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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小刀     翻天之美人计txt下载     翻天之美人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四大家族

    “这女人什么来头?”

    “嘘,小点声,听说是鹰家的。”

    两名侍女守在正对门口的一棵杏树下,用她们以为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交谈。

    门廊下一排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白纸上并没有整齐划一的印上族徽或是什么字,有的是一座远山,有的是一叶扁舟,有的寥寥几笔勾勒出个人形……主人很有几分清闲雅致。

    灯下正临着一扇窗,若这位置没有灯,里面的烛火很可能投出一场简单的“影子戏”。

    “鹰家?这么死皮赖脸的贴上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公子这般人物,引来些狂蜂浪蝶奇怪吗?”

    ……

    “咣当”一声巨响,房中不知道什么东西倒落,随后身着中衣的鹰绰湿淋淋站在门口,略带歉意道:“不小心撒了些水出来,有劳两位收拾下。”

    原本鹰绰望着冒着热气的浴桶,思绪有些乱。她几乎早已忘记自己是个女人。至少在鹰族,女人并没有因此受到额外的优待或是歧视。

    可是,那是贺兰勤啊……

    翩若谪仙的佳公子,拿得起琴瑟,也挥的动刀剑的中州试头名。

    任何人在他面前,只要有可能,都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些吧。

    她想来想去,穿着中衣在浴桶里泡了泡,顺便连衣服也给洗了。稍后只要运功发热,很快能烘干。待听到侍女们的闲谈,鹰绰本不在意,可是贺兰勤由着家人出言不逊而不制止,明显的看笑话,这样的哑巴亏不能吃。鹰绰利落的掀翻了浴桶。

    让她们慢慢擦吧。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皆低头不语,赶紧进去收拾。能挑选进内院伺候的都不傻,瞬间明白自己僭越了,这样的惩罚算轻的。

    两人找了厚抹布吸取地上的水渍,又拧进木盆,如是反复多次,总算能下脚了才敢退出去。鹰绰一言不发坐在床上打坐,很快全身冒出热气,比她们结束的还快。

    自始至终,隔壁没发出一点声音。

    次日一早,鹰绰离开贺兰府去驿馆与自己人碰头,商定进宫的时间,换了身衣服后回去。日头已经爬的老高,贺兰勤还在侍女的帮助下洗漱,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

    鹰绰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道:“贺兰公子似乎有公务在身,这是不当值?”

    贺兰勤半眯着眼睛:“不碍事,有副将看着呢,本将军只要每个月在府尹大人面前露两次面就交代过去了。去多了辛苦不说,副将不自在,大人也该糟心了。”

    鹰绰眯起眼笑了起来。王家虽许了中州试头名可以在都城任职,对其他三大家族的成员却绝不肯给一实权职位。贺兰勤挂着名的城卫将军有个将军之名,却是管理城中民务的,统共四位,各领着不足百人的兵丁,直接听庆城府尹调派。

    贺兰勤之父乃是贺兰族上任家主,现任是他的叔父,他的身份算的相当贵重了。这样的小官实在看不进眼里,他也就应付一下,当然上面也是这个意思。

    “将军看的倒是明白。”她故意说官职挤兑他。

    贺兰勤和善的很,没有跟她计较。抬头便看到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颜色式样与昨日那身一模一样,但昨日与马骋打过一架,身上有几处划破了。

    好心提醒她道:“午后入宫面圣的话,晚间十有八九有皇子设宴,定会再次遇上马骋,小心一点。”

    鹰绰:“多谢。马家一贯猖狂,我鹰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贺兰勤终于收拾妥当,挥手示意侍女们都退下,朝着鹰绰走过去几步,无奈笑道:“刚则易折,你个姑娘家,这么横冲直撞的不好,不知道有句话叫以柔克刚吗?”

    “哈哈……”鹰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为什么要温柔以对朝我挥鞭子的人,脑袋被鹰啄空了吗?”

    看来昨天没占着便宜,不然不会这么耿耿于怀。

    他脸色愈发柔和下来:“伤口还疼吗?我亲手调制的金疮药还不错,昨日便该给你送去。”

    鹰绰砸吧着嘴唇,疑惑的看着他:“难怪你家的婢女都如此胆大包天,你对他们都是这样一幅春风化雨般的和煦吧。”

    贺兰勤……

    “公子,该去用早膳了。”说话的是个少年,正是昨天为贺兰勤赶马车的那个,名叫阿卢,是贺兰勤的书童。

    贺兰勤:“鹰绰首领刚从外面回来,想来已经用过了,那就不勉强了。”

    鹰绰……

    还没吃好吧。

    她可不会为顿饭开口,没什么反应的回到自己住过一宿的屋子,发现在里面收拾整理的侍女已经不是昨天那两人了。

    午后,大内来人赶了马车来接,同来的还有几十名鹰绰的手下,鹰绰礼貌的对贺兰勤说了一声,随着这些人进宫了。

    数百年前,整个中州大陆因统治者昏聩无能,搞得民怨沸腾,义军突起,异族趁机入侵,山河破碎遍地狼烟。纷乱多年后,义军中势力最大的四支终于握手言和,联手抵御外敌。

    在对外作战中出力最多,牺牲最大的王家获得三家最大敬意,尊为共主。大陆中部最为平坦肥沃、适宜耕种的区域也划分给了王家。另外三家继续占据原有领地,贺兰家向来滨水而居,占据了多江河水泊的东部。鹰族历来居与多山的南方。马家则在北方的草原和西部的荒原上过着游牧的日子,数百年相安无事。

    原本王家只是名分上好听,是其他三家对他的补偿,却不想平地农耕最是养人,数代下来,人口翻了又翻,几乎要将虚名给坐实了。

    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随着王家势大,其他三家感受到威胁,中州试便在某些势力的推动下提了出来。起初的目的,便是在王家的眼皮底下安下颗钉子,万一庆城有什么不利于其他三家的风吹草动他们可以及时作出反应。

    这样不知多少年后,又有人提出异议,他说中州试既是为天下选拔良才,不该只有三大家族的人参与,应是天下有志报国之子的盛事,这样的说法得到王氏朝堂的大力认可。三大家族没有理由反对,当然他们也不屑于那么做。若他们精心教养多年的子弟连区区平民都赢不了,那就不要出去丢人现眼了!

    事实也如此,中州试头名从来都是三家子弟之一,虽然受到重用、走向朝堂的都是获得好名次的王氏子民。

    而当年提出异议的那位有志报国的智者,后来成了天泽书院第一位山长。

第九章 御花园

    王氏朝堂对这些不安好心的客人礼数周到,心里会不会骂娘就不得而知了,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就行。今年因为突发事件让他们提前现身,可见庆城防务怕已经被他们糟蹋成了筛子。这个让中州皇帝王钧有点不高兴,安排给鹰绰和马骋的时间便只够喝一盏茶,问候了两族的长辈,询问了民生,连座都没有赐便打发了出去。

    两人都是小辈,被轻慢也无所谓,反正有的是地方可以找回面子。

    内监满脸陪着笑道:“圣上连日为国事忧烦,委实疲惫。不过大殿下已经命人在玲珑殿设宴,此时两位是去殿下宫中小坐,还是去御花园赏花?”

    鹰绰都没有兴趣,还没有开口,马骋已经笑道:“我们只有两人,殿下却有三位,不够分啊。不如我两人先叙叙旧,稍后一起赴宴。”

    内监点着头:“如此,奴才为两位引路。”背过身走在前面,招手叫来一个小内监去回禀大殿下那边。

    两人昨日还大打出手,今日便一起闲庭信步赏花,这变脸的速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内监不曾回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让两人不至于跟丢了,同时他也听不到两人的谈话。

    “马公子好雅兴。”御花园花木分布大略是依照开放时节,此时走过的地方便只有绿叶,盛放的芍药还有些远。

    马骋双手背在身后,懒洋洋的始终领先着半步:“少废话,见到人了吧。昨天我可是留着分寸的,鹰首领多少该投桃报李吧。”

    你去吃屎!鹰绰暗骂着。挤出几分笑意道:“我们比马公子也就早了半步,都没来得及确认是否是要找的人。贺兰勤带走之后又说被人劫了。”

    “你信?”马骋鼻子挤出一声嗤笑。

    “当然不信,所以才去盯住他。他要去见人,必逃不过我的眼睛!”

    马骋倒是很放心鹰绰的能力,没有出言相讥。他抬头看了一眼,此时天色晴好,瓦蓝瓦蓝的。

    “狗屁的天象,叫老子跑来遭罪,哪有在家门口跑马惬意!”

    他不说话的时候,挺括的鼻梁,大而亮的眼睛,薄薄的嘴唇,还有线条正好的下巴,侧颜实在无可挑剔,是个很值得一看的俊朗少年。只可惜,一开口就叫鹰绰很想动手。

    “天象之说,虚无缥缈,我鹰族的目地只是找回自己人,至于其他……”

    “呵,这话说的当真不要脸!”马骋十分坦诚。

    鹰绰:“你一定要在大试之前分出高下吗!”

    王氏朝堂设有观星台,观天象,卜吉凶,以顺应天意,祈求安泰。本来只是为王氏排忧解难的,却不想这样相对冷僻的衙门也被人盯着。

    十多年前,帝星之畔多出一颗晦暗小星,不远不近的缀着,几乎被帝星光耀完全掩盖。

    因位置太过靠近,观星台主事不敢轻忽,将此事上禀之后亦记录在案。数年间,此星没有分毫变化,几乎让人忽略。主事录下“惑星”二字以作标记。备注:不主吉凶,与帝星相安无事,福祸难料。

    然则两月前,此星突然放出异彩,持续近一个时辰之后消散。若不是观星台夜夜有人值守,几乎无人察觉。

    观星台不敢轻忽,急急做出反应,禀报与王钧。王钧召集了几位心腹商议一番后,着人暗中在帝都附近搜寻可疑人等。重点是最近靠近帝都的人。

    便是这些动作再小心,也难逃被盯视的结果。须知帝都的一举一动,三大家族放在帝都的眼线都会拆开来揉碎了细细分析,很快,“惑星”异动之事便搅得天南海北数座大宅之中亮起了彻夜不息的烛火。

    鹰绰和马骋本就是要参加中州试的,闻风当即而动,却只是守在帝都之外等候时机。不想数日之前,突有布庄商人敲了庆城府衙门外的鼓,说被劫了万贯家财,要府衙为他讨回公道。

    被山匪劫也就劫了,遇上的人大都忍气吞声,偏此人似有所倚仗。被请进衙门问话后,庆城府尹当即坐不住了,趁夜登了丞相大人的门……

    马骋揶揄的盯着鹰绰,丝毫不介意当面打人家的脸:“想来你我知道的事大同小异,我便问你,你们找人,十多年来也没找过,怎的惑星一动便要找了?”

    “你怎知我们没找过,但先前只找了鹰绰长老,遍寻无踪只能作罢。她便是活着,以她的本事诚心躲起来,我们也毫无办法,并不曾想过她有后人在世!”鹰绰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马骋冷笑:“这是鹰翱说的吧,他的话也就你们这样的废物愿意相信。当然你们这些养蛊一般调教出来的杀人凶器,能打架就好,脑子是不需要的。”

    鹰绰握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气:“马公子,我素来知道庆城将你我二族视作民智不开的蛮荒之地,若马族皆是公子这般,我鹰族着实被连累的冤枉!”

    “哈,我们蛮,我们表里如一。你们披着一张锦绣皮囊,做的也不过跟我们一样的勾当,好意思踩低我们,难道鸟儿的羽毛比畜生的皮更厚?”

    鹰绰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气人的本事比贺兰勤更胜一筹。

    当即停下脚步:“马公子留步。”

    “想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怎的鹰绰首领不要面子了?”马骋唯恐天下不乱的继续拱火。

    鹰绰是真的手痒的厉害,不过他这么一说倒不好出手了。前面带路的内监隐约觉得气氛不对,急忙返回来喊着:“两位有话好好说,这园子养护不易,都是百多里外移栽来的……”

    鹰绰用力压制满腹怒意,说道:“我刚刚想,中州试没有口试这一项,实在埋没了马公子的本事,屈了人才。不过……”她微笑着,“进宫面圣也就罢了,若是比试之时仍然有‘伤’在身,可别说我胜之不武。”

    她的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耳朵下暴露在外的皮肤,一条抓痕露出半截在外。

    她的短刀可留不下这样的痕迹。

    怕是女人抓的吧。

    寻常百官上朝,通常几个时辰前水米不敢进。外地官员面圣,更是两三日前辟谷沐浴。他马氏公子好本事,入宫前夜犹在和女人厮混,对王氏朝堂的轻慢可见一斑!

第十章 我要参加中州试

    马骋歪头看了一眼,他自己并不能看到什么,昨夜做过什么他心里有数。

    鹰绰眉毛一挑:“马氏向来直率,做什么也不遮掩,够坦诚,我们自愧不如。”又道:“公公,我有些口渴,还是带我去大殿下宫里讨杯茶喝吧。”

    天泽书院坐落在庆城东门外的九连山上,那一片山脉低矮绵延,书院一开始建在半山腰,后来弟子越来越多,免不了依着山势上下开发出来盖了屋舍,其中更保留了十几株比书院寿命还长很多的古树,给蓬勃发展的书院增添了古朴的肃然。

    书院的女弟子不多,且都是权贵家的小姐,奉大师兄孟宁之命陪新来的“小师妹”熟悉书院环境。

    问题是这小师妹明显不像个读书的。

    当然书院只是个统称,并不只教人读书,六艺尤其武道样样俱全。其中任意一项都可选做主修方向,全看学子个人意向。

    昨日侍女们回去已经将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女弟子们本就满心的不情愿,偏何来还是个不会来事儿的,也可能是故意的,尽说出一些让女弟子们啼笑皆非的话。

    “书院也收女弟子啊,书读得好也可以做官吗?”她问。

    女弟子:“读书明理即可。”

    “哎呀,还当你们比外面的女人强多了,原来都一样,唉,这不是浪费教育资源吗!”

    女弟子:“不做官便不能读书?诗书乃是圣人之物,岂可如此功利!”

    “那为什么做官的都是读书人,比如我种田种的好,可以教农夫们多出产粮食,这样可不可以做官?”

    “……”

    “这书院好大啊,嗯,上面还有很多屋子,这座山都属于你们书院吗?书院有钱!”

    这是发自真心的赞叹。话说她的匪窝也在九连山,不过九连山太长,书院对着东城门,她的窝已经在北城门附近了,算不上“一座山的兄弟”。此时看人家也“占山为王”,但这规模,这气派,再想想自己,忍不住感叹起来,果然还是读书多有前途!

    女弟子……

    背对着何来的时候,白眼飞了一个又一个,穿起来能凑一个蜈蚣风筝放飞了。

    “姐姐们,你们……”

    “请叫我们师姐。”

    “我没打算在这里读书啊,唉算了,师姐,你们不做官,可以参加中州试吗?”

    女弟子:“中州试是武试。”

    “这样啊,那么如果我想参加,怎么报名?”

    三位女弟子一致停步,回头看着她。似乎这位貌不惊人的师妹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

    “你?”

    “是啊,不可以吗?”何来琢磨了半宿,觉得把命运压在那个根本不知道她是何物的便宜爹爹头上有点不靠谱,人还是该靠自己,这应该是走遍古今都颠扑不灭的真理。

    三人很是讶异了一番,一人问道:“为何,你想做官?”她还记得何来刚刚说过的话,“女官确实有,但要通过中州试来搏前程怕是很难……”

    何来当然不会猖狂到以为凭借着来自另一时空的常识和知识可以在这里天下无敌,她想要的不过是个名目而已,一个可以走出天泽书院的名目。

    昨日孟宁说过她那个老爹暂时没有时间见她,她信了。同时就着问出来的话分析了一番这个人,如果孟宁说的都是真的的话,这个老爹不纯粹。

    首先,他跟何来这身体生母的感情不纯粹,一开始或许就有利用的成分,用来避祸。后来更是毫不留情的甩下妻子回去继承皇位,当然任谁都可能做出这个选择,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毕竟太少。可是,是不是可以先安抚好妻子的情绪别那么决绝的一拍两散?

    其次,他若真的心里有这个女儿,必然该第一时间送进宫见见,首要确认身份,随后表达无限懊悔没有早一日找到她,然后拼了老命的对她好以作补偿。可就眼下情况来看,她显然是个可有可无的。

    再次,昨天孟宁的话没有说完,那么多人冲着自己来确实另有所图。她被关在这里,也不过是防止别人将她抢走而已。

    综上,何来觉得自己要想活命,必须加重自身砝码!

    可是要如何做,这是个难题,她对这个世界所知甚少,可以借的力几乎没有。终于在双眼合拢之前,她想到现代社会被玩出花样的一个词儿——舆论。

    她要名气,名气大了,就不好随便处置了。而中州试这样招摇的大型比试,在上面摔个狗吃屎都可以出名!

    女弟子沉默了许久,其中一人道:“书院的配额已经确定了,你想去,除非打赢他们其中一人。”

    何来:“都有谁?”

    “孟宁大师兄,褚还四师兄,朱柏十七师兄。”

    “我把他们打赢了就可以替换下吧?”

    女弟子们再次默然,不知该佩服她的自信还是感叹她的无知。许久,其中看起来最为和善可亲的师姐道:“我们去看看他们吧,此时应该在劲松院。”

    一听这硬气的名字,何来猜测应该是练武的场所,自然答应,乐呵呵跟在后面。

    沿着山势转了几个“之”,爬了几百道石阶,何来腿都酸了,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空地呈现在眼前,这空地一侧是几乎竖直切削的山体,一侧是下面屋舍的房顶。话说开个天窗的话,跳下去就可以进屋子了。

    空地上连个棚子都没有,只在台阶附近附近留了棵大树,上面钉了块木牌,写着“劲松院”三个字,风吹日晒,字迹已经很淡了。

    看来天泽书院对学武弟子是粗放式管理,任凭日晒风吹雨打。

    此时已经过了集体操练的时间,有的拉着师兄弟对练,有的独自揣摩练习,有的跟木桩较劲。孟宁褪去了书生袍服,穿的是窄袖便服,在众多师弟中走了一圈,给他们排异解惑,很有大师兄的范儿。

    何来第一个想到的是,每天这样晒太阳,他是如何保持没有晒黑的?

    “你要参加中州试?”孟宁听他们说明来意,表情同他的三位师妹一模一样,不愧是同门啊。“为什么?”

    何来有点不高兴,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副鬼样子,中州试是你家开的,只需你去不许我去?

    “我去找贺兰勤啊,他答应做我的压寨夫君了。”

第十一章 夜宴

    “啊……”

    “什么?”

    ……

    何来语出惊人,引来一片惊叹。

    不止三位女弟子和孟宁,连同站的不远正在练习的其他弟子在内,听到的不在少数。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说的声音不大,但人家耳朵好使。

    女弟子反应过来,交流几个眼神,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若说开始看何来只是不屑一顾,此时简直看出几分可恨了!

    她们都不敢肖想的贺兰勤,就这么堂而皇之挂在她嘴上,这,这不是毁人家清白吗!

    她们进书院读书,主要目的除了提升自身以便嫁人时提高门槛,更重要的便是近水楼台挑选合适的夫婿!这样一个大环境,很容易从相处中看出人品才学,这可比家族长辈硬性指派一个靠谱多了。

    孟宁这样的人物她们都要掂量一番,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贺兰勤,那是远在天边的云彩,只远远看一眼就足够了。

    现在何来把这远方的云彩拉到眼前,还要打上自己的标签,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失心疯了吧!”女弟子实在没忍住,爆出一句真心话。

    何来看过去:“师姐也惦记我家夫君,这可真巧啊。”

    “你……”女弟子登时红了脸,这话怎可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太失礼了!

    一旁的师姐呵斥:“放肆,贺兰大公子岂是随便给人议论的!身为女子,说话怎可这般粗鄙!大师兄,这样的人也可进书院,我们书院什么时候这么随便了?”

    她看着孟宁,最后一句像是疑问,语气却强硬的几乎是质问了。

    孟宁却没想太多,他略一低头思量片刻,再抬头已经什么异样的神情也看不出来了,只有一贯春风拂面的温暖笑意。“你要参加?”

    何来点头:“嗯。”

    “好。”

    什么?

    什么!

    真是惊掉了一地下巴!

    “我正不知你想要进入哪个学院,既然有心中州试,便留在劲松院吧,恰好也是你原本做着的事。”

    孟宁是个体贴的温润公子,想着何来长自山野,要她静下心来读书怕是强人所难,劲松院虽然辛苦些,却不会压抑她的天性。反正只要挨过了中州试,何来也就不会留在这里了。

    何来心愿得偿,还没来得及高兴,转瞬便想到孟宁认为她一直在练武吗?她是欺软怕硬的山间劫匪,仗着的是人多,至于武功,哈哈,课间操算吗?

    原本的何来是练过的,可是自打她过来后,就没摸过吃饭的家伙。原本的何来只是胆子小,害怕接触生人,却是自幼习武,被养父当继承人培养的。

    算了算了,反正孟宁和她都不会指望她拿个头名回来光耀山门,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好了!

    贺兰勤也接到邀请,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几乎是踩着点进了宫门。

    玲珑宫顾名思义,不大,却是皇宫之中布置最为精细奢华的宫殿,向来只有极受重视极亲近的臣子才有资格踏足其中。大殿下王契不敢独大,顺便请了两位兄弟王错、王链一起,免得落人口实。

    贺兰勤被内侍引进去,恰两位皇子结伴而来,客套一番后跟在他们身后进去。

    主人王契自然坐在首位,两位兄弟在左右两侧。再往下是鹰绰马骋相对而坐。贺兰勤最晚,留给他的席位在鹰绰旁边。

    不算很正事的宴会,座次不很讲究。

    贺兰勤对着王契行过礼入座,不忘冲着鹰绰笑一下,扭头又对马骋道:“马公子初来乍到,这接风宴被大殿下抢先了,他日定要请马公子来府中喝上几杯。”

    马骋皮笑肉不笑:“城卫将军有心了。”

    他亦是贺兰勤的手下败将,对着他实在开怀不起来。

    鹰绰看他不高兴没来由的就很开心,端起酒杯道:“这第一杯酒谢三位殿下的款待。”

    王契等人笑着喝了一杯。

    一饮而尽后自有身后侍女为她斟满,“第二杯借花献佛,谢贺兰公子收留。”

    贺兰勤含笑举杯:“好说。”

    “第三杯敬马公子今日同游之谊。”说着举起酒杯,微笑看着马骋。

    便是私底下恨不得把对方大卸八块,明面上还是要表现的一团和气,四大家族各自肚肠,谁都可以结盟,又谁都必须提防。

    马骋笑嘻嘻喝了,身旁侍女弯下腰帮他斟酒,不妨被他一把拉下,横倒在他腿上,吓得惊叫一声,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马骋按住动弹不得。无助的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添了雾气。“马公子……”

    坐着的人,没有人出声。就连主人王契也不过微笑道:“马家老弟急什么,一壶酒还没下肚就醉了吗,本宫还给诸位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在后面呢。”

    马骋早已抢过酒壶,自己倒了一杯,放开侍女。“这庆城女子太过柔软,还是我们马族的女子更有味道。”

    贺兰勤看了鹰绰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从这个角度看向上首的王契,笑道:“大殿下不会只用几坛美酒就要打发了我们吧,我是没意见的,就怕远道而来的两位贵客嫌殿下小气。”

    王契:“贺兰公子是要卖弄才情啊,你那曲子送给了宫中乐师,他们拿去排了舞还没有正式登场过,你这是急不可耐了?”

    贺兰勤举杯:“知我者,大殿下。”

    “哈哈哈……”王契也喝了他这一杯。

    很显然,这两人十分熟稔。在场其他人各自转了几百个心思,琢磨了一圈又一圈。

    很快,乐师和舞姬鱼贯而入,乐声起,舞姬挥舞着淡红的水袖,将轻纱挥舞出漫天红霞一般。乐声婉转悠扬,一段之后加了鼓点,多了些铿锵的力度,舞姬的动作也干净硬朗起来。

    在场众人皆频频点头,舞乐皆美,实在是视听的享受。

    一曲终了,舞姬退下,乐师留下继续演奏着轻柔的乐曲给众人下酒。

    二殿下王错轻笑,抬手轻击一掌。解释道:“四大家族难得齐聚一堂,在场都是青年才俊,没那么多拘束,怎么痛快怎么来,本宫亦准备了些薄礼相赠。”

    王契皱眉,显然不知道他有这么一手,但此时不好多说什么。

    门外人影重重,鱼贯而入十多个妙龄女子。

第十二章 火

    进来的女子又与先前舞姬不同,各个眼中流露出热切的神色,走动亦是颇有讲究,将纤细的腰肢摆的比鱼尾还灵动。

    在厅中站定,像一道道美味佳肴,等待主人落筷。

    贺兰勤忍不住再看了鹰绰一眼,她漠然看着,脸上并没有不快神色。

    马骋大笑着:“二殿下好意,我等自然笑纳!”他招招手,与他目光对视过的两名女子当即摇摆着走到他两侧,一左一右,温香软玉,马骋左拥右抱还不忘挑衅,朝着鹰绰的方向笑的暧昧十足。

    王错不明白状况一般:“别傻站着了,伺候各位贵人啊。”

    众女子似乎早有分工明确,丝毫不乱的每人身边配备了两个,其他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脸上都笑的很开怀,只有鹰绰身边空无一人。鹰绰松了口气,尚未来得及感谢王错没给自己也塞两个美女,门外就走进两名体态风流的美少年,顶着好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走到鹰绰面前。

    屈身行了个女子式的礼,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左一右坐在了她身边。

    贺兰勤持酒的手一僵,终于用对王错报之以赞叹的目光。

    美酒美食美人,是宴席标配,再寻常不过。只是,这不是多了个女客嘛,王错实在灵活的很啊……

    贺兰勤绷住笑意,镇定的看戏。

    对面的马骋则是更加肆无忌惮,吧嗒亲了身旁女子一大口笑道:“二殿下果然想的周到,这样安排才合情合理,免得我们都乐呵着,鹰首领独自喝闷酒。”

    鹰族与其他三家不同,从称呼中可听出一二。其他三家都是子承父业,马族尤其视女人为玩物。而在鹰族,长老可以指定弟子继任,族长却是“杀”出来的。不分男女,强者为尊。真正的男女平等。

    像鹰绰这样的首领,鹰族还有几位,都是未来族长的候选人。

    鹰绰眼中闪烁着笑意,空了的酒杯停在指尖,一旁的美少年识趣的倒满,同时有意无意的在她手上蹭了一下。这动作很轻,旁人根本看不到。

    鹰绰闷头喝了,马上又满上。

    王错原本还有一分踟蹰,此时开怀笑道:“大家都喝,难得聚在一起,敞开了玩!”同时身体力行,对身旁女子上下其手。

    马骋依然不肯放过鹰绰,说道:“听说鹰族选拔首领,便是把一群人撵进荒山待一个月,只带少许米粮,要么认输退出,要么杀光对手只剩一人。活下来的要么确实技高一筹,要么才智卓绝算无遗策,反正是无所不用其极。看鹰首领这般,武艺未必多出类拔萃,美人计倒是也可以用上几次。在场都是明白人,不必藏着掖着,哈哈哈……”

    这话除了贬低她的武艺,更是直言她十分“开通”,这样的场面不用装了。

    若是别家女子,怕是要给说哭了。太难听了!

    贺兰勤看了眼王错,这事是他惹出来的,他有必要说点什么,可他也一脸错愕,似乎没想到马鹰两家这么大梁子,一时没想好怎么说。

    鹰绰淡淡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一脚踢爆他的头!

    男人的嘴也可以贱到如此地步,鹰绰实在闻所未闻!

    “我看,”贺兰勤躲过身旁女子殷勤的一扑,笑道,“鹰首领对自己这方面的资质尚未能发觉,起码,在下对这张脸还有几分自信。”

    “哈哈哈……”王契率先很捧场的大笑起来,指着贺兰勤,“没见过这般厚颜自夸的,年纪一把不成亲,害的我们庆城姑娘望穿了秋水。”

    王链见机补上几句:“哈哈哈,确有几位大人曾托本王打听一二,贺兰公子何时要娶妻,他们家姑娘年纪都正好。”

    几个人搜肠挖肚,总算把这一桩揭了过去。

    鹰绰没有说什么,看向马骋的目光越发幽深,脸上始终挂着笑,身旁的两名美少年莫名感到些瘆人的寒意,动作益发小心,不敢再碰触到她。

    马骋忙碌之余仍不安分,笑嘻嘻说道:“鹰首领这么看着我干嘛,我今日不得闲。哈哈哈……”

    鹰绰:“无妨,我且等几天,马公子总有闲下来的时候。”

    闲下来干什么?反正不是跟他打情骂俏。

    “哎呀被美人惦记上了,我这里分身乏术,愁人啊。”

    王错等人看他两人你来我往,一副疯狗样,心里巴不得他们打得越热闹越好,面上却强忍着:“大家举杯,不可辜负美酒,喝……”

    直到夜深,贺兰勤和鹰绰互相搀扶着坐上同一辆马车回府。刚出宫门,鹰绰登时睁圆了眼睛坐直身体,盘腿打坐逼出体内酒气。

    贺兰勤歪斜着靠着马车里放置的软枕,慢吞吞道:“驿馆最外围有城卫军,内层有几名大内高手巡视,再里面尽是马骋带来的精锐,你想干什么?”

    自己心中所想被人一眼勘破,鹰绰一点不意外。大概强者之强,任何方面都更易让人折服。三年前她彻底败在他手里,就没打算在他手里翻出什么花样来。

    “放心,杀人放火而已,我还有几分把握。”

    “呵呵,要不要我接应你一把。”贺兰勤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

    “算了,你回去醒酒吧。顺便看好了房门,免得我破门而入对强行你施展美人计。”

    “哈哈哈……”贺兰勤捂着肚子,“别逗我笑了,要吐了。”

    马车行至拐角处,一个黑影悄然融入周遭阴影处,无人看到。

    马骋带着王错的两个美人回驿馆,撒下一路女子娇吟,待马车驶进驿馆约一刻钟后,安置马氏族人的区域突然起火,春季天干物燥,火势迅猛,很快蔓延了十几间屋子。一时人荒马乱,惊叫怒骂不绝。

    马族的精锐打架是一把好手,做这等粗活儿十分不擅长,一时只有骂声不绝,火势分毫得不到控制。直到外围的城卫军冲进来才稍稍遏制了火情。随后庆城火势局调配了更多民夫来救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把火扑灭。

    这边热闹的人仰马翻,另一边鹰家的院子静悄悄的,除了个别露头看热闹,随后又觉得无趣回去睡觉的,连个主事儿的问候一句的都没有。

    马骋喝了一肚子酒正头晕着,这么闹腾没觉睡,气的掀桌子砸门直骂娘。

第十三章 乌珠

    鹰绰回了贺兰府,碰到几位值夜的高手。高手很有风范,只会放火的小贼看不到他们眼里,默默的守着自己的岗位,站在高处俯瞰灯火寥寥的贺兰府。

    “动作倒是快,不过马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你的人要小心一些。”贺兰勤的声音径直传进耳中,用了秘法,只有她能听到。

    鹰绰三两下扒下外衣躺好:“无妨,我不动手他也是要找事情的。”

    贺兰勤扶额,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个人凑到一起,今年的庆城可要热闹了。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马骋把带回来的两名女子撵出去,随口问门外的侍卫:“乌珠呢,晚饭吃了没有?”

    侍卫迟疑片刻:“方才有外人在,属下不便禀告。火起之时,大家忙着救火疏于看管,她大概是那个时候跑出去了……”

    “什么!”马骋醉意顷刻间化作怒气直冲脑门,“废物!”

    侍卫急忙补充:“属下等已经出去找了,她人生地不熟,定然跑不远。”

    马骋随后拎起外袍,大步出去,若不是侍卫已经推开了房门,怕这两扇门早已经保不住了。

    漆黑的巷道,暗处仿佛潜藏着数不清的血盆大口,但所有这些都没有那个人可怕!一双赤脚急促的奔跑在庆城光洁的石板路上,偶有小石子硌痛了脚底,脚步只是略踉跄一下,不敢停留查看。急促的呼吸声,强行突破胸口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窄巷益发明显,咚咚的战鼓一般,催促她快一点,跑远一点……

    然而,隐约的喧嚣越来越近,难道还是逃不掉吗?不……

    “这边,有脚印!”

    “快点,火把……”

    不知道多少人追来,还有马蹄声,火把照亮了巷道,地上未干的血脚印清晰可见,为追兵指明了方向。

    “在哪里!”

    “站住,你跑不了!”

    前面的人惊惧交加,被马族的勇士们按到的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叫,树梢的乌鸦都听不下去,大叫着扑棱翅膀飞走了。

    “啊……”

    宫外不安宁,宫中自然得了消息。驿馆本来就牵动着不知多少人的心思,说句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没有夸张的成分。

    王契酒后头痛,一时难以入眠。属下心腹便带着刚刚传进来的消息进去。

    “什么,起火?”王契笑着揉起了太阳穴,“鹰家那女人好火爆的脾气。”

    “没有留下半点痕迹,马骋要吃个哑巴亏了。”心腹做出自己的分析。

    “怎么可能,马骋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不寻别人晦气就烧高香了,晦气找到他头上,等着看热闹吧。”

    心腹沉默,这些高门子弟,乖张跋扈无所顾忌,就该狠狠被人教训几次方知道个天高地厚。狗咬狗实在太好不过了!

    “还有,火还没熄灭,马族的人不救火,却跑出去找人,好像关押的什么人趁乱跑了。”

    王契略一思量,酒意带来的眩晕没有影响他思考问题。

    “怕是个女的吧。”

    心腹笑道:“确实是个女的,殿下怎知的?”

    王契吐出一口酒气:“马骋年纪不大,却是肆意惯了,再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上,必不会带个人犯在身边,只能是女人。他到庆城之后,还没有机会单独出没,这人必是路上捡的,或者就是马族里带来的,正新鲜热乎着,若是找不回来,跟鹰家女人这梁子可就更瓷实了。”

    心腹惋惜道:“属下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找到踪迹,此时应该已经找回去了。”

    王契摆摆手,大度道:“马家小子嘴贱,鹰家女人手欠,都不足为惧。咱们什么也不用做,他们也能斗个你死我活。”叹息一声,感慨起来:“四大家族,两个提不起来,贺兰兄却是天妒之才,将来,怕只有我王家守着这中州大陆了。”

    看似感慨,心腹却从中显而易见的看出番雄心壮志。急忙拱手:“大殿下任重道远。”

    王契心里畅快无比,连头都不那么疼了。摆摆手:“下去吧,本宫必须要躺下了,明日早朝可不能给人看出疲态。”

    “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马骋暂居的院子,最前面的人肩上扛着个瘦小的女人,犹在无力的反抗。

    一声闷响,女人给放在门外石阶上,一群人低着头不敢出声。

    马骋缓缓走出来,檐下灯笼把橙黄的光照在他脸上,暖融融的烛光却没有融化他一脸寒霜。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那些人高马大的壮汉如蒙大赦,急忙做鸟兽散去。

    马骋弯腰蹲下,与刚爬起来坐在地上的女子平视。他一把抓住她凌乱披散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轻声问道:“你跑什么?”又补上一句,“第三次了吧。”

    女子脸上满是憎恶,身体却瑟瑟发抖,对他的恐惧实在无法掩饰。宁可头皮被扯得生疼,也要扭过脸不想与他对视。

    马骋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让她动弹不得:“你跑不掉,放弃吧,跟着我有什么不好呢。”

    大拇指轻轻拂过她下唇,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心里一软,刚刚差点失去的愤怒几乎荡然无存。

    女子猛地低头,咬住他的手指,用上了全部力气,仿佛咬住的就是他的咽喉一般。很快,甜腥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她的眼里亦浮起一抹猩红。

    马骋动都没动一下,好像那截手指跟自己完全无关。他欣赏着女子的仇恨和报复,突然一笑:“你是想吃了我吗,乌珠?”

    乌珠当然没办法回答,一开口,这让他也痛一痛的机会可就没有了。她眼中闪烁着报复的快意,上下颌骨太过用力都有些要麻木了。这短暂的快意冲淡了对他的恐惧,身体奇迹一般不抖了。

    马骋突的拎着她站起来,像夹起一只小猫般把她持在腋下拖进房中,略带笑意的说着:“想吃就让你吃个够,哈哈哈……”

    乌珠剧烈的挣扎起来,但力量悬殊太大,她的无足轻重的反抗对马骋来说不比猫抓更重。

第二十二章 断案

    贺兰勤蒙了片刻,府尹大人给他安排事情做了?

    刚刚说的是什么,马骋?

    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贺兰勤已经可以肯定,这样的事情似乎只有他能做。

    他就像个尸位素餐的闲官,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掀开被子。

    “准备洗漱。”

    一边穿衣一边根据少的可怜的线索,将事情分析了个大概出来。

    昨夜马骋提前离开,原来是去杀人了。

    马骋身份特殊,王家朝廷的官员不敢管,也不好管。只有他作为第三方,身份也拿得出手,而且还担着一个恰如其分的官职,这件事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作为他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城卫将军任期结束曲。

    周家人丁单薄,周母早逝,周大人不在庆城,周敬又尚未婚配,整个周宅之中,他实在算得上个孤家寡人。这时站在堂上的是周家管家及几位管事,还有被白布掩盖的周敬的尸首。

    事关重大,大殿下王契一早出宫来到府衙坐镇,这才差人去找马骋过府问话。马骋到来之前贺兰勤已经到了,跟王契简单问候几句落座。

    而审理此案的正主庆城府尹小心翼翼站在堂下,将昨夜第一时间审理出的周家下人的证词尽量详尽的讲述给两人听。

    王契自然坐在最上首本该府尹坐的位置,案下左右各设一座,一边坐了贺兰勤,一边空着。贺兰勤面对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温和一笑。回给他的是极尽讨好的谄笑。

    在贺兰勤打第三个呵欠的时候,马骋及昨夜进入过周府的几名侍卫大摇大摆的走进公堂。

    “大殿下。”他大咧咧扫视了一圈,将在场诸人的神情尽数收进眼中。除了在白布覆盖的死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其他人差不多一扫而过。

    府衙看了王契一眼,站起来说道:“马公子,昨夜闯入周府杀人一事,你可认罪?”

    马骋冷笑一声:“确实死了两个人,至于是不是姓周,那就不得而知了。昨日我那爱妾与我置气,趁夜跑出驿馆,却无端被人扣留。我急着找人,下手重了些,还请大殿下体谅。”

    找人?

    周家的守门小厮确实提到过。有位姑娘自称被强盗追赶,慌不择路才敲了门,他们也是好心收留,却不想引来大祸!

    府尹:“公子的爱妾,能否……”

    “不能!”马骋不待他说完就把话堵死,“她受到惊吓,回去就胡言乱语,天亮才睡下,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马骋回头怒视周家众人一眼,“若只是好心收留,我又怎会大发雷霆?”

    王契和贺兰勤对视一眼,马骋应该不至于为了脱罪而说谎。

    贺兰勤:“若其中另有隐情,马公子不妨说个清楚。”

    马骋哼一声,他身后跟着的侍卫拱手道:“昨夜属下几人出来找小姐,一路追踪到周家。想着毕竟是大户人家,我们擅闯不妥,便兵分两路,一路去贺兰公子府上请我家公子过来,属下等人便潜入其中找人。若能不惊动府中众人把人带出来最好,不想便看到那老头欺负小姐不懂事,将她骗进柴房欲行不轨!我等当然不能不管,便一刀杀了那老畜生。”

    府尹看向王契和贺兰勤,补充:“那老管事确实一刀毙命。”

    贺兰勤:“此人死有余辜,可周家公子与此事无关,你何苦对他出手?他一个文弱书生,怎受得了你那一脚!”

    马骋:“我哪知他那么不结实?”

    “你,你……杀人凶手,不仅毫无愧疚,反而说出这等毫无人性之言,你,你……”有王契等人在上坐着,周家管家终于找到些底气,也拾起了自己的职责,红着眼眶质问。急怒之下,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们好心收留那姑娘,你为了脱罪居然如此污蔑我们周家管事!”守门小厮虽然也觉得刘管事反常,但此时当然不能说,一致对外才是正理。

    马骋鼻子里哼出一声,懒得跟他们辩驳。

    王契点了点头,贺兰勤也不知都意会到什么,看向马骋道:“昨夜在场只有你双方,即便事实都如你说的一般,周家公子确是无辜,你可承认?”

    马骋:“御下不严,或者从来就是纵奴行凶,谁知道呢?”

    贺兰勤步步紧逼:“御下不严非死罪。”

    马骋上前两步,已经超过一个“罪犯”应停留的范围,王契的亲卫们紧张起来,唯恐他突然出手。

    “你要我偿命?”眼神里的挑衅不要太明显了。

    虽有那么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又有谁敢真的执行?更何况,马骋是马族嫡子,极有可能的下一任族长,王家真敢要他偿命,马家怕是敢大军压境了。

    贺兰勤:“偿命,就罢了。第一,马公子赔偿周家黄金一千两,不多吧?”

    马骋点头:“可以。”

    “大人,我家公子死的冤啊!”周家人哭闹起来。

    府衙怒喝:“肃静,且听贺兰公子说完!”

    “其二,周家公子纵使有御下不严之责,但罪不至死。马骋误杀良人,责令杖责一百!”

    周家人安静下来,这样倒也交代的过去了。抹着眼圈看向马骋,看他反应。

    王契也一样,他坐在那最高的位置,真的不好说什么话。

    马骋看着贺兰勤,四只眼睛对上,各不相让。

    “鹰家那女人给你睡了,这样挖空心思偏帮于她?”

    这话一出,大堂之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原本悲伤肃穆的氛围顷刻间变了味儿。

    许多人不明白情况,跟姓鹰的又有什么关系?

    王契知道鹰绰住在贺兰府的,目光不由微妙起来。

    贺兰勤脸色一僵,随即笑了:“杀人的又不是她。况且到中州试还有足足一个月,足够马公子恢复了。”

    打板子可大有讲究,一百大板落在身上,若有心要他起不来床,马骋还真不一定能扛过去!

    他确信王家不敢玩死他,可是此时,他信不过贺兰勤。只恨自己没有早一日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此时真有些悔之晚矣!

    王契终于肯开口了,说道:“一百大板确实多了些,不如先打五十,待中州试后,再补上剩余的板子。”

    府衙赶紧跟着主子的意思走:“马公子,毕竟一条人命啊!”

    马骋瞪着上面的几个人:“我若是不同意呢?”

第二十三章 结案

    他不同意,就有可能上升到“外交”层面,那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庆城府衙能管得了的了。

    想到这些,府尹竟松了口气,偷偷看向王契有些难看的脸,急忙低头。

    若不能压马骋一头,王契回到宫中也不好看。可若是太过强硬,逼得马家闹事,那就更是他的责任!

    唯有贺兰勤拢拢袖子,神色泰然自若。“马公子是贵人,自然不能强行逼马公子认罪。那就只好拉出最开始的惹事之人。若不是马公子的小妾赌气跑出驿馆,就不会连累周家两条人命。马公子以为如何?”

    “你敢!”马骋脸色铁青,简直恨不得当下就掰断贺兰勤的脖子。

    但贺兰勤不论出身还是武功,偏偏都是他奈何不了的人,这实在让人憋闷至极!

    “你猜。”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周家人紧张的议论纷纷,唯恐贺兰勤意志不坚定,而王契已经稳稳的坐定了。他既然能说的出口,自然能做到,他对他就是有这信心!

    贺兰勤微笑:“马公子身娇肉贵,不愿挨板子好说。那只能把始作俑者拉出来一命抵一命。来人,去驿馆把马公子那爱妾请过来。”

    “贺兰勤,你真拿自己当看门狗了吧?”马骋有点搞不清楚他是怎么回事,这么往死里得罪他,图什么呀?

    “马公子,这天下总该要讲些规矩。今日你在王家地头上杀了人全身而退,明日有人去我贺兰家放火该如何?后日有人去你马家草场抢掠该如何?你说怎么办?”

    贺兰勤一句句反问噎的马骋无言以对。王契频频点头,说的好!周家众人终于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的哭嚎起来。马骋受罚,他们对老主人也能有些交代。

    马骋脸色数变,抬头看着贺兰勤,嘴角一勾,扯出一抹讥讽:“打就打,贺兰勤,你好样的!”

    庆城府尹唯恐生变,急道:“杖刑五十!”

    “不必,要打就打完!”马骋强硬道。

    差役们搬来了板凳,马骋趴在上面,两侧差役轮圆了胳膊开始行刑。马骋也是条汉子,硬是一声没吭,一百杖之后给他的人抬回了驿馆。

    王契和贺兰勤慢慢踱出府衙。这件事处理的迅速干净,王契十分高兴。面向贺兰勤道:“此次多亏贺兰兄出手相助,不然怕是要引起一场纷争。

    贺兰勤淡淡笑道:“大殿下客气,您忘了如今我还是庆城的城卫将军,分内之事。”

    王契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回去定要在父皇面前好生为你请一番功才是!”

    贺兰家的一名侍卫上前道:“公子,鹰首领差人问,今日的行程是否延期?”

    王契:“怎么,贺兰兄与鹰绰首领有约?”

    贺兰勤:“惑星之事,尚欠她一个交代。”对属下道:“回去告诉鹰首领,这便可以走了。”当即辞别了王契等人而去。

    王契面露思索,不禁想起堂上马骋喊出的那句不甚文雅的话。

    这个,不大可能吧?

    不过,以他的才情心性,未必在乎贺兰家的一切。如果是那样的话……

    一想到某个可能,王契禁不住心头狂喜,这个发现实在太重要了!

    马骋还没回到驿馆,这桩着实算不上小的案子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府尹没资格每天上早朝,所以这件事一开始只有皇帝王钧及其心腹知道。待到退朝之后,百官各自回家,这才闻听此事根由。但贺兰勤手起刀落把案子结了,凶犯已经受罚,他们便是有什么异议也不好再说太多。除了几位言官愤愤不平以刀为笔挥毫讨伐,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浪。

    此时,被许多人念在嘴里的贺兰勤已经出城。他坐在马车里,折扇轻摇,倒是鹰绰骑着马跟在一侧。

    “王家实在阴险,挖了大坑坑你,你就眼睁睁往坑里跳,贺兰公子是昨夜喝多了没醒酒吗?”

    贺兰勤:“罢了,不是什么大事,王家确实不宜出面。不是我,也会是你。早早处理干净,才好陪你出来游山玩水啊。”

    游山玩水?

    鹰绰“嗤”一声不以为然:“那可就多谢贺兰公子体恤了。”

    “我是说真的,两家一旦人都到齐扯皮起来,怕是一个月也消停不了,你和我都不得清净啊。”贺兰勤身体随着车身轻摇,惬意的很。

    这个倒是没错,人多嘴杂吵起来,一件小事也能上升到种族尊严上。当机立断,将一切斩断在萌芽状态,实在是上上之策。

    “贺兰公子,我们这么走的话,到山上怕是正赶上人家午餐吧?”鹰绰略略抱怨几句。

    “正有此意,鹰首领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鹰绰忍不住翻白眼,蹭饭都这么理直气壮吗?不过最近几天好像一直是她蹭他的。想到这个,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一夹马腹,紧走几步,照着拉车的马抽了几鞭子。

    马儿陡然紧走几步,贺兰勤身形不稳。“鹰首领,你务必记住一件事。”

    “什么?”

    “女子可以英武,且不可粗鲁,不然何人敢娶?”

    “不劳贺兰公子费心,我们鹰家女子不嫁人的多了。倒也有不少是从山下挑顺眼的领回去。”

    贺兰勤闭嘴,随之就想起了自称有“八位压寨夫君”的何来,笑了:“果然是鹰家后人,家学渊源,一脉相承。”

    尚未到山下,便有两位学子模样的少年等候在路边凉亭,这应该是孟宁派遣出来迎他们上山的。天泽书院寻常禁止外人进出,偶尔破例便是这样,需书院中人引领。

    何来知道他今日到来早坐立不安,一早梳了三次头,去山门瞅了四次,最后耐不住腹中鼓响去吃饭。鹰绰心急,不等人去把何来找来,直接请他们带去饭堂找人。

    何来心急,想着尽快吃完,最后一大口馒头塞进去没嚼几下,两颊鼓胀胀的像吃饱了的仓鼠,感觉周围声音一滞。

    她抬头看去,正看到十来个非书院人士站在门口处,最前面的两人愕然的看着她,其中就有她心心念念的贺兰勤!

    “呃,咳咳……”何来给噎住了,掐着脖子,拍着胸膛,心里不知道该找谁承担这个责任。

第二十四章 哄骗

    地缝,地缝,你在哪里?

    何来一口老血喷不出来,全涌上皮肤表层,一张脸红的娇艳欲滴。

    好一会儿,那口饭才挤进胃里。

    贺兰勤忍着笑,绕过两张长桌走到她面前,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给她。

    何来眼中含泪,噎出来的,接过丝帕掩住嘴,可怜巴巴:“你怎么才来啊?”

    孟宁在外面便同他们见过了,落后一步进来的,听何来用从未有过的软绵绵语气说话,不知怎的打了个冷战。

    鹰绰急忙昭示存在感:“我是鹰绰,你的族姐。”

    可惜何来两只眼睛有问题,选择性的忽视了。

    贺兰勤:“本该一早出门,不想城中出了点事,刚刚解决才得以出城,要你久等,实在对不住。”

    鹰绰:一早你还没有起床。

    孟宁闻言当即开口:“两位出来的急,想是尚未用饭,不妨尝尝我书院饮食。贺兰师弟离开许久,不知可还记得味道?”

    贺兰勤:“师兄说的正是,勉之怀念许久,今日终一偿宿愿。”勉之是他的字。

    书院的饭堂很大,由许多张长桌拼成五大排,众多弟子端了自己的一份随意找地方坐下用餐。人很多,却没有声音。贺兰勤和鹰绰带来的人也被请入座位,孟宁安排人给他们端来了一模一样的饭菜,一荤一素两个馒头。

    书院很少进来外人,陡然来了这么多,书院学子说不好奇是假的。但他们也不过看一眼就转移了目光,没有凑热闹的意思。

    贺兰勤和鹰绰没有过多客套,坐下便开动了。食不言寝不语,何来一肚子话,在人家吃饭的时候也不好说。不过看着美男吃饭也是一种享受,她便坐在对面双目炯炯的看着。贺兰勤也是厉害,在如此这般赤裸裸的目光注视下,他居然视若无睹,泰然自若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

    鹰绰同贺兰勤一起吃过几次,她吃饭速度向来比较快,往往她吃好了,贺兰勤刚拖拖拉拉用了几筷子。此时发现两人几乎同时吃完,便十分不爽!

    贺兰勤似乎每一根毛发都是敏感的触须,能感应到周围人情绪变化。他放下筷子,又摸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说道:“天泽书院用餐时间是有数的,超时会被巡视的学子请出去。”

    待几人都放下碗筷,孟宁便请他们去书院的会客厅说话。

    书院的屋舍布置的都比较简朴,装饰多是院中师长的笔墨,这会客厅便挂了一副字,一副春江图,没有落款,不知是什么意思。

    鹰绰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根本无暇注意这些小细节。她再次挤到何来跟前,说道:“你可知你的身世来历,你是我鹰族……”

    何来:“孟宁师兄已经同我说过了,没什么新鲜的就不用重复了。”对鹰绰,何来有着没来由的反感,就是不愿配合,大概是同性相斥。

    鹰绰莫名其妙的给噎了一句,没好气的说道:“我怎知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外面的传言是否属实你怎么分得清楚?”

    何来瞪她一眼:“我娘离开家族跟人私奔,结果眼神不好被人甩了,没脸回去生了我就给丢路边然后失踪了,是这样吧?”

    鹰绰张着嘴巴,这说的确实没错,大概就是这么个事儿。可她完全一副看热闹的闲人一般三言两语概括出来,好像说的根本跟她全无关系,这叫她很难用家族亲情那些东西来吸引她!

    “基本是这样,但是……”

    “但是因为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可能有了些利用价值,所以你们都想找到我。”何来一双眼睛挂在贺兰勤身上,却不妨碍霹雳啪拉的怼人,这嘴皮子也是相当厉害了。

    鹰绰:“族长,你的亲舅舅,找了你们很久,但一直没有任何线索。”

    “那就继续当没找到吧。”何来打定主意,定要把那个不知道的原因给套出来。在那之前要扳住,不能给她好态度。

    鹰绰沉默片刻,同时也在观察对方。少顷,她黯然看向一旁:“族长终生未娶,心里最记挂的就是失踪多年的姐姐。出来之前曾对我说过,如果能找回鹰宓长老的孩子,定要好生栽培,至少要提携她做到四长老之一……”

    “你骗谁呢,长老之位是继承制,不是族长随便指定什么人就可以的!”何来恨她诓骗,半是卖弄自己懂得多,半是拆穿她的丑恶面具,当即便开口反驳。

    却不知贺兰勤忍俊不禁,孟宁无奈扶额。

    鹰绰暗暗一笑,神情依旧沉重:“原本的四大长老当然是各自指定继承人,但鹰宓长老失踪后空出一个位置,那个位置本该是你舅舅的,但他已经领了族长之位,不能兼任,便选了族中贤德之人暂代。以族长如今的威势,要说服其他三位长老同意你来做那位的继任,想来并不难。”

    何来眼珠转来转去,忍不住权衡起来。四长老之一,嗯,听起来还不错。

    这两天她已经旁敲侧击的恶补了这时代的信息,尤其王家和鹰家。所以她已经知道,鹰家当家做主的是族长,但长盛不衰的实则是四大长老!长老与族长的关系,互相协作互相制衡。但鹰翱是个强势的人,其父便是长老之一,所以尤其的说一不二。

    所以鹰宓年纪轻轻做了长老,不是本事多大,而是她老爹死了,弟弟又让着她。简直是个幸福的小公举,如果不是遇到渣男的话。

    鹰绰留出时间给她盘算,好一会儿又说道:“即便王家认回你,也不过是个王女,仰赖父兄的恩宠,锦衣玉食的养起来,有什么意思?可若是做了鹰族的长老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大权在握高高在上。若是手段厉害些,压制住其他三位,那就是鹰族实际上的女王!”

    女王和王女,同样的两个字,颠倒一下,意思可大不一样啊!

    何来忍不住顺着她的思路飘起来,飘过武则天,又飘过高阳公主,馆陶公主,山阴公主……

    这,这还用选吗!

    鹰绰简直胜券在握。

    贺兰勤憋着笑看了半晌,最后把目光转到鹰绰身上。只道她勇武非凡,却原来粗中有细,哄骗起人来亦是一把好手,失敬了啊。

第二十五章 异想天开

    孟宁咳嗽一声:“鹰首领,没把握的事最好不要先说出来。”

    何来顿时清醒了一些,对啊,这都还没影儿的事,且不可听她画饼!

    鹰绰微笑:“没有十足的把握,七八成总有的,怎的这么点风险都不能冒吗?这世上哪有万全之策?”

    何来眼珠一转:“我若做了长老,谁是族长,你吗?”

    “这个不一定,”鹰绰坦言:“与我一样的首领有四位,都是候选。”

    “所以要打败其他三人,才能高升一步,我那个舅舅许你什么好处,找回我,便内定你继位?”何来相信无利不起早,鹰绰这般苦口婆心诱哄,必然是有好处的。

    贺兰勤一直淡淡的,何来提出这么个有点尖锐的问题,他表面没什么反应,却也留心听她的回答。

    “虽然不想实话实说,但我不想骗你。”她说。

    何来目露凶光,果然有猫腻!

    “带你回鹰族,是族长的坚持,长老们并不情愿。”

    孟宁松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就怕她说的花团锦簇哄得何来晕头转向跟她走了。

    鹰绰:“但族长的许诺,向来都能兑现。至于我,族长与我有恩,他要我做什么,不需要理由,我都会照做。”

    何来噘嘴,明显的不信。作为现代人,她并不容易接受“士为知己者死”的大无畏精神。

    贺兰勤终于开口道:“好了好了,好不容易见一面,多聊些开心的事。鹰首领,你说的再好,没有皇上应允,她也不能走啊。”

    对啊,这才是重点。鹰绰沉默片刻,看向孟宁。孟宁摇摇头。

    这样的话,鹰绰也不想说了。毕竟天象之事,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反正他们鹰族没有闲的没事整天看星星的,脖子不疼吗!

    不过,说了半天差点忘了一件事,鹰绰想起来,几步上前抢过何来手腕,那上面小小的纹身正是她希冀的模样。

    何来“哼”一声,现在才想起来验身,这办差的也实在本末倒置。

    鹰绰:“你放心,不管长老们什么态度,我一定帮族长达成夙愿!”

    “你们族长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帮他,救命之恩?”好奇,绝对的好奇。

    “我一家六口。够吗?”显然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她说的十分简单,神色也没那么轻松了。

    何来见好就收,不再刨根问底。“你说的那些都不急,我现在好多事没做呢。贺兰勤,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骗了我跟你走,又把我丢下,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贺兰勤小心翼翼:“我骗过你吗?”

    “你不是答应做我的压寨夫君了吗!”

    “有吗?”贺兰勤惊讶,当面逼婚,这种事有点不好应对。

    “有,不然那么多人想找我,我干嘛跟你走?”

    似乎有这么回事,但……

    “大概,你听错了。”

    口说无凭啊姑娘,你说是就是吗,有人证物证吗?贺兰勤又打算耍赖了。

    何来懵:“君子一言……”

    “谁告诉你我是君子了?”贺兰勤一脸认真的反问。

    不止是何来,还有孟宁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怕是没有谁愿意承认自己人品不佳吧?

    孟宁再次提醒:“四大家族,禁止通婚。”

    何来眼皮一跳:“你可以不说话。”

    她本来要说的是“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话都到嘴边了看了看贺兰勤,临时改了口。

    几人都不出声,这是没法避免的事实,说不说它都在那里。没有人会叫何来放弃认祖归宗,当然更没有敢说要贺兰勤离开家族。

    也只有何来一个人心存幻想。

    她看着贺兰勤,无端想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人家可以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很快她想到原因,他们两个不过见过两面,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自然做不到非卿不娶,非卿不嫁。若是假以时日,那可就不一定了呀。

    何来对未来的畅想尚未结束,鹰绰断然开口:“不行,你不能喜欢他。”

    刚刚对鹰族有了那么一点想法,立即就没了。何来很不高兴:“为什么,规矩是人定的,可以改嘛。”

    “这不是规定,是默认。因为不好的结局太多,所以大家才不再尝试。”

    何来懒得争辩,她暂时也没底气说出以一己之力同几百年的传统对抗的豪言壮语,她只暗暗道一句:“走着瞧。”

    孟宁邀请贺兰勤上山不过是为了稳住何来,此时目的已经达到,并不想他们太多接触,也就几杯茶的时间,他便想要赶人:“天泽书院课业繁重,何来又有许多东西不懂,更需抓紧时间补救,不如另请弟子带两位在山上走走?”

    何来愤怒的看向孟宁,他浑不在意:“你不是要参加中州试吗,想第一轮就给踢下擂台吗?”

    “你参加中州试,为什么?”鹰绰问。

    何来顿时火起:“只许你去,不许我去?”

    鹰绰讪讪:“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如此,你勤加练习,我们不打扰了。”

    贺兰勤含笑道别,在何来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越走越远。

    待该走的都走了,孟宁满意的很:“我以为你会求他带你走,还好,你比我想的更理智。”

    何来狠狠瞪他一眼:“求他管用,一开始就不会把我留给你们了!去练功!”

    眼看着何来走远,孟宁转身吩咐自己的小童:“着人打听一番,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是。”

    寻常小事,怕不会用贺兰勤做什么。

    回去路上,鹰绰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昨夜马骋找我说了很多,你不好奇吗?”

    “我应该好奇吗?”马车里的贺兰勤不在意。

    鹰绰顿时释然,是她谬了,他们的关系从来都简单的很,不过相识一笑,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

    不过她有点好奇,看热闹的那种,经此一事,马骋还会不会动心思拉拢他?

    沿着蜿蜒山路,一行人缓缓而下。走出天泽书院的范围,山路就没有那么平整,两侧树木略显稀疏,可见方才走过的山路一直被书院养护着。

    鹰绰耳根一动,这林中有异动!

第二十六章 无首的群龙

    贺兰勤的马不安的嘶鸣了一声,前蹄打转不愿前行,前方多处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站住!”

    “就是他们!”

    “都别走!”

    ……

    十来个赤膊大汉,脸上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黑一块绿一块,头上戴着新鲜的草编帽,一人一把大刀片子,呈扇形堵在前面。

    有些眼熟。鹰绰努力回想。

    不过打劫打到书院门口,实在不太明智。须知书院是有武道这一项,随便拉下一队来实战练手,他们都不够当盘菜啊。

    贺兰勤掀开车帘,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诸位好汉。

    同时也有人认出了他。

    “那个人,就是你,我们老大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交出我们老大,饶你们不死!”

    贺兰勤站出来:“诸位好汉,可是来找何来的?”

    “废话!快把人交出来!”

    鹰绰这才想起来他们的身份,那天她到的晚,只看到几个匆忙逃窜的背影,印象很淡。

    “她在这山上过的很好,好汉们无须担心。”贺兰勤语气一如寻常,面对天家皇子和草莽英雄,完全就是一个态度。

    好汉们互相看了几眼,在山上,山上不是书院吗?

    暂时推举出来的小头头不信:“胡说,山上书院是读书的地方,又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当我们那么好骗吗!”

    “就是,就是,不放出老大,你们休想离开!”

    喊着话,也有几名山匪偷偷看向鹰绰,那日山匪们躲得远,认出了衣服没有认出脸,但只看她将笑不笑的轻松神态,他们便觉得今日这一趟似乎不怎么明智。哎,没了老大就是不行,群龙无首是真抓瞎。

    何来的重要性一时被放大到需要众山匪仰视的地步。

    贺兰勤:“我没有骗你们,她此时确实在山上,也不是囚禁,而是找到了家人,她的家人希望她多读几本书,便暂时留在了书院。”

    找到家人?众山匪再次交换眼神,他们都知道何来是被老当家的捡回来的。通常只有养不起孩子的才扔在路边,让她听天由命。不过,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就算不读书,也知道那上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走进去的。

    难道,跟他们原本想的不一样,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何来她娘是没嫁人的大姑娘!

    对对,一定是这样。不然谁会把好好的孩子丢了?所以现在她要回到原本的家了吗?找她的是亲爹还是亲娘啊?

    不得不说,山匪们的猜测很有几分根据,劳动人民的想象也是很靠谱的。

    小头头心里已经信了一些,但没看到人怎么都不放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不见到老大我们是不会信你们的!”

    贺兰勤哭笑不得:“天泽书院禁止外人进出,我也是等了好久才获准进去一次,上去没喝两口茶就给撵了下来,没办法送你们进去见人啊。”

    鹰绰插嘴道:“不如这样,我们叫人带他们上山一试,或许看在何来的面子上,他们能进去呢?”

    天泽书院防范对象主要是三大家族,对王氏子民还宽松一些。

    贺兰勤点头:“也好,我们派两个人送你们上山如何?”

    山匪们勉强答应了,选出四个人跟随贺兰勤的属下上山,剩下的照旧堵着路不许他们离开。

    将近半个时辰后,咚咚的脚步声从上而下:“大家快上来啊,老大真的在山上,咱们快去啊!”

    “什么,真在啊?”

    “走喽,去找老大!”

    很快,一帮山匪像跳跃的青蛙,摇摆着跑了个干净。

    鹰绰呆愣片刻,笑道:“我真的希望她能回到鹰族。”

    “可是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贺兰勤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试探。

    “哈……贺兰公子实在是个热心人。驾!”

    马骋等人回到驿馆,众属下愤愤不平,扬言要给王家和贺兰家好看,倒是没人提及周家,显然这惹事的根源并不在这些人眼里。

    “都滚出去。”马骋趴着,说话声音闷闷的,但威慑不减分毫,众人急忙闭嘴,出门,最后一人还要顺便把门带上。

    “等等,乌珠呢?”

    “回公子,大夫看过了,说不要紧,开了药已经吃了。要她过来伺候公子吗?”

    “你有没有脑子,我这个样子要她来干什么!让她一个人睡吧,守好门!”

    “是,是,公子,马上去办!”

    马骋把人都赶走,耳边终于安静下来。药是最好的,杖刑之后王契便指派了太医来给他用药,但再好的药也要疼上几天。太医留了安神汤,说太疼可以喝了睡一觉,此时那碗汤药就在窗边的小圆凳上,他还不想喝。

    疼痛可以让头脑更清醒。

    他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贺兰勤本可以置身事外,为什么当这个出头鸟?因为那些旧怨吗?

    如果他真的那么在乎那些事的话,自己手里的那点东西够不够分量可就不一定了。

    大家族之间,只有利益,其他都不重要!

    马骋肯定着自己的想法,决定等自己好一点,不那么狼狈的时候,跟贺兰勤挑明了说。

    乌珠有自己的屋子,但每个晚上都会被带进马骋房间,今天已经很晚了,没有人来提她,这实在让她高兴的有些不真实,一个人在床上滚了两圈,“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夜渐渐深了,她也慢慢迷糊起来。一个人的夜晚有点凉,不过真的很惬意。将睡未睡之际,依稀有什么人在靠近。

    乌珠长于牧民家庭,也露宿过几次,有种动物本能般的对危险的直觉!

    她猛地睁大眼睛,还没喊出声,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淡淡的茶香。

    这个味道让她无来由的安定了一些,目光缓缓移动,在幽暗中找到这只手的主人。

    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你还记得我吗,是我让你去周家敲门的,对不起,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黑暗中的客人声音压得极低。门外不远处就有马族的侍卫,他能不声不响潜入房间已经很不容易。

    乌珠心头一动,轻轻的把自己嘴边的手拿开。也压低声音说道:“你是特意来道歉的?”

    “不是。”

第二十七章 黑衣人

    “在你提要求之前,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吗?”乌珠握住来人的手腕,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自她从那场梦魇中清醒过来,她琢磨的最多的就是那个黑衣人。

    他应该是有能力带自己躲开马家人追捕的,为什么把她放在周家门口?

    “你问。”黑衣人的声音被压制得有些沙哑,却难得的给她听出些温柔。

    “你是想利用我吗?”乌珠睁大了眼睛,虽然根本看不清对方,连他眼睛鼻子的具体位置也分辨不出。

    黑衣人一怔,回答:“合作,我也想他们死。”

    果然。乌珠呼吸急促起来,自从全族的血债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从来没有挥退过。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帮她一把了!即便被利用,如果能报仇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要我怎么做?”她几乎没有考虑的回答。

    “要报仇,不一定逃,留在他身边,机会才更多。”

    乌珠沉默,她明白对方的意思,大概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可是……

    “你为什么要杀他?”她问。

    “我要杀的不是他一个人,是马族。”

    乌珠哆嗦了一下,这个回答太震撼了。杀一个马骋已经是她最大的奢望,从没想过要颠覆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马族统治!不过想一想,这样一个结果可比杀一个人强太多了!

    “怎么,你觉得不可能吗?”

    乌珠当然想马族死的绝了种,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能够做到,茫然的没有回答。

    “你想不想看到这样一个局面?想的话,配合我。”

    “我,我怎么配合?”

    “现在,保持不变,慢慢接受他,让他以为你认命了。”

    猛兽在靠近猎物的时候,都会趴伏在地压得极低,慢慢靠近。乌珠明白这个道理。“然后呢?”

    “先这样,饭要一口一口吃,我说的太多,你就很难做到最好。”

    乌珠点点头,她有自知之明,面对马骋之时完全无法掩饰汹涌的仇恨,光是克制自己就已经很费力气。

    “待时机成熟,我会再来找你,告诉你下一步要如何行事。”

    “可是这样,万一有什么变动,我怎么找你?”完全单方面的联系,乌珠不放心。她已经被丢弃在周家门外一次,发生了那些难堪的事,不想再毫无准备的面对这些。

    黑衣人伸手,在她顺滑的头发上自上而下的抚摸下来。“你们那里,年轻姑娘都喜欢在头发里编小辫子,怎么你没有?”

    这与他们说的话有什么关系?乌珠老实回答:“我哪里有心情收拾自己?”

    “明天收拾一番吧。什么时候要见我,在头发里编进根红线,我看到就会来找你。”

    乌珠:原来他就藏身在马骋周围随时可以看到他们的地方,他是什么人,马骋的亲卫?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藏得可太深了!

    马骋的亲卫都是从他母亲族里挑选的,身家清白绝对忠诚,他是混进去的,还是什么别的情况?

    她没有追问,只要知道能联系到他,她不是孤身一人就够了。

    乌珠握住他的手,温凉的触感,没有马骋那般灼热,却是最舒服的温度。她近似虔诚的放在嘴边吻了一下:“愿我们都能如愿,哪怕身在地狱。”

    庆城的街道用厚重的石板铺就,很宽,三辆马车并行都不拥挤。王契的四驾马车走在其中,两侧百姓纷纷驻足,待马车驶过之后才继续。

    马车停在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门口,他这样的马车是进不去的,只能在门口下车换轿撵抬进去。他肯踏足的地方,里面住的自然不是寻常人物,乃是他已经出嫁的同母姐姐,大公主王珂。

    进门便问道:“客人都到了吗?”

    来迎接的管家恭恭敬敬回道:“回大殿下,客人都到了。”

    “贺兰公子呢?”

    “也到了,比大殿下早了半刻钟。”

    王契微笑:“那就好。”

    贺兰勤一早收到王契派人送来的口信,说大公主得了几坛好酒,恰院中牡丹开得好,邀他赏花品酒。这都到日子了,他忽而记起贺兰勤,便临时请他同往。

    两人关系算是不错,这么仓促邀约算不得失礼。贺兰勤本就是闲人,自然答应。

    待进了大公主的园子,贺兰勤便觉察到一些异样。他没看到一位男宾。

    大驸马在院中一角作陪,花园正中有座凉亭,一道曲折的廊子穿过凉亭将花园分割成两半,此时大公主和女宾就在廊子里嬉笑。

    贺兰勤随意看了两眼,认出其中有六公主,九公主,还有几位郡主,另有几位实在不认得,除了主人大公主,女宾具都是年轻未嫁的姑娘。贺兰勤若猜不出王契的意图,他就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酒是好酒,花也开的好,贺兰勤却有些不明白了,家族之间不通婚,王契想打破这个默认的规矩?

    但是他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啊。

    还没有想到借口逃离,王契迈着大步而来,老远就听到他爽朗的大笑:“贺兰兄,今日你可是沾我的光了,不然这等好事皇姐可想不起你来!”

    贺兰勤有些尴尬,大驸马笑道:“公主只喜欢姐妹们笑闹一起,往日里我孤零零无人理会,今日可算有殿下和贺兰兄相伴了!”

    王契走到近前道:“皇姐抠门的很,她的酒寻常喝不到,今日定要多喝几杯。”

    大驸马:“大殿下这般排揎人,当心我告状啊。”

    “得,说错话了,还请姐夫高抬贵手,放本宫一马。”王契为了活跃气氛也是很尽力了。

    不过既然赏花是主题,三人闲话几句便转入园中小路,边走边聊。贺兰勤给挤在左侧,只要稍稍歪头便能看到莺莺燕燕的一群,其中不乏看向他们的,对上贺兰勤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怯懦,甚至面露欣喜。

    大驸马陪了一段路,找个由头先走了,王契索性直言道:“贺兰兄可有中意的,便是相中了王妹,本宫也为你穿针引线?”

    “大殿下,您这是……”贺兰勤哭笑不得,王契也太直接了,他还在琢磨怎么不伤情面的拒绝,没想到人家敞开了直言。

第二十八章 逆鳞

    王契停步,郑重的很:“许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这些你看不到眼里,便问你愿不愿留下,帮我王家更上一层,将来青史留名,你可愿意?”

    贺兰勤一怔,王家素有野心,可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合适吗?

    “大殿下,我毕竟是姓贺兰的。”

    意思就是别说了,哪有撺掇人给自家挖坑的!

    王契:“若今日的贺兰家主是令尊,本宫绝不敢口出这等狂言!”

    贺兰勤目光一动,没什么表情:“二叔很好。”

    “可是他有儿子啊!”王契一副真心为他痛心疾首的模样,把最关键的问题摆出来,从来父业子承,哪有侄子的份儿!“一个屈居水畔的贺兰家太小了,你这一身本事难道不该做点更大的事吗?”

    贺兰勤苦笑:“小打小闹还好,马家只是反应不及时,兼之马钢沉迷酒色,才能给他们不痛不痒的找点麻烦。马骋不简单,不可轻忽大意,这一年他连挑十多个小部落,血腥镇压有异心者,我们的人已经有些吃力了。”

    “所以,我们要抓住时机,在马骋真正掌权之前,把该做的都做了!”

    马骋趴了两天,王氏朝中有几位登门探望,也有命家人送补药的,他本一个也不想见,却不知想到什么,见了其中一两个。但是最该来登门的人却一直未见,让他越发恼火。

    第三天,贺兰勤姗姗来迟,阿卢拎着两盒百年山参跟在后面,来探望重伤在床的马骋。

    马骋见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怒视来客,恨不能暴起而噬之。

    贺兰勤无奈的挥挥手,叫阿卢退下。他则掀袍子坐在床头不远处:“马公子要骂人,在下绝不反驳。”

    阿卢退下时,随手关上房门,却不想两侧的马家守卫突然上前,一左一右簇拥着他远离那个房间。阿卢心里惊惧,四道恶狠狠的目光压迫下,他强鼓起勇气:“我家公子过来此处,贺兰府人尽皆知。王家……”

    “少废话,走!”

    马骋不想抬着脖子看人,慢吞吞下床,站在他面前。

    “贺兰公子好胆魄。”

    阴冷的语气,被夸赞的人怕是很难高兴的起来。

    贺兰勤无奈道:“毕竟两条人命,不是随意踩死丢在路边的虫豸。在下这般,也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纷争,只能委屈马公子了。”

    “好,这一桩我且不跟你算。”周家一事,马骋不占理很难讨到好,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贺兰家耳目也不少,我马家草场上的事,多少也能知道一些吧?”

    贺兰勤自顾倒了杯凉了的茶,喝一口皱了眉。“略有耳闻。”又补充,“这茶不好,驿馆欺你不懂,回去定要找大殿下告他一状。”

    马骋不管他说什么,道:“王家暗地里撑腰,好些小部落要翻天。若没有贺兰大公子从中出力,我相信王家三个草包做不成这种事。”他慢慢低下一点头,看着他的脸:“是也不是?”

    贺兰勤一笑:“口说无凭啊马公子。”

    马骋笑了,呲着牙,像荒原上面对猎物的狼。

    贺兰勤摇摇头:“马公子切不可动手,万一牵扯到伤口,中州试的胜算就更不高了。”

    马骋:若不是打不过,老子早揍你八百遍了!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这么不要脸!

    “没关系,那些都是小事,我如今只同贺兰公子商议大事。”马骋安抚下自己的情绪,“不管王家许诺你什么好处,我都能给你,他们给不了的,我也可以给。”

    贺兰勤笑意消散,神情略显严肃,不过轻挑起来的眉峰似乎不想配合,有些浮夸,像是故作认真又没掩饰好一样。

    “比如?”

    “贺兰大公子不想做下一任的家主吗?”

    贺兰勤:“这不是我想不想就可以决定的。”

    马骋面露讥诮:“何其可怜。明明是最名正言顺的继任者,此时却仰人鼻息,前途都要看人脸色,贺兰大公子,你甘心吗?”

    贺兰勤面上浮起微笑,衣袖下的手却有些抓紧,手背上青筋渐渐暴起。

    马骋:“你那二叔将你视如己出,尽心养护,一开始所有人都猜测,这是要捧杀。却没想到你天资卓绝,成为贺兰一族的佼佼者,你这样,不会让人家为难吗?”

    “我贺兰一族的家世,马公子比我还上心,多谢了。”

    难得看到他脸上也有挂不住的时候,马骋心里得意非常。“家主之位是令尊的,现在却与你无缘,我都替你不平啊贺兰老兄!”他甚至想拍拍他的肩膀,手伸到一半,贺兰勤的目光便追随过来,明显的嫌弃。他便缩回去,弹了弹自己的衣襟,“王家端着架子,绝不敢公然表明态度支持你,但是我敢!”

    “你想要我做什么,帮你对付王家?”天上不会掉馅饼,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利益。贺兰勤反问,笑了笑,“你这样想,我也很奇怪。”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马骋笑:“这有何不可,不管是为了掌权,还是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这都没什么问题。”

    贺兰勤站起来:“马老弟伤的不轻,还是卧床休养为宜,这便不打扰了,告辞。”

    明明白白的拒绝。

    他走向门口,手还没接触到门框,马骋的声音再次传来。

    “如果权利不能打动你,仇恨呢?”马骋眼中闪过一道光,一切尽在掌握般的笃定。

    贺兰勤脸色阴冷,没有回头。“马公子,你是不想活着回到马族了吗?”

    他惯常淡然,这般赤裸裸的当面威胁,绝无仅有。

    逆鳞……

    马骋一挑眉,挪动脚步面向他:“十多年前的那场刺杀,让你双亲殒命,据说你还受了重伤数年才调理好。这样的大仇,你不想报吗?”

    一阵阴风陡然拂过,马骋眼前一花,贺兰勤以常人目力根本分辨不清的速度瞬移到他面前,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按在墙上。

    “马公子,祸从口出这句话,你听过吧。”此时的贺兰勤真的是与以往判若两人,人还是一个人,却冷冰冰的能将靠近之人都冻住一般。眼眶泛红,手微微颤抖,极力压制怒意。

第二十九章 内奸?

    马骋伸手去掰他,他要说话。

    “我这个年纪,绝不可能参与那场大事,你杀了我也没用。”马骋被人扼住咽喉,却不怎么害怕,犹在坚持自己要做的事。“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是马家干的,但是你不想知道的更清楚一些吗?”

    贺兰勤眼中像刮过一阵风暴,仇恨,愤怒,迷茫,等等情绪纷乱错杂而过,最终风停雨骤,他松开手,给他喘息的机会。

    “你的解释最好能让我满意,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激怒我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贺兰勤拉下脸来,绝对比马骋这表面上的狠人更可怖。

    马骋深呼吸几次,这才揉揉嗓子道:“当年你贺兰家压王钧赢了,我马家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恼怒是肯定的,但要说报复,我那祖父也不过只是想想,真做起来难度太大不说,搞不好还会惹来众怒,所以只能忍了。”

    马骋的祖父,确实是一代枭雄。只可惜养的儿子不怎么争气,据说众子孙中他最偏爱的就是马骋这个长孙,透露给他一些辛密倒也不难理解。

    贺兰勤听了,知道后来必然发生了什么转机,那才是重点。刀剑再锋利,也要有人拿起来才能杀人。而马家就是那把刀。

    “有人送密信给我家暗线,说你父母即将微服出游,不会带太多侍卫。”

    “你说我家有内奸?”贺兰勤语气中没有意外,此时马骋并不能完全取信与他。内奸这种情况,当年事发之时贺兰岳已经把所有能查的人全都查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收获。他懂事之后将那些记录下来的东西翻看了无数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贺兰峰当日的行程只有有限几个人知道,这些人都查了,有的动了刑,甚至一人以死明志。当日陪同出行的侍卫,除了送他回来的一个全部战死,他们的家人,亲朋全都查过,没有任何异常。

    贺兰峰夫妻挡下大部分刺客,命两名亲信抱着年幼的贺兰勤突围,其中一人用血肉之躯为他当下一击,但那一掌太过霸道,穿透而过的劲气依然差点要了他的命。剩下的那人不辱使命将他带回贺兰家,亦是重伤力竭而亡。

    那些已经沉淀下去的血海深仇,随着马骋几句话,重新弥漫起血腥,浮荡在贺兰勤眼里心里。

    马骋说的很慢,一面观察着贺兰勤。

    “当然有内奸,不然我们怎敢贸然出手,贺兰家主身边高手如云,若不能一击即中,后患无穷!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给出准确的讯息,我那输不起的祖父才起了报复的念头,秘密抽调麾下精锐,以数倍人数围堵,以消他心头怒火。”

    “谁?”贺兰勤只能发出一个字,说多了怕就连不成一个简单的句子。

    马骋却没有那么老实,当即改了话题。

    “我祖父做的这些不光彩的事,我都和盘托出了,你还要怀疑我的诚意吗?那些参与刺杀的人,有些已经死了,活着的我也可以送到你手上,只要……”

    贺兰勤猛地瞪着他:“你以为你摘得干净?”

    马骋:“贺兰勤,你也是大家族里的人,你就该知道,王座上的人有哪一个是干净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合作?我可以先帮你拿回一部分贺兰家,你同我一起瓜分王家,这是双赢!至于以后,你要翻旧账挖我祖父的坟还是怎样,这就看我能不能守得住,那时候我们再较量!”

    “我对那些没兴趣!”

    “那么,真正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偏偏你不知道是谁,也许他就每天看着你呢?看你活的逍遥自在,他也逍遥自在。”马骋不怕死的欺近。

    贺兰勤一怔:“内奸是我二叔?”

    马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现在你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便是杀了我又能怎样?令尊的基业你拿不回来,仇也报不了,你空有一身本事有什么用?”

    贺兰勤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声音也颤抖:“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二叔!”

    马骋眼珠动了动,回答:“我很想告诉你就是他,但很可惜不是。但他是受益人这个你承认吧。”

    他否定的那一刻,贺兰勤一直笔挺的身姿松懈下来,紧绷着的心弦得到了一丝放松的机会。他大口的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不是他就好。

    马骋有一丝说不出的情绪,有点酸。“看来你二叔对你是真的好,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紧张。”

    贺兰勤腿有些软,太过紧张骤然放松后的乏力感。他扶着桌子坐下,微微扬起头看着马骋:“你最好保证今天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让我找到一丝线索证明你敢骗我,我一定挖你祖父的坟,送你去陪他。”

    又一个夜晚,鹰绰用过晚饭才回去。坐在床边想了想,她一开始留在这里是想要看住贺兰勤以找到何来。如今目的已经达到,继续住在这里还有道理吗?尤其今天的邻居有点异常,回到房间后一言不发一丝响动也都没有,肯定是心情不好。

    没有人愿意一举一动都落在“不怀好意之人”耳朵里吧。

    那两名侍女被驱逐后,没有人对她有任何不敬,但人得有自知之明吧。

    “贺兰勤,我明日搬回驿馆去。”

    “为什么?”几息之后,贺兰勤的声音传来。

    这还用问吗?鹰绰好笑。

    “我本该住在那里,是为了何来才舔着脸跟你挤的。”

    又过了片刻,他才回复。“中途搬走,容易被人猜疑你我有隙。还有,我或许需要你的帮助,住着吧。”

    鹰绰住哪里对她其实没什么区别,他不嫌隔墙有耳,她也没必要多事。

    “好,什么时候需要知会一声,定不遗余力。”

    贺兰勤勉强笑出一声:“不难,王契想给我塞女人,到时候你帮我挡一挡。”

    “这……弄死她们吗?”鹰绰神经有些大条的想,毕竟是都城,王契选中的人或许是名门之后,横死会不会叫人怀疑什么……

    被心事折磨的五内俱焚的贺兰勤听的胃疼,目光仿佛穿透两人间的那面墙:“你是女人吗?”

第三十章 大师兄是土豪

    天泽书院迎来了一群新成员,不算学子,却可以在书院很多地方自由行动。

    算起来,自打那来历成迷的师妹来了之后,书院已经为她一再破例。先是她本人破格允许参加中州试,随后是两大家族的人进了书院,现在又多了一群粗鄙不堪与书院氛围格格不入的莽汉,这是要干什么!

    但是,这一切都是大师兄孟宁同意的,没有一位先生站出来说句话。若是没什么大问题,学子们也就忍了,可是第一天来,他们就把饭堂的饭吃掉了将近一半,导致来的晚些的近百学子饿了半天肚子。

    这也就罢了,顶多是书院的厨子们辛苦些,每日多做些出来。更难容忍的是,他们竞想与书院的男学子攀关系,说什么“大家是一座山头的兄弟”!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可是饱读诗书的天之骄子,什么时候是区区盗匪都可以攀附的了!

    孟宁有点头疼,已经有好几位师弟找到他这里诉苦了,说何来的兄弟们把书院撩的鸡飞狗跳,已经不是读书的地方了。

    哪有那么严重,充其量是祸害下劲松院的师弟们,劲松院的还没有一人发声,不相干的倒指手画脚的热闹,闹心!

    想是这么想,孟宁可不好直言他们狗拿耗子,陪着笑好言安抚一番,终于还是要找何来说一声,叫她对手下稍作约束,尽量不要闹出劲松院。

    何来正蹲在地上,给脑子里简直空白的小弟们填鸭,她每天在地上划出一个字,叫他们认下,第二天检验,多了就是难为人了。首先教的,是他们的名字。多亏孟宁一直的坚持,何来总算愿意读书了。也因为孟宁再次破例为她的小弟们开后门,她无以为报,只有听话。叫她认字就认字,叫她背书就背书。

    至于蹲马步练基本功,这已经不在话下。甚至偶尔从记忆中蹦出一招半式,她都过日子的捡起来,收为己用。艺多不压身,脑子里存货多了没坏处。

    死记硬背而已,谁还没高考过吗,那都不叫个事儿。何来背诵下两篇这时代的经典文章后突发奇想,写了首《春晓》给孟宁看:“大师兄,你看这诗如何?”

    她早已盘算好,如果孟宁认得,那就说是问她字如何,如果他不认得,那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不用对不起祖宗,嘿嘿嘿……

    孟宁看了,点头道:“有进步,这起笔和顿笔都有模有样。这诗是从哪里听来的,倒是朗朗上口?”

    何来决心诈一把,“我……”

    “罢了,诗词小事,蒙童玩闹即可,无须太过用心……”

    何来……

    孟宁:“时间紧迫,不如勤加练习我教你的招式,记住,你是天泽书院的人。”

    何来眉头慢慢揪了起来,疑惑,不满:难道我这两天太过老实,给了他某些错觉?

    孟宁一抬头,又道:“你也跟着读过几天书了,我们何时做过这等浅显又短促的小诗?”

    这倒是,他们学的都是大古文长篇,很工整,但大都是叙事议论,还真不曾开过诗词课程。

    何来叹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长篇古言她也记得,不过那个针对性就比较强,而且因为长,很多记不全了。

    “还有,”孟宁终于转到正题,“你那几位兄弟,见也见了,何时送他们回山寨?”

    那些是何来在这里认识的第一群人,也是他们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不然她一个凉薄的现代人,不可能愿意带这么一群傻呵呵兄弟玩的。

    “书院这么大,多他们几个也无妨,而且我将来是要做公主的人,培养几个亲信不为过吧?”何来不是不知道书院弟子对他们的敌意,只是,这里好吃好住,比他们四面漏风的山寨强多了。

    孟宁简直哭笑不得:“你要亲信大可朝陛下开口,给你的定然忠勇非常比这些人强上许多倍,何必……”

    “他们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何来扁着嘴,可耻的卖萌。为了兄弟,脸不要了!

    孟宁一瞬间投降,无奈道:“你记挂着他们的好当然是人之常情,但这书院毕竟同山寨不同,怕是待久了,他们也会拘束。你实在舍不得,留下一两人陪你,让剩下的回山寨照应如何?”看她不想点头,又补充,“山寨已经没了你这个主事之人,若再没了这些精锐,万一有贼人心怀不轨,你叫山寨上的老老小小如何应对?”

    这倒也是,不过……

    “山寨上缺吃少穿,我不过是想让他们吃口饱饭。”何来泫然欲泣。

    孟宁心下不忍:“这个好办,我家中尚有些余产,待我写封信回去,叫人送些钱粮上山。”

    何来:“我山上几十口,怎好叫大师兄破费?”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对了,贺兰勤好像也还欠她一份,定要想办法要出来!美色和钱粮且不可混为一谈!

    孟宁略一寻思,何来还怕他反悔,却听他道:“我并不清楚这么些人需要多少,一千两能用一月吗,暂时我也只能拿这些?”

    何来:土豪啊……

    众山匪终于挥泪告别何来,只剩下两人留在身边,一个是她的第一小弟,名叫大壮的大汉,另一个倒是个平日里锯嘴葫芦般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个子,叫做树皮。书院中五花八门的兵器和让人眼花缭乱的武功路数叫他心痒难耐,跪着磕头也要留下。

    不得不说这个是有心眼的,寻常平民要学这些根本门路都摸不着!

    何来不反对,她的人有出息了,她脸上也有光。

    赏花品酒宴之后,王契很快安排了第二场“赏花宴”。庆城府尹老来得子,五十高龄添了个胖小子,大喜之下要做个热热闹闹的满月。这个级别根本够不上大殿下的门槛,不过是象征性的送上帖子以示尊重。没想到,大殿下派人回复了,要他收拾好一个安静的园子准备着。

    庆城府尹的激动之情比看到小儿子降生更甚,忙安排着有限的下人在大殿下心腹的指点下布置起来。庆城府尹不傻,很快便发现这是借自己的地盘做别家事,可是,人家肯用就是给他脸了,他一点二话不敢有,比自家那一摊更上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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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天之美人计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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