临,巡视一番?”
苏州大学的建造工程,本来是走投标的过程,但是侯玄演在金陵直接下旨,让顾家来做。
一来是顾有德让出了大片土地,还捐献了一笔不菲的钱财,就这样还不参加投标,显然是怕招到猜疑。
侯玄演用这种方法告诉他们,顾家的从龙之功自己没有忘记,也算是不让老部下们心寒。
顾家拿到之后,门下的四菱工厂很快就开始动工,本来预计秋天建成,接过到现在已经建好了。
侯玄演对自己即将开设的第一所大学堂颇有兴趣,点头说道:“好,马上准备,前去苏州大学看一看。”
可惜的是自己钦点的校长,现在正在准噶尔管理治安,带着四个奇怪的兵种,十分威风,可谓是高原一霸。
侯玄演又给他们加了点筹码,废除了高原上一直以来就存在的奴隶制度,恢复到和中原一样的法度。至于那些土地,则丈量一下,扣除朝廷占有的小部分,把耕田均分给不惹事的良民。久而久之,愿意跟着那些光头喇嘛闹事的越来越少了。
没有校长陪伴,侯玄演带上顾菱儿,并着苏州官员一起前往十井街的苏州大学。
到了外面一看,大门果然十分大气,一块白玉石的校门两侧,是一副对联:
文能换骨无余法,学到寻源自不疑。
进到学校里面,一派江南苏州园林风格,白墙黑瓦,曲径长廊,假山花石,琳琅满目。
苏州园林是文化意蕴深厚的“文人写意山水园”,在园林中游赏,犹如在品诗,又如在赏画。
这样一所汉风浓郁的大学深和侯玄演的口味,建造大学完全不必用后世的西方风格,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好,将来说不定欧美大学还要来模仿这美轮美奂的园林风。
顾菱儿也十分喜欢此处,凑趣道:“陛下的学生们要是到了此间读书,只怕是读着读着就不想回家啦。”
侯玄演兴致更高了,带着众人前往讲课的房子,只见各处并不相同。
每一个院子都有其独特之处,可以容纳的学员数目也不少,侯玄演粗略估算了一下,每个院子收纳百人不成问题。
再往里就是校舍,也就是宿舍,正应了顾菱儿那句话,侯玄演深切地感受到,如果这真的是自己的大学宿舍,还真的会不想回家。
简直就跟住在诗里、画里一样,精、秀、巧还很自然,意境深远、构筑精致、艺术高雅。说是建筑,不如说是艺术品,历久弥醇的艺术品。侯玄演一点都不怀疑,再过去几百年,这里不但是学府圣地,还有可能驰名世界的旅游点。
顾家是花了大心思的,侯玄演心里更加开心,连带着顾菱儿觉得脸上有光,也十分雀跃。
“接下来就是招生了吧?”
第五百五十四章 飞鸟尽良弓藏
五月恩科的举行和大学的建立,让儒家的地位从做官的必经之路,变成了一种精神图腾,更加类似于宗教的影响。
在华朝名儒和大儒依然不少,但是地位已经没有曾经那么超然,只是在儒圈内比较吃香。
在东亚诸国,儒家文化圈子内的成员,也不过是日本、朝鲜、以前的安南等国。
而诸如吕宋、暹罗、缅甸、准噶尔....这些边陲地方,不是信印度教就是回回教,还有一些千奇百怪的佛教。
地盘大了,就要懂得管理,不然平白生事还不如不要。所以侯玄演准备将大学制度扩展到所有的地方,最好是能实现异地录取,让学子们多出去走走。
一来加强各地交流,让文化差异渐渐变小,增强国人的国家情怀。
二来求学的路程遥远,也可以把学子的交通诉求,变成技术变革的动力,早日诞生出更加快捷的交通方式。
世界上所有的技术进步,必然是因为有着强力的诉求,人这种生物被逼急了,什么都造得出来,想得出来。
金陵的邸报传遍天下之后,印刷的技术就再一次飞升;西北战事紧急,运粮的车子就装上了轮胎;海运日进斗金,远航的帆船甚至可以航行到西洋...
这都是需求刺激的技术进步,侯玄演不是个发明家,但是他的皇帝身份,让他可以随意制造需求。
上行下效,皇帝永远是最能引领潮流的,‘楚怀王好细腰,国中常有饿死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八月的江南秋风尚暖,苏州城被挤得水泄不通,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这样的盛况只因为一件事,苏州大学要招生了,作为皇帝如此看重的学院,是个人就知道进去之后前途无量。
甚至有很多官员和豪商,带着自家儿子,前来报名。
这样的人家,出门动辄几十人的随从,尤其是十井街一带,更是人满为患。当地的酒楼老板乐得合不拢嘴,这里的房钱也是水涨船高。
苏州大学招生的消息传到西北,在准噶尔干的有声有色的彭校长,将手里的兵马交接之后,赶回来执掌苏州大学。
刚到苏州,就被侯玄演拉着前来观看招生,彭柱泽在西北差点就乐不思蜀,他没有想到陛下临时拼凑的那群歪瓜裂枣威力这么大,将个桀骜不驯的高原各族驯的俯首帖耳,成了顺民中的顺民。
侯玄演在高台之上,往下俯视,只见人头攒动,眉心不自觉地一皱。
总的来说,苏州大学分为医学科、工学科、文学科、农学科;真正符合条件的,其实有限。
这么多人究竟有几个够资格进大学,难道自己还要施行高考不成,现行的招生制度是优先从匠师馆和医学馆招生,其他的小部分名额给其他的有志青年。至少要有一技之长,或者文采出众、或者熟悉天文、或者精通地理,这就需要学校进行筛选。
就这么一点小名额,就足够让这些人争得头破血流了。
几个老师忙得天旋地转,尤其是两个传教士,他们是招生的主力。
除了汤若望和南怀仁,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头,就是在吕宋岛上的圣托马斯大学内,被赦免的传教士雅格斯。
这些人以无畏的精神越洋而来,为的是在东方布教,难得的是东方最大的帝国的皇帝,并不反对传教。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让人振奋,毕竟以前在很多东方的小国内,尤其是信仰回回教派的,你要是敢传教,什么酷刑都出来了。
招生的桌前,就像是一个大型的面试会议,层层海选。
雅格斯的身前就站着这么两位,一个年长的魁梧汉子,带着他的儿子。爷俩的相貌极其相似,儿子才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和普通的成人差不多高了。
“怎么是个番人,真晦气!”汉子撇着嘴骂了一声,扯着嗓子嚷道:“这是我的儿子,要进大学,快点给我办好。”
雅格斯经过这么多年的东方传教,早就磨砺的圆滑无比,也不跟他生气,问道:“贵公子要进什么科?”
“我哪知道什么科,总之你给我们招进去就行了,我可告诉你,少耍歪心眼,动坏脑筋,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这个汉子的嗓门太大,引得负责维持秩序的苏州府的衙役赶紧靠了过来。
一个年纪稍小的衙役,握着刀把训斥道:“你干什么呢?嚷什么,嚷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这个汉子不惊反笑,一巴掌拍到衙役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掌印,骂道:“娘的,你知道老子是谁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小衙役从地上爬了起来,抽出刀就砍,华律中对于公人执法被殴打,有着严厉的处罚措施,允许公人拔刀反抗,只要有人证在,砍死了算是白砍。
这里这么多人都看着他袭击公人,小衙役当然是有恃无恐,可惜他技不如人,被汉子打落了朴刀,这时候其他的衙役才知道过来帮忙。
大华刚刚建国不久,民风尚武,尤其是北伐军打出了武人的地位之后。所以围观的百姓也不惊慌,反而围了起来看热闹。
彭校长一脑门子黑线,火气恨不得要把头发点着了,侯玄演对着他点了点头,怒发冲冠的彭柱泽带着几个亲兵直奔下面的招生处。
此时几个老外吓坏了,躲在后面,生怕这样的骚动会影响他们的传教事业。毕竟在闹市引起争端,他们可都或多或少地见识过中原王朝的蛮横和不问青红皂白的连坐。
打人的父子洋洋得意,正在拍着胸脯吹嘘,彭柱泽从他的身后,隐约听得有点熟悉。
“毛竹台?”
大汉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当即吓了一跳,他的名字可是个禁忌,轻易不能被叫出来。
回头一看,毛竹台直接吓得魂不附体,自己的老上级彭柱泽大将军竟然就站在他的身后。
这牵扯到当年西南的一件谎言,彭柱泽和姚启圣想要攻打缅甸,苦于没有借口,于是挑出了毛竹台出使缅甸,态度十分恶劣骄横。
毛竹台等人被驱逐之后,却被秘密送往江南,彭柱泽以次为借口,一口咬定是缅甸人杀害了使团。
当时举国义愤,捐钱捐物,支援朝廷进攻缅甸。
毛竹台也就在江南隐姓埋名,因为这桩功劳,他获得了很大数目的一笔赏金,而且在衙门也有特殊的造案,一般人不敢动他。
“将军...”毛竹台的嚣张不再,反而变得十分怯懦,眼神躲躲闪闪。
彭校长的威名不是吹出来的,华朝开国以来,杀人最多的恐怕就是这个土家族的将军。
“老子当校长,你还敢来捣乱?”
彭柱泽不怒自威,冷笑着说话竟让人生出一股寒意。
毛竹台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不是孩子上学么...这也算是咱们征西兵的娃,希望能到大将军麾下,继续跟他爹一样为将军效劳。”
彭柱泽沉声道:“把这个闹事、袭击公人的抓起来,鞭打二十下,这是替征西军打的,也是我们苏州大学的规矩。至于袭击公人的罪过,一会打完了你去衙门领罪吧。”
毛竹台岂能不知道他的脾气,看来这二十鞭子是免不了了,赶紧抱拳称是。
旁边的小衙役看得大为解气,彭柱泽走到中央,摸了摸毛竹台儿子的脑袋,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说道:“混小子,滚回去排队。”
侯玄演身边,秦禾附耳将情况诉说一遍,侯玄演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些人立了功,自然就把自己当成法外之人,做事骄狂不羁,影响十分恶劣。
有人说朱元璋刻薄寡恩,刘邦忘恩负义,但是他们却没有想想,那些个功臣都干了些什么。
这里面虽然和两个人的出身以及性格有关,有大批人肯定是被冤煞了,但是不可否认有些功臣自身的骄纵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好在自己的华朝建立的过程中,那些刺头就清理的差不多了,加上自己的威望足够弹压任何大将,这才有了华朝开国一片祥和的原因。
今天的事给了侯玄演很大的触动,并不是顶上的大官不妄为,下面的小功臣就不跋扈了。有时候地方的小官害民,反而为祸更烈,毕竟那里山高皇帝远。
“下旨,让马士英派遣巡按御史十五道,替朕巡查天下,包括靖南、靖北,纠察天下不正之风,整饬贪官污吏,从严处置。”
第五百四十五章 龙颜大怒
一道闪电划过紫禁城的上空,暴雨如注敲打着屋顶,燃着的蜡烛照出侯玄演阴晴不定的脸庞。
侯玄演走到窗户旁边,霍地一把推开窗子,夹带着雨水的风瞬间打湿了他的面颊。
灵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柔声道:“陛下,小心着凉。”
侯玄演双拳紧握,两腮突突直跳,脸色铁青,沉默不语。就算是一向受宠的灵药也不敢轻易劝他,娇柔怯怯地站在一旁。盈盈似水的眸子里,既是担心又是畏惧,两个手指拈着衣角侯在一旁。
“这才一个月,朕派出的十五道御史,就已经发现了这么多贪官污吏。更让人寒心的是,这些名字朕多半都记得!
陈明杰,在清流关上随朕血战一夜,拖到了援军到来,打退了济尔哈朗。当初的年轻人舍生忘死,浴血而战,谁成想如今竟然视人命如草芥,为夺良家民女不惜祸害她一家老小十三条人命。
黄得诚,随朕征伐川中军阀贼军,一人一骑活捉马应试,助朕打破泸州府。这才过了三年,就成了脑满肠肥,搜刮民脂民膏的巨贪,害的治下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就这种王八蛋,竟然有十几个,这才一个月啊!
朕给他们充足的俸禄,也填不饱这些人的肚子么?那好,朕就把他们的肠子抽出来,看看到底是多大的胃口。”
灵药鼓足了勇气,上前说道:“陛下息怒,自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北伐军足足五十万儿郎,出几个败类很正常,陛下不需要太过寒心。”
侯玄演冷哼一声,气闷地坐到龙椅上,继续查阅奏章。
不久之后,一声怒吼伴随着掀翻桌子的声音,侯玄演咆哮道:“妈的,给我杀,杀光这些不成器的畜生。”
巡查天下的御史,发现的问题太多了,隐藏在华朝盛世太平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小民的血泪。
侯玄演感到十分屈辱,自己还以为带来了一个不一样的盛世,谁知道只是被蒙住了双眼。
每一个王朝开始的时候,似乎都伴随着贪腐,因为新朝建立,有一大部分人从穷苦的底层摇身一变成了达官显贵。迎面而来的是他们从未有见过的奢靡和诱惑,时刻考验着他们,稍有不慎就会堕落。
这种巨大的身份差异,和手中掌握的权力,会让其中的一部分人迷失自我。
他们会不自觉地变成当初最恨的那类人,然后转过头来欺压和曾经的自己一样的阶层。
而且这些人还喜欢躺在功劳簿上,从而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动辄就是觉得自己流过血立过功,应该有特权,不该受到惩罚。
侯玄演望着一摞摞的奏章,突然转身握紧灵药的细腰,沉声说道:“药儿,老爷我要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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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公府上,李好贤闷闷不乐,望着满桌的饭菜,连下著的欲望都没有。
一扔筷子,骂骂咧咧地说道:“不吃了!”
齐国公夫人张氏赶忙问道:“夫君,怎么了?”
李思镛虽然才六岁,但是已经个子不矮了,一看就是李好贤的种,遗传了他的魁梧。见到阿爹发脾气,他满不在乎地扒了碗米饭,嚼着肉说道:“娘,这还用问,肯定是想姐姐了,又见不到,就拿我们娘俩撒气。”
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饭量特别大,李好贤经常揽着他夸耀。
李好贤又好笑又好气,咧着嘴骂道:“小兔崽子。”
张氏一听这话,顿时垂泪涟涟的,呜咽道:“思琪这个死丫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去什么西洋。那大海上岂是好相与的,也不知道现在冷不冷,饿不饿...”
李好贤心中更加烦躁,这时候吃饱了饭的李思镛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是大海而已,人家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早就听说在海上好玩的紧,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去试试。”
“你敢!”李好贤等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眼看就要发作。李思镛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出去,不一会又露进半个脑袋,做着鬼脸说道:“到时候儿子去了海上,阿爹还能游上来打我不成...”
砰地一声,李好贤将筷子扔了过来,灵巧的李思镛赶忙躲过,溜到外面玩耍去了。
这时候府上的老管家来到门外,躬身道:“国公,处州知府陈明杰的家人,前来求见国公。”
“陈明杰?那可是我的老部下了,他本人不来看望我,还知道派个子嗣来,也算他有点良心。”听到旧部的消息,总能让李好贤心情变好,火字营奋战那么久,说是没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当初河间一战,整个火字营都自发回师救帅,足见李好贤的威望和人气。
火字营十万人,说是一群生死弟兄,并不为过。
笑呵呵地来到客厅内,只见一个少年,脸色发白站在那里,十分的局促不安。
李好贤没有注意,进来就喊到:“你就是陈明杰的儿子?哈哈,这小子儿子都这么大了,当初你爹参军时,你可还穿开裆裤呢。”
陈新良扑通跪下,叫道:“晚辈拜见国公。”他的两腿直打颤,陈家除了他都是妇道人家,这么个小少年,本来不该背负这么大的使命,但是没有办法。
前几天一群大红色军服的官兵突然杀到知府大老爷的宅子里,把陈明杰当堂抓获,什么话都没说就押解出城。
陈家上上下下打点,才知道是被御史参了一道,抓他前去审问。
陈明杰的所作所为,他的家人岂能不知,这件事不查还好,一查肯定全部水落石出。因为陈明杰仗着火字营的人脉和功劳,这些年行事一贯嚣张,根本不知道隐藏。
李好贤稍微有些不快,这个孩子太不上道了,自己表现的如此亲昵,他竟然干这一套,让彼此生分不少。要知道陈明杰在当年,可是他的心腹爱将,彼此关系情同父子。
看着陈新良没出息的模样,李好贤骂道:“起来,起来,以后再来一套,就别进老子的大门,没来由惹人厌烦。”
陈新良这才爬起来,脸色奇差,李好贤只当自己嗓门大,把孩子吓坏了,于是放低了声音笑道:“这就对了,你老子爹在处州公务繁忙,没空来见我这个闲人,这次派你来可是带什么好东西来孝敬我了?呵呵,说起来你这么小的年纪,就给你爹办不少事了,比我那个小兔崽子可强太多了。这次来了就多住几天,正好小兔崽子天天喊着没个玩伴。”
陈新良眼眶一红,多日的忧虑惶恐涌上心头,又一次扑通跪倒,大声哭诉道:“国公爷爷,求您救我阿爹一命吧!”
第五百四十六章 误解
李好贤是不相信陈明杰会赶出伤天害理的事的,所以他的儿子一哭诉,李好贤就信了三分。
“御史道这群劣货,欺负人欺负到我们火字营头上来了!”
陈新良一看此事有戏,齐国公故旧遍天下,再加上和当今圣上的关系亲密,由他出面何愁不能保住自己爹的性命。
李好贤气的脸红耳赤,陈新良趁势说道:“国公爷明断,只求保住我爹爹性命,其他的我们都不违抗,只求父子家人有命团聚。”
“放屁,陈明杰为北伐流热血,抛头颅,到头来就为了苟活?我倒要去问问御史道,谁给的他们这个胆子。”
李好贤不是这么莽撞的人,但是涉及到自己的爱将,再加上他从心底还认为如今的陈明杰还是那个战阵上英勇无畏的武将,所以并不怀疑陈新良说谎。
不甘心曾经的旧部受此大辱,齐国公连夜带人直奔都察院左都御史曾亨应的府邸,到了大门外李好贤亲自上前捶门。
曾府的门子睡眼朦胧,听到声响大吃一惊,赶紧问道:“什么人?”
李好贤身边的随从高声道:“是齐国公,快开门。”
天子脚下,谁敢到自己的府前闹事,门子如何不信,赶紧拿起木头开门。
李好贤来势汹汹,门子吓得不敢说话,一溜烟跑到后院报信去了。
曾亨应正在后院睡觉,听到齐国公深夜造访,披着一件衣服就出来了。
“奇怪,本官和齐国公没有什么交情,这么晚找我所为何事?”
曾夫人笑道:“老爷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他是一个国公,来找我们,难道还是坏事不成。是不是有谁家的小子,看上咱们闺女了,请动齐国公说亲来了。”
曾亨应晃着手指,笑了笑:“你呀你,净想好事,齐国公那种身份,怎么可能来为咱们女儿说亲。”
穿戴好衣服,曾亨应来到客堂,隔着老远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笑呵呵地进来问道:“国公大驾光临,不知道所为何事?”
“你自己不知道么?”
李好贤身材魁梧,沉声说话十分骇人,不过曾亨应也不是个怕事的人,他自己行为端正,从不招惹事端,就算是国公也不能欺负到自己头上吧。
曾亨应脸色一变,正色道:“国公,有事说事,您为何而来,下官怎能得知。”
曾亨应此人,也是一根硬骨头,当年在江西曾亨应让其弟曾和应带著父亲到福建避难,曾亨应自己与艾南英和抚州知府揭重熙谋守城。
若不是侯玄演从荆襄鏖战,阻止了清兵继续南下,挽救了江西无数义士的性命。
在后世的历史上,曾亨应和自己的三儿子曾筠一起兵败被抓,对儿子说:“勉之!一日千秋,毋自负”。
儿子曾筠说:“好!”
父子先后不屈而死,其弟曾和应跳井自尽,曾轼同时死难。顺治元年清兵包围曾家村,抓获三百余人,全部处死。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齐国公的身份,就对他卑躬屈膝。
李好贤站起身来,怒目道:“我来问你,陈明杰犯了什么罪,要你们将他抓捕下狱。”
曾亨应梗着脖子,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他有什么罪,下官没有必要跟国公汇报吧?不如去问一问圣上。”
李好贤只当他不敢说,更加为下属痛心,脸色稍微缓和说道:“曾大人,陈明杰是北伐有功之人,你的手下是不是有什么失察的地方,错将他抓了起来。”
“下关还是那句话,无可奉告!”
李好贤聚力一拍,将曾府的客堂内的椅子扶手拍断,曾亨应屹然不惧。
“好!你等着,我明天就去陛下面前奏明此事,希望你还能这么硬气。”
“不送!”
大晚上的被人砸门叫起来,不想是这样的事,曾亨应心情可想而知。其实要是李好贤态度好一点,他可能会把案情稍微透漏一点,但是这两个人都是急性子、硬骨头,谁都不肯让步,于是就出现了现在这个不欢而散的局面。
第二天一早,侯玄演刚刚起床,昨夜宿在周玉洁的殿中去了去火气,一大早神清气爽的,心里的烦躁刚刚平息。
小李子察言观色,见他没有前几天脸色难看了,在一旁说道:“陛下,齐国公在外面求见。”
“老李找朕?能有什么事,让他进来吧。”
李好贤跟着宦官来到殿中,见侯玄演坐在桌案前,正端着一个碗喝粥。皇帝的一条腿踩在旁边的凳子上,用膝盖撑着手臂,实在说不上严肃。
弯腰抱拳,李好贤道:“陛下。”
“啥事?”把空碗交给身边的宫女,侯玄演抬起头来问道。
“陛下,臣有冤,求陛下为臣做主。”
侯玄演大感惊奇,忙道:“你还有冤?这天下除了朕谁敢欺负你,快说来听听,就当让朕解个闷,开心一下。”
李好贤无心和皇帝扯皮逗趣,红着脸说道:“臣不为自己鸣冤,臣为北伐死难的火字营弟兄鸣冤,这江山是谁打下来的,他们现在又受到了什么待遇?”
侯玄演脸色一暗,忍着怒气,沉声道:“陈明杰?”
“陛下圣明,就是他。”
侯玄演拿起桌子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碗,往地上狠劲一摔,骂道:“谁打下来的?是老子打下来的,你有疑问么?”
这一嗓子嘶吼到破音,吓得殿内的宦官宫女齐齐跪倒,李好贤楞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发这么大的脾气。
侯玄演这几天的火气,瞬间又被调动起来,他可不知道李好贤是被陈新良蒙蔽了,还以为他明知道陈明杰犯的罪,还来恃功自傲。
越想越气,但是念及旧情,又不想处置李好贤,侯玄演只觉得失望至极。
没想到自己的心腹,都有这种想法,更加让他觉得寒心。
侯玄演喘着粗气,怒火攻心半天,还是狠不下心来收拾他,眼皮一抹低声道:“你滚吧,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李好贤听完之后心里莫名的难受...
“陛下...”
“滚!”
第五百四十七章 鞭笞
李好贤失魂落魄地来到府上,一群人瞬间围了上来,不知道一向威武的齐国公,为何会这般模样。
“把陈新良给我叫来...”
下人们不敢怠慢,赶紧去客房把陈新良喊了过来,后者眼色躲躲闪闪。
他本来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想让李好贤出面,保一下自己的父亲。这也是无奈之举,陈新良自己也没有想到,堂堂的齐国公会这么维护自己的父亲。
李好贤出身山东豪族,是登州第一土豪,平生最讲义气,江湖大哥的习性让他在军中的人气十分高,个人魅力十足,但也养成了许多不好的毛病。
护短,就是其中一条。
陈新良一看他的样子,心里已经猜到七七八八,当即竹筒倒豆子,将所有的事全部说了出来。陈明杰自从在处州府当上了知府,慢慢地被当地的豪绅用财色腐蚀,勾结当地的豪门周家,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强夺民女,偏偏这女子一家是烈性子,宁死不愿受辱,害的人家全家上吊而死。
李好贤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在地上,这才明白为什么皇帝这么愤怒,他愣怔在原地,喃喃说道:“小陈子,这下你可把我害惨了...”
紫禁城中,六部尚书并三个大学士汇聚暖芳阁,众人凝神屏息,都侧目偷看陛下。
皇上脸色铁青,眉飞入鬓,面沉似水。
“下民易虐,上苍难欺,朕以高薪养廉,本以为官员能够明白朕的苦心,谁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贪欲这东西是没有止境的。朕躬身自省,开国以来法度宽松,致使许多人罔顾法纪,为非作歹,祸害一方。试看今日之官场,堂皇之下究竟掩盖了多少的魑魅魍魉,又有多少白骨冤死在公堂之上。
朕打跑了一个残暴不堪的朝廷,推翻了一个黑暗混乱的王朝,绝对不是为了自己也做那样的人,建那样的帝国。
给朕宣都察院左都御史曾亨应来觐见。”
所有的重臣大气都不敢喘,自从景元年开始,朝廷顺风顺水,已经很久没见陛下这个脸色了。
曾亨应在家中还生着闷气,他的夫人在身边絮絮叨叨,责怪他不该触怒齐国公。
“那齐国公是什么人,那可是陛下的心腹中的心腹,当今天下除了圣上,谁不知道齐国公是第一人。老爷,你怎么能把他赶跑呢...还说那么难听的话..唉,这可如何是好。”
曾夫人急的心急火燎的,曾亨应却板着个脸,训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闭嘴!我行的正坐得端,手下揪出贪官污吏,还要我为他们掩护不成?我们曾家世代为官,从未出过如此人物。你要是怕我连累了你,趁早回娘家避祸去吧。”
曾夫人伤心欲绝,掩面而去,曾亨应也知道一时口重了,虽然后悔却不肯放下身段去道歉。
这时候,门子慌忙跑来,说道:“老爷,宫中来人,招老爷如宫面圣。”
曾亨应心里咯噔一下,只当是李好贤去进谗言害自己了,心怀壮烈的曾亨应,收拾了下官袍,一甩袖子背负着双手,踱步来到府外,对前来宣旨的小太监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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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芳阁内,曾亨应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来到殿内。
侯玄演见他这副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笑骂道:“今日上演的不是《鲁斋郎》,你也不用扮包青天,叫你来就是问你,都察院还有多少御史,全部给朕派出去。”
曾亨应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心中激荡,眼中热泪盈眶,跪地道:“陛下圣明,乃是万古不见的明君。”
“每个县、每个府、每个省,都要彻查。有了蛀虫朕就把他们挖出来,要是大厦被掏空了,朕不介意换一套房梁!
赵元华!”
“臣在...”
“刑部会同潜象营,协助都察院办案,在此期间全国各地的潜象营分部,皆可调动。”
赵元华眼皮一抬,低着头领命,潜象营这把刀从立国之后,就没再用过...陛下又把它拔出刀鞘了,上次还是关于景王谣言案。
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跟门外候着的小李子耳语几句,后者眉头一紧,说道:“你先退下吧。”
进到房内,眼看侯玄演没事,才说道:“陛下,齐国公求见。”
“不见!让他滚蛋。”
齐国公在高官中声望不低,人缘尤其好,这些官员从陈明遇开始,都起身为他求情。
侯玄演冷哼一声:“让他滚进来吧。”
李好贤面带惭色,进到殿中,双膝跪地,伏地道:“陛下,罪臣李好贤,听信小人谗言,败坏了国家法纪,请愿领罪受罚。”
侯玄演乜视着他,问道:“谗言?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李好贤把话一说,从头到尾并无一丝隐瞒,侯玄演脸色稍霁,余怒未消:“你可真讲义气,不如回你的登州继续做江湖大哥好了。”
“陛下息怒,只要您一句话,微臣愿意辞官去爵,回乡耕田。”
侯玄演气不打一处来,啐道:“呸,你还有理了是怎么着?”
“臣不敢。”
侯玄演眯着眼,说道:“天下皆知,齐国公是朕的亲信,和朕名为君臣,情同手足。这次反腐,就用你来警醒世人,谁都不能逍遥法外,你可愿意。”
李好贤把头一低,凝声道:“微臣自知有罪,陛下尽管处罚,若能起到绵薄之力,也能稍微弥补臣的愧疚之情。”
侯玄演走到殿中,将李好贤拉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李,再帮朕一次。”
天狩元年八月,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澄净的天空显得格外高远。飒飒西风中,当朝一品的齐国公,被扒去上衣,在金陵闹市鞭笞十下。
天下震动!
消息传开,竟然仅仅是因为企图为一个贪官说情,随后邸报上刊登了圣上口谕,敦促各地百姓配合都察院办案,积极上访举报,帮助朝廷惩治贪官。
齐国公都受罚了,再没有怀疑朝廷的惩治力度,一时间害民贪官恶吏人人自危。
第五百四十八章 挥泪斩旧部
每个朝代,开国之初都会有一些人丧失本性,打击力度之严应该首推明朝的朱元璋。
但是范围最广的,应该属于这次侯玄演的全国排查,潜象营这个机构的存在,实在是所有隐藏在臭水沟的肮脏交易的克星。
查出来的内容,也让人觉得发指,这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有些官员的腐化程度和速度,实在是耸人听闻。
侯玄演深怕有冤假错案,下令凡是重大案件一律押送人犯到金陵,由刑部、都察院、和锦衣卫一同审理。
一时间,金陵的道路上,处处都是奇怪的队伍。
他们押送着重要的人犯,赶往金陵受审。
已经验明的陈明杰等人,罪无可恕,当街斩首。
北伐军中,许多人和他相交莫逆,但是连李好贤都被打了十鞭子,谁还敢上书求情。
顾炎武在通政司的邸报上,专门开设了一个版块,撰写一些大案给百姓看,让他们知道其中的内幕。
普通百姓在观看这些贪官奢靡的生活和罪恶的行径之后,无不愤慨,为圣上的除贪行动鼓掌叫好。民间更是衍生出无数的话本、小说,在街头巷尾传唱。
两个月后...
旭日东升,彩霞万道,朝阳从乌云中崭露头角,已经足以让大地变得光明。
一百多个刽子手手持钢刀,穿着红色的行刑服,露出虬结着肌肉的臂膀,肃立在菜市口两侧。
尽管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刽子手,但是今天的观众有些不一般,当朝皇帝亲自坐镇,有谁能不紧张。
事实证明侯玄演的担心是多余的,没有一个冤假错案,都察院上报的全都是真实的。也就是说,那些累累罪行,就是他亲手提拔的这些基层官吏做出来的。
侯玄演乘马而至,周围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衙役分阻下闪出一条道路来,身穿龙袍的侯玄演拽着缰绳慢慢前进,身后是一众侍卫。
人群安静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叫声,侯玄演在民间的威望确实已经登峰造极。
轻轻地一按手,四周顿时静了下来,一群群人犯被押解到刑场前。
侯玄演万分痛心地看着他们,这些人的手上都是罪行累累,但是曾经却都是大好男儿。
“当年天下初定,民失其家,府丧其官,天下一片混乱。朕从千军万马中,择尔等中上之姿,教你们断案查账、秉公执法,教化百姓。实以为你我君臣齐心,共治天下,以得太平。不曾想今日再见,是这般光景...”
朝阳下,皇帝骑在高头大马上,肩膀一高一低,腰杆笔直,鼻梁高挺,声音铿锵有力,一如当年营中督帅,让这些犯官眼眶发红。
悔恨么?
当然
打下天下之后,他们沉醉在从龙之功和恢复汉统的自得中,慢慢地变了心智。
当年侯玄演在金陵城郊,送别一批批的官员时候,都是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训话,现在想来恍若梦中。
督帅的音容相貌未变,自己却已经连跪拜的资格都没有了,说起来朝廷的俸禄属实不低,足够这些官员过着富裕安康的生活,但是现在的有钱人太多了。
各种难以想象的诱惑,让他们缴枪投降,原来富人的快乐,真的是不能靠想象的,因为穷人们想象不到。
侯玄演眼皮一抹,一拽马缰掉过头来,伸手一挥。
远处令旗招展,遥遥的号炮声响起,一个大汉高声喝道:“斩~~~~~~”
一个“斩”字在金陵闹市口悠然而过,路两旁“唰”的一声,锋利的钢刀一齐举起,耀出一片森然的光芒。
怵目惊心的一百多道闪亮的弧线划下,一百多道热血溅上半空,一百多颗人头滚落到他们脚下,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
没有人看到,远去的皇帝眼角,也挂着两滴泪水。
当年相随时,将与兵年少。
纵横九丈高,驰骋万里遥。
提刀灭胡虏,仗剑斩无道。
江山终一统,共与谁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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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奉天殿内,天气已经逐渐转凉,侯玄演身穿黑色的大氅,上面绣着金龙,半躺在龙椅上。
满朝文武分列两班,肃然站立,金陵城冲天的血气,让他们有些害怕。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当官的哪有不贪的,尤其是这些从大明朝过渡而来的官儿。
好在这次主要是查出那些害民的官吏,杀得也都是犯下伤天害理的罪过的官员,并不是少有贪墨就要砍头。
小李子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皇帝,侯玄演淡淡地点了点头。
小李子这才一摆拂尘,尖锐的嗓子高声叫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陈明遇迈出一步,弯腰道:“陛下,此番查处官吏不下五百人,斩首就有百人,这些空缺一时间难以补全,臣恐影响当地治安...”
侯玄演打断道:“国家养官所为何来,上官暂缺不会下面代行么。”
陈明遇吃了一瘪,但是顾及到皇帝心情不好,施施然退回,不再发言。
杀了这么多人,势必会留下一些位置,尽管如今的朝堂没有明末那么分明的阵营和廷党,但是毕竟还是有小团体存在的。
几个大佬跃跃欲试,都想为自己人争取一下,但是看到率先出头的陈明遇都碰壁了,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一阵沉默过后,侯玄演站起身来,说道:“杀这么几个蛀虫,不至于毁坏了朕的江山,吏部按照华律选调官吏赴任,或者拔擢新人,总之要公平一些。”
侯玄演一句话打碎了大家的希望,接下来就要按照本来吏部的规划来派官了,这些官大部分都是地方上的重要位置的官吏,能去这里的估计也得是吏部考评不错的官员。
通过这件事,让侯玄演意识到,没有一个道德上的信仰,根本无法保证官员的品德。
自己的所作所为,或多或少地削弱了传统儒学的影响力,这让更多的人开始变得私心膨胀。
恢复程朱理学,是万万不可能的,眼下摆在侯玄演的身前,只有一条路。
搞一套理论出来,然后定位万世准则...
以后苏州大学等学府内,恐怕要多一门课了..《景思想天狩理论什么的》
第五百四十九章 全国一盘棋
一连几天的忙碌,终于在都察院的工作步入正轨之后,得到了喘息。
侯玄演在春和殿内批阅这几天积压的奏折,已经是夜半时分,就着烛火蹙眉批阅的侯玄演,听到身边有脚步声传来,霍地抬头原来是已经睡下的灵药。
小灵药刚刚睡醒,朦胧睡眼分外娇憨,侯玄演却没好气地说道:“不是睡觉了么,怎么又爬起来了,走路还不带动静,想吓死朕呐。”
灵药吐了吐舌尖,走到案前挑了挑烛心,往他怀中就势一躺,打了个哈欠说道:“陛下,明天再看吧,时辰已经不早了。”
作为贴身小秘书,灵药如何不知道侯玄演的作息,这位皇帝陛下向来是能推就推,大部分不重要的奏章都是让自己代劳,只有军情或者大事才会亲自过问。
但是近来都察院的除贪,让皇帝劳心劳力,事必躬亲。说到底还是害怕有冤假错案,枉杀了当年军中的部下,可惜的是侯玄演连夜批阅,也没有发现哪个官的罪名是不致死或者证据不足的...
越看越寒心,越寒心就越失望,侯玄演自己也是贪财好色,但是却很清楚,只要是违背良心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为了钱财和美人,伤人性命,祸害百姓,这样的事即使是自己的旧将,他也不会姑息容忍,一个都不行。
每确认一个,都需要比对卷宗,叫来曾亨应询问,查看证据和口供。
这是对身心的煎熬,每一次的失望都是一次巨大的打击,强如侯玄演也有些撑不住了。
“朕把这些看完,就去睡觉。”侯玄演单手捏着一本奏章,边看边说。
灵药眼角挂泪,红肿着双眼,泣道:“陛下,保重龙体,求您去睡吧。”
侯玄演抬起手掌,打到半空看到一双倔强的眼神,心中一软放慢了速度,摊手道:“罢了,睡吧,朕这里一厢情愿,说不定他们现在都恨不得咒朕早死呢。”
翌日一早,侯玄演在暖芳阁诏见顾炎武和曾亨应,两个人早早来到殿内,只见御案上摆放起文房四宝,圣上亲自执笔正在撰写。
紫狼毫、白宣纸,侯玄演的字端正大气,毕竟有十几年书生的底子,又有这些年的戎马生涯。
“莫伸手,伸手必被抓。志存高洁,利禄不能动也;胸怀远大,富贵不能淫也....”
曾亨应和顾炎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喜色,陛下这是将此次严打贪腐,定位国策啊。
可以想象的是,这篇诏书发到邸报上,一定能警示那些想要贪腐的官员。
尤其是第一句,“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言简意赅,通俗易懂,又极具警示性。
两刻钟之后,侯玄演终于搁笔,灵药从怀里取了幅绯红色的细罗绢子,擦拭着他额头的细汗。
手绢是女人的贴身之物,终日隔着小衣密熨雪肌,一股暖暖的幽香传来,让侯玄演精神一振。
“把这个,发到邸报上,尤其是每个衙门,都要看看。”侯玄演晃了晃宣旨,对顾炎武说道。
顾炎武接过宣旨,和曾亨应凑着头看了一遍,笑道:“陛下的诏书言辞恳切,发人深省,不失为一篇流芳后世的佳作。”
“哈哈,朕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只求官员们能看到朕的一片好心,不要迷失太深。温柔乡是英雄冢,富贵乱人心,打下江山容易,连李自成都能纵横天下,难的是守住这辛苦打下的基业,让百姓归心,让江山稳固。”
两个大臣没有想到,平日里嬉笑怒骂的陛下,能说出这么正经的话,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
侯玄演继续说道:“只有将反贪常态化,才会让我们的官吏不敢贪,举头三尺不光有神明,更应该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不妨说来听听。”
顾炎武拿着宣纸,宝贝似的捧在手中,说道:“陛下,微臣认为这样的邸报需要多发几篇,让大家看到陛下的金玉良言。毕竟陛下在宫中,绝大部分的官员一辈子也没有机会面圣,我们通政司的邸报就是一个不错的渠道。”
此言和侯玄演不谋而合,他正想搞一套自己的理念和思想,当即点头答应。
“现在邸报怎么传到边远的州府?”
顾炎武蹙额道:“我们大华的国土越来越大,只能靠各地互传,一般靖北、靖南、辽东、琼州、台湾...还有南洋诸地,都是延后一个月才能看到,有的甚至要两个月。”
侯玄演点了点头,说道:“这就不错了。”
曾亨应一看礼部的通政司有了对策,陛下把自己和顾尚书一起叫来,人家已经交了答卷,自己这边岂能一言不发。
“陛下,臣以为现在交通便利,道路通畅,车轮的改动又让巡视变得轻松,不如常设巡查系统,监督地方百官。”
侯玄演颔首道:“此验正合朕意,还有一点,就是代朕巡视天下的御史,只要揪出一个贪官,便由内府拨款奖赏,赏金从千两到十万两不止!小贪小赏,大贪大赏,以此提高都察院的办案动力。”
曾亨应眼色一亮,没有想到陛下这么大方,赶忙笑呵呵地说道:“臣替都察院的同僚,谢陛下隆恩。”
御史们东奔西跑,而且由于他们的身份,导致各地都不怎么待见他们。所以总的来说本朝御史的日子不怎么好过,但是陛下的这个政令一出,情况当即就不一样了。
国库充盈,侯玄演的小金库也很富裕,未来还会有更多的金银入账,总的来说大华的金字塔顶层是十分牢固的,现在就怕地方上根基不稳。
尤其是这些骄横跋扈的有功之臣,必须严厉地管教,这也是为他们好。
一味的放纵示好,却还是可以在历史上留下个仁义厚道的名声,不杀开国功臣,但是将来等他们犯了大错,金陵闹市的一百多颗脑袋恐怕就是他们的下场。
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明白,不管是谁,都要本本分分,什么功劳都不足以用来为非作歹,欺压良善,虐流地方。
第五百五十章 远交近攻
啪啪啪...
鞭炮声连绵不绝,在金陵城郊,秦淮河岸边,江南商会正式建立了。
此地水流清澈,绿树成荫,风景十分优美。
金陵首富吴济坤扶着苏州首富顾有德,笑呵呵地登台。
这几天朝野震动,对民间影响不大,吴济坤春光满面,现在有钱的商户越来越多,但是却没有影响到他的收入。
随着海路的通畅,一下子打开了广阔的天地,市场变大了数倍不止。
今天商会在金陵开张,就意味着他已经隐隐压过了顾家一头,吴济坤当然知道,顾家没有想着争。不然单凭一个皇贵妃,就是最重的筹码,汉家王朝几千年了,何曾脱离过‘官本位’三个字...
顾有德在高台上坐定,今日集会是吴家主持,城郊这一块好不热闹。
高台上两排十二名锦衣玉钗、雾寰云鬓的娉婷少女衣带飘飞,桃红花钿,仙姿玉容。歌舞娱人,让底下的人心神俱醉。
秦淮河上从来不缺色艺双绝的美人,铁打的秦淮河,流水的花魁行首。
吴济坤端起酒杯,在亭中遥敬道:“顾翁,此次商会开张,顾翁能亲临,真是让全江南的商贾都脸面有光,晚辈代商友们敬顾翁一杯。”
顾有德红光满面,这个人越老越年轻,好像是在倒着活一样。听到吴济坤的话,笑着说道:“难怪你们吴家买卖做得这么大,吴员外真是长了一张好嘴,说出话来让人没来由的骨头轻三分,要不是我这把老骨头不撑劲,这会都飞起来了。”
“哈哈,说真的,这次咱们举办商会,多亏了顾翁多方调节,不然哪这么容易。不过既然成立了,就得有个主事的,好为我们江南商友谋取方便。”
这个位置吴济坤当然想要,他东奔西走,促成此事,只要顾有德不和他抢,就板上钉钉是自己的。
顾有德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不无好笑,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堤高于岸浪必摧之,顾家繁盛已到顶峰,何必在争这些有的没的。
“我看江南商友,就以你吴济坤最为热心,这个位置你来当最合适不过。”
吴济坤掩盖不住脸上的喜色,这种时候也没有必要隐藏,抱拳道:“既然顾翁开口,晚辈不敢推辞,这份恩情晚辈记在心里了。”
当年苏州的剿恢义师,打进金陵,吴家观望过后当机立断,马上捐钱捐物投靠了这支新兴的兵马。后来的事证明了吴济坤眼光的独到之处,让他们在乱世保住了家产的同时,一步步壮大起来。
就在众人忙碌地欢庆的时候,两骑快马奔来,马上的骑士身穿宫内服饰,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不知所措。
其中一个翻身下马,笑意盈盈地走进亭中,问道:“江南商会,哪个是主事的?”
吴济坤心怀忐忑的走出来,抱拳道:“两位公公,有何事赐教?”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从身后的背囊中取出一副布帛,一人一边展开之后,只见上面写着“江南商会”四个大字。
所有人都一阵激动,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太监,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们心中萌芽....这不会是...
“此乃陛下亲笔御书,特让我们两个带来,赐予尔等。”
吴济坤带着大家赶紧跪地谢恩,领了布帛,激动的泪流满面。
其中一个太监,从背囊又拿出一个包裹,说道:“此乃征讨满剌加和吕宋、爪哇时候,缴获的航海图,已经被四夷馆的大人们翻译出来。陛下有令赐予尔等江南商会,然后要你们广为印刷,四处分发,以期有志之士开辟航路,拓展海域。”
“陛下如此大恩,叫我们如何得报啊。”
参加集会的人热泪盈眶,今日的商会得到了陛下的认可,可以说是光宗耀祖的事了。往后几辈人,都可以拿着这件事吹嘘,尤其是这幅墨宝。
紫禁城中,侯玄演笑呵呵地对大臣们说道:“朕给他们西洋人的航海图,实指望咱们大华也出几个了不起的船长,航行到大洋的彼岸,到那时岂不是又有了一片商机。反正现在我们的船是没有问题的,没道理人不行,肯定可以航行过去的。”
马士英心中还记得皇帝年前的讨伐诏书中,曾经说过要去西洋找佛朗机人报仇,赶紧趁着话头重新提起。
“陛下,洋酋佛朗机在吕宋屠杀我们的子民,不知道水师那里什么时候可以远征。现在西北战局已经稳定,准噶尔纳入华朝并且和平安稳,并无当地百姓造逆。若是开战,我们是有这个条件的。”
陈明遇眉心一跳,赶紧出来说道:“此时急不得,试想那佛朗机洋酋跨海而来,已经百年。说明他们的水师并不弱,而且起步比我们要早。若是贸然前往,只怕会损失惨重。”
侯玄演点了点头,颔首道:“我们需要一个盟友,前番英吉利番国派使节来华,与我们建交。朕已经派出使节回访,临行前曾交待过他们,说起这次远征的事。”
马士英稍有不忿,冷哼一声说道:“那英吉利好生狂妄,岂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他们的国王不来朝贡,竟然美其名曰建交,将自己摆到了和陛下一个高度,简直是大逆不道。”
侯玄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地位这个东西,要的是以势服人。只要我们大华足够强大,朕自然就是万国的领袖,一言既出谁敢不遵。但若是实力不够,却要在本国耀武扬威,强按着别人的脑袋,让别人的使节承认自己,只能是贻笑大方。”
侯玄演说完就想起了后世历史上的鞑子皇帝,几乎个个都是这种夜郎自大的井底之蛙,直到老妖婆慈禧向整个天下宣战,才知道了自己的斤两。
他们把傲立世界之巅千年的中原王朝,祸害成了羸弱不堪的弱国,却仍然不知...接下来就是几百年的屈辱近代史。
“等到咱们和英吉利建交结盟,到时候远征西洋也有个帮手,据朕所知他们那边打得胶着,对于我们这样的强援,没有人可以拒绝。”
第五百五十一章 圣上想在这里设一个总督府
英国人回程的时候,搭乘着华朝的船只,速度明显增快了。
在这些铁皮覆盖的木制船只上,装有一整套的蒸汽装置,虽然动力主要还是来源于风帆,但是蒸汽机的辅助作用还是让航行的速度大大提升。
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英国使团就回到了不列颠岛,这里的空气还没有被污染到下雨都是黑的。
李思琪走下马车,伸了个腰,异域风光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惊喜,反而是航海的途中,让她感觉到了足够的新奇。
那些可怕的暴风雨,巨大的海兽,美丽的岛礁,都带给了她不同的感觉。
汉密尔顿显然是看出了金陵和伦敦差距,知道这里不足以让这位公主惊叹,面带尴尬地上前说道:“我们今天就去会见护国公么?”
如今的英国是历史上罕见的没有皇帝的时候,克伦威尔逼迫英国君主退位,解散国会,并转英国为资产阶级共和国,建立英吉利共和国,出任护国公,成为英国事实上的国家元首。
李思琪已经学会了英语,半年的航行时间,让她对英吉利和欧洲有了一定的了解。尤其是已经建校五百多年的牛津大学和建校四百多年的剑桥大学,让她十分想去看看。
“你们英吉利有什么好玩的?”李思琪明媚地一笑,将青丝一甩,扎着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飒然问道。
华朝使团的顾同临行前可是受到了皇帝的嘱托,怎么可能允许李思琪独自去游山玩水,轻咳一声,说道:“还是先去会见护国公吧,下官有任务在身呐。”
“那好吧...”稍感失望的李思琪摊手妥协,耽搁了自己干爹的正事,她可不敢。
“那你们去吧,我和其他人在外面等你们。”李思琪并不想见英吉利的护国公,在她看来这些人可没有什么好见的...
克伦威尔在自己的庄园里,接见了来自东方的客人,他穿着黑色翻领的英国传统服饰,稀疏的头发蓬松的向两边垂着,看上去十分疲累。
这几年的执政生涯并不愉快,克伦威尔的身体状况与日俱下,国内经济状况不断恶化,阶级矛盾日趋尖锐,克伦威尔始终未能稳定局势。他在政治上的表现,远远不如在内战中那样出彩,英国人从心底还是需要一个皇帝。
克伦威尔坚持拒绝称帝,因为称帝和他的理念背道而驰。
华朝使者到来的消息,让这位护国公有了一丝的兴奋,他早就听说华人在远东痛击荷兰和西班牙的事了。
英国现在和荷兰打得如火如荼,而且全面被压制,若是能藉由外部战争暂时整合内部,化解矛盾,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的是,他们打不过荷兰,尽管华朝抢夺了东印度群岛,让荷兰人损失惨重。但是多年的资本积累,还是让他们稳稳地压制着英国的海军。
或许我可以借住华人,打败可恶的荷兰佬...
抱着这样的想法,克伦威尔设置的招待午宴十分丰盛,纯银的餐具上,盛放着英国的美食。
被仆人引领着,来到克伦威尔自己的庄园内,见了穿着滑稽的护国公,顾同等人早有准备,才没有笑出声来。
“我的东方地客人,感谢你们远道而来,请坐。”
克伦威尔努力保持着绅士礼仪,英国人很在乎这一套,做什么事都怕跌了面子。
桌前一个个的盖子被仆人拿开,露出里面的饭菜。对此顾同等人是毫无食欲,此时的欧洲可没有不吃内脏那一套,事实上他们几乎什么都吃,而且还喜欢染得红彤彤的,跟生的一样。
象征性地吃了点面包之类的,顾同不禁在心中庆幸,幸亏陛下高瞻远瞩,吩咐我们带了厨子来,不然这么茹毛饮血非死在这不可。
经过半年的航行,随行的人大抵都从四夷馆和洋人那里,学会了简单的英语。
顾同擦了擦嘴,心道:这样的场合,不是讨论国家大事的所在,不如等到他们的朝堂再说。
吃完之后,克伦威尔带着众人来到他的书房,顾同左右端详,估计此地差不多就跟紫禁城的暖芳阁一样,不过就是档次低了十万八千里。
“护国公阁下,我们此次来道英吉利,受到了圣上嘱托,让我转告护国公阁下。我们华朝愿意和英吉利一道,制定新的航海准则,作为万国通用的条款和规范。东方由我们,西方由英吉利,进行监督和控制,维护海上的平静安稳。”
翻译把这番话解释一通之后,克伦威尔的眼睛一亮,这和他的野心不谋而合。
克伦威尔时代的英国即开始呈现出崛起成为一个世界性大国的各种迹象,而始终贯穿其间的海权战略则是英国开始崛起的重要表现:通过海军的运用使得共和国政府能够统一英伦三岛;通过海战击败了荷兰,使得《航海法》成为国际贸易新规则;通过英西战争以及后续一系列外交手段,将其海权扩展到整个大西洋,最终提高了英国的国际地位。
就算是克伦威尔死了之后,他搞得临时政权也随之解体,但是包括复辟王朝在内的历届英国政府却继承了克伦威尔的海权战略,甚至于他没有实现的战略目标也在后世得到实现,故克伦威尔时代可以被认定为英国海权的初兴阶段,克伦威尔及其政府的多项海权举措为后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开创了先河。
“如果我们愿意和贵国结盟,那么我们会获得什么样的帮助?当然,我是指在远东和我们这里。”克伦威尔的嗓音有些沙哑,但是却阐述的十分简洁明白。他对华朝的了解,随着越来越多的华人商户的到来,而变得更加深刻。尤其是在欧洲凶名赫赫的哥萨克人,被华军打得抬不起来,据说脑袋就被砍掉几万颗。
这句话问的十分突兀,没有丝毫的掩饰和婉转,幸亏顾同早有准备。临行前陛下的教诲记在心中,随口道:“你们将得到不少于三百艘船的远征舰队的盟军,它们足以击溃你眼前的敌人。”
远征舰队?那样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华人要插手欧陆?克伦威尔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眉头一皱问道:“你们的远征队,打算在什么地方靠岸?”
他可不想让这样强大的力量登陆不列颠群岛,即使这些人打着盟友的旗号。务实的欧洲人是最爱签订合约的,但是也是最不相信合约的,当你的力量足以跳脱出来的时候,合约就是一张废纸。
“当然是西班牙,西逆贼酋和我们华朝有仇,我们的陛下说了,未来几年,大华要在马德里设立总督府。”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大使馆的雏形
在马德里设立总督府...
这是要将西班牙灭国?要知道西班牙现在虽然不如前几年,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用一句老话说,他们祖上是阔过的。
克伦威尔丝毫不信华朝能够做到,但是他选择了沉默不言,毕竟只要华朝出兵,对他们就是好事。哪怕是战败了,也能损耗欧洲竞争对手的实力。
顾同打心底也不认同皇上的这个决策,好端端地跟西洋夷酋搞什么同盟。他们这些传统的文人,一向是认为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整个天下没人有资格和华朝结盟,乖乖上贡就是了。
克伦威尔送了一大堆礼物,并且安排手下给华朝的使者那排上好的住处,那是推翻王军、杀死国王的时候,没收的一个旧贵族的庄园。
护国公克伦威尔的手下,带着他们来到位于伦敦的这个庄园,在海上航行了半年之久的使团,终于有了落脚之地。
这是一座十分漂亮的庄园,顾同看了看虽然没有江南园林的典雅意趣,但是用来暂歇也还可以,至少比船舱可好太多了。
一行人忙碌起来,将行囊搬运进来,李思琪打量着这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庄园,显然也没有十分满意,好在她比较不挑这些,以前跟着母亲在山东流浪,住在破庙可不比这个惨多了。
这个使团将近百人,很快都住进了庄园中,手忙家乱地收拾起来。
礼部的一个小吏,把华朝的皇帝的节钺挂在城堡上,外面正好路过一个华商,隔着外面的围栏问道:“老乡,你们也是华商们?怎么在番人的地盘长住了?”
在越远的地方见到同乡,就会感觉越发的亲切,使团的人开始越聚越多,隔着围栏和这个商团交流起来。
不一会,顾同听到声响,面露不悦,他们初来乍到,不宜和番人过多交流,以免人生地不熟,做出什么有辱朝廷威严的事来。
等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群华人在交流,顾同轻咳一声,随行的官吏慌忙介绍道:“此乃礼部左侍郎顾大人,奉旨前来西洋。”
商人们一听,肃然起敬,礼部侍郎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在这些商人眼中无异于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众人敬畏的眼神,让顾同轻飘飘的十分受用,他乡遇到华人也让他有一些亲切感,背着手派头十足地问道:“尔等是什么地方的人,来此地多久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华呐?”
为首的商人领队恭敬地说道:“回大人,我等都是广东肇庆人,来到西洋已经两个半月,正准备这些天启程回华朝。”
使团中人都颇为激动,其中一个匠师馆的年轻人一时激动,叫道:“那你能帮我阿娘带封信回去么?”
“哈哈哈,这个如何不能,举手之劳罢了。”
离家这么久,就连顾同都是十分想要写一封家书,当即说道:“放这些人进来,今日在此设宴,大家相逢就是缘分,一起痛饮一杯。”
也就是远在异乡,才让这些普通商人,有了和当朝三品大员吃酒的机会。这可关乎着未来几辈人的发展,要是打好了关系,将来可就多了一条路。
顾同临行前,侯玄演交待他多留些时日,最好等到王师西征。
这也就注定了,他一时半会回不去华朝,无法和家人团聚。
这对一个土生土长的华人来说,就是最大的煎熬,现在有机会和家中互通书信,显然是使团的人十分想要的。
使团带来的厨子,用一些简单的食材,做了一桌子丰盛的家乡风味的菜肴。
商人们拿出好酒,大家其乐融融,这一刻反倒是官商之见、三品大员和平头百姓最近的时候。
一群华人,在万里之遥的西洋,把酒言欢。
最后,顾同亲自将这些人送出庄园大门,从此英吉利有个朝廷侍郎老爷的消息,在海商中不胫而走。
几乎每一个来到西洋的商户,都会结伴前来,为使团的官吏带几封家书,捎带一些家乡的特产。
而顾同等人,在英吉利无所事事,正好也负责为了商人们的事,和当地的政府交涉,维护本国商人的利益。
消息传回金陵,侯玄演听了之后大加赞赏,特意在邸报上写文褒奖顾同和使团的行为。
顾同的行为,已经初具后世大使馆的雏形,这不是侯玄演利用后世的知识强行安排的,而是顺应大势潮流自己出现的。这也就意味着,大华已经走上了正轨,就算没有侯玄演利用先知的金手指来规划,华朝也将大踏步地往更先进的方向进化。
侯玄演还派人召集了许多到过西洋的商户,仔细地询问他们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和各国的实力。
在侯玄演的授意下,很多潜象营的探子,跟随者华朝的商户,漂洋过海去到西洋。
他们所到之处,必定是跟随者浩浩荡荡的商人大军,其中的一两个人半点都不起眼。
在重要的港口绘制地图,收集火炮的位置,官军的数量....都做了详细的记录。
从天狩元年入夏之后,朝廷的大军在西北战胜了准噶尔,收复了这广袤的土地之后,就没有正式大型的对战了。这是很罕见的,尤其是在大华王朝,这绝对是最平静的一年。
从战争中建立,又一直开疆拓土的华朝,第一次停下了征讨的脚步,却在暗中谋划着一场惊天的远征。
此次远征可谓是前无古人,横跨三个大洋,一旦开打,必将再一次刷新大华水师的威名。侯玄演早就开始了布局,从知道华人的船可以远航到西洋的那一刻,这场远征就在他心中初具雏形了。不是侯玄演穷兵黩武,而是为了检验东风压倒西风,从而确保未来的西方列强随意肆虐远东的情形不会再发生。
暑去寒来,新年之际,当华朝的商人再来的时候,将已经过去很久的邸报一起捎带了来。
顾同望着邸报,内心十分激动,一国之君亲自撰文表彰自己,还搞得天下尽知,此刻对于顾同来说,简直就是人生的最顶峰。
第五百五十三章 吾皇好叼,建议封禅
如果说华朝是一台机器,那侯玄演就像是一个永远不停的发动机,根本不给华朝任何停下来的机会,没有战事不要紧,修路也是一场硬仗。
曾经有一句标语:要想富,先修路。
这样朴素简洁的一句话,实际上蕴含着很深的智慧,时间越久你就会越发现,这话真他娘的对。
只有道路通达,交通便利,才有机会发展,才能富起来。这也是为什么,越是深山沟沟里越穷的原因。
而扬州两淮、苏杭,无不因水陆两运的便利,而成为富甲天下的富贵之地。
龚自方和陈明遇,就像是两个守财奴,眼看着国库的收入不断增加,但是一点都留不下,而痛心疾首。
文渊阁内,侯玄演笑着听取两个大学士的意见,并不反驳也不发怒。
任你说破了大天,侯玄演就是笑呵呵地应对,但是手上丝毫不闲着。
这么多时间的皇帝生涯,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不要试图说服跟你不是一个频道的人。
这个时代的汉人,思维因为几千年的固化,很难转过弯来。
侯玄演的做法,在他们眼中十分不解,陛下到底怎么了?
一般的昏君也是会把国库掏空,不过他们大部分都是修建宫廷,奢侈浪费。
像本朝天狩帝一样,不是用来打仗,就是用来架桥修路的,古往今来也不多见。
好在现在的商税太过厉害,纵使侯玄演撒钱一样的挥霍,将国库之财还利于民,但是从未见过国库空竭。
所谓的还利于民,就是通过各种基建,让工厂有活接,这样他们就可以养活更多的工人。
慢慢地,朝廷的国库收入,就会变成各种利民的基建和大家的工钱。
强国必先富民,不然顶层的虚假繁华是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的。
一个国家再强大,他的百姓和子民吃饭都成问题、住不上房子、娶不起媳妇,别说世界第二了,就是世界第一又有啥用。
若是用金陵、苏州等地的超高的房价,圈起百姓的钱财,巧妙地占掉百姓的土地,建造一个空前繁荣,国库爆满的虚假盛世,侯玄演不屑去做。
他要的大华,必定是从底层往上建设的,根基不牢固,纵使强秦也不过二世而亡。
从文渊阁散掉之后,侯玄演捏了捏额头,两个老顽固吵得他有些头晕。
灵药娇笑一声,说道:“陛下有头疼了吧,谁让您在那弥勒似的,还没见两个大学士,都气的快吐血了。”
侯玄演抬起头来,笑骂道:“小蹄子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感情不是你和他们争论,简直鸡同鸭讲。朕自己开海赚来的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用得着外人指手画脚的。要不是顾及到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臣,非给他们一个没脸不可。”
灵药挤眉弄眼地做鬼脸,侯玄演作势要打,后者滴溜溜逃了出去,留下一串银铃般笑声。
人去屋空,侯玄演长舒一口气,坐在貂绒铺就的龙椅上。
柔软的触感摸上去十分滑顺,让人感觉很是舒服,心情也放松下来。
天狩元年行将过去,这一年侯玄演文治武功皆有建树,大华朝开疆扩土,实力空前。
放眼望去,东亚日本朝鲜两国温顺的如同两只猎狗,蒙古人成了自己忠心的战士,南洋群岛尽数纳入版图,青藏高原上日趋稳定;
华朝的商船航遍四海,水师扬威镇万里波涛,骑兵纵横漠北,步卒大杀四方;
苏州大学正式成立,挂牌招生一切顺利,西学东学汇集一堂,碰撞出智慧的火花;
百姓富足安康,后宫陈圆圆还给自己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侯婉。
皇帝做到这一步,应该已经算是圆满了,侯玄演从桌案上一大堆奏章中,抽出一个标记好的。
宁国公夏允彝的这封奏章,上面洋洋洒洒不下千字,中心意思就四个字:封禅泰山。
封禅是古已有之的礼仪。按照《史记封禅书》解释:此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报地之功,故曰禅。
中原王朝以礼立国,各种仪式都十分隆重,但是要说最盛大的,那只能是封禅大典。
真正在泰山举行过封禅大典的中国皇帝一共有六位:秦始皇帝嬴政、汉世宗孝武皇帝刘彻、汉世祖光武皇帝刘秀、唐高宗孝皇帝李治、唐玄宗明皇帝李隆基和宋真宗元孝皇帝赵恒。
其中宋真宗有点不要脸之外,其他的还算是实至名归,武则天在嵩山搞了一次山寨版的,因为不是在泰山,史学界一向不是很重视。
秦皇汉武自不必说,光武帝刘秀也是力挽狂澜的位面之子,而唐高宗李治,绝对是最被低估的皇帝,李治实际上绝对算的上一位有为君主。唐朝的疆域在他的手里达到了最大,这也是汉族政权所达到的最大的疆域,当年的葱岭以西直到东海之滨,全部都是唐王朝的领土。在高宗朝,没有任何游牧民族敢南下犯境。
他还利用武媚娘,解决掉了关拢贵族尾大不掉的祸端,将大唐的君权集中到顶峰。
至于后来的武则天篡权,只能说李治的儿子不行,而且不该病的时候病了。
在李治活着的时候,武则天也不过是一个床上用品罢了,她敢篡权一个试试。
唐玄宗也是当皇帝当到了极至,搞出一个空前绝后的开元盛世,才开始放飞自我的。以他前半生的功绩,封禅泰山不为过。
最后一个宋真宗就搞笑了,在他当政期间,竟然以优势战局和辽国签订了屈辱的《檀渊之盟》,实在是史无前例。关键宋真宗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牛逼了,总是想着封禅。最后心心念念的宋真宗,带着大臣们搞了一出劳民伤财的封禅大典,给中国历史留下了一个冷笑话...
现在夏允彝提出让自己进行封禅大典,说起来自己的功绩足够,但是有没有这个必要,侯玄演需要斟酌一番。
第五百五十四章 王爷也愁嫁
再三思量之下,侯玄演还是拿不定主意,封禅是有好处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好处够不够大。
汉人自古以来,最敬畏的就是天地君亲师,天在汉人心中,就是无上的存在。
封禅作为一种祭祀天地的典礼,它在举行的过程中无疑能起到加强封建帝王统治地位的作用。因为一般封禅都会写封禅祷文,表达受天之命,祈求天帝保佑和赐恩降福,这无疑也在昭告天下“君权神授”,不可不尊。
还可以宣扬本朝的太平、强大、富庶和繁盛,为自己和本朝歌功颂德,加强百姓的凝聚力。
缺点嘛?
就是有点麻烦。
侯玄演在奉天殿早朝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下面顿时炸开了锅。
赞同的十分激动,直言此乃上顺天理,下应民心的大盛会。
反对的众口一词,此举劳民伤财,再加上宋真宗的笑话,封不封一样。
万一被拿来和赵桓比较一番,没来由降低陛下的档次。
庙堂之高,在升斗小民看来,威严不下九天凌霄殿。
但是说白了,也不过是一群凡夫俗子,凑在一起开个会而已。
如今这般吵闹起来,真就跟市井集市一样,吵得耳红脖子粗。有几个说道理讲不过,甚至开始了人身攻击。当然,也有那么一小搓人,和侯玄演一样,觉得此事办不办都行。这些人就十分缺德,踮着脚尖看热闹不说,还时不时帮腔点火,让场面更加火爆。
看着吵吵嚷嚷的奉天殿,侯玄演一阵头大,不耐烦地喝道:“都闭嘴,开小会!”
小李子一看龙颜大怒,赶紧宣了声:“退朝。”然后颠颠地跟在皇帝身后,往殿外走去。
退朝之后,六部尚书和三个在朝的大学士,各怀心事地前去暖芳阁。马士英刚才在殿上就十分活跃,眼下更是准备力排众议,大干一场。
一路上不停地有大臣凑上前,嘀嘀咕咕的,无外乎劝他们一定要支持,或者一定要反对。
几个人埋头走到暖芳阁外,依次进入,侯玄演早就等候多时。
“外面人多口杂,吵嚷难断,我们几个来决定好了。”侯玄演看着一众爱卿,开口说道。
....
片刻之后
侯玄演托腮望着暖芳阁内的混乱局面,摇头道:“这不就是小一号的奉天殿?”
马士英为首的一批人,坚持要求必须举办大典;陈明遇担心劳民伤财,龚自方又觉得其中有利可图,并不会亏损国库的钱财,对百姓也有好处;王夫之嗤之以鼻,这是腐朽落后的孔家思想;顾炎武马上拿出秦始皇的例子驳斥他,那时候可不尊孔...
大家吵得有风格,有水平,嬉笑怒骂,百态丛生。
砰的一声,侯玄演一拳捶在桌案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侧着头望着他。
“让天决定好了!”
皇帝老爷放话了,大家当然要给面子,瞪着眼看看怎么让天决定。
侯玄演众目睽睽之下,从桌子上死了一页纸,拿起笔画了个山的模样。然后抬起头,得意洋洋地说道:“朕将它往天上一扔,有山的朝上就说明天意要朕封禅,不然就作罢。”
....
“陛下所说的,莫非是抓阄?”顾守正一脸的不可思议,做为吏部尚书,他是六部之首,没想到亲眼见证了一场御前抓阄大会。
侯玄演站起身来,把宽大的龙袍袖口一摆,背着双手昂首道:“朕乃天子,遇事不决自当问天,若是真龙天子,抛出纸片入天岂会像凡夫俗子一般,随意落下。定是被天下手,注定好的,卿等有何异议?”
这下谁还敢有异议,有异议不就成了否认皇帝是真龙天子,大臣们跟吃了黄连一样,满脸黑线闭口不言。
反倒是顾守正,听了这番话,竟然真的深信不疑。在他看来,侯玄演就是当之无愧的真命天子,这个可笑的办法要是别人来做,顾守正非得撸起袖子跟他拼命不可,但是侯玄演一说,他反倒是成了拥趸了。
侯玄演扬手一扔,只见纸片旋转着落到地上,正面赫然是一座波浪起伏下的小山图像。别的不说,这个q版的小泰山,画的还有点可爱。
大臣们盯着纸片,还没愣怔过来,侯玄演已经开始了..
“天意啊,天意如此,朕却之不恭。”
如此一来,封禅是确定下来了,来年三月封禅泰山。
解决了这么一件大事,侯玄演十分开心,哼着小调来到御花园。
时值深秋,百花凋残,御花园内唯有菊花开的正艳,黄灿灿白花花的十分耐看。
侯玄演一时兴起,折了几枝攥在手里,继续往前走。
越过长廊,突然一个小身影窜到了他的怀里,侯玄演顺手把她抱进怀里。
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裙的女孩,姿容俊俏秀美,头上挽着一个高耸乌黑的云髻,云髻下是一张雪白娇媚的小脸,眉如新月,脸嫩似芽,突然被抱到空中,吓得一张小嘴张着,险些便叫出声来。
“父皇!”看清侯玄演的面貌之后,侯婉殊才亲昵地钻进他的怀里,撒起娇来。
侯玄演刚想说话,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藏好了没有?哥哥可要来啦,我来啦!”
侯玄演一听就是朱琳灏的声音,无奈地往前一走,只见朱琳灏身穿白色的长袍,一头黑发轻轻一束,搞了根放荡不羁的单马尾辫子,走起路来吊儿郎当,走一步摇三摇,身后一条大狗吐着舌头,活脱脱一个纨绔公子哥。
看到侯玄演面色不善,装作没看到她,转过身去作势要跑。
侯玄演满头黑线,伸手一招,叫道:“灏儿,过来!”
朱琳灏一看跑不掉了,悻悻的转过头来,小脸夸张地表情,叫道:“呀!父皇,儿臣想死您了。”
侯玄演撇着嘴,咬牙道:“少来这套,你这是什么打扮?”
侯婉殊捂着嘴轻笑,朱琳灏讪讪地笑道:“父皇不喜欢么?儿臣觉得甚是潇洒。倒是父皇,手捧菊花,很是标新立异啊。”
侯玄演眼前一黑,捂着额头暗道,这小妮子眼看也快十多岁了,早晚要嫁人的,这个样子怎么出嫁?
而且她的身份又这么敏感,怎么解释也是一个难题...
“你啊,可愁死父皇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送你出宫
景王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再养在宫中对她十分不利,因为特殊原因当初在皇宫被藏了六年,这段时间已经把这个本该是个公主的女孩,养的不伦不类。
侯玄演下定决心,要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成长,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隆武帝和曾后,也得把他们女儿养育好。
侯玄演放下怀里的小桃子侯婉殊,将朱琳灏拉到身边来,小景王显得十分拘束,不住地东张西望。
侯玄演忍不住轻笑一声,叫道:“你还真是个闲不住、关不了的小猴子。”
朱琳灏成为今天这个性格,侯玄演心中有愧,这是灵药为了自己登基故意造成的。侯玄演也不能怪罪灵药,毕竟当初自己也有这个想法,现在天下稳定,就算有人举起大明的旗号,也不会掀起半朵水花。更何况只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萝莉。
放她出去是最好的选择,就是不知道放到哪去...
侯玄演低头沉思,朱琳灏已经闲不住了,左扭右扭地想要挣脱侯玄演。
“你还真是个关不住的猴子...”
思前想后,侯玄演决定将朱琳灏送到台湾,在那里现在有着十分繁华的港口,还有大量的水师驻守,足够保护她的安全。而且远离中原,也可以防止有心人发现之后,拿着她说事。
深秋龙潭港,水清风也冷。
一个年轻人身穿黑色大氅,带着一顶瓜皮帽,身后站着十几个随从,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狗大户。
狗大户将一群人送上了船,同行的还有几十个男男女女,看上去都有一些悲戚。
只有小孩子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俩亏了皇宫对她来说就像是鸟出牢笼,说不出的快活和兴奋,尽管有些舍不得自己的皇父和小桃子妹妹,但是对于朱琳灏来说,家人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侯玄演看着眼前的松江水师副提督张明玉,语重心长地说道:“一定要保护好此行的客人。”
张明玉低头小声道:“陛下放心,臣万死不辞。”
他这次入朝公干,没想到竟然能碰到这样的事,显然是在陛下眼里留个印象的绝佳时机。张明玉又惊又喜,当然会力求漂漂亮亮地完成任务。
临行前又看了一眼朱琳灏,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假小子,马上就要走出皇宫。
侯玄演心里的某根弦蹦的紧紧的,莫名其妙地感觉有些心痛,怀里的小桃子奋力扬着手掌,奶声奶气地叫道:“灏哥哥..灏哥哥。”
朱琳灏用手张开,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奋力喊道:“小桃子你放心,等我回来看你,给你带最好的玩具,最大的马。”
侯玄演稍微有些吃味,低声骂道:“臭丫头,光记得妹妹,不记得老子了。”
满船的风帆扬起,慢慢地驶离龙潭港,侯玄演带人登上回宫的马车,心情有些伤感。
这么多时间的相处,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自己一手养大的视若己出的女儿。
虽然她调皮捣蛋,从来不让自己省心,但是送走之后还是有些舍不得。
为此侯玄演派出了大批的人随行,当初的十二个宫女,除了一个内奸和灵药周玉洁之外,全都跟着她去了。
朱琳灏第一次乘坐战舰,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张明玉知道她的身份,却不知道她的性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相处,干脆下令全都不要和船上的小孩过多接触。
毕竟在他看来,这是前朝皇帝,身份很敏感的,自己一个带兵将军,要是走得太近容易被猜忌。
就这样,朱琳灏自己一个人沉醉在战舰的无穷奥秘中,不能自拔。
只用了一眼,她就确定了自己对于这种能打仗的大船的兴趣,并且伴随她的一生,带给她无尽的辉煌。
回到皇宫之后,在寝宫的床上刚刚躺下,就听到外面秋雨不期而至。
打在树叶山,发出莎莎的声响,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侯玄演除去外面的袍子,准备小憩一会。
小李子在门外叫道:“陛下,惠嫔娘娘在殿外求见。”
侯玄演刚想躺下,闻言起身道:“传。”
周玉洁脚步匆忙,穿着眉宇间一道抹不去的忧色,款款摇摇进了屋来,身上两肩绣棉锦缎衣裳,已经沾满了雨珠,想是刚才急着前来,连宫女掌伞都跟不上了。
周玉洁到了殿中,看到侯玄演之后,急声道:“陛下,景王她不见了。”
侯玄演伸手一拉,周玉洁深深蹲伏在他的床边,急的手心出汗。
“是朕送走了她,朕看她可怜见的,在这深宫当初被扼杀了天性,一时有些不忍心,便放她出去转转。”
周玉洁当然不疑有它,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朱琳灏自小惹祸不少,光是有生命危险的就不止一次,爬墙上树无所不为。
作为当年陪着她最长时间的周玉洁,早就把她看作自己的女儿一般,平日里就喜欢去找她玩耍。今日准备了一些熟菱,想要带去给朱琳灏吃的时候,竟然发现景王的宫殿已经人去楼空。
原本她殿中的人,都被侯玄演带去了船上随行了,而其他人又不知道这个小秘密,周玉洁一时心急失了方寸。
此时听了侯玄演的话,抚胸道:“吓死贱妾了,唉...那以后岂不是见不到了?”
侯玄演见她一头长发已是沾染湿润,向来是跑的急的缘故,雪腮儿红扑扑微鼓,胸口微微起伏,竟也添了几分妩媚。
“这景王殿下,本来在身边还不觉得怎么着,走了之后贱妾这心里,没着没落的...”
周玉洁还在这里伤怀的时候,渐渐听到耳边粗重的喘气声,转头一看陛下真目光灼人地盯着自己,顿时羞臊的脸红耳赤。
“贱妾..贱妾伺候陛下。”
侯玄演霍然起身,将她按在身下,两个手轻轻一聚然后分开,两座软绵绵仿佛似在微微颤抖的山峰泛起一圈肉浪,就像是伸手拍在了水面上一样。
秋雨动情地吹打着窗檐,空气中响起阵阵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