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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天之美人计全文阅读

作者:刘小刀     翻天之美人计txt下载     翻天之美人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七章 主次先后

    鹰绰心怀歉疚,所以没有抵抗,马骋这般拉着她的手腕强行拖着走,给她十分好笑的感觉,就像街上闹别捏的小夫妻。

    不对,换个人可以试试。

    暂时马骋似乎没打算迁怒与她的迹象,这让鹰绰可以省下许多解释。

    两人一路无话,直接施展轻功跑到贺兰勤住的地方。等待的时间里,鹰绰几次想说点什么,看他一脸悲愤随时要择人而噬的模样,到底没好出声。

    只是,贺兰勤过了许久才回来。

    皇宫之中,贺兰勤被众人轮番敬酒,因他相比于其他三位主考看起来最为和善,年纪也最为接近,十几杯酒下来,他也有些醉意了。阿卢搀扶着他上马车的时候,不满的嘀咕起来:“酒量明明很一般,酒品倒好,来者不拒。”

    贺兰勤揉着额头,笑道:“这些人以后大半要从军的,说不定会在哪里遇上,结个善缘也好。”

    阿卢:‘’一杯酒的善缘能有多大分量?

    “喝了可能没什么好处,但是不喝,却有可能多一个仇视的小人。大不了晕上一时片刻,不碍事。”

    “可是,鹰首领他们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子真不担心吗?”

    贺兰勤:“越是急迫的事,越要缓着做决定,我先让他们冷静下来,省的我多费口舌。”

    阿卢撇嘴,摊上这么自视甚高,谈笑间指点江山的主子,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马骋的人跟在后面,听不清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只盼着车轱辘快一些,再快一些,他们的主子快要爆了,只有前面这位大爷能安抚的下。

    贺兰勤在阿卢的搀扶下走进若水居,鸠占鹊巢的两个人转头看向门口,目光竟出奇的有些一致,都有着浓浓的幽怨般的情愫,大概都在嫌他回来的太晚。

    “马兄,什么事这么急?”贺兰勤坐下问道。

    马骋在等待的时间里,确实如贺兰勤所料,那股邪火已经在慢慢消退,要杀人的意图没有那么明显了。不过,来都来了,总还是要说的。

    “我的计划改了,王氏固然可恶,一时还伤不到我马家根本。马家的危机不是外面,是里面,心里烂透了!”

    鹰绰:憋了半个晚上,就这么几句话,单独给她说一遍能累死吗!算了,看在心情不好的份上不计较了。

    贺兰勤看似略吃一惊,抬手指挥阿卢:“去端碗醒酒汤来。”

    阿卢应声离去,马骋冷冷道:“不过将进攻对象改一改,贺兰公子还不至于醉的分不清哪个地方更容易打吧!”

    贺兰勤:“端两碗。给马公子一碗。”

    鹰绰想笑,忍住了。

    贺兰勤已经感觉到,看向她:“要不要?”

    鹰绰急忙摇头。

    马骋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气急败坏道:“贺兰勤,给我好好听清楚,原本条件基础上,帮我在返程途中做掉我那老不死的混账老爹,我给战马一千匹!”

    说完也没忘记鹰绰,“们不要马,等价的黄金如何!”

    鹰绰略一寻思,马钢一条命倒也挺值钱,不过:“我是怎样都好,不知道贺兰兄以为如何?”

    贺兰勤拉开折扇,摇着头:“不好,时机未到。”

    这样的回答让马骋不自觉的放松了,暴怒之后,理智做出了一样的判断,但是他需要外力来更有效的束缚住暴怒的自己。“我等不了了!”

    鹰绰急忙充当和事佬:“马兄切莫着急,听贺兰兄详细说来。”

    贺兰勤:“杀一个人容易,但他死了,马族必然大乱,王氏本就虎视眈眈,到时候内忧外患,是怕马族覆灭的太慢,帮王氏一把吗?”

    “我当然知道,但是他实在禽兽不如!”马骋再次把蛮力发泄在椅子扶手上,沉闷的一掌,让贺兰勤眼皮剧烈跳动,他的桌子椅子是一整套,坏了一点整套就要换,实在有些肉疼。不过,这些大家伙很难带回云州,总要舍下的。这么一想,也就不在乎了。

    贺兰勤:“不过容他多活几日,成大事者,必忍常人所不能忍,马公子这脾气也该好生磨炼一番,令尊就屈尊充当一次磨石吧。”

    马骋握紧拳头:“最快要到何时?”

    “至少也要马公子打着讨伐王氏的幌子,将兵权握在手中,我们联手打几场胜仗,借着风头正盛,随便搜罗一些令尊的劣迹当幌子,拉他下马轻而易举。”

    贺兰勤说的简单,实则每一句都需要鲜血浇筑。

    马骋自然也明白这个理。贺兰家的队伍已经在集结,鹰族的武士也早已离开领地,等待调动,只待他回到马族,振臂一呼,扯起讨伐王氏大旗,那时候,他就是马族的英雄!到那时,头上的那个人,留不留都不过他一句话的事。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迫切的希望一个人去死!

    偏此时,那个人死所导致的后果又是他不愿承受的!

    马骋双手抱头,艰难的抉择,让他头痛欲裂。

    鹰绰很想安慰他几句,贺兰勤轻轻摇着头,不许她做任何多余的事,只好作罢。

    脚步声响起,阿卢端来了醒酒汤,贺兰勤一口气喝完一碗,示意阿卢把另一碗给马骋。“应当知道,我们诸多身不由己,这是我们的宿命。喝了吧,多少能减少些头痛。”

    马骋抬头,一头乌发乱的犹如鸡窝。他一把将醒酒汤拂落在地:“狗屁的宿命!贺兰勤,今日若不是故意跟乌珠坐在一起,他们未必注意到她,这是欠我的,必须负责!”

    又指着鹰绰:“还有,我将人托付给,现在人出事了,也欠我的!”

    鹰绰一缩脖子,果然还是没躲过去。“放心,若果真要杀人,我必助一臂之力。谁敢把手伸到我的院子,就是看不起我鹰族!”

    贺兰勤没拦住,鹰绰已经爽快的答应了,只好道:“好,我三人既然已经绑在一起,多杀一个人而已,不是难事,但必要保住大局不乱!”

    马骋勉强得到一个保证,算是有个交代了。这便要回去守着他的女人。鹰绰也要走,贺兰勤道:“且慢,不能走。”

第七十八章 暗潮涌动

    马骋还以为有什么要事,也停下来。贺兰勤只看向鹰绰说道:“这几日你忙着比试,我不好多说什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马骋会意,道:“你们快些,回去还有些事麻烦你。”说完利落的跳上屋檐走了。

    鹰绰只当贺兰勤故意用暧昧的语气说话,以便赶走马骋,随后必然有更重要的事要说。便留下来坐在原位等他开口。

    贺兰勤挑眉:“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鹰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还是依言做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道:“我猜他已经走远了,你不帮他截杀马钢,定然是早有安排吧?”

    贺兰勤很自然的拿起她的手握起来:“我在大太阳底下坐了好几日,你对我不闻不问,只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实在叫人心凉。”

    鹰绰:“晒几日而已,都还没晒黑。乌珠现在可是生死未卜,我没心情哄你,没什么事走了啊。”

    “唉,可怜。若能躲得过今晚,或许就免了这一遭,可见很多事,安排的再是缜密,总有意外不可避免。”

    鹰绰听出弦外之音,问道:“你在他们眼皮底下搞事情了?”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知道吗?”贺兰勤面露得色。大概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这般卖弄。

    “所以你不想帮马骋,是因为还需要马钢活着做些什么是吧?”

    贺兰勤看向门外的方向,道:“马钢虽然把马族搞得乌烟瘴气,但实力仍在。我们三家与之硬碰,即便赢了也会损失惨重,这样的胜利不要也罢。不如让他们父子先大干一场,我们坐山观虎斗。”

    鹰绰细细琢磨着,此事说来容易做来难,要让人家亲生父子反目成仇,这其中必要诸多琐事累积。突然眼前一闪,一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乌珠这件事,会不会是他有意引导?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不是她做出判断,而是根本不需要去求证。这是一枚极好的棋子,若是她说不定也会用一用,只是,到底心里有些不舒服,不去想,便当不曾发生过吧。

    贺兰勤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看向自己:“你在琢磨什么,不高兴?”

    鹰绰:“我在想,这一对父子很快就会回去打起来,马上就该我们动手了。我虽然也做过不少事,却还没有真正参与过一场像样的战争,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做。”

    贺兰勤微笑:“跟着我就好了。”

    “这样骗我好吗,到时候,你身边全是贺兰家的人,哪有我的位置?”

    贺兰岳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怕是不会给两人独处的机会的。而一旦开始,贺兰境内是他们的屯兵之处。

    贺兰勤用扇子敲敲头:“是有点难办,怕是要耽搁好些日子。贤弟和姑姑都会过去的。”

    鹰绰眼皮一跳,贺兰贤也去?

    贺兰岳的儿子贺兰贤,妹妹贺兰思,鹰绰没见过,只闻其名。传言贺兰思生来一副倾国之容,贺兰一族又男多女少,自然是万千宠爱与一身,不过其人知书达理,温婉和善,口碑十分不错。而贺兰贤因为是贺兰岳的独子,一出生就备受瞩目,若非有贺兰勤在前面挡了个正着,必也是风光无限的青年俊杰。

    “哎呦,”鹰绰不满的惊呼,脑袋上也着了他一扇子,“干嘛。”

    贺兰勤佯作不满:“人在我身边,心里想着别人。我这张脸你已经看腻了吗?”

    鹰绰吃吃笑出声:“看腻了就换呗。”

    “你敢。”

    贺兰勤威胁着,语气却没有一点气势,凑近在她唇上浅尝辄止,分开少许,轻声道:“都说男人好色,我看你也不差啊,我该好好想一想,怎么把你永远的留在身边。”

    鹰绰凑过去,对着他耳朵吐出几个字。

    “什么?”贺兰勤没听清。

    鹰绰一闪已经到了门口,嘻嘻笑着:“我说,我该走了。”

    一转身,紫色的衣摆扬起像盛放的花朵。人也很快消失在眼前。

    贺兰勤揉了揉耳朵,麻麻的几乎失去知觉了。他站起来,摇着扇子走到门口,抬头看着高悬的圆月。“月圆,人不圆。”

    马骋守在乌珠门外,她已经睡过去了,他不放心。她不肯看大夫,但身上伤都在哪里,重不重他也不清楚。他想着鹰绰毕竟是女人,处理外伤应该也还拿手,又同乌珠一起相处过几日,由她帮忙处理下是最好的选择。

    鹰绰回来的比预料的快,见马骋在房外转来转去,赶紧上前问:“怎么样了,我能帮什么忙?”

    “现在睡着了,她不肯看大夫,你帮我看看她伤的怎么样,你懂一点吧?”

    鹰绰自信的点点头:“等闲小伤我都处理的了,伤药我也有,你放心我先去看看。”

    “拜托了。”马骋难得求人,态度十分端正。

    鹰绰轻轻推门进去,脚步也放的很轻。房中只燃着一根蜡烛,算不得明亮。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不妨碍视物。她走到床边,见乌珠脸色很不好,轻轻拉起她的被子查看伤情,一眼看过去,尽是淤青。她轻轻在她身上重要关节骨骼处摸过,还好都是皮外上,看着唬人,其实不重。

    鹰绰毕竟不是娇养大的,鹰族的三座大山,哪一座都埋葬了无数幽魂。即便平日里男女分开学艺,欺凌苟且之事从来没断过,鹰绰自己没遭遇过,却见过不少。她叹息一声,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马骋见她出来,急问:“怎么样?”

    “皮外伤,没什么,不需用药养几天就好。”

    “可是她一直昏睡,还做噩梦!”马骋回来的短短时间里没听到,是侍卫们听到后转述给他的。

    马骋见她说的轻描淡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鹰绰同他是一类人,只要不是断手断绝吐血三升大概都算不得重伤。“她跟你不一样,她是女子,娇弱的女子。”马骋一时有些词穷。

    鹰绰:得,被排除在女子之外了。

    “应该是被吓到了,有安神汤给她灌一些,还有,”她压低声音,“她是你女人,你不放心别人,自己给她检查一下,在她恢复之前不要碰她。”

    马骋一时又凶相毕露:“我除了杀人还能有别的心情吗!”

第七十九章 大沃原之乱

    这半个夜,马骋从没有这么失措过,他想进去守着又担心自己看到她身上的伤会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焦灼的守在外面,待下人们熬好了汤药端来,才小心翼翼的叫醒她,一勺一勺喂进嘴里。乌珠迷迷糊糊的听凭他摆弄,一身的精神好像被什么打散了,恹恹的只想睡觉。

    驿馆的这部分兵荒马乱了半夜,一墙之隔的马钢那边只有幸灾乐祸,但是他们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伴随着天色渐明,城门大开,一匹快马第一个冲进城中。

    驿馆,马钢本就起床迟,昨夜睡得又晚,此时睡得正香。方野再是唯马钢之命是从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拍他的门。

    “族长,大事不好了……”

    马钢的起床气还来不及聚集,就被方野接下来的话冲击的烟消云散。“五夫人的父亲把翰南族打了,翰南族首领逃了,纠集起交好的三个大族,把五夫人他们灭族了……”

    “什么!”马钢坐起来,消化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坏消息,翰南族长确是个硬汉子,不过这样就想翻天,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他手下的大族可有十几个的!

    方野:“大夫人,她把无家可归的五夫人囚禁起来了!”

    马钢冷笑,站起来穿衣:“女人就是这么麻烦,不帮我平乱,先赶紧着报私仇,没用的东西!”

    可是坏消息还没有说完,方野哭丧着脸:“翰南族长还派出好多使者,游说各大组族长,他要,他们要……”

    马钢的底线终于被触碰到了,眼神一瞬间阴狠起来。“想造反,好一个翰南蛮子!”

    “族长……”

    “回去!”

    “是,王氏皇帝那里?”

    “去宫里说一声,我们先走!”

    “啊?是,族长。”

    马骋守了一夜,天将明,他的亲信们还在猜测,他是打算暂时忍下这口气还是去那边打一场。一人突然跑进来,想喊又怕吵到乌珠,压抑着声音说道:“大公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族长他们拔营出城了,看样子是要回大沃原!”

    一夜未眠加上喝了酒,这个时候的马骋脑袋里很难受,这样的消息没有给他很大震动,他喉头动了动,随后是眼珠,整个人一点一点从石化状态中剥离出来。

    “走了?”

    “走了,很仓促,只留下方野和几个人,应该是留下给王氏皇帝解释的。”

    “找来问问。”

    “是。”

    亲信答应着,离开的时候召集了几个兄弟一起,不到一刻钟,便压着两个人过来了,但是并没有方野。

    两人被强按下跪在马骋面前,很识时务的没有剧烈反抗。

    马骋淡漠的撩起眼皮:“说,出了什么事?”

    二人对视一眼,他们知道的不多,但是,主子不肯都将此事告诉亲身儿子,他们应该也不能说吧。两人不约而同先选择保持沉默。

    马骋:“割断他们脚筋,捂住嘴,别吵到人。”

    “大公子且慢,我们只知道一点!”跪着的人急忙出声,马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说到定然能做到。

    “说。谁说的多,就能站着走。”

    这是要两人抢答了。

    两人顿时从同病相怜变成竞争对手,唯恐说的慢了变成躺着走的那个。

    “大沃原出事了……”

    “翰南族长要造反……”

    “五夫人一族被灭了……”

    “是他们先欺负翰南族……”

    两人说的很快,但是一句我一句,很快便把事情大概交代了个清楚。马骋揉了揉额头,身为族长的儿子,众望所归的接班人,大沃原的事他是极为上心的,动乱虽然能败坏马钢的声誉,削弱他的实力,却也是马骋不愿见到的。他要的是完整的,欣欣向荣的大沃原,不是互相残杀后的残垣断壁!所以,贺兰勤才能几句话安抚住他。

    马骋挥挥手:“拖下去,处理干净。”

    “大公子……”两人又是急又是怒,大喊出声,马骋的人迅速出手,一剑封喉,顿时耳边恢复了清静。

    亲信上前:“公子,若他们说的是真的,大夫人应该也会派人来通知我们的。”

    马骋:“他走的那么急,假不了。而且翰南之乱,在我们离开之前已有征兆,那贱人一族一人得道,狗仗人势太过招摇,有此劫难简直是预料之中!”

    亲信:“那么,公子如何打算呢?”

    “翰南族再快,也不可能一举获得所有大族长支持,母亲同几大族长一直交好,只要母亲坚定的站在那禽兽一边,翰南掀不起风浪。”

    亲信松口气:“这样的话,大沃原便有惊无险。”

    “哼,如果母亲不支持他,大沃原就要易主了。”马骋说着,幽暗的眼神中闪过一道亮光。翰南之乱,倒是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收拾行装,我们也回去。”

    “是!”

    众亲信应诺之后,很快散去各自安排。马骋走进乌珠房中,坐在她床头轻声道来:“看,机会就是这样,说来就来了。”同时心里的酸涩又忍不住倾覆下来,若是这个消息早一天到来,马钢便没有机会伤害乌珠。但若没有这件事,他也不一定能够下定决心夺权。

    天光大亮之前,马族众人已经收拾好行装,只待马骋进宫向王钧辞行,队伍便可以出城。而在他出门的同时,一辆马车在十几名侍卫的护送下,从后门先行离开了。

    马钢得到消息的同时,还有两个人收到了几乎一样的消息。贺兰勤听门外的信使报出消息,含着鼻音的声音传出去:“知道了,一路奔波,先下去好生歇息吧。”

    “谢公子。”

    贺兰勤打了个呵欠:“虽然是好消息,若是再晚一个时辰来,我就不这么头疼了。”

    王钧听完密报,此时也快要早朝的时辰了,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淡淡笑意。内侍官只当他今日要公布找回了女儿这件大事,免不了多说了几句夸赞何来的话,王钧笑而不语。

    早朝之上,国家大事尽数商议解决后,王钧果然公布了何来的身份来历,众臣静默片刻后,虽有几名官员略有微词,但大多对此事不甚看重,一个女儿而已,养着便是。

    只有礼部官员皱了眉,刚筹备完中州试这样的大事,还没好好歇一歇,又要为公主的册封典礼费心劳神,实在是好生辛劳啊!

第八十章 送行

    一天之内,马钢马骋父子先后离开庆城,引起不小的波澜。不止百官中疑云四起,平民百姓也开始议论纷纷,都觉得大沃原上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然而猜测归猜测,朝廷并没有任何表示,一切都按照原多日前的规划进行。大公主的册封典礼定在十日之后,中州试选拔出的诸多高手也领了官职,即将赴任天各一方。而贺兰勤也要离开庆城,返回云州老家了。

    孟宁一早入宫,如今他是大内副统领之一,主要负责大公主何来的紫云殿和周围几座附属宫殿的巡视。今日何来要出门为贺兰勤送行,他负责她在宫外的安危。

    何来已经在四名宫女的协作下打扮妥当,豆青色的丝绸袍服,织料里加入银丝,在日光下随着主人走动反射出点点光华。头发用了不知道多少发油,头顶高高的发髻繁复纠缠,一丝不乱。

    看到等在马车边的孟宁,何来表情僵硬了片刻,浮起一个十分程式化的微笑,既让人如沐春风,又不会显得太过热情。这样的微笑是金枝玉叶们的基本功,很显然,何来还没能运用的炉火纯青。

    “大师兄,有劳了。”

    何来被人托着手腕扶上马车,坐下后说道。

    “大公主客气,这是臣的本分。”孟宁说的没有一点障碍,示意手下可以走了。

    终于坐进车里,前后左右再无人盯着她,何来端了一早晨的架子可以放松下来,立时耷拉下肩膀,哀怨道:“大师兄,做公主比天泽书院做弟子还累啊!”

    孟宁骑马跟在马车一侧,与窗子保持着二三尺的距离。“待你熟悉了宫中规矩就好了。”

    何来撇嘴,怕等不到那一天她就要出去了。这短短三两天,已经有人透露出与她结亲的意图。

    “贺兰勤太不够意思了,等我册封大典之后再走又能如何,急这几天作甚?”

    孟宁:“北边大沃原出了点事,贺兰边境与马族领地多处接壤,他们必要做些什么以应付各钟意外。”

    “哦。”何来不再胡搅蛮缠。贺兰勤走就走吧,反正吃不到嘴里,不如滚远点。“我族姐呢,她要留在庆城是吧,这两个人相隔万里,不妙啊。”异地恋大多没好下场。

    孟宁:“若能彻底断绝,对他二人来说倒算是好事了。”

    又是这种论调,何来听的都有些烦了。

    这两日王钧张罗着办了场家宴,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到齐,算是她在本家的见面会。何来的年纪是最长的,比她小几个月甚至一两岁的弟弟妹妹有四五个,可见王钧继位前两年很是忙碌。

    这些年纪相近的皇子公主摄于皇帝压力不得不喊她一声“皇姐”,恭敬的行礼,背后全都一副不以为然甚至有几分莫名的敌意。那些年纪较小的比较直接,直接问她读没读过某本诗集,会不会插花茶艺,懂不懂乐器。

    王钧脸色一僵,对这些年纪小的子女又不好太过苛责,便把这一笔记在他们的母亲身上。何来何曾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她等他们说完,对着他们嫩滑的小脸笑的很有长姐风范:“这些姐姐都不会,姐姐只会打人,学了好多年呢。不信你们回去问问你们的母亲,姐姐可厉害呢。”

    不到一个晚上,何来野蛮不友善的名声便传开了。孟宁次日听到这个消息,知道深宫不易,流言可抵风刀霜剑,所以大统领给他安排职位问他想去哪里的时候,他选了最靠近何来的地方。

    何来也按下了把兄弟们带进来的心思。

    鹰绰选在城外五里执柳亭送行,快马将城中酒楼做好的酒菜送过去,掀开食盒还是温热的。

    贺兰勤的人马在路边集结,不过几百人,衣着没有完全统一,却给人一种十分有序的感觉。因为有十多辆马车在其中,削弱了那种感觉,但如鹰绰这样眼光毒辣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与寻常队伍的区别。是神色,每个人都成竹在胸的淡定从容。

    这并不容易,习武之人,给人的感觉往往是张扬的,气势外露。只有修习到一定程度,才会慢慢收敛锋芒,沉淀下来。

    亭里只有两人,孟宁和何来还在路上。贺兰勤扇着扇子,难为他终于把一头及腰长发都束起,虽然少了些飘逸,但在鹰绰看来利落了不少。

    “你先走,很快我就能追上。”鹰绰笑道。

    贺兰勤太讲究,喝茶的小火炉也带在身边,阿卢蹲在外面把扇子扇的乎乎作响,上面的小水壶终于隐约可见一点白雾。

    贺兰勤:“天黑前出城,明早便可再见。”

    “那不行,我新官上任,还没有立威。”

    “这都做不好,你那个替身可以换掉了。”贺兰勤微笑着,“这些小事无足挂齿,你需要考虑的,是跟在我身边不被任何人发觉。”

    鹰绰:“我确实是要去贺兰族与马族交界处,可没说一定与你同路啊。”

    “不行,你必须与我一起。”

    “我认得路。”

    “防止你借此机会探查我贺兰腹地情况。我便小人之心一次,小心驶得万年船。”

    鹰绰哭笑不得:“虽说各族相互提防,严禁踏足他人领地,可你我都知道,这禁令对你我来说,与一纸空文无异,你何时这么认真了?”

    贺兰勤:“需要用到的时候,拿出来用用。”

    也就是说,此时想要鹰绰与他同行,便拿出来约束她。

    阿卢见惯了自己主子的“蛮不讲理”,远远看到公主车驾,忙出声道:“公子,鹰首领,大公主和孟统领到了。”

    二人看过去,何来的马车很快走近,华服的何来看起来稳重了许多,一手拉起裙摆,一手搭在宫女胳膊上,每一步都带动的头上步摇物如其名的摇一摇。

    鹰绰微微张开口,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如是!

    其实何来的表现算不上好,甚至放在其他贵女眼中还有些可笑,但她原本的模样实在深入人心,这番改变算是十分可观了!

    何来笑嘻嘻抬头:“不好意思来晚了,我以为会有很多人来送行,便想着打扮得体些,若早知只有咱们几个……”

    宫女突然抬头:“大公主慎言,不论何种场合,都要仪态端庄,谈吐得体,不可……”

    何来脸一歪,翻了个白眼。突然放开她的胳膊,两手拎起裙子飞跑了起来。

    这突然的变故,别人不解,鹰绰和贺兰勤反倒泰然的很,这就对了。

    何来:“我忍你好几天了,再哆嗦,你就自己端庄的走回宫里去!”

第八十一章 别离

    孟宁看了她一眼:“你们先退下吧。”正要说点什么的宫女只好屈膝行礼,随后同马车一路停在不远处的树下。

    四人围坐在亭中的石桌上刚刚好,只是带来的菜有点多,摆不下了。

    亭子不大,贺兰勤便把阿卢也打发了,四人边喝边聊。

    何来很想八卦一下,目光数次在二人脸上跳跃,贺兰勤终于如她所愿,笑道:“大公主是怕日后见不到,所以多看几眼吗?”

    何来眨眨眼:“我是担心啊,听说马族有点乱,你这么急着回去千万小心。”

    “多谢大公主挂心,不过冲锋陷阵不是我该做的事。”

    何来一想也对,这个腹黑的大公子大概只会躲在哪个幽暗的房间里,对着地图指指点点,给亲信谋士发出一道道指令。让他去上阵杀敌,也不知道会不会带一辆硕大马车,里面茶水糕点围棋乐器啥的……

    随意想想,何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贺兰勤:“在宫中过的可还习惯?”

    “还好。”

    “那就好,起码不会怪我们当初把你从九连山劫走。”

    “你这一走,天各一方,不知道何时再见,我族姐怎么办?”

    孟宁急忙拉她一把,这张嘴实在太快,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鹰绰笑道:“还知道关心我了,你顾你自己吧,当心你父皇给你招个厉害驸马。”

    何来的脸皮对于这种程度的打趣根本没反应,她看着贺兰勤,等着他的回答。

    贺兰勤:“眼下确有些事要处理,但你族姐知道,我这边没关系,只等她愿意了,随时可以。”

    “真的?”何来想着孟宁的话,很难相信。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

    鹰绰:“何来,还没开始动筷你就吃多了吗?没事做多练习武艺,少动脑子,我在外面都听说了你的丰功伟绩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能怎么办?”

    鹰绰:“你没做错,但只对了一半。立威可以,最好找个人少的地方,让他们吃了亏还说不出来。现在这个样,明明什么都还没做,恶名就出来了,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何来……

    “最不济也要真的狠揍一顿才行啊!”

    孟宁:“鹰首领,你不能这样教公主吧!”

    鹰绰:“应该怎样,后宫里那些无事生非的女人就是欠收拾,不用客气,该打就打。大不了出宫开府更自在。”

    孟宁急了:“公主且不可如此,此处是庆城,与鹰族荒山不同!”他转念又看向鹰绰,想起一个遗留问题,顺便还能岔开话题,免得继续把何来往歪里带。“中州试上输给鹰首领,在下一直还记得。”

    鹰绰这才想起来,那时候好像说过,会给他一个解释。这么多天过去了,几乎忘干净了。

    “哦,确实,孟师兄时忙,总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其实也简单的很。”

    孟宁竖起耳朵,不是有句话吗,朝闻道夕死可矣,难为他忍了这许多天没有去登门求教。他的武义已经不弱,最近一两年却缕缕有些感觉,仿佛卡在什么地方再难上升一步。不求鹰绰看到的那个问题能给他些指引,但求能稍稍有一点进益便知足了。

    鹰绰淡淡笑着:“孟师兄出身名门,后又进入天泽书院,所接触到的不论学问武功都是最好的,最干净的。却不知武之一道本就是为杀人而生。你的剑法太过君子,看着好看,大气从容,有大师气派,也就是你们几个学的精深了,还能一战。但在实际的较量中,怕是我手下随意拿出一人都可与你们一战,你信不信?”

    孟宁呆滞,何来不乐意了。“族姐,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吧?”

    鹰绰:“一场比试,你们的输赢不过是荣誉,面子,对于我们来说却可能是生死,你说谁更拼命?”

    孟宁……

    “还有,孟师兄的剑见过血吗?”

    孟宁脸皮有点抽搐,虽带师弟们下山游历过几次,亦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杀人,真的没有过。

    鹰绰:“没有见过血的剑,何来杀气?”

    远处又有人马接近,几人目力都不错,看得出是城卫军中几名将军,贺兰勤的同僚和副手,三年下来,碰面不多,算是君子之交,今次出城相送,贺兰勤都有些意外。

    亭中地方小,几人迎出去,贺兰勤过去同他们客套,鹰绰几人没必要凑热闹,站的稍远。何来凑近鹰绰:“族姐,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鹰绰……

    贺兰勤要走的消息早已传开,关系还可以的都在今日之前当面道别或者赠送礼品,所以今日出城相送的人不多,城卫将军们之外再也没别人了,众人又喝过一轮酒,日上三竿之前,贺兰勤终于坐上北行的马车。

    何来看着慢慢走远的队伍,仍有些不平:“我看他怎么一点都不悲伤,一点不舍都没有,这男人行不行啊,族姐要不你就再找一个吧。”

    孟宁摇头叹息,方才当面还要人家给个承诺,转身就劝分,公主你的立场呢?

    鹰绰微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

    何来皱眉,拉住孟宁低声道:“不对啊,我看她也淡定的很,这两人什么情况?”

    孟宁想拍拍他的头,突然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讪讪缩回去道:“他们两人都比你清楚这件事不容易,所以没什么执念。好了,不要多事,回宫吧。”

    孟宁先行一步去牵马,何来眨眨眼睛,这俩人真想得开啊。

    两日后,贺兰勤的队伍里莫名多了几个人,马车上亦多了一名赶马的“小厮”。

    车夫一旁原本是阿卢的专属座位,此时易主了。

    出城之后,人烟稀少,马队跑的很快。贺兰勤的马车经过特殊改装,坐在里面不怎么颠簸。长路漫漫无趣,他大多时候躺在三四层垫子上假寐。他身体受过重创,平日里养的娇气些还好,这样旅途劳顿,着实有些精力不济,坐在外面的“小厮”也得以耳根清净免受打扰,但是停车修整的时候,耳朵还是要受些荼毒的。

    “小鹰,烧茶。”、

    “小鹰,我的雪花糕拿一点过来。”

    “小鹰,我的扇子,你不知道放哪里了,问阿卢。”

    “小鹰,……”

    “小鹰”终于猛地站起来,粗声粗气道:“有完没完!你是去杀人的,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赫然是鹰绰的声音。

第八十二章 一路同行

    贺兰勤被吼了一嗓子,那种慵懒又有些贱贱的神色收敛一些,声音还有几分委屈:“我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好像鹰绰对他个“病人”大吼大叫很过分一样。

    “你愿意怎么折腾都行,我去叫阿卢。”

    “别呀,你在这里我还能打起几分精神坐着,换了他来我只能睡一路了。”

    鹰绰铁石心肠:“那就睡一路吧,清静。”

    贺兰勤咳嗽一声:“睡多了,头就晕晕沉沉不清楚。每天都有大沃原的消息过来,不需要我查看,你自己分析吧。”

    “没有你多嘴,我们就打不下大沃原?你也太小看三家联军了!”

    贺兰勤:“我贺兰家就不说了,连你的族长和王钧都特意关照过,大局以我的意见为要。你觉得他们所有人都不及你有眼光是吗?”

    鹰绰脸一红,事实如此,这个男人确实有足够叫人信服的智慧!

    贺兰勤叹息一声:“你就仗着我宠你,才敢这般小看我。”

    原本淡红的脸色顷刻又浓郁了几分,鹰绰差点跳脚:“说话就说话,天天瞎撩拨,烦不烦!”

    “乐在其中。”他拉开折扇,轻轻摇起来。

    褪去鹰族那一身端庄贵气的紫色服饰,没有了寸步不离的一群手下,只有一个人的鹰绰似乎放下了许多看不见的包袱,整个人多了许多活气,很有些像她这个年纪的寻常女子了。

    说笑玩闹,甚至一些小脾气都冒了出来。这一路快马加鞭,马车里垫子再厚也一样不舒服,一停下来,贺兰勤便以逗她为乐,似乎这样能缓解旅途的不适。

    玩闹归玩闹,这一路急速北行,也不断有北方的消息传来。有贺兰家的信使,也有鹰族的信鹰,综合在一起分析,大沃原已经处在动荡之中,翰南首领确实纠集起几大家族,马骋之母本出身大族,马钢不在,她坐镇大沃原的宫廷极力镇压,派出信使无数,一面频繁联络交好的部族,一面与翰南一派对话,想要和平解决。

    翰南一族本是被逼的,但血性一旦被激发,便没那么容易给熄灭。更何况马钢这个正主还没回来,女人做出的承诺是否管用有待商榷。万一他回来了翻脸不认人,他们去哪里哭去!众人都知道马钢偏疼他那个五夫人,人虽然被大夫人拿下了,可大夫人也没把人处死,可见也还留着余地。大夫人尚且不敢把事做干净,他们更不敢冒险。

    双方暂时没有大规模的动作,但暗潮汹涌,每个人肚里都有自己的打算,每个人的真正态度都不敢让人看透,此时的大沃原就是临近沸腾的一锅热水,只待马钢这最后一根柴投入火堆!

    又一只信鹰在头顶盘桓了几圈,慢慢落下,暂时安插在贺兰勤队伍里的鹰族信使伸出手臂给它个落脚点,随即从它腿上取下小竹筒。放走了鹰,这个小竹筒很快送到鹰绰手里。

    依旧一副小厮打扮的鹰绰看过信纸,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贺兰勤歪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马钢回到大沃原了。”她回头说了一声,按照脚程估计,这个时候也确实该到了。

    “到就到吧,反正也追不上。”贺兰勤懒洋洋道。

    “最迟半日,马骋也就该到了。”

    “嗯。”

    “冷静了这么多天,他们父子还能打起来吗?”

    就看翰南族被马钢夫人稳住这许多天,便知马族内乱不是那么好挑起来的。鹰绰知道贺兰勤一定有后手,但他就是不肯主动说。她想问的话,他又色眯眯的顾左右言它,以致鹰绰赌着气不问。

    而他们最快也要今夜才能到达贺兰族最北端的据点,鹰搏,贺兰贤等人此时都在那里。

    贺兰勤睁开一只眼睛,说的话却跟她的问题无关:“今夜便可赶到大营,到时候我们说话就没这么方便了。”

    鹰绰装傻:“到了地方,就可以安稳的睡一觉了,免得你总说被马车颠散了骨头。”

    贺兰勤笑的狡猾兮兮:“我们只剩这几个时辰独处了。”

    鹰绰看了一眼旁边的车夫,这位不存在的吗?

    “坐进来陪我说几句话吧。”

    鹰绰想了想,弯腰进去,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鹰绰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新体验,也是她给自己的一点点施舍。如今,要结束了。

    “贺兰勤,待我们大事了解,再说别的事吧。毕竟刀剑无眼,我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到最后。”

    贺兰勤嗅到一点异样:“即便冲锋陷阵,也还轮不到你冲在前头吧。而且,有我呢,你担心什么?”

    “自信是好事,自负就不可取了,大公子。”鹰绰打趣。

    “我只当你过分在意好了,因为在意,才患得患失,这样想的话,我会更愉快一些。”

    鹰绰挤出一个笑,扭头看向另一边。因为马车速度快,贺兰勤把车窗全都紧闭,防止飞扬的尘土飘进来。所以那边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贺兰勤抬手把她的脸扭过来:“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看我?”

    鹰绰:还没有做好吧……

    贺兰勤:“你一直吞吞吐吐不给我个痛快话,是想对我始乱终弃吗?”

    “我还没乱……”

    “是有贼心没贼胆?”

    鹰绰吐出一口气,这是誓将不要脸进行到底吗?好,说说而已,谁不会。

    “你知道的,我打不过你,虽然你颠簸了一路,半死不活的,我还是没把握制服你。”

    “别担心,我真的身体不适,你要强迫我做点什么的话,我只能屈服了。”

    “那样不好吧,我鹰绰虽然杀人无数,但没有强迫过什么人。”

    “那是因为他们入不得你的眼。”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映出对方的影子。

    这样要将人融化的对视中,鹰绰几乎想放下所有,就这么驻进那个人眼中。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大概是轧到了石块,打乱了贺兰勤的眼神压迫,使得鹰绰咳嗽一声,后退一些,让两人间的氛围不要太过暧昧。

    “公子,后方有消息……”

    鹰绰终于得以逃脱。

    天将黑之际,众人停下就着凉水吃了些干粮很快上路,一鼓作气,下一个落脚点就是大营了。

    这一段路已经靠近北方,树木稀少,路上砂石略多,许多地面光秃秃连根草都不长。虽是夜间,满天繁星还有一轮弯月,倒是方便了他们赶路。

    车夫一路都很少话,此时大概是即将到达目的地,心情放松了不少,不时哼几句小调。夜间无风,空气有些干燥的土腥味,除了马蹄声,偶尔还有一两声受惊的鸟叫。这一切都给人很安详的感觉,但是鹰绰无端紧张起来。

第八十三章 刺客

    杀手的本能!

    “呼”

    平地上稀疏的草丛中突然窜出一条黑影,箭一般射向贺兰勤的马车。??火然?文

    w?w?w?.?ra?n?wenA`com鹰绰回手按倒车夫,短刀随即入手,闪烁的刀锋迎上刺客。同时,又有数道黑影从不同方向窜出来,截住来支援鹰绰的贺兰勤的卫队。

    交手十几招之后,鹰绰心里有了个奇怪的猜想,这人武功明显的在她之上,虽则招招霸道,却似留有余地。贺兰勤见鹰绰短时间没能取胜,翻出一把剑就要出来帮忙,刺客突然在鹰绰肩头虚晃一掌,掉头离去。

    鹰绰大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么容易!”

    “不要追了!”贺兰勤喊着,她已经跑远了。

    两人身法很快,一前一后很快没入夜色中看不清了。贺兰勤心急要追过去,不妨一旁跳出三四人将他拦住,让他一时脱不开身。他一边对付眼前敌人,一边吩咐手下尽快追过去,一时无暇考虑太多。

    两个身影都很快,鹰绰暗暗心惊,鹰族轻功独步天下,但用尽全力却追不上前面那刺客!方才交手,探知此人使用的并非鹰族武功,可见此人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她一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但事已至此,她对此人的疑虑占据上风,是以紧紧跟在身后。

    刺客对此地似乎很熟悉,七拐八转之后,停在一处矮坡之后。此处有稀疏的几棵树,在夜色里终归比平地了多了些掩护。

    鹰绰提刀在手,戒备着。虽然此时,她从此人身上感觉不到半分杀意。

    刺客面对鹰绰,抬手拿下自己蒙面的黑色帕子。

    鹰绰眼睛眯起,这个人……

    “可是贺兰家主大驾亲至?”

    这张脸在夜色中不甚清楚,还多了胡须,但是眉目轮廓可见,与贺兰勤隐约有些相似。她没见过真人,鹰族却有一些人物画像给他们辨认,免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唐突了什么惹不起的人。虽是数年前做的,大体变化不大。而且武功远在鹰绰之上的人,当今之世,也实在不是很多。

    此人微微一笑,道:“鹰翱最看重的弟子,果然有几分眼色。”

    一个疑问解决了,更大的疑窦升起,鹰绰一时想了很多,几个呼吸后才勉强开口:“贺兰家主有意引鹰绰避开众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她第一反应是他要“劝告”自己远离贺兰勤,可是很快被她自己否决了,那样的话根本不需掩人耳目。

    贺兰岳身材清瘦,神色淡然,没什么身居高位者的气势,反而有些仙风道骨的清雅。他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耽搁久了,他们便找来了,所以老夫便开门见山了。”

    “请讲。”

    “勉之与你倾心一事,老夫早已知晓……”

    鹰绰脸红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老夫不是拘泥之人,又从来视他如亲子般疼爱,若他执意娶你,老夫也不好过多阻拦,只是……”

    鹰绰竖起耳朵,重点来了。

    “勉之的身体状况,你是习武之人,当看的分明。他幼年遭受重创,老夫百般调理,也不过让他看起来同常人相差无几,他能力挫群雄,夺中州试头名,并非勤奋过人,而只是天资卓绝。但身子终究是有着亏空,难以到达武学巅峰,亦非长命之相。”

    这些,鹰绰都知道。所以贺兰岳今日要说的事,是为贺兰勤了。

    “为了这个侄儿,老夫遍寻天下良医,试过无数种法子。终在数年前得遇高人,得知有一功法,修习之后可令勉之疏通体内筋脉,调顺气血,固本培元,很有希望能将他的身体调理完好。”

    “什么功法?”实则在鹰绰心里,答案已经浮现在脑海。

    贺兰岳:“《疏云诀》。”

    鹰绰苦笑:“我鹰族的不传之秘,只有族长和大长老们有资格修习的心法宝典。”

    贺兰岳:“是,所以我虽然知道了救勉之的方法,却无力做到,你可知我心里如何的煎熬?”

    鹰绰低下头,低低的笑了起来。

    《疏云诀》啊,并非什么武功秘籍,应该算是部“医书”。习武之人难免一身伤痛,修炼此书却可缓慢修复受损筋脉肌理。若年轻一些的高手修炼,甚至可拓宽筋脉,武功大进。但这功法不是什么人都能练的,本身底子薄弱的人,练了反而适得其反,所以便是长老们有资格修炼,却也没几个人对自己有信心,所以那秘籍一直在族长手中。

    “贺兰家主以为,我能拿到?”

    贺兰岳没接她的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老夫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直到你们倾心彼此的消息传来,老夫终于看到一线希望。如果鹰首领愿意的话,老夫必竭尽全力,助你得到族长之位!”

    这简直不需要任何思考就可以答应的事,鹰绰看着贺兰岳,许久没有出声。得族长之位,本就是她杀出鹰山后的目标之一,更何况还可以救治贺兰勤,何乐而不为?

    有贺兰家主帮忙,战胜其他三位首领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了。

    需要犹豫吗?

    鹰绰看着满含期待等着她点头的贺兰岳,轻声道:“要得族长青睐,需要完成诸多考验。所有事,贺兰家主都愿意帮忙吗?”

    “当然,任何事。”贺兰岳答得干脆。

    “若族长让我对付你贺兰一族呢?”

    贺兰岳犹豫了片刻,道:“马族已经到头了,天下即将大乱,你的担心并非多余。但是,三家分马之后,王家最大,对付我贺兰家,对你鹰族没什么好处。”

    是啊。

    可是,鹰绰就是不想痛快的答应,不知为何,这位看起来很有气度的老者,给她很不安心的感觉。

    “便是我能得到《疏云诀》,泄露出去,鹰族一样容不下我。”

    “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不说,我得了你天大的恩情难道会透露出去害你?我若那样做了,勉之必会恨我入骨,我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贺兰岳:“如果这一点风险你都不愿为他去承担,他在心中坦言愿意放弃贺兰家的一切与你相守,你配得上他吗?”

第八十四章 答不答应

    原来,他已经在贺兰岳面前表明心迹了。

    鹰绰心里热乎乎的,贺兰勤平日里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信手捏来,以至于很多时候,她会有些怀疑。毕竟她本质同杀手无异,杀人除了身手好,还需研究被杀者的很多事,行踪,习惯,手段等等,有时候还需伪装身份靠近其人,这就更需要考虑很多事,对人的研究分析,也算是他们的必修课之一。

    很不好的,这种分析已经成了本能,对身边所有人。

    贺兰勤大概是甜言蜜语说的太多了,反倒让她很有些不安。

    现在,一颗心可以落地了。

    贺兰岳见她沉默不语,十分失望:“勉之这般玲珑剔透的人,竟也有看错人的时候,果然人无完人。”

    鹰绰看他一眼,夜色中,似乎微微笑了那么一下。“贺兰族长这般贸然来寻我,思虑良多。怕贺兰勤已经猜出你的身份来意。你本有更好的方式同我详谈,偏如此兵行险着,我猜,你大概只想要《疏云诀》,至于之后的事,怕就巴不得甩开我吧。”

    贺兰岳:“你怎会作此猜想,老夫忝为一族之长,何须算计你一个小辈!”

    鹰绰不动声色,心里却很快的分析着。贺兰岳平素名声不坏,并非奸诈之人,当传言他欲将贺兰勤捧杀之时,从未见他辩解过;此后又传言他欲将族长之位归还贺兰勤,他也未曾明确表态。可见此人是个十分有计较但不屑宣之于口的人。

    他心疼贺兰勤是肯定的,不然以贺兰勤之聪慧,真心还是假意他会分辨不出来吗?

    但世人都难免有私心,他的私心是什么呢?

    这族长之位,他究竟属意与谁?

    若贺兰勤果真同自己一起,定然无法接掌贺兰一族,那么自然而然是他的儿子继位。

    可若是贺兰勤随她去鹰族,必然被人猜忌难以施展所长,那不是坑人吗!

    所以,他最期望的,应该是兄弟一心共同守护祖宗基业,此时对她的承诺不过空口无凭。若果真有一日把《疏云诀》给了他,之后他再想法子分散他二人,她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件事挑明了,首先鹰族便容不下她!

    这个结果,令鹰绰很是心凉。

    “这一路,族长有很多机会悄悄将我引开,秘密商谈,偏在此时,在贺兰勤面前,怕是有意让他猜到吧。”

    “本族长不放心小辈行事,一直藏身大营附近暗暗查看。”

    鹰绰不理他的辩解,继续道:“身为族长,若对此事不问不问,必然引起怀疑,所以你有此一行便是给人一个交代。至于有没有用,那是贺兰勤的选择。”

    ……

    “你还需要我帮你这个忙,为表诚意,不惜亲自出马。作为长辈,您做的足够了。给我的条件,也很公道。只是,您只看到贺兰勤天下无双,引诸多女子心向往之,却当我们女子都是只知儿女情长的废物不成?”

    贺兰岳挑眉,没错,自己养出来的侄子,确实是他的骄傲。哪个女子见了不动心,除非是瞎子!

    “《疏云诀》给了你,岂不是将我的生死荣辱都交到你手上!”

    贺兰岳冷笑:“你信不过本族长?”

    鹰绰:“我不过刚刚见你第一面,何来的信任?”

    “也罢,所谓男欢女爱,不过是酒足饭饱后的消遣,果真关系身家性命的时候,又有几人情比金坚?夫妻且是同林鸟,何况……哼,鹰首领不答应,乃人之常情,是老夫叨扰了。”

    鹰绰却没打算就此结束:“我答应便罢,不答应,贺兰族长更可将此事告诉他,让我们之间多些隔阂,这一趟,实在是怎么都不亏。”

    贺兰岳淡淡笑着:“本族长原以为,你会答应的。”这等于是承认了鹰绰的猜想。

    鹰绰笑:“都说贺兰族长乃真君子也,原来也是会为了家人费些心思。”

    “君子不君子的,是别人口中的,本族长最在乎的,从来只有勉之和贺兰一族。”

    “若无其他事,鹰绰告退了,追出来这许久,怕是难以说得通了。”

    贺兰岳抬手示意她随意,鹰族转身飞奔回来处,连道别都省了。贺兰岳站在远处,身影在光秃秃的山坡下有些突兀,很是孤单寂寥的拖出一条影子。他站了不多长时间,便有一个个黑衣人聚集而来。

    鹰绰沿来路返回,刺客已尽数散去,贺兰勤不在,追去找她了,但估计被贺兰岳的人引到别处了。见她回来,阿卢吩咐人放出信号,很快贺兰勤回来,见她毫发无损,拉着她坐进马车重新上路。

    贺兰勤:“有没有受伤?”

    鹰绰摇头。

    “怎么去了这么久,追不到就算了。”

    “好奇罢了。”

    贺兰勤习惯性的拉住她的手握着,有点凉。“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赶路要紧。毕竟,早一日动手,早一日结束。”

    这一场埋伏十分诡异,对手来去如风,动手很有分寸,只有几人受了轻伤,重伤都没有一个。即便没有鹰绰的异样,明眼人一看也知道不对劲。

    按下心里的疑惑,所有人全速赶路,一个多时辰后,终于看到稀疏的光点,是远处的大营!

    继续前行,很快有巡视的队伍出来拦截,为首之人看起来很年轻,有着贺兰一族特有的清隽秀气。贺兰勤从马车里出来一露面,对方果然面上一喜,抱拳道:“贺兰威见过大哥!”

    贺兰勤微笑:“好小子,长大了,差点认不出来了!”

    鹰绰早已从马车里逃出来,坐到车夫一旁的位置。本想着去到营地先歇一晚,明日再正式与众人会面,不想贺兰勤转瞬就开始介绍:“这位是鹰族的鹰绰首领,鹰族一应事务由她统领。”

    贺兰勤出门在外的这几年,族中子弟可从未有一日能忘了他,因为他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不管族中子弟做了什么,取得何种成绩,总有师父或是留恋、或是欣喜的叹一句:“与勉之相必略逊一筹,不过也算不错了……”

    这样的情况下,确也有几个对他是真心钦佩的,但更多,是将他当成射艺操练时靶子上的红心。

    很不巧,这贺兰威就是他的死忠粉之一。

第八十五章 汇合

    贺兰威看着做小厮打扮的鹰绰,那句“久仰大名”久久说不出口。沉默了许久才道:“原来是鹰首领,失敬失敬。”

    鹰绰面带含蓄的微笑:“客气。”

    贺兰威一时无暇去考虑堂堂鹰族首领为何扮作自家大哥的小厮,满心都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填满。他兴冲冲的凑到贺兰勤面前,迫不及待道:“万事俱备,只待大哥回来主持大局。小弟先把最新的情况说与大哥知晓,马骋那小子果然比他老子狡猾一点,没有大张旗鼓的露面,而是偷偷潜入马夫人掌控的营地里潜藏起来……”

    贺兰勤:“大家都在一起吗?”

    “是的,为了方便安排,我们和鹰族首领的住处都安排在营地中心,相距不远。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大概已经休息了吧。今日本不该小弟巡夜,知道大哥今日到达,小弟特意与哥哥调换了一下,以便第一时间接到大哥!”

    贺兰勤复又坐进马车,贺兰威就在他窗外一路不停的说着。实则马族的情况每天都有信使送到手中,贺兰威嘴里没多少新鲜的,不过贺兰勤没有打断他,反正距离大营也不远,就让他痛快的说吧。

    一行人很快靠近营地,因提前安排了人传信回去,有意不要惊动众人,准备明日再正式会面。不想众人早知他们到来的大概时间,全都没有睡过去,齐刷刷一个不拉的站在大营辕门外等着他们。

    贺兰勤和鹰绰走下马车,鹰绰在短时间内把原本的衣服穿在外面,她可不想以小厮形象示人。

    辕门外,一青年昂然站在最中间,他身着贺兰族最常见的青色长衫,负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看向正走过来的人。

    此人面相与贺兰勤有些相似之处,应该便是贺兰岳之子贺兰贤了。

    在他一侧是位身着白衣的女子,月色下,容颜看的不甚分明,却有些随时要羽化升仙的飘逸灵秀,让人不敢直视唯恐亵渎。

    鹰绰几乎可以肯定,此女十有**便是贺兰勤的姑姑,贺兰思。

    贺兰贤另一侧则是鹰绰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师弟,鹰搏。目光径直扫过,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贺兰勤快走两步,对贺兰思躬身道:“侄儿见过姑姑。”

    贺兰贤也开口:“大哥。”

    鹰绰站在后面,看到贺兰勤对着年纪看起来很轻的女子行礼,难免有些怪异的感觉。

    贺兰思笑道:“勉之一路辛苦了,快些进来歇息,你的营帐是姑姑亲自布置的,想必还能入眼。”

    贺兰勤:“有劳姑姑,”又看向贺兰贤,“为兄不在,家中事务全赖明之协助叔父操持,着实辛苦了。”

    贺兰贤一笑:“应该的。”

    鹰搏很没眼色的打断人家亲人团聚,出声道:“师姐,我们等你多日了。”

    贺兰勤唯恐鹰绰当众给什么人难堪,迅速接话:“大家都进去说话吧,今夜太晚了,明日再说不迟。”

    贺兰贤让开道路同他并肩而行:“情况紧急,我们对大哥的诸多安排也不甚了解。此时马家父子已经回到大沃原,局势瞬息万变,一夜功夫可能已经天翻地覆。大哥路途辛苦,小弟本不该强求,实在是……”

    贺兰思皱眉,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不好听。不过她向来沉默寡言,虽有些不悦,却不想开口。

    “据我所知,王氏该早有人来此地做出布置,怎得都没有同你们说些什么吗?”鹰绰不客气的开口,这贺兰贤一照面就给贺兰勤找别扭,别人顾忌他的身份,她可不会给面子,何况刚刚从他老爹那里招来了一窝闲气!

    贺兰贤仿佛此时方才注意到她,道:“我大哥这些年布置下多少暗桩只有他自己知道,区区王氏一个将军能知道多少?鹰首领是小看我大哥,还是觉得我不体恤大哥强迫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为我等解惑,或者,是认为我等不信任王氏?”

    一句话勾出他三句,这位贺兰族的二公子实在不是什么善类。

    鹰绰冷笑一声,正待反驳,贺兰勤抬手制止她,回头温和一笑:“我知道你累的很,不过几句话的事,说完再去歇息不迟。我这二弟做事向来谨慎,必要万事尽在掌握方可放心,更何况此事关系万千将士性命,确实轻忽不得。”

    他语气温和,完全一副安抚自己人的轻声细语。这语气,完全能让人感觉到,二人关系不一般!虽然是为贺兰贤咄咄逼人做出解释,要鹰绰不要扩大分歧,但这种软糯的语气,让鹰绰没有任何不舒服。

    这是在宣告,谁的关系更近。

    贺兰思依旧不说话,却是抬眸看了二人一眼,尤其是鹰绰。

    鹰搏亦笑道:“这一战,三家相约由贺兰大公子总辖制,贺兰大公子自然便是我们的主心骨,多听一些,做起事来,我们也好心中有数。”

    贺兰贤冷笑:“是啊,大哥不到,我们不敢动一兵一卒,等了许久,早已心急如焚!”

    贺兰勤笑着,脚下走的快了几步:“如此说来,倒是我的过失了。既如此,那便先安排大事吧,也好让你们人人有事做。”

    省略掉后半句“免得来烦我”。

    鹰绰不再出声,狠狠瞪了鹰搏一眼,一起走进大营中心。

    为贺兰勤准备的帐篷是最大的,因为众人要来此处议事。知道他今夜将至,帐中早已布置妥当,一应物品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安排。贺兰勤进去后目光一扫,回头对贺兰思颔首:“姑姑费心了。”

    贺兰思:“我能帮的也不多,不必客气。”

    里面有张宽大的案子,上面铺着大沃原的舆图。十几大部族的位置,其中翰南族及盟友涂了红色以做区别,与贺兰族和王氏接壤的部分有几处标注,用旗子摆放在有兵力部署的位置。

    贺兰勤走过去,众人随即围着书案站成一圈,默默等着他开口。

    因为标注的十分明显,很容易便能看出,马族境内大部分名义上还是顺从马钢的,翰南一派只占不到四分之一。

    贺兰勤淡淡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中,拿起一旁闲置的旗子,在红色区域之外,接连布下数个棋子。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心知肚明!

第八十六章 试探

    居然……”有人出声,可见被贺兰勤笼络的人里,有人令在场诸人十分意外!

    贺兰勤抬头:“这些人,随时可以扭转战局。”

    贺兰思欣喜:“难怪勉之如此镇定。这些年,你费了不少心血吧。”

    贺兰贤皱着眉头不吭声,似是不愿附和众人表示对兄长的钦佩。

    “这些人靠得住吗,他们若公然叛出马族,怕是也落不到什么好处。”马族人口众多,且民风彪悍,众人可以打掉马钢一家的统治,要降服全部部族人口则很难,而这马背上的部族最恨的便是背叛和欺骗!

    他们一家关起门来打成一锅粥都没问题,若有人里通外族,那便是整个部族的公敌了!

    贺兰勤笑着:“所以我们不能急,还要等一等。”

    鹰搏:“等什么?”

    “一个人。”贺兰勤语气很轻,“可能会有大用,也可能毫无用处。不过我认为,还是有等一等的必要。”

    鹰绰隐约猜到什么人,她看了贺兰勤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马族。

    马钢已回到大沃原他的宫殿,这一路倒也顺遂,翰南族等人掌控的地盘不包括回程的必经之路。

    马钢回来后先召集了几名心腹商议对策,这些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的部族首领纷纷面露难色,不是他们不知道该做何选择,而是不敢说,或者是等着别人先开口。此时翰南一派声势日渐浩大,坚定的站在马钢身边的只有平日里同他一起作威作福的那些人。但五夫人一族的覆灭,显然让他们心惊肉跳起来,也让他们清醒的认识到,背靠马钢一个人张牙舞爪的日子结束了。

    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对大夫人示好,将她所能掌控的那些势力合二为一,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大夫人已经命人放出话去,只要翰南一派放下过往,继续臣服,屠戮五夫人一族之事不做计较。而这,是马钢决计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回来之后,一次都没有去见自己的正牌夫人。

    马钢的这些心腹,其实心里都是愿意对大夫人低头的,毕竟一族的人都已经死了,一个女人而已,只要权力还在,,要多少女人没有?但马钢霸道了一辈子,要他低头,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低头,比杀了他都难!

    所以他也放出话去,要大夫人把囚禁中的五夫人放出来,不然,就废黜她大夫人之位。

    不过心腹们拼了命的拦着,这话只是口头传出去,像小道消息,没有正式派人去大夫人面前说。

    这足以令大夫人一派心灰意冷。

    地位都要保不住了,还高昂着头颅不肯认错,蛮横且愚蠢!他们实在必须要考虑,要不要换个人来做马族的首领!若不是大夫人尚且顾念几分夫妻之情,她娘家部族已经想要直接同翰南族联络了。

    大夫人端坐殿中,加入了金线的锦绣袍服在光线照耀下金光闪闪,奢华贵气。只可惜毕竟不再年轻,身体有些臃肿,连同脸上愈发明显的纹路,虽有损容颜,却给她添了几分威严之气。

    前夜,她的儿子回来了,让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马骋回来后马不停蹄,接连见了数位交好的部族首领,心里有了计较,返回城中宫殿面见母亲。

    “大公子回来了!”门外侍女惊喜的开门,马骋一路不停,带进来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

    “母亲。”

    “骋儿,快来歇歇。”大夫人笑盈盈的脸上难掩忧思,一面吩咐人端来温热的酒水给他解乏。“我儿出马,必然马到成功,想必都对我儿俯首了吧。”

    马骋坐下看了母亲一眼,他确实去见了母亲要求他见的几个人,只是还额外多见了几个。

    “母亲,父亲对我们母子无情无义,这些年来您受了无数苦楚,我们……”马骋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大夫人一怔,他说的是“无情无义”。她看向自己的儿子,疑惑道:“你对你父亲诸多不满我知道,从前可是从不曾说过这等僭越之语。”

    “您留着那贱人的命,是还顾念夫妻之情,不愿把事情做绝,可是父亲呢,他可有顾念一点您身为大夫人的颜面?都要到四面楚歌的境地了,还如此看不清形势不肯低头。”马骋也是个骄傲的人,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不介意低头。在庆城同贺兰勤鹰绰周旋,甚至被贺兰勤算计都没有翻脸,足以说明他是能忍下一时之气图谋大事的人。

    “这大沃原在父亲手里已经一塌糊涂,儿子想有所改变。”

    大夫人惊讶的看向儿子,马钢对他们母子确实说不上好,若不是自己娘家部族还有些势力,怕是不知道被他废黜多少回了。对马骋这个亲儿子也是动辄打骂,好在儿子越发争气,弓马娴熟,慢慢在族中站稳了脚跟。可是不论怎样,他从没动过取而代之的念头!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这大沃原迟早是你的。这一次,我们帮他度过难关,不求他领我们的情,但求他认识到我们的力量,这样,将来你的道路也更坦荡些。”

    马骋冷笑:“我们的路会崎岖,就是因为他挡在前面!母亲不必担心,那个贱人,儿子已经将她一刀两断了。”

    “什么!”大夫人一惊,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素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这个人,不是随便好杀的啊。

    马骋:“他不是放话要那个女人吗,儿子命人将尸首给他送去,也算孝顺了。”同时,他命人悄悄传话去了翰南部。

    翰南部最担心的是这个女人不死,枕边风吹着,马钢早晚有一天要替她报这一笔血海深仇。马骋此举,便是要翰南族放心,斩草除根这件事,他替他们做了。

    大夫人心里自是恨透了那个女人,可是她没有同马钢决裂的气魄,看着儿子,身体发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理智上讲,儿子是对的,这把刀她握了数年也没狠下心落到实处。可随着这一刀落地,她心里翻江倒海,马钢的为人,她最是了解,这等于是公然挑战他的威严,他定不会饶过马骋,还有她!

第八十七章 翻脸

    大夫人看着马骋,犹如不认识一般。以前马钢屡屡做出让母子二人心寒之事,马骋记得自己为人子的身份,不做计较。今次去了一次庆城,怎得回来便这般暴躁了?

    难道是中州试失利,让他颜面尽失,脾气大涨?

    可是不对啊,去之前他虽则信心满满,却也对这虚名并不甚在意。

    马骋看着惊慌失措的母亲,想要安抚,但是心里难受的紧,皱着眉头,咽下一口唾沫。“母亲,您出身大族,不比马氏本族弱小,这些年您小心逢迎,可曾得他半分敬重?您错了,我们都错了。父亲被我们的善意蒙蔽了双眼,以为这大沃原之上唯他一人,他不拿我们当人,不拿其他部族当人,这才有了翰南之乱。我们不能让他继续错下去了!”

    大夫人胳膊抑制不住的哆嗦起来:“你要,杀了他?”

    马骋摇摇头:“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不适,应该歇一歇了。”

    这便是要取代他成为这大沃原之上新的主人了!

    可是马钢不过四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马骋这借口找的太没有诚意了。

    “他是你的父亲啊!”大夫人到底于心不忍。不知是舍不得寡情的丈夫,还是不忍儿子背上违逆的罪名。

    马骋看着大夫人的眼睛:“母亲,我们是为了大沃原,为了马族。”

    他神色中显露的坚决是大夫人熟悉的,就像他幼时说“一定能驯服那匹烈马”“一定要拉开那把硬弓”,“一定能将某某小部落一网打尽”……

    那是志在必得的决心。

    大夫人一阵头晕。直到马骋离开,方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的儿子,她生的,她亲手养大的,她再了解不过!这两父子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不然,他不会要造他父亲的反!

    她不是一个暴躁的人,这从她忍耐马钢二十多年,到今日惹出乱子,依然只想让马钢稍稍低下头便要和稀泥的态度来看,她几乎更像一个南部王氏治下的女人,将自己的丈夫放在需要仰望的位置。以她的出身,实在无需这般卑微。

    她将自己的态度传输给自己的儿子,即便马钢对这个嫡长子总是吹毛求疵,动辄打骂,马骋也只当他糊涂,不认真与他计较。在她心里,族长之位迟早是自己儿子的,任何人也无法夺走。那些贱人以及他们的儿女都是奴婢,只有他们三个是一家人,一家人计较什么呢?

    但是今日,马骋突然打破了她的幻想。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染血的布袋被丢在宫门外,天亮之后被守卫们发现,不知是何人丢弃。出于职责,他们打开了布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作为马钢最宠爱的女人,她无数次骑着骏马,或者乘坐马车经过这道宫门。昔日不可一世,如今惨不忍睹。

    “五,五夫人……”第一个看清斑驳血迹下那张面庞的守卫惊叫出声,随即更多的人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大沃原上的风云他们知道的不多,但守着这道门,毕竟能比常人多知道一些事,他们隐约觉得,这是投入热油锅中的一瓢凉水!

    没有人敢进去通传这个消息,他们还想多活两天呢。

    但是不通传也不敢,总要有人做这件事。

    最后,一个最胆小懦弱的小兵被守卫队长强迫着进去通禀,队长承诺,若他一去不会,便赏他父母五只肥羊。

    小兵哆哆嗦嗦走入宫门,将这个消息传给内门禁卫,依照规矩,他不能走,族长或会召他问话。消息一层层传进去,经过三四个人的口耳,每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恨不得自己出门前吃坏了肚子没来当值,这样的消息,沾着一点,就有性命之忧啊!

    马钢就是大沃原上的暴君,不发作还好些,也就酒池肉林醉生梦死,但不知何时何事能引他暴怒,就定然有人要遭殃了!

    五夫人专宠多年,突遭横祸,马钢能淡然处之?

    更何况这不是一条人命这么简单,这是马钢的颜面啊!

    这大沃原之上,已经许多年未有人敢忤逆马钢了。如今先有一个翰南部反叛,再有人公然杀死他的爱宠抛尸门外,这是挑衅!

    马钢与几名心腹谋士在议事,对于如何应对眼前的难题,几名谋士有些分歧。有人直言召集大队人马,倾全力绞杀叛逆,有人则委婉的提出,或可虚与委蛇,命大夫人从中斡旋,以最小的代价平复叛乱。

    马钢几乎要意动了,大沃原是他的,所有的人和牲畜都是他的。打仗要死人,这不是几十几百,甚至几千,这是数以万计,这样大的损失,作为族长他也要掂量一下。

    这时,已经赶回来的方野推门进来,一见到马钢“扑通”跪地哭嚎:“五夫人,她,去了……”

    方野也不想来啊,但是他不来,也没有人能来了,他是马钢身边最亲近的人,所有的消息都要送到他这里,这是惯例。此时方野有些后悔,是不是应该拉扯几个人上来与自己分担这份“殊荣”。

    马钢一怔,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他冷静下来,做了多年的族长,死人而已,见过不知多少了!他脸色迅速阴沉下来,阴郁的可怕,低沉的声音在方野的哭嚎中分明的传入众人耳中。“怎么回事,说清楚。”

    方野胡乱抹几把泪痕,哽咽道:“今早,有人把夫人的尸首放在布袋中置于宫门外,第一个发现的守卫就在殿外,族长要见奴才这便传他进来。”

    马钢:“不用了,把夫人的尸骨送进来。”

    “是。”方野连滚带爬的跑了。

    马钢没有当下发作,之后必有更大的风暴等着,方野唯恐自己跑的慢。一边跑着一边想着,大夫人是不敢这么做的,要做早做了,是谁干的?

    殿中几名谋士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尤其方才提议联合大夫人的那位,此时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想,自己的人头很快就要不保了。

第八十八章 准备中

    不去想那人见到他心尖尖上的人被一分为二会是何种心情,马骋没有半分报复的快意,他马不停蹄的去了大夫人娘家曲水部,也就是他舅舅的部族,那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此时那个地方,翰南族的使者已经等候多时。

    这件事当然还有其他部族参与其中,稳妥起见,只有一位一直持观望态度的老族长负责联系双方。这位丰哲族长的名声不是很好,十分的吝惜财物,在慷慨大方的诸族长中时常被人讥笑,但这样的人,往往是最畏惧战争的,因为一旦打起来,那就什么财产都保不住了!

    马骋被人引进舅舅的大帐,一进门,迎接他的就是一记耳光。曲水部首领的巴掌宽大厚实,马骋猝不及防上身都歪了一歪。

    “畜生,你如此激怒你父亲,叫你母亲如何自处!万一他找不到你拿你母亲泄愤,你……”曲水首领气的说不下去了,他的妹子他自然是心疼的,虽也怒其不争,忍气吞声多年,但毕竟血脉相连,看不得她有危险。

    马骋咽下嘴里的血腥味,说道:“舅舅放心,外甥来此地之前已经将所有亲兵留下给母亲,有宫墙依靠,守个把时辰不是问题。且沿途留下信使,倘有异动,不出半个时辰便可传到此处。舅舅大军不是随时待命吗,怕他作甚!”

    曲水首领依然难以安心,道:“你母亲一人置身狼窝,若有万一,我饶不了你!”

    马骋低头:“所以,我们尽早做出决断,母亲的危险便少一分。”

    曲水首领:“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拿你母亲做人质,逼我为你出兵?”

    “外甥不敢。”马骋心里便是这么想的,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啊。母亲软弱了一辈子,她这个兄长也未必能有多强硬,他们习惯了对族长委曲求全,多年下来,已经形成了习惯。他就是要逼着他们打破习惯。

    丰哲族长劝解道:“事已至此,我们已别无退路。大族长不会善罢干休,我们只有拼了命让大公子取而代之。”

    翰南部使者也道:“大公子年纪虽轻,却是甚为明白事理。我翰南族一贯忠于大沃原忠于马族,走到今日实在是受小人逼迫。如今小人尽皆伏诛,我翰南族自是愿意择贤主侍奉!”说罢对着马骋深深弯腰行礼。

    五夫人已死,且死的凄惨,这就是马骋的态度,他们放心了。

    丰哲族长亦道:“大族长年纪大了,人越发糊涂起来,是时候放下一切安心养老了。”这话从丰哲族长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讽刺,他头发胡须尽皆花白,比马钢大了足足二十岁还没有放权给儿子。

    两人都看着马骋,话不能说的太绝,不能教唆人家弑父吧,这大沃原毕竟也是需要些颜面。何况外面还有王氏和贺兰族,真做的太绝给人家看了笑话,不好。虽然马族一系向来我行我素好像也不怎么在乎名声。

    马骋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恨马钢,但还没到要杀之而后快的地步。毕竟是父亲啊,他可以不仁,他却不能无义!只怪他多读了一两本书,只怪他比马钢稍稍要一点脸。

    “诸位放心,事成之后,他就是没了牙的老虎,再无法欺压我们!”这是马骋的保证。

    曲水首领仍然有些不放心:“听闻历任族长都从父辈手里继承一支队伍,具是精锐,只听族长一人号令。这些人,你知道吗?”

    曲水部毕竟是有资格与族长联姻的大部族,知道的事略多一些。那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死神般的一群人,他有些顾忌。马钢本就是个疯子,若是再掌控这样杀伤力强悍的队伍,先不说他们,他的妹妹先就难以活命!

    马骋看着自己的舅舅,眼神有些异样,但绝不是畏惧。

    曲水首领只当他不知道厉害,急道:“虽然我也没见识过,但这是你外公说的,他就亲眼见老族长命令那些人去做事,不到一个时辰,老族长想要的那个人头就送到了帐下!”

    马骋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在曲水首领骂他之前终于说出口:“那些人,祖父交到了我手上。”

    他淡淡的一句,叫这帐里三位见惯风浪的年长者具是一惊!

    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现任族长马钢荒唐无度,也不过是可着大沃原这一亩三分地折腾。而老族长,马钢之父,却是嫌这块地不禁折腾,一直想要把手伸到外面去的主儿!只可惜他生不逢时,偏巧那个时候外头也能人辈出。先是在贺兰族那个死的莫名其妙的前族长手里屡屡受挫,后又被新继位的皇帝王钧暗算,壮志不得伸展,无奈憋屈的龟缩在大沃原不得动弹。

    据说他膝下数子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只有马骋这个长孙最为出挑,越过儿子把精锐给孙子,这位跳脱的老族长不是做不出来!

    震惊过后,曲水族长急道:“这些人在哪里,你母亲那里有没有?”

    马骋:“母亲的安危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他没有说实话,那些人并非是见不得光的,恰恰相反,他们都有拿得出手的身份,他们一直都隐匿在马族甚至其他部族里,父子相传,传的是一个身份和一声本领。只不过,马骋祖父曾安排他们去做了一件大事,以致损失惨重。为求隐秘,马骋祖父调用的大都是藏起其他部族的人,所以马骋接手的那份名单,几乎全是自己族中的。这样也有好处,调用起来方便。

    丰哲族长笑了:“难怪族长有时候对大公子不甚欢喜,原来还有这一遭。”

    嫉妒。

    人都希望长江后浪推前浪,但真有一天发现儿子强过老子,大部分的父亲,心里也会有些复杂吧。

    尤其老族长过世的时候,马骋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娃娃。

    这样一想,翰南部使者也幸灾乐祸的笑了。“原来老族长早有安排,实在是有远见啊!”

    马骋心里依旧复杂,有人当面隐晦的骂他老子,他乐不起来,即便那老子实在不是个东西!

第八十九章 围宫

    大夫人坐立不安,马骋走之前做好了安排,叫她不要担心。但若能控制的住,就没有胡思乱想这个词了。身为一个母亲,她有强烈的预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儿子对他的父亲充满了恨意!

    这很容易理解,马钢此人向来随性,做事毫无顾忌,要让别人对他怀恨在心,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好在守在外面的有几人是马骋的心腹,是她亲自挑选出来放在他身边的,叫进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吗。

    很快,两人被带到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一掌拍在身侧小桌上,震得上面的果子滚落了一个下来。两人不知何事惹怒主子,纷纷跪下叩首。“大夫人息怒!”虽然两人也不知道何事惹到了她。

    “知情不报,该当何罪!都到什么时候了,还不对本夫人坦言!”

    两人对视,均不知大夫人所指何事,马骋这阵子频频出手,做的事太多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啊!

    大夫人:“还不说!来人,拖出去……”

    拖出去可能是挨打,但也可能他是砍脑袋,两人急了,急忙问道:“不知大夫人所问何事,这,这一阵事情太多了,属下等不甚明了大夫人所问何事啊?”

    大夫人冷静一瞬,道:“大首领与大公子之间,新近有何龃龉,为何大公子突然要与他父亲做对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个倒是知道,不过,不大光彩。

    大夫人观察他们神色,这二人分明知情!当即怒不可遏,两步走过去对着其中一人就是一脚:“狗奴才,还不快些说清楚!”

    吓得另一人慌忙叩首急道:“大夫人息怒,大夫人息怒啊!是大族长,他,他强迫了公子的女人!”

    另一人被踹倒在地,也调整好身形继续跪着:“大族长他趁公子赴宴之际,命人掳走了公子的爱宠!”

    此言入耳,大夫人真比吞了苍蝇还恶心。这老东西愈发不要脸了!脸色一时怒涨的通红,脚下都有些踉跄。

    缓慢走回自己的座椅,大夫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罢了,荒唐的事他做的多了,还怕这一两件吗!不过自己的儿子并非好色之人,显然这女子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那女子呢,还活着吗?”

    “受了伤,还活着。”

    大夫人眼珠转动着,心里琢磨起来。这就是了,若死了也就罢了,活着却是件麻烦事。她活着,自己的儿子就忘不了这奇耻大辱,恨意也就难平了。甚至,她还有可能以受害者身份,挑拨他们父子关系!

    大夫人出身高贵,但她有一个宿敌,也就是五夫人,害她吃了不少亏。她眼见那个女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兴风作浪数年,将她的手段套路研究的透透的。她不是不明白,不屑而已!

    在她眼里,只有下贱的女人才靠博取男人的欢心活着。此时,那个引得她儿子记恨丈夫的女子,无疑也被归为这一类了!

    “那个贱人在哪里?”

    两人犹豫了片刻,不敢说。大夫人的语气让他们害怕,他们再糊涂也能听出来,大夫人找乌珠绝不是什么好事!

    大夫人冷笑:“不说,好,你们是公子的亲信,本夫人不杀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的父母族人都在哪里!”

    两人都是曲水部挑出来的,要折腾一两个小小牧民家庭,不过是大夫人一句话的事。

    “滚出去,把人给本夫人找来,不然……”

    两人离开没多久,守卫匆忙跑进来禀报:“大夫人,大批族长亲卫过来堵住宫门,将我们包围了!”

    大夫人明白,这是对五夫人之死做出的反应,她不慌不忙,问道:“只是包围,还是已经开始闯进来了?”

    “还没有硬闯,亲卫队长说,要大公子去大族长面前认罪。”

    这就是还有余地。大夫人也很怕啊,谁不怕死呢!她自然也知道,马钢那个爆脾气定然忍不住,这是他身边有人拦下了。只不知,他能留给马骋多少时间。

    此时马钢的大殿里,顺溜的跪了一地,只他一个人站着。

    “……你们,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马钢暴躁的很,还好他身上没有佩剑,不然此时已经有人血溅当场了!而所有带有武器的侍卫,都被眼疾手快之人早早赶得远远的。

    十来个锦衣华服包裹的肥硕身躯跪伏在地,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大族长且忍一时之气,此时万不可动大夫人啊!”

    “大公子既然回来了,还是等他来了当面谈吧!”

    “大夫人在此,大公子定然会回来认错的!”

    ……

    众部族首领好话说尽,前提就是不能动大夫人。

    废话啊,这个时候杀了大夫人,那不是逼着曲水部同翰南部连成一线吗!

    你马钢要死便死,可别拖着我们大家陪葬!

    你那个儿子几乎与你一般混账,一个不高兴就灭掉几个小部族,他们可不敢跟他硬碰啊!

    马钢看着这一地的酒囊饭袋,只觉得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他抬手掀翻一张几尺长的玉石面长案,暴怒喝道:“围起来,堆放柴草。天黑前那逆子不滚回来谢罪,便烧死那贱妇!”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此时大沃原深处的这座城池,布满了各方人马的眼线。马钢不介意他们的存在,甚至需要他们来把他的态度传播出去,他,是这大沃原的主人,谁敢忤逆,便是死路一条!他的夫人儿子,也不过比常人多了一日时间来考虑,臣服还是死亡。

    自翰南部反叛开始,大沃原便风声鹤唳,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人坐立不安,所有能拿动武器的人都紧张着,随时准备着。

    大沃原的城池是马钢的大本营,数万守卫,军士,城中各部首领的亲卫全都戒备着,做着最坏的准备。心里却隐约不忿,大族长只要低一低头,大家何至于此?

    曲水部首领听着手下人的最新消息,又扬起巴掌想打人,却发现马骋不在,一时竟不知要打谁,能打谁。喝骂道:“那小畜生何时跑了?”

    丰哲首领道:“怕是他的消息更快一些,走了有一刻了。我们……”

    “还能怎样,拔营包围宫城!他敢烧我妹子,我便烧他娘的老窝!”

第九十章 分兵而动

    曲水部一动,翰南部的使者当即命自己人回去传信,翰南那边的人很快也会动起来。丰哲族长也急忙派了自己人回族里传信,他确实精打细算,等闲不会出手。但这样的大事,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马骋并没有走远,只是躲开了自己的舅舅。待他们的人都动起来,马骋也对自己的几名亲卫吩咐了几句,随即去追赶曲水族长。

    “报——”

    大沃原之外,三家联军的大营中,传信回来的探子一个个的打马回营,喝盏茶的功夫便有一个探子回来。鹰族的信鹰也时常盘旋在营地上空。

    鹰霜协助鹰绰的替身安排好一些事情,落后一步也来到此处,他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跟着鹰绰,此时,也是鹰绰最得力的帮手。

    “都动起来了!”鹰霜拿着窄窄的一条信纸走进大帐,三家数得上名号的人都聚集在贺兰勤的大帐。

    贺兰贤:“我们还不动手吗?”

    不只是他,其他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一双双眼睛也都望向贺兰勤。

    贺兰勤略有些遗憾,那个人的消息还没有传来。罢了,就算没有她也有别人,不过是后备人选会提一些额外的要求,他不愿意多给罢了。

    “时机已到,诸位,有劳了。”

    贺兰勤站起来吐出这么一句,本该气势十足让人斗志昂扬,可他……罢了。

    “王禄将军,西路大军准备,一个时辰后开拔。”

    王禄听到这指令,心中不解,兵贵神速啊,贺兰公子您到底懂不懂用兵啊?

    贺兰勤看出他的疑惑,补充道:“一旦开拔,无须顾及小队人马,直奔胥岭部大营,那是马钢十分倚重的一个部族,且最为靠近王氏领地。他们族长还在马钢身边,但定然留了人看守老巢,切不可大意!”

    王禄点着头,勉强应下了。

    “鹰搏首领,你带领鹰族遮天飞阵,换了服饰,立即出发,在大沃原宫城外三十里落地,照计划行事。”

    鹰搏勾唇一笑,这贺兰勤果然小人,算计敌人也罢了,连自己人也算计。不过他没吭声,瞅了鹰绰一眼,朗声应下,随即出门做事去了。

    鹰绰急切的看着贺兰勤,等他给自己安排个好差事。可他理都不理,看向贺兰贤:“鹰搏首领一旦得手,宫城定然一片混乱,你且视情况而定,尽量多用探子,若他们在拼杀,我们便一旁观望,直到他们精疲力尽,我们再渔翁得利。”

    贺兰贤:“晓得了。”

    转身走出大帐,此时只剩下鹰绰和鹰霜。

    “我呢,干等着?”鹰绰眼看着人都被他们带走了,自己就算想做什么,没有人手拿什么做!

    贺兰勤叹息一声:“还有一桩,真不想你去,但怕是只有你能做了。”

    鹰绰激动问道:“何事?”

    贺兰勤:“一旦陷入混战,马骋马钢这样的重要人物定然有人护送出逃,马钢的人头,我定要自己拿下。你同鹰霜长老拦下马骋,可有把握?”

    鹰绰:“自然。”

    贺兰勤:“我手下亲卫调三十人手与你差遣,马骋绝不可活着离开!”

    鹰绰知道他必须要杀马钢的原因,父债子偿。当即应允,正要离开,贺兰勤低声道:“小心。”

    这座聚集了数万人的大营,很快人去营空。

    鹰绰与鹰霜齐头并进,两人跑的快了些,与后面的人拉开了些距离。

    鹰霜原本应落后她少许,此时这般,她便知道他有话要说。控着马拉近与他的距离。

    鹰霜:“族长的任务,此时或可趁乱行事,我已安排人手盯着他的行踪,可便宜行事。”

    鹰绰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贺兰族长单独见过你,你不会……”

    鹰绰目光犀利:“族长的命令,绝不会有任何更改!”

    鹰霜:“我以为……罢了,你牢记自己的身份就好。”

    这一天,就像所经过的任何一天一样,很快的,日头升到正空最高处,随后慢慢西斜。这一天,在有些人眼中被无限拉长,在有些人眼中则深刻的感觉到,什么叫白驹过隙。

    天终于暗了下来。马钢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出现在大夫人宫殿之外。他身后除了十几位大腹便便的部族首领,更多的是衣甲鲜明手持火把的宫城侍卫,火把熊熊燃烧着,将宫殿外宽阔的场地照的亮如白昼。而围在朱墙之下与宫殿氛围极其不搭的柴草上泛着点点光亮,显然是泼了油的。

    马钢神色依旧阴郁,随着距离宫门越来越近,他眼中的恨意愈发明显。那个逆子居然不来,好,好啊,连生身之母都不要了,果然像是老子的种!

    “来人,点火!”

    “大族长不可啊!”

    不是一个人喊出这句话,他身后的数个部族首领纷纷上前,围成一圈跪在他脚下,有的磕头,有的拉扯他的衣裳,涕泪俱下,哭喊着“不可”。

    当然不是出于悲天悯人,不想出现夫妻、父子相残的画面,而是这一把火下去,烧的可不止这一处宫殿啊!

    马钢被一群人绊住手脚,动弹不得,但没人敢堵他的嘴啊。他看向最近的侍卫,怒喝:“还愣着干什么,点火啊!”

    那侍卫向来只听马钢命令,虽知道会引发严重后果,但服从已是刻入骨髓的习惯,他拿着火把,走向宫墙。

    “不可啊……”众首领的哭嚎没有停,但他们的人不在这里,他们只能劝,不能用强。

    侍卫距离最近的柴草只剩五步,四步,围着宫墙站立的守卫们动起来,站到稍远一点的地方。

    三步……

    侍卫缓缓放低胳膊,让火把靠近……

    那些首领们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惊恐的看着那燃烧着的一团火,几乎已经能预见,之后的血流成河。

    抓着马钢衣裳的人简直恨不得趴下咬他两口!

    “嗖——”的一声,一直羽箭从一侧射来,正中侍卫手腕,那火把落地,与柴草不过一步之遥。

    马钢大怒,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七八个黑衣人在夜色中显露出身形,全身包裹在黑色衣物中,只眼睛位置有两个洞用作视物,其中一人还握着一张弓。

第九十一章 一触即发

    马钢瞪大了眼睛看过去,其他人眼中具是惊诧,唯独他不一样,只有浓浓的愤恨!

    果然在这小子手里!

    面对着数不清的马钢亲卫,这几个人好像全不放在心上,一步步靠近,一字排开,横在宫门外。

    马钢怒喝:“叫那逆子出来见我!”

    当中一人回答一句“公子很快就到”便再不出声。

    马钢这边跪着的几人忙劝道:“公子马上就到,有什么误会同公子当面说清楚就好了吗,父子之间,何必刀兵相加啊?”

    马钢愤怒的踢开说话的这位:“他要来早该来了,留这么几个看门狗算什么!”

    马上有人回答:“族长,咱们的大军围在这里,公子他想进来也难啊!”

    这倒是没错。马钢神色稍缓,跪着的人又道:“不如让奴才去外头接应一下?”

    正说着,宫门外的守卫跑进来报讯:“回大族长,大公子来了!”

    马钢没有老糊涂:“他带了多少人?”

    “回族长,只有十几个侍卫。”

    马钢不仅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愈发谨慎:“你可看清楚了,只有几个人他也敢来见我?”

    守卫自然不知如何作答,马钢身后跪着的各族族长有的插话道:“不过十几人不妨叫进来当面问个清楚。”

    马钢一想也对,当即挥挥手,命守卫出去传话。

    大夫人的人在宫门内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马骋要来,急忙跑进去禀报。大夫人站起来,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我们,也出去吧。”

    走出去两步,她目光下垂,看向墙角一个瑟缩着的身影。仿佛这个人满身污秽,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大夫人只看了一眼就不屑的移开目光。“出去后要你说话,你就把方才对本夫人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若敢耍花样,定将你五马分尸!别想着谁能救你,我的儿子我最是清楚!”

    “是,是……”声音带着哭腔,显然十分畏惧惊恐。此人被两名粗壮的妇人合力拎起来,散乱的头发下,竟是乌珠。

    马钢的侍卫们让开一条路,让马骋等人进来。此时这宫城之中,除了大夫人殿里有一两百侍卫,其他的几乎都是马钢的心腹。马骋敢只带着几个侍卫走进来,可说是十分冒险。

    “孽子,你还敢回来!”马钢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将他拿下!”

    “谁敢。”与马钢相比,马骋十分淡定,他环视一圈,神色几乎算得上平静,可那些手已经握在刀柄上的侍卫们竟没一个敢动的。

    马钢的心腹们急忙劝解:“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大族长!大公子,你先认个错吧?”

    马骋冷笑:“认错,我何错之有?”

    劝解的人急得跳脚:“五夫人啊,毕竟是一条人命啊。认错吧,大夫人还在里面呢!”

    马钢昂首,冷笑着,胜券在握。

    马骋慢慢走了几步,走到先一步赶来的几个黑衣人面前,慢慢说道:“区区一个女人,死就死了。现在我们说些更重要的事。大沃原平静了几百年,如今翰南部突然反叛,引起草原动荡,在场诸位族长亦是人心惶惶,有些人是不是该站出来向祖宗认个错!”

    “大胆逆子!”马钢愤怒了,他还没有追究,他居然先敢指责他这个父亲!这是要造反吗!“翰南部反就反了,本族长马上就会集结大军将他们彻底覆灭,还轮不到你这个逆子说话!”

    马骋:“你骄横跋扈,亲近小人,惹得众叛亲离,还有脸要牺牲大家的性命为你收拾烂摊子,你要不要脸!”

    被亲生儿子当面指责,马钢可说是颜面扫地,他指着马骋怒喝:“好,好,本事大了,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我倒要看看,今日就这么几个人,如何护你逃出生天!”

    马骋冷笑:“谁说我要逃,你当我比你还要愚蠢,果真只带这么几个人来这里吗?你这宫城里有两万人,曲水部,丰哲部,还有翰南部的十几万大军正将你这宫城重重包围,要死一起死好了!”

    “什么!”

    “十几万?”

    ……

    人群中,有人震惊的重复着,两万和十几万的对比,不乐观啊。

    马钢怒了:“逆子,你居然还勾结翰南逆贼!”

    马骋:“他们为什么反叛,你心知肚明,都是你的女人逼的!何况他们反抗的是你,不是马族!”

    这话,让在场心思活络之人急速的思考起来。马族族长和马族,有何区别。

    马骋继续:“父亲,你做了多年族长,这大沃原没有领受一点好处,反而陷入这般境地,不如退位安享晚年吧。儿子保证带领各部团结一心,让大家再不会自相残杀!”

    马钢大笑起来,双手叉腰:“你想篡位,也不照照镜子,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哪个肯服你,哈哈哈,真是好笑!”

    可是,没有人附和他一起笑。他笑了片刻,这嚣张的笑声在众人耳中便显得十分刺耳。

    一股恐慌蔓延上马钢心头,不对啊,往常这个时他的心腹们都会随他一起的,他笑他们便笑,他骂他们便骂,不对,这不正常,他们……

    马钢还来不及想明白,正前方的宫门开了,大夫人迈着端庄稳重的步伐走出来。

    黑衣人退让两侧,大夫人径直走向马骋。

    “母亲,你没事吧,让母亲受惊,是儿子不孝,不过……”马骋急忙解释。

    大夫人抬手,一巴掌扇在马骋脸上。

    这个举动,又出乎所有人预料。毕竟只要不是瞎子傻子,都知道马骋此来是营救大夫人的!

    “我将你养大,教你骑射武艺,教你带兵,不是叫你来对付你的父亲的!”大夫人厉声骂道。

    马骋有些委屈,他倔强的看向大夫人:“母亲,不是儿子不孝,而是,他不值得!”

    大夫人冷笑:“果真不值,十多年也这样过来了,也未见你如何。为何今日伙同外人对你父亲发难,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是为了大沃原和母亲啊!”

    “啪——”又是一巴掌。

    大夫人冷笑:“把那个贱人带上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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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天之美人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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