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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老茶     史莱姆研究者txt下载     史莱姆研究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夜班(5)

    高火系抗性?这是头披着人皮的红龙么?

    不,不是高抗性,是元素护盾!

    达克身上,散发着强烈的土黄色光芒!

    炼金术道具“绝对防御”发动!

    正如莱莉所说,这并非真正的绝对防御,但抵挡四发一级的火矢还是没有问题的。在杜邦看来,连续四发火矢命中,对手连摇都没摇一下,这炼金术道具生成的护盾,结实程度绝对令人发指了。

    不过,还好。“心灵爆破”就是给你这种皮糙肉厚的家伙准备的!

    他正要发动法术,却意外的发现,对手居然是背对他的!

    这是干什么?

    达克使出全身力气狂吼了一声:“闭眼!”

    杜邦再次楞了一下!

    在他犹豫的千分之一秒内,达克手中升起了一颗太阳!

    雪亮的光芒瞬间充斥了视野!

    白茫茫一片一闪即逝,随之而来是停留在视网膜巨大的色斑和刀割一般的疼痛!

    发动“心灵爆破”必须注视对手,杜邦听到了达克的喊叫,但他不敢移开目光!

    八级炼金术师制作的极品道具,短短两秒钟内,达克连续用掉了两个!

    杜邦发出一声惨叫,在一片永恒黑暗中漫无目的的四处乱甩火球,一时间轰轰连响好不热闹,有几发还在自己身边爆炸,气浪把头发吹得根根立起。

    罗伊斯身形如同幽魂,悄无声息而又迅捷的扑来!

    风灵刀划过一道诡异的绿光!

    嚓!

    杜邦的人头高高飞起,强大的血压把血喷起足足三米多高!无头的尸身挥舞了几下双手,轰然倒地!

    一切归于寂静,达克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咚咚的心跳声,紧接着,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我活下来了,我在三级法师的攻击下活下来了,还反过来干掉了他!

    卧槽卧槽卧槽,这牛绝对可以吹一辈子了!

    罗伊斯冲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好样的哥们!牛大了,这回牛掰大了!”

    “还有一个呢?那个女人——”

    “残匪就交给我们吧。”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声如洪钟,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在十余名佣兵的护卫下昂首阔步走来。

    罗伊斯赶紧两腿并直,以拳捶胸:“老大!”

    来的是汉密尔顿商会护卫队队长雷克萨,他走近来,把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不错,不错!罗伊斯,干得漂亮!这位警察先生的勇气,真叫人佩服!”

    达克哈哈一笑:“哪里哪里,潜进来的盗匪还有一个——”

    雷克萨一摆手:“不用担心,一切尽在掌握。来吧两位,辛苦了,到我那里去喝一杯暖暖身子。”说着,不由分说地把达克拉走了,好像一点也不为遭到袭击的奴隶船担心。

    雷克萨健谈、豪饮,几句话一说,几杯酒一灌,达克又不省人事了。

    老子辛辛苦苦好歹捡回一条小命,放纵一下,有什么过错?再说,听外头人喊马嘶的乱况,估计半个斯内尔港的佣兵、守卫、警察都过来了,还用得着我巡夜?

    第二天一早,达克睁开眼,揉揉还在发疼的太阳穴,发现躺在自家的床上。

    头真疼啊,早说了不能喝不能喝,那长得像头熊的雷克萨真能侃啊,给人家灌醉了!

    昨晚……昨晚怎么个情况?好像是值班的时候碰上贼——不不,废奴主义者?嗯,管闲事的,还搞死一个三级法师?嗯,那家伙算袭警啊,死得好,人又不是我杀的。嗯,该上班了,签到——呃,昨天上了夜班,今白天……卧槽,今早晨没回警署签退!

    达克嘣的一下跳起来,泥煤的,签退,签退,没签退要扣薪水!

    他胡乱套上衣服,甩开双腿,一道烟不见了。

    风风火火,达克一头撞进警署,所有人都用惊异的目光打量他。

    “嗨,小子,你……”昨天晚上被达克替班的老前辈莫尔斯问道,“你还急什么?都日上三竿了。”

    周围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善意的圆场也罢,恶意的调侃也罢,达克现在没时间理会这些,急急忙忙地道:“我昨晚有点累,下了班直接回家睡了,忘了签退,不要紧吧?”

    “要什么紧?少记个名字又不杀头。”

    达克悄悄松了口气:“那可太谢谢了。”

    “谢啥,发薪水时才扣钱呢。”

    一句话差点没把达克噎死,周围人又是一顿肆无忌惮的大笑。达克窘得无以复加,双手搓了又搓,突然想起一个话题:“莫尔斯先生,您今天不歇着?”

    “本来么,昨天值了夜班,今天该休息。结果警署一个通知,这不,又跑回来了。”

    达克故作镇定:“什么通知?”

    旁边有同事伸过头来:“你还不知道吧?汉密尔顿商会的人刚走,他们来表示感谢。”说着还伸出手指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凡昨天执勤的弟兄,人手一份。”

    莫尔斯笑笑:“昨晚上汉密尔顿商会在码头的货物区出了问题,有人想劫船抢货。”

    达克奇道:“劫船抢货?我咋不知道,克里斯滕号不是贩奴船么?摸进来的不是……”

    “好了!”莫尔斯一声轻叱打断他,“运的是什么,劫匪是谁不重要,关键是在警署的努力下,货主没有损失,OK,皆大欢喜,明白?”

    有人道:“是啊,要不是莫尔斯老兄力挽狂澜,说不定货主就损失惨重了!”

    达克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尔斯,紧接着用惊疑的目光扫视所有人,发现所有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难以置信的问:“这,这,这样也可以?”

    “什么可以不可以?这不是很正常吗?”

    达克觉得嗓子有点发干,他干咽了一口唾沫,问道:“那好吧,就这样——我的那一份呢?”

    “一份什么?”

    达克伸出手指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

    莫尔斯哈哈大笑:“真看不出,还是个财迷啊?没有!”

    “没有?!”达克又惊又怒,“我他女马昨晚上差点丢了小命,毛都没有?”

    有人出言讽刺:“你以为呢?一不是正班出勤二不是正式在编,老老实实领你的薪水吧!”

    另一人帮腔:“年轻人要识时务,今后机会多的是,何必在意一时呢?”

    “是啊是啊,赶紧去考勤处补上签退,说不定署长一开心,月底的薪水就不用扣了,再要胡搅蛮缠,说不定鸡飞蛋打!”

    达克笑得无比疲惫:“也就是说,昨晚上我折腾一宿,到头来你们吃肉喝汤,我连根基巴毛都没有?”

    莫尔斯干脆利落地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怎么着,掀桌子?”

第十三章 余波(1)

    莫尔斯今年四十多岁,二十多年的老资格警察,眼看要提副警长的人物,可谓炙手可热。

    达克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自己一个外来户,无根无凭,能穿三个月黑皮已经是光明神开眼,更不要说在这种事情上跟这种老人别苗头。但一口气就是咽不下,拖拉着步子,拉长着脸,跟在莫尔斯后头一直走进他的小办公室。

    莫尔斯进门,警帽随手一抛,警服扣子一解,人舒舒服服朝椅子里一靠,两只脚丫子朝桌子上一架,开口道:“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什么你们我们的,应该是‘咱们’。”

    达克不阴不阳道:“我可高攀不上,仨月就滚蛋的货,有啥资格说‘咱们’?”

    莫尔斯哈哈一笑:“新人入职,不磨上几个月的性子怎么行?这点小事儿就乱了方寸,怎么让上头放心呢?”

    达克根本不接话茬,也没管莫尔斯脸色,自顾从墙角拖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大剌剌翘起二郎腿,挑衅的目光看着莫尔斯。

    莫尔斯嘿嘿笑了两声:“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么?你不是还有个念大学的妹妹要养活?”

    “老子——我不是贪财的人,更不想黑着良心去捞钱,直说了吧,我就想平平安安干够仨月,拿两百四十镑走人,这仨月里,不是我的,我一个角子都不要,该我的,他女马谁也别想拿走!”

    莫尔斯毫不迟疑,打开抽屉,随手抽了两百四十镑朝桌上一摔:“滚!甭说仨月,就你这鸟样,一天我都不想看!算老子摆阵送鬼了!”

    达克不说话,一跃而起,抄起钱就走。

    走到门口,他站住了,额头上的青筋剧烈的跳动着。

    莫尔斯在他背后露出一丝微笑。

    达克转过身来,冷笑着把那沓钱抛回去:“你他女马又不是财务,我从你这儿拿,算个毛?出门你喊打劫?”

    莫尔斯端起咖啡杯咂了一口,摇摇头:“你都不愿当自己人了,算计你,那不很正常?”

    达克低头看着桌上凭空出现的第二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腾腾热气背后的莫尔斯面孔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年轻人,坐。”

    达克默默无语地拖过椅子,老老实实在莫尔斯面前坐下。

    莫尔斯紧盯着他,不说话,两人之间是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许久,莫尔斯沉声道:“年轻人,下边的话,你只许听,不许问。听了烂在肚子里,听懂是造化,听不懂就当刮了阵风,记住了?”

    达克侧侧耳朵:“您说啥?”

    莫尔斯微笑一下,道:“德雷克商会是老牌子商会,树大根深,背后是光明神教会;汉密尔顿商会虽说这两年才蹿起来,可要人有人,要船有船,在新大陆那边挖矿贩奴磕巴都不打一下,要说背后没人,你信?”

    “那会是谁?连光明神教会都不怵?”

    “大陆北方各国当中,风气最开通最自由的是哪国?”

    “就咱们多兰德吧?”

    “最自由最繁华的贸易港呢?”

    “肯定是咱们斯内尔啊!等等,你的意思是……”达克惊愕地站起来,“汉密尔顿背后站着的,是国王陛下?”

    莫尔斯半垂着眼皮:“这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没说——一句话,年轻人,要想活命,有些事,少掺和。”

    两艘大船擦肩过,大船可能没事,夹中间的小舢板肯定是变成木头渣渣了。这道理不用说达克也明白。

    “我懂,这意思是,这回我卖命的辛苦钱,就这么没了呗。”

    莫尔斯爆发出一阵大笑:“小子,听你这意思,是选好边站好队了?真要掺和进去啊?”

    “瞧您说的,我就一穿虎皮狐假虎威的混混,想卖命人家也得看得上眼啊。”

    莫尔斯没搭理这句话,叹道:“既然你做了决定,我就不好多说什么了。最后一句,筹码不够,要么离场,要么就玩儿把大的,搏一铺!”

    达克什么也没说,默默起身,走到门口,转身回来把椅子放回原位,出门时不轻不重地把门带上。

    莫尔斯低头看着达克没动过的那杯咖啡,平静无波的表面上,是自己的倒影。

    “种子已经撒下,就看长出来的是什么啦。年轻人,看你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啦!”

    达克直奔考勤处去请了两天假,然后出门回家,他要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思考一下该何去何从。

    还没等拦住一辆马车,那顶熟悉的圆顶白色红纹花帽又出现了,花帽下面,是罗伊斯铁青的脸:“哥们,来!”

    达克一怔,昨晚上还坐在一块把酒言欢烂醉如泥,这才几个小时,怎么一副吃了翔的模样?他知道这里不是说话处,跟着罗伊斯走进一家乌烟瘴气的小酒馆。

    酒馆里乱哄哄地,得大声喊才能听见对方说啥。没等他开口问,罗伊斯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坏事儿了!被人算计了!”

    “谁?”

    “德雷克商会那帮王八羔子!”

    “怎么会?那些奴隶不是一个都没跑么?还捎带着干掉一个三级法师逮住一个女人?”

    罗伊斯脸色铁青:“土晶矿石不见了!”

    “调虎离山?”

    罗伊斯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这回丢人丢大了!”

    “那可是十二大箱啊!马车拉也得三四辆吧?”

    “谁知道怎么回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们干的?”

    “刚才他们把箱子堆到商会门口了!”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打脸,肯定不能忍啊!但是,达克看着怒气冲冲的罗伊斯,很想问一句:“这么义愤填膺的,干你毛事啊?”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罗伊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要不是商会收留,我早就饿死街头了。昨儿个晚上那事儿,没看破敌人的调虎离山计,我也有责任!我要去把矿石抢回来!”

    达克呼地站起来:“你疯”

    “我忍不了!”

    “多少人去?”

    “就我一个。一旦失手,跟商会没关系。”

    达克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跟我说这个,是想……”

    罗伊斯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其实,我不知该怎么开口。跟我一起玩命、敢出头的兄弟不少,可身手够利索又配合默契的,只有你一个。我不指望你跟我去冲锋陷阵,咱俩全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

    “那你的意思是——”

    “我肯定是要死在里边的,让那帮人知道,汉密尔顿不好惹!但你不行,你还有远大前程。”

    达克没说话。

    罗伊斯接着道:“德雷克商会这几年嘚瑟得很,欺男霸女的事儿干了不少。苦主的状子都给压下来了吧?你申请张搜查证没问题吧?当然别说是去搜他们,就说出去打秋风垫饥困……”

    “警察在你眼里就这个鸟样儿?”

    “最起码我脸前头这个傻大个还是个好人——申请了搜查证,随便找个由头,大摇大摆上门去查,到时候说话横一点,那帮人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只要前边乱起来就行了。”

    “那你呢?”

    “你穿着警服从正门进去发飙把水搅浑,我从后面溜进去爆他们菊花。甭管我,只要乱起来,十分钟就行,十分钟以后,你走人!”说着,罗伊斯摘下头顶的圆帽放到桌上推过来:“这是我妈跳海前给我留下的,送给你了。这事儿凶多吉少,你不答应我不怪你。”

    “另外,”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纸包从桌子上推过去:“昨儿个晚上谢谢啦!从此以后,你就是商会的朋友,商会绝对不会让朋友吃亏。老大的一点儿意思,你拿着。”

    达克冷冷地盯着他:“照你——照你们老大这意思,我这条命,就值这点儿?”抄起那包东西砸罗伊斯怀里,“送你了,买点保命的玩意儿!滚!”

    罗伊斯感激地拍拍他胳膊,不废话,起身就走。

    看着罗伊斯义无反顾离开的背影,达克耳边仿佛又响起莫尔斯的话:“筹码不够,要么离场,要么玩把大的!”

    达克慢慢站起身来:“等等,我干了。”

    罗伊斯又惊又喜地转过身来。

    达克竖起两根指头:“我要是挂了,第一,想办法给我搞成殉职,别让我妹妹因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抬不起头来;第二,给她在商会里谋个安稳差事。”

    看看罗伊斯一脸的难以置信,达克嘿嘿笑道:“你以为我傻了,放着安安稳稳的警察不做,跟你去玩命?不不不,这身黑皮最多还能穿两个半月,还不如拼一拼,说不定能搞出点什么事儿来,正好借着你这事,干了!”

    罗伊斯一把攥住他的手:“只要老子没死,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达克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泥煤的,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你真是老子的灾星,自打碰上你,他女马一天玩一次命!帽子你拿回去,你一摘帽子死丑死丑的,辣眼睛!”

第十四章 余波(2)

    走到铁牙庄门口,罗伊斯犹豫:“哥们,敲门?八级炼金术师的大门,是那么好敲的?人家和咱啥交情啊?”

    “命都不要了,还要脸?”达克一巴掌拍在罗伊斯肩膀上,“就说咱来给他当免费的产品推销员——特么用生命在推销啊!甭管咱俩活不活,他的好玩意肯定打响名头了!”

    从酒馆出来,两人没傻乎乎地直奔德雷克商会去,要做大事,首先得把该用的家伙准备齐全。思来想去,觉得要找大杀器,还得找专业人士。于是在达克的强烈建议之下,两人第二次来到铁牙庄。

    达克话音刚落,门柱上通话法阵里传来温柔婉转的声音:“是达克和罗伊斯吗?乔治正在实验室,快进来吧,在客厅稍微等一会儿,我去叫他。”

    两人面面相觑,乔治的母亲居然如此好说话?简直匪夷所思。难道说,她是那种溺爱儿子到了不可救药,只要跟儿子沾边的人和事,豁上一切也要满足儿子所有要求的母亲?

    在机器傀儡的引导下,两人像上次一样来到客厅坐下,一边享受着上等咖啡,一边闲聊——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窃听法阵之类的东西,跟高级别炼金术师打交道,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过了一会儿,乔治的母亲一脸歉意的来了,低声道:“两位,实在不好意思,那孩子怎么说也不愿出来,我已经让老爷去叫他了,这孩子脾气挺执拗的,平时交往,给两位添了不少麻烦吧?我先给两位道歉了。”

    两个人惊得站起来,这事儿把乔治他爹都惊动了?上次虽然只是匆匆见一面,但老家伙一看就是毛都白了的老妖怪,两个人这点儿小心思糊弄糊弄涉世未深傻了吧唧的研究狂人说不定还凑合,要让那老妖怪亲自出马,还不把俩人生吞活剥了?

    再说,自己是上门求人办事儿的,怎么看人家这态度,倒像是亏欠了自己似的?

    达克赶紧摇手:“没有没有,我们昨天晚上遇上点事,紧要关头,多亏了乔治上次给我们的神器才保住一条命,我们是专门来道谢的。”

    乔治的母亲不好意思地说:“哪有那回事,乔治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摆弄个瓶瓶罐罐,做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要是能帮上你们的忙,那可真是太好了。”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眼睛里全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脸上似乎要放出光来,看得出来是真心为儿子的成就感到高兴。

    罗伊斯暗暗叹息了一声,有这样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母亲,居然还把母子关系搞成这样,这个乔治,估计不是什么好鸟,一会儿这交道有的打呢!

    他正想着,乔治的母亲忍不住问道:“正好乔治还没有来,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当时是遇到了怎样的情况吗?”

    两人和盘托出,隐瞒了贩奴那一段,只说是有人劫船抢货。

    听完两人的讲述,乔治母亲脸上笼了一层寒霜,秀气的柳眉微微耸立:“一个三级的不入流法师,也敢拿着心灵系法术出来招摇。用法也全然不对,应对更是顾此失彼。这种人……”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是摇摇头,“居然让你们遇到这种意外的状况,真是……这样吧,我送你们两位每人一件免疫五级以下心灵系法术的道具。”

    一句话把两人吓得差点摔地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俩人都懂,这样的道具太过于珍贵,真要落到两人手里,那大半个斯内尔港,不,大半个多兰德王国的法师、佣兵还不跟闻着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啊?

    达克双手直摇:“阿姨,别,你可别!我们可拿不起!”

    乔治的母亲愕然:“怎么?这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啊。”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因为这两个人没脸拿,他们来的动机就不纯!还好他们有自知之明,要是刚才答应了,就得归到骗子那一类里去了。”

    乔治沉着脸走过来:“你们两个,来搅和什么?”

    面对着怒气冲冲的炼金术师,罗伊斯多少有点心虚,没作声。达克坦然道:“向您表示感谢,昨天要不是您的精妙技术,我们俩就死在土匪手里了。”

    “出手的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有别的事吗?”

    达克面不改色,瞎话张嘴就来:“昨天您送给我的两件精品已经把所有见识过的家伙统统迷住了。您要不介意,我来帮您宣传,斯内尔港这边,我的话好歹也有几个人听。”

    罗伊斯瞠目结舌,你还真敢吹啊?

    达克却很坦然,一看对手这幅气冲冲的模样就知道这次不好谈,反正被撵出去和吹完牛被撵出去有什么差别?后者至少还能多蹭几杯咖啡喝,豁出去了!

    他面不改色:“您的发明可谓划时代的杰作,特别是开放式结构和简单功能接口,令人大开眼界。”

    乔治单眉微微上扬,一副“没想到你也懂这个”的模样,十足的瞧不起人,但达克敏锐地抓住了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喜色。

    “它能实现无穷无尽的法术组合,束缚它的,只有使用者的想象力,和那些动不动几万几十万的道具比起来,便宜又好使,哪怕是普通人都能玩得转……所以——”

    达克故意拉了个长音,等把乔治那番嘲讽味越来越浓的笑容尽情欣赏一遍后,把一副手铐咣当扔到桌上:“跟我走一趟。”

    罗伊斯猛的跳起来:“你你你——你疯了?”

    乔治的母亲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光明神啊!”

    乔治嘲讽的笑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讶,直勾勾地瞪着达克。

    达克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因为我是警察。”

    乔治没接茬,冷冷瞪着他。

    “您的发明可能危害公共安全——比如附魔三个火矢,威力以几何级数增加,相当于一个三级的火龙卷,在弥撒日的教堂里扔一下,轰!”

    罗伊斯和乔治的母亲目瞪口呆,这种全新的思路给他们造成的冲击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缓和的。

    乔治明显傻了,但很明显的,心智只短短一瞬就恢复了过来,甚至目光中还带有一丝认同的惊喜!

    达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搞不好给这家伙开了一扇地狱之门!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补救,乔治先开口了:“恐怖——分子?有意思,有意思,这个世界真是太有意思了!亲爱的先生,有人用菜刀杀了人,还要逮捕铁匠和杂货铺的老板?”

    达克反唇相讥:“您这玩意儿肯定不是用来切菜的。”

    乔治身子微微前倾,以一个侵略性十足的姿态压低声音道:“故意给我添恶心,想讹点什么是不是?”

    “只想提醒您肩负的责任。”

    乔治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乔治的父亲从楼梯上缓缓走下:“亲爱的乔,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是啊,真是理直气壮,冠冕堂皇。明明骨子里全是贪婪和欺骗,脸上却装得跟圣母一样,真让人恶心。”

    “那倒也不一定,你不是常说什么‘在水中的人不由自主’么?或许他们碰到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乔治无奈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算了,说这个也没有用。另外,善门难开,善门难闭啊。就凭完成了一个任务的交情腆着脸皮拱上门,那以后,这里岂不是要变成菜市场?”

    怒火从达克的心头升起,泥煤的,什么叫“拱”?把老子当成猪么?

    当啷一声,还没等达克发作,罗伊斯已经解下了背后的风灵刀,扔在桌上!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达克,走。”

第十五章 余波(3)

    “咱犯不着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罗伊斯掉头就走。

    达克也愤然起立:“不就是一个德雷克商会么?多大点事?死也喷他们一身血!”说着,用力一推桌子,屁股下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招呼也不打一个,掉头就走。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乔治的母亲忧心忡忡道:“要不要我去叫他们回来?”

    乔治冷冷道:“那就是我错了?”

    “不不,你没有,我只是,只是……”

    乔治的父亲摩挲着下巴道:“你的那个研究还需要实验品吧?这两个人怎么样?”

    “有点意思。德雷克商会吗……”

    “你刚回来可能不了解情况,德雷克商会背后是光明神教会。”

    乔治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两个人向大陆最大的势力发起挑战?蠢。”

    他父亲慢条斯理地道:“和你一样。”

    乔治嘲讽的笑容第二次僵在脸上。

    “他们身上有你的影子。或许,他们会成为解开命运节点的钥匙。就这样吧!”老炼金术师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意兴阑珊地挥挥手,“最近正好闲得难受,你要是决定好了,我也掺一脚。”

    乔治看看桌面上被弃若敝履的宝刀,若有所思。

    达克和罗伊斯怒气冲冲从乔治家出来,叫了一辆马车,直奔旧城区。

    戴着一顶草帽的老车夫问道:“去哪?”

    罗伊斯没好气道:“德雷克商会。”

    听着怒气冲冲的声音,老车夫笑了笑,没说什么。

    达克一拍罗伊斯肩膀:“就这么去?疯了?怎么也得准备一下吧?”

    罗伊斯微微点头:“黑石巷,斯内尔港最大的武器黑市。老先生,去那儿。”

    老车夫还是没说话,微微一点头,双手一抖缰绳,马车无声的起步。

    马车稳稳地前行,两人想起刚才在铁牙庄的遭遇,不由喟然。

    达克叹道:“我以为不要脸是个挺简单的事,只要别怕恶心就行,现在看来,我还是撂不下。”

    罗伊斯道:“从干了水手这玩命的活开始,我就一直琢磨,是要命,还是要脸。有时候我也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其他什么事儿,都是狗匹!可是,呵呵,不成啊!”

    老车夫忍不住道:“你们两个年纪轻轻,怎么开口闭口一股死气?这可不好。”

    罗伊斯道:“老先生,不怕你笑话,我们俩得去干一件必死的事儿。”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黑石巷那边有熟人么?那地方还是有点好玩意儿的,不过价钱也黑。眼力和运气都得好才行。”

    罗伊斯点头:“您说的没错,我虽说不是什么专业鉴定师,也多多少少见过些玩意儿,三级以下的宝贝还没看走眼过。”

    “那我就恭祝两位开眼见宝了。”

    黑石巷名为巷,实际是一条街,街口狭窄,只能容两车勉强并行。到了巷口,两人付了车费,跳下车,走进这斯内尔港著名的黑市一条街。

    每天都有无数人怀揣梦想和希望来到斯内尔港碰运气,极少数幸运儿得偿所愿,大部分人依然随波浮沉。他们中有些身怀一技之长又难入行家法眼,又由于种种见得光见不得光的原因无法被佣兵工会接纳,于是聚集到这里等待慧眼识珠的雇主;也有家道中落又中兴无望、为生计所迫只能做困兽之斗变卖最后一点家产的、快被债主逼疯的破落贵族子弟;还有那些丧心病狂的窃贼强盗,也常常拿着带血的贼赃前来脱手。

    这里找不到一件来路正的玩意儿。甚至有些东西是卖家从别人手里倒了不知道几手才入手的莫名其妙的货色,品质更是良莠不齐。说不定几千镑买到赝品,也没准百十镑就弄个神器出来。做买卖也向来是一锤子买卖,只要金币落袋,双方立马翻脸不认。愿赌服输,这就是这个自发形成的黑市的规矩。

    两人身上散发出的青涩不经事味道,瞬间引来了一票热心肠的商家。稀稀落落的人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好像从地底下钻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伙计,上好的熏香要不要,掺了龙涎香和焚魂草,甭管性子多烈的妞,闻上一闻,保你称心如意!”

    “发烟弹,发烟弹要不要?半径六米,伸手不见五指!诚心要,先试后买,这可是有攻有守的保命神器!”

    “我这个实在!淬毒匕首,见血封喉,没得救……嗝儿……”后边没声音,估计是被人挤来挤去一不小心划破道小皮儿,封喉了。

    一片混乱中,达克高举双手,大叫:“伙计们,伙计们,嘿,我们就是看看,看看嘿!”

    无数人的声音大叫大嚷:“看我的,看我的!”

    正在两人头昏脑涨之际,突然传来一声低沉有力的喝叫:“滚!”

    一名驼背汉子站在两人面前,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细麻黑布将他全身上下缠得严严实实,从头顶到脚趾,只有两只眼露在外面。

    这一声短促有力的低喝仿佛有什么魔法,人群瞬间石化,自动后退数步,虽然还是把两人围在中央,但好歹留出些空间,两人只觉得空气突然新鲜起来,不由多做了几次深呼吸。

    “买卖不是这么做法,乱哄哄,买谁的不买谁的?黑石巷的名声都败坏了!人家要什么,自己会挑!”

    看来这黑麻布驼子是这里管事的人物,随着他一声令下,一干人等顿时成鸟兽散。

    驱散人群,黑麻布汉子向两人抚胸一礼:“欢迎。福斯克为两位效劳,要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罗伊斯道:“武器。”

    “看来两位是头一回来,看到那块黑石头吗?”

    两人循着福斯克手指的方向望去,小巷一侧的墙上画着一个白粉圈,里面悬着一块黑石头。

    “一块石头五百镑,这边是五百镑区。要是石头上有个圈,就是五千镑,每多一个圈,价钱翻十倍——规矩该懂吧?”

    罗伊斯点头:“当然,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福斯克微微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了,两位,请了。”

    看着福斯克消失在小巷深处,两人收回目光,重新打量起东一堆西一簇的地摊来。

    一块破粗麻布平摊在地上,上面凌乱地摆着些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玩意儿,旁边再坐一个同样披着破麻布,头面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的摊主,一家店面就算开张了。

    达克问罗伊斯:“你有多少钱?”

    罗伊斯嘿嘿一笑:“最后一搏了,全部身家都在这儿,一万三千镑。”

    达克窘迫地摸摸口袋:“来的急,一共,呃,三十来个便士……没事儿,你挑你的,我这不还有件神装么。”

    “神装?”

    达克一拍身上的警服:“老子代表的可是公权力!谁敢搞死老子?”

    罗伊斯哑然失笑:“你知不知道有种死法叫失踪?”

    “不至于,不就是胡搅蛮缠朝死里赖么?还值得为了打发我这样的货色在铺面里动刀——买卖还做不做了?”

    “哥们,你又得给我顶刀了。”

    达克拍掉罗伊斯拍自己肩膀的手:“这他女马就是命啊!到时候你下手快着点!”

第十六章 余波(4)

    达克和罗伊斯开始逐个地摊淘宝,帮罗伊斯找便于潜入作战的装备,但二十个地摊转下来,一无所获,要么是假大空的骗钱货,要么是天价超预算。

    达克的耐心很快消失殆尽,问道:“全是些卷轴,就没有永久附魔的装备比如隐身斗篷一类的玩意儿吗?”

    面对达克的问题,罗伊斯很干脆的摇头:“那种东西戏里才会有。潜入的话,光仓库里设的真视法阵就够喝一壶的。”

    “真视法阵?干啥用的?”

    “怎么说呢,它能朝周围散发均匀的法力波动,就像是一碗盛满的水,哪个方向稍微一侧,就会朝这个方向溢出水来。只要有带法力波动的东西进入监测范围,破坏了法力平衡,它就会发出警报。别说是仓库,有些海船上要害处都有这玩意儿。”

    “没什么攻击力吧。”

    “真视法阵都很敏感,经常用来做导火线,哪个不开眼的小贼一脚踩上,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陷阱。”

    “试着解除呢?”

    “且不说仓促间能不能搞定,就算能,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个连环套——几个小阵套成一个大阵,拆一个一堆全响?”

    达克撇撇嘴:“照这么说没法办了?”

    “也不是,一是得有时间,二是找机会,说不定法阵设定者自己就把法阵解除了。”

    “那就等着撞大运吧,这玩意儿一般都放哪?”

    “一般设在比较隐蔽的角落比如门后、窗下之类的地方。”

    “哦,明白了……等等,这是什么?”

    达克的后半句是对一名摊主说的,说话的同时,他已经饶有兴致地在摊前蹲下来。

    他看到一把六棱角战锤,战锤大概六七十公分长,锤身有鸡蛋粗细,通体黑色,握把透出银亮的金属色,看起来像是在金属上浇铸了一层黑色粘胶又风干,难道是为了防锈?锤头棱边处也露出几丝银亮的光芒。

    但是,这把战锤的造型并不出色,一般的战锤锤头做工是重头戏,规则的形状有助于重量均匀分布,用起来才顺手,有些为了追求打击速度、减轻重量,特意把锤头镂空,挥舞时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先声夺人,十分犀利。

    看看眼前这家伙吧,锤头铸造得七扭八歪,六条棱边都不匀,边缘也不锋利,都裹着圆鼓鼓厚敦敦的黑色硬胶——这样的战锤,有什么杀伤力呢?岂不是跟警棍差不多了?

    看着达克一脸好奇,罗伊斯笑嘻嘻地在摊子前蹲下:“老板,这根警棍多少钱?”

    摊位后边的年轻人翻翻白眼,没作声,抬手一指标牌,上面分明写着:“战锤·狱眼晨星,七千四百镑。”

    罗伊斯把“警棍”拿在手里掂了掂,嘿嘿笑道:“老板,黑了啊。你自己试试这分量,里头绝对是空心的。锤子头造型不好,重量不匀——你再看看这胶,涂这么厚,这个做工肯定……”

    年轻摊主把一张装饰精美的羊皮纸卷拍在地上,罗伊斯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一下子就愣了:“证书?这东西竟然有证书?”

    达克的脑袋凑过来:“什么什么,什么证书?很值钱?”

    “三级以上炼金术师出品的精品,能代表个人特色的作品会制作证书,经过认证……那个价格,啧啧——”罗伊斯拿起证书端详几眼,嘿嘿笑着把证书又放下了,“证书上连个认证章都没有,可惜这张好纸……”

    摊主不耐烦的一把夺过证书,指着右下角的签名道:“睁开眼看清楚了,罗德里格斯的作品!”

    达克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斯?”

    “罗德里格斯,七级炼金术师,在炼金界名气可大着呢。”

    “七级?能高到哪去?”

    “知名度和九级也差不多了。邪术炼金术师嘛。被裁判所认定为异端,最后被炼金术协会和宗教裁判所联手干掉了——收拾一个七级需要两大机构联手,用脚趾头也该想出来这家伙是个什么水平吧?”

    “那这东西……”

    罗伊斯道:“他虽然给判成异端烧死,制作的东西倒是真不赖——嗯,还行吧。”

    摊主不屑地瞥他一眼道:“现在这把战锤是他的遗作。七千四,不二价。”

    “不行,太贵——你干什么?”

    罗伊斯在和摊主讨价还价,达克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一手托锤柄一手扶锤头,把锤头朝向自己的鼻尖。

    听到罗伊斯发问,达克把锤子递给他:“你看,锤头是星星。”

    罗伊斯按达克的握法,把锤头朝向鼻尖,果然看到了一颗扭曲的六芒星,他不禁失笑:“就这个?有什么象征意义吗?”

    “没什么,我就是看着顺眼。”

    罗伊斯无奈地叹口气,把锤子递回去。

    达克接过锤子,问摊主道:“锤柄是什么材料做的?”

    “破魔钢,就是懒钢。”

    “懒钢?”

    摊主道:“炼金材料,精钢添加别的乱七八糟玩意儿炼出来的,永不磨损,法术绝缘。”

    罗伊斯冷笑:“有什么用?这是武器,又不是盔甲!懒钢不是什么名贵材料,还死沉死沉的,做成箭头,十几步就落地,说不定还要废掉一张好弓。只能拿来做攻城武器破坏敌人的防御结界。我们拿来有什么用?”

    达克问道:“那么,趁法师施法的时候冲上去攻击,不就可以造成他魔法紊乱引发魔法反噬么?一下不就KO了?”

    罗伊斯撇嘴:“想打断施法?拿它和拿把小匕首的效果是一样的——它还没有匕首那么轻快。再说,这么重的家伙拿在手里,抡几下就没力气了。伙计,德雷克商会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还真以为,穿身黑皮他们不敢动你?到时候,还得靠手里的家伙!走吧,去别家挑挑。”

    摊主突然问:“你们要去找德雷克商会的麻烦?为什么?”

    “我是汉密尔顿商会的,他们抢了我们的东西,我去抢回来。”

    “汉密尔顿商会……你是——花帽罗伊斯?”

    “认识我?”

    “昨天刚听说,汉密尔顿的花帽罗伊斯,每天要砍一个德雷克的三级精英?”

    “呃……嗯,差不多算是吧。”

    “够爷们!”摊主霍地站起来,满眼都是兴奋,“你这是……”

    罗伊斯凶相毕露:“挑几样趁手的玩意儿,灭一群!”

    摊主激动得几乎跳起来:“真的?”

    罗伊斯懒得解释,只是哼了一声。

    “三千镑你们有没有?赔本我也认了!”

第十七章 余波(5)

    罗伊斯和达克对视一眼,不明白这家伙是唱的哪出戏。

    “要不是店给那帮忘八羔子给吞了,谁愿意到这儿来!伙计,没别的,德雷克商会有个叫黑牙莫森的,务必帮我搞死他!”

    这话一出,周围呼地凑过来一堆人!

    “谁?谁要搞德雷克商会?”

    “什么商会,那就是个海盗窝子!哪位这么牛掰?”

    “靠,俩毛头小子,行不行啊?”

    “你行你上,不行别比比!嗨,两位,我这有好货,看看这对蛇牙剜心匕,原价要五千,两千给你!”

    罗伊斯接过匕首细细端详:“看这弯月形的刀身,像是阿拉孛人的兵器。”

    “这就是阿拉孛人的兵器,看这血槽,看这刃口。”

    罗伊斯微笑道:“两千倒是真不贵。可惜,不合适。”

    “为什么,你双手短兵器不是出神入化么?”

    “刀身弧线这么大,刀刃这么细,用法肯定是捅进去再一扭,没治了。用来单挑绝对是一等一的利器,要是混战,哪有那个时间去扭那一下,万一捅进去拔不出来怎么办?兵器越是简洁直接就越可靠。谢啦。”

    罗伊斯数了三千镑递给卖战锤的摊主,达克抄起战锤,转身要走。

    “等等!”

    两人有些诧异的回头。

    “德雷克商会的老巢在皇都,这里是分部,地上五层,地下五层,地下最后一层是囚牢,关的是谁不知道。小心。”

    见两人要走,众人又如潮水退却一般呼地消失不见,但一双双热切的眼睛却在或明或暗的角落里闪动着。

    随后两人又转了几家摊位,最后罗伊斯选定了一对锻钢破甲锥,三十公分长,一头粗一头细,锥尖是百炼钢打造而成,两毫米厚的甲胄,手腕轻轻一抖就点出一个洞来,十分犀利。

    无论在哪一个摊位前停留,不管买不买,只要看见罗伊斯头顶的红白双色毛线帽,陌生的老板总要在最后加上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光明神教的人会在每周的一、三、五过去。”

    “抓住黑色老鼠的眼睛。割断最粗的绿线。”

    “先把屋子角挡住。”

    “谢谢,谢谢!”虽然听不懂,但两人还是一边道谢,一边把这些听懂听不懂的隐语记在心里,等到走出黑石巷,罗伊斯肩上多了一条鼓鼓的皮口袋,里面装满了各种打折买来的道具。

    “真是墙倒众人推啊,”达克擦把汗道,“德雷克商会怎么得罪这么多人。”

    罗伊斯道:“老牌商会发家,那个不是两手血淋淋地从尸体上搜钱?”

    达克挑了挑眉毛,嘴巴动了动,没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不一样,起码没有让自己人流血。贩奴什么的——光明神在上,您老人家咋没把这一条列为十诫之一呢?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原罪吧!车夫,来!”

    马车在两人身边停下,车夫欠欠身:“两位要去……咦,缘分啊!”

    达克定睛一看,可不是来时遇到的那车夫吗,于是笑道:“老伯,还真是巧啊,正好,再坐你的车吧!”

    “好咧,上来吧!德雷克商会?”

    “没错儿,麻烦您了!”

    “不麻烦,走啦!”

    两人钻进车厢,相对而坐,竟然一时无话。

    愣了半晌,达克先打破沉默:“时间还早,要不要,先去喝一杯?”

    “不喝了,酒精麻痹身体,影响速度,下次吧——嗯,下次吧!”罗伊斯连说了两个“下次吧”,还重重地加了一个“嗯”,仿佛不这样确认一下就再也没有下次。

    达克惨然一笑:“你们商会人死了都埋哪?”

    “哪有埋的地方?水手嘛,回大海。”

    外面车夫冷冷地哼了一声:“年轻人整天要死要活的,不知道你们脑子里想什么。”

    达克有点不耐烦:“老伯,少说两句吧。”

    “走投无路的时候,选中一个方向死命做去,说不定,路就通了。驾!”

    “老伯,前边警署门口停一下。”

    达克平静地说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他和罗伊斯知道,拿上搜查令,意味着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没有外援,没有周密的计划,没有强悍的实力,一个玩命的水手和一个连级别都挂不上、空有一身蛮力的警察,向斯内尔港势力最大的商会正面发起挑战,结果如何,不用问也知道。

    两人静静地对视,这一去,将成永诀。

    “值吗?说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我早该死了,苟活到今天是光明神开眼。今天,公仇私仇一块儿报,顺道还能认识你这么个讲义气的哥们,值了!”

    “我有啥义气可言?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我要闹到啥程度?”

    “按照警察上门讨擦鞋钱的路子来就成。别再过了,当心小命不保。”

    “闹大一点,你好下手啊。”

    “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家人呢。”

    达克沉默了一会,道:“你一死了之倒轻快,德雷克商会不会跟你们商会掐起来?”

    罗伊斯诡异地笑笑:“早晚得掐,计划不如变化快。和他们比起来,我们这边最不缺的就是行动派。”

    达克偏开头去,不再说话。

    或许是车厢里沉闷压抑的气氛四下蔓延让前边赶车的老车夫也不爽,他大声打破沉默:“今早上有个新鲜事儿,光明神教大圣堂三四十个人的队伍,叮叮当当的进了德雷克商会,你们知道不?”

    两人一愣,罗伊斯急忙问道:“光明神教大圣堂?不是在皇都么——皇都来人了?”

    “是啊,听说是一个什么鸟副主教的,昨晚上带着随员悄没声息来的,先到港口圣堂住了一宿。就刚才,喝,好全套排场,从港口圣堂出来,拖着圣堂主祭一块奔德雷克商会去了。”

    “老伯你知道他们来干啥不?”

    老车夫耸耸肩:“那谁知道。叫我说哪,八成是光明神教总堂派下来给下头人上上弦的。”

    “上弦?”

    “最近光明神教的斯内尔港分部闹得有点不成话了。啥闲事儿都不管,整天只顾着搂钱,那帮教士上头管不住嘴巴,下头管不住基巴,没听说么,”老车夫回头挤挤眼睛,“和教士一比,野猫都是纯情处男!”

    达克大笑。

    罗伊斯问:“你笑什么?”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个事儿了。就上个月,咱们的税官大人头顶绿油油了。是光明神教的教士给他戴的。估计税官大人咽不下这口气,发动皇都的关系告到光明神教总堂去了。”

    “那现在摆明车马去搞德雷克商会,这是哪一出?”

    老车夫嘿嘿笑道:“您没听说么?教士有权,商人有钱,官字两口吃遍天,百姓砸锅换咸盐。要没有德雷克商会穿针引线,哪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回商会教会可是亲上加亲了。”

    “卧槽,”达克动容道,“德雷克商会还兼着拉皮条的买卖?业务范围挺广啊。”

    “我明白了,”罗伊斯道,“德雷克商会是光明神教的铁杆,说向东不敢向西,这次的马屁拍的力道略大,惊动了上头,恐怕要把马拍趴下啦。”

    老车夫哈哈一笑坐直了身子:“八成是这么回事!这帮子货色,没一个好鸟,驾!”

    不多时,车子在警署门前停下,达克跳下车去取搜查令。

    车上只剩下老车夫和罗伊斯两个人。罗伊斯问道:“老先生,您……可不像车夫。”

    “是呢,车夫手背和手腕上哪有这么厚的老茧?”

    见对方毫不客气地承认了,罗伊斯笑笑:“小子才疏学浅,没什么见识,您怎么着也得是个大骑士吧?”

    “都忘啦,你说啥就是啥吧。”

    “您费这么多心思来点拨,小子感激不尽,不过小子已经走在黄泉路上,您的恩情,只能来世报答了。”

    老车夫叹道:“明明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却要为帮派义气白白丢掉性命,可惜啊!我看你骨骼清奇,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这里有修炼的秘法,你要不要学?”老家伙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摸出一排小册子,“十镑一本,难得的机会呀小伙子!”

    罗伊斯无语地看着突然进入神棍模式的老家伙,拍拍身后的口袋:“老伯,我刚从黑石巷出来,你说我还有十镑这么一笔巨款么?”

    “行,只要不死,来帽檐巷找我,这几本秘法,我非坑你不可了。”

    “多谢前辈栽培,咱们来生再见。走吧。”

    “不等你那朋友了?”

    “欠他两条命,看来是还不上啦,还等他干什么,走。”

    等达克出门,马车早走的没了踪影,达克略一思忖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连跳带嚷地拦车,说来也怪,越是着急,越拦不着。他一扭头回警署要马,结果被管理处告知出公家马要写申请。达克盛怒之下,摔门而去。

    等他好容易拦下一辆车,匆匆赶到德雷克商会门口时,却是一愣,正门堂堂正正地大开着,门口守卫一脸淡定,一派风平浪静的模样。

    坏了,要么是罗伊斯还没动手,要么是动手给人家放翻了,连个浪花都没打起来!

    后者的可能性趋向于无穷大啊……那,就得把他捞出来!

第十八章 捕鼠记(1)

    大厅里没多少人,有几分冷清,只有十几个人分成几拨东三个西四个的扎堆窃窃私语。和寻常摩肩擦踵的热闹景象有天壤之别。达克有点奇怪,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把心一横,吼道:“你们管事儿的呢?叫他出来见我!”

    一名侍者快步走来:“请问警察先生,您这是……”

    达克想都没想,一张嘴就给他扣了顶大帽子:“有人举报你们窝藏异端,图谋不轨——少废话,把管事儿的叫出来吧。”

    一瞬间,本就没多少声音的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一副曰了以后才发现是狗的表情看着他。

    这条子疯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达克没戴警帽,所有人目光刷的集中到他肩膀上扛的白楞楞一根杠上——肩章一根白杠,意思是初级警员,实习期。

    “卧槽,我没看错吧?肩上一杠还特么白的,临时工?跑这儿撒野来了?”

    “异端?你女马异端!离光明神圣堂就一条街,还异端?就算有,也轮不到你这一根杠的黑狗吊毛来问!”

    “说什么哪!那有什么异端!一会看这傻缺怎么死。”

    “我看他这做派像是正儿八经条子讹擦鞋钱的路子——他们署长见了咱老大恨不得跪舔,他来打秋风?喝高了?”

    “先别着急,来者不善啊,单枪匹马砸场子,各位,你们信么?“

    “今天这事儿邪乎嘿,老大前脚刚给神棍提溜走,后脚立马来了条子!我看没那么简单。先听听他怎么说。”

    达克不知道周围人都嘀咕什么,两步跨到前台柜台前,钵头大小的拳头咚地朝台面上一擂,本子墨水瓶羽毛笔什么的飞起一尺多高,一只装了半满的咖啡杯直接震翻在地,当啷一声:“少废话,叫你们管事儿的出来!”

    领班一看不好,赶紧从柜台后走出来:“警察先生,您息怒,我们马上去喊会长,您先去休息室喝杯茶,稍事休息如何?”说着,取出雪白的手巾给达克擦拭弄湿的衣袖,就这一贴一擦的功夫,领班手腕轻轻一抖,一枚四四方方的硬纸包就滑进达克袖子里。

    做买卖不易,无论官员僚属、神棍佣兵,还是黑道大佬、地痞混混,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就算买卖做到德雷克商会这种首屈一指的规模,该做的规矩还是一点不能省。纸包里提前装好点散碎零钱褪色首饰一类的小玩意儿,趁着跟人套近乎的功夫手腕一抖,悄没声息送过去,这有个名目,叫振衣送鬼。当然要是客,送上的自然是价值不菲的金珠灵丹一类实打实的宝贝,要是小鬼,看情况意思意思就行啦——跟这儿摆谱?还真不知道醋多酸盐多咸?

    纸包的四角故意折成尖角,送进袖管后会十分不舒服。如果是高手,在接到纸包的同时就会暗暗抖腕拧肘调整纸包方向,免得纸包在袖子里支棱着怪刺挠的慌,可达克愣是一动也没动,纸包送进袖管半天了才龇牙咧嘴朝外掏,那笨拙的样子看得周围人都暗自发笑。

    领班手腕一抖,衣服一振,就知道对手是个菜鸟,不由暗笑:果然是不入流的小鬼,就这本事还来这里叫板?知道厉害了吧,还不麻利地团成球状圆润离开?

    当达克在大厅里龇牙咧嘴耍宝的时候,五楼的一间大厅里,两名中年男子正坐在一整块巨大的水晶透镜前,看着透镜映在白墙上的影像。看了达克的表演,两人相视一笑。

    左边那个额前一绺棕灰色头发的男子笑道:“真有点山雨欲来的意思了,你说是不是,伯纳多?”

    右边那个男子左颊上有一颗巨大的黑痣,一开口那颗黑痣也跟着一抖一抖:“这小老鼠是个圈套?是谁在针对我们?老大不在,胡里安你说了算。你觉得呢?”

    胡里安道:“圣教突然派了一位副主教下来,这很可疑,我们这边不能让他们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老大能顺利地把他们引到港口那边,说明他们对咱们的计划一无所知,眼下家里绝对不能乱。”

    伯纳多点头称是,朝影像一抬下巴:“你说这小老鼠什么情况?警服是真的,身份也确认了,正儿八经的巡警,正儿八经来闹事儿的。”

    影像里,达克好像一头正在愤怒喷吐致命毒焰的巨龙,口水四下飞溅,指手画脚地发泄着自己的怨气,领班和一众侍者没得到上级的指示,不敢轻易动他,只好点头哈腰陪小心。达克见对手怂了,果断进入人来疯状态,上蹿下跳,气焰越发嚣张。

    高高在上的两个旁观者忍不住一起笑起来。胡里安道:“你还别说,罗德里格斯虽说死了,留下的这套叫什么东西来着——系统,对,系统,还真不难用,比一般的魔法影像清楚多了,这小子的口水沫儿都看出来了。”

    伯纳多点头称是:“抛开异端思想不谈,他把整座楼看做一个整体,把法力回路看做血脉,充斥其中的法力因子看做肌肉的想法确实是个天才的构想。现在商会里蚊子叫也能听得到,就是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一群猛虎啊。”

    “应该没有,各家商会包括汉密尔顿都很平静,佣兵工会和港口卫队、警署都没有异常调动。”

    “圣堂那边呢?一帮白吃饭不干事的神棍——皇都大圣堂派了二三十个人过来居然连屁都没放一个,白瞎了这些年把他们喂得那么饱!你说会不会他们掉头咬咱们一口?”

    胡里安阴森森笑道:“这反倒是最不用担心的,这么多年了,圣堂那点儿本事咱们还不知道?有些事,他们不光知道,还卷了进来,真要追究起来,大圣堂先收拾他们!这会儿他们也正头疼着怎么捂盖子呢,哪有功夫给咱们上眼药?至于这小子,先多少给他两个,看看能不能打发走……咦,这是——”

    砰的一声,达克将一张搜查令重重拍在桌面上:“你们这些奸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举报信堆上了天,老子来是搜查的!”

    五楼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这小子来真的?不要命了?”

    更让两人震惊还在后面,达克或许是演得太投入忘了自个儿姓什么,咆哮道:“所有库房,统统打开,老子要挨着搜!不就上五层下五层吗?”

    两人同时腾地站起来:“这老鼠留不得了!”

    不少人都知道,德雷克商会斯内尔港分会的总部通海楼是幢上五层下四层的建筑。只有高层的几个人知道,其实在地下四层之外,还有一层,专门进行特殊试验和关押重要人物。这小子是这么知道的?

    一旦那些试验、那些人物暴露出来,不要说皇都大圣堂派来的特使必然雷霆震怒,就连本地早就被喂饱了的圣堂、警察署,都要一起反水!

    到那时,一个弄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伯纳多沉声道:“我下去收拾这小子。”

    胡里安一摆手:“不用,让他搜,引他往下走。引到负二层做了他!叫一二两层的弟兄立即戒备,我琢磨着,这小子一到负一层,外边的伏兵立马就得有动作!”

    伯纳多道:“好,我去第二层守着,预备不测。这里你来坐阵。正好看看这套什么……呃,系统的威力!”

    看不见的天罗地网,在悄无声息间悄然张开,而达克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二十章 捕鼠记(3)

    库伏以走到负一层楼梯间门口的时候,刚好听见奥莉薇娅拔了一个高调,那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就在差不多同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子嘶吼,紧接着是交织在一起的男和女的粗重喘息。

    库伏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好久没碰女人了,商会里的女人没有伯纳多的同意不敢动,外头又不能去,真是憋也憋死,现在隔着一扇门就有活生生的春宫图,不看白不看,他眯缝起一只眼,朝半掩着的门缝凑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长长的金发,哦,小美人是被按倒在地的,背朝门缝,这个位置太矮,得蹲下才能看见。什么,傻大个偷袭?别逗了,就算是大力神,一发完毕也成了软脚虾!早晚是个死,还在乎这一会?再说了,老子这不也是侦查敌情么!

    库伏以来了个扎扎实实的深蹲,哦哦!这纤细的脖颈,这雪白的脊背,那要命的两大团虽然看不见,但就算是从后边看,也能瞥见侧露出来的一抹丰腴。

    库伏以贪婪地欣赏着,白皮婆子大多皮肤粗糙,毛孔粗大,号称能塞进芝麻,眼前这段雪白却像是一整块无暇的白奶油!不用摸也知道,手感绝逼上乘!

    库伏以痛心疾首地咂砸嘴,可惜,可惜了,好啥都让狗曰了,泥煤的,泥煤的!

    咦,这是什么?门轴合页上的长钉,被抽掉了两根?痕迹还很新,这是……

    轰的一声巨响!好像高山突然炸裂!巨大的实木门板,毫无征兆地被巨力从内而外撞击,把干瘦的库伏以像拍苍蝇一般拍在墙上!

    库伏以发出一声人不像人鬼不像的惨嚎!

    这力量是如此之大!把整扇门都别了下来!沉重的门板重重地把他砸在下面。

    他手中的甩刀飞出老远。

    左肘和左前臂被完全夹碎,要不是拼尽全力侧了一下身子,用左手挡了一下,这一下拍击就能把脑袋夹扁!

    库伏以差点把舌头咬断才让自己没有因巨大的疼痛昏厥过去。他知道让人算计了。

    暴怒的实木门板因为有了他这个肉垫缓冲,脾气平复了不少。库伏以看准时机,深吸一口气,就地打滚,想从重压的门板下逃出去。

    更为磅礴雄浑的力量传来!

    咚的一声,一只穿着厚重警靴的大脚,重重踩在门板上,把库伏以压在了下边,他刚才和墙面,现在是和坚硬的橡木地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达克把库伏以死死踩在门板下,像踩住一只被捕鼠夹夹住的老鼠,一只手揪住他的头发——尼格鲁人有头发,也算是罕见——一只手提着战锤,俯低身子喝问:“罗伊斯在哪?”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叽里咕噜的尼格鲁语。

    “不懂大陆通用语?我教教你。”达克松开他头发,轻轻一碾脚尖,库伏以立即大叫:“别踩,别踩,我说……我不知道啊,哪有什么……嗷!我说,我说,松点,松点!”

    达克脚尖微微一抬,库伏以一扭腰就想往外蹿!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自上而下捣来的战锤一家伙捅穿了厚厚的门板,顶着他的腰眼把他结结实实按在门板下面:“再不老实,老子捣出你屎来!”

    就在刚才这一蹿之际,库伏以看清了,达克全身上下衣衫整齐,神完气足,哪有一点放纵后的虚弱?而一旁正在啜泣的奥莉薇娅,虽然外面的套裙已经被扯成了碎布条,遮住要害处的内衣却连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你,你,你是怎么……”

    腰间战锤杀气腾腾地朝下一按:“说!罗伊斯关在哪?”

    “我、我、我不认识什么罗伊斯!也没抓住过叫罗伊斯的人!”

    达克一愣:看这家伙急切的样子不像说假话,难道罗伊斯还没到?不可能,他坐马车先行一步,没道理落在我后面啊?

    库伏以趁着达克愣神的机会大叫:“小子,快放了我!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放了我,一会儿我给你说几句好话,放你出去,要不然,叫你死无全尸!”

    “哎哟哟,现在谁在下边啊?还这么牛掰?”

    “一个实习期的小警察,也敢动老子?告诉你,你们警署的破门脸子,还是他女马商会指头缝里漏给你们的哪!”

    “啧啧啧,这破事我还真不知道,真好,真牛,接着说,还有啥牛掰轰轰的事,说出来让老子开开眼。”

    库伏以裂开嘴嘿嘿一笑:“今年五月教堂那把火你该知道吧?”

    达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干的?三个凶犯不是都死了吗?”

    连一旁奥莉薇娅的表情也同时凝固了。

    库伏以哈哈大笑:“能办出这么漂亮事的,会简简单单就死了?”

    达克摇头:“教堂里都是平民,你他女马怎么不去圣堂杀人放火呢?要能搞死那里边几个,说不定老子还要给你叫个好呢。”

    “对我们这些尼格鲁人来说,有区别么?”

    “别我们我们的,就你一个,你就是一杀人纵火强女干在逃犯。”

    “在你们眼里,老子连人都算不上,管你们什么狗匹法律!”

    达克叹息着微微摇头:“在你说这话之前,老子本来想把你当个人看的。”

    库伏以狞笑道:“那你说怎么着?把老子抓回去吧!且不说你走不走得出这个门,就算把老子抓回去,只要老子一口咬定没有,你的话就是个屁!老子背后有商会,你有什么?”

    达克的眼神第二次凝固。

    他知道这人渣说的话很可能是事实。

    事情闹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无法退让了。德雷克商会不可能让你这么个菜鸟巡警砸了场子还大摇大摆全身而退,更何况还知道了他们有个地下五层?

    就算光明神下凡把自己带出去,回到警署怎么说?德雷克商会窝藏一级凶犯——已死的凶犯?已经结了的案子,还指望那群只会和稀泥的家伙把它再翻起来?

    库伏以凶相毕露:“今天这事,你怎么说都不会有人信!”

    达克嘿嘿笑着点点头:“没错,你说的还真都是大实话。就算把你带回警署都不一定管用。”

    “那还不快把老子放了?”

    达克狞笑:“不,今天,就这儿,咱把它了了。”

    达克手中的狱眼晨星划过一道黑光!

    一声惨叫!库伏以的右膝盖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酱!

    “你,你,你是……”

    达克一脸无辜:“我是警察啊,发现在逃的凶犯,凶犯拒捕,被我击毙——反正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对不对?刚才这一下,爽么?这是那些被污辱被虐杀的女孩子的仇。”

    呼啸声再起,库伏以右肩粉碎!

    “啊,啊——”

    “这是那些无辜的神父和修女们的仇。”

    第三击落下!库伏以左腿直接被门板挤飞了出来,带着一道长长的血光吧唧一声糊到墙上!

    叭的一记耳光,生生把即将疼晕过去的库伏以抽醒过来。

    “疼吗?”达克平静地用狱眼晨星挑起库伏以的下巴,“你现在所遭受的,连那些可怜家庭所遭受的万分之一都没有,不够,不够!可是呢,你这条烂命,也就这样了。来吧。”

    说着,达克一脚踹飞了压在库伏以身上的门板,对准他的脑袋,将狱眼晨星高高举起。

    “这是为了被你蔑视和践踏的正义!”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长嘶吼,奥莉薇娅死死攥着库伏以掉落的甩刀,像一头发了疯的母豹,朝达克直冲过来!

第二十一章 捕鼠记(4)

    达克目瞪口呆地看着奥莉薇娅从身边呼啸而过,高高举起库伏以掉落的甩刀,一刀捅向了库伏以的脊背!

    “恶魔!恶魔!”

    姑娘狠劲儿是有,动作笨拙,逮着肩胛骨下刀,落刀手腕还歪歪扭扭的,差点割着自己。

    “还我爸爸命来!还我妈妈来,还我姐姐来!姐姐,姐姐!”

    又是一刀,又是没捅正地方。

    达克一阵心酸,被关在教堂内的人一个出来的都没有,这姑娘全家都没了啊。他冷冷地看着,没有阻拦几乎发疯的姑娘。

    姑娘发疯了,内衣带子松了,露出不少雪白的肌肤也不管,骑在库伏以身上,一刀一刀又一刀,眨眼的功夫,库伏以的脊背就给捅成了蜂窝,可每一刀都不致命。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刑罚吧!

    捅了一阵,姑娘累了,节奏变慢,每一刀,都要哭号几声,高高举起,狠狠落下,再哭号几声,再举起,再落下。

    “人渣!”

    “杀人犯!”

    “恶魔!”

    喉咙里咯的一声,库伏以眼珠黯淡了。

    姑娘并不清楚仇人已死,直到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看着仇人全无气息,才放声大哭起来。

    达克解下警服抛给姑娘,转头朝负二层走。

    “等等!”奥莉薇娅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全身上下软绵绵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你……谢谢,谢谢!”两句话说完她又开始抽抽搭搭。

    背对着她的达克露出了一个满足的微笑,他也不知道这喜悦是来自于击败了对手,还是得到了姑娘的感激,抑或是正义得到伸张的快意。他没有停下。

    “你叫什么名字?”

    “警察。”

    “臭警察,你把人家脚底都挠破了!”

    这句话让达克停下脚步,他依然没有回头,背对着奥莉薇娅道:“要是能活下来,我再给你赔礼道歉。”

    “你……咦?啊?”

    奥莉薇娅傻傻地看着达克突然掉转头噔噔噔的走回来,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伯纳多,伯纳多你在吗?”

    当奥莉薇娅冲上去把库伏以捅成马蜂窝的时候,二楼监控室通话法阵里,传来胡里安的声音。

    “什么事?”

    “那个库伏以是怎么回事,这么臭烘烘的一泡大粪,是怎么到你碗里去的?”

    “卧槽!胡里安,我可是给你通报过的,你不点头,我哪有那个胆子!”

    “你通报说招了个挺会玩刀的尼格鲁人,可没说招了个逃犯,咱们商会不是人渣集中营。”

    “老大那边我会解释,现在怎么办?那女孩有点儿吃里扒外的意思,要不要……”

    “别动她。现在非常时期,稳一点。先把那小子拿下。我给你授权,三级以下,不管战士弓手法师盗贼,随你挑——捉活的。”

    “一头蛮牛而已。”

    “每年让牛斗死的斗牛士海了去了。重申一遍,要活的。要不然,你就算抹了脖子也平不了老大的怒火,好了,下边看你的了。”

    通话法阵变成红色,胡里安那边切断了通话。

    伯纳多摩挲着脸上的巨大黑痣,目光转向一旁静静坐着的巨汉:“拜尔金,你觉得怎么样?”

    巨汉眯缝起眼睛看看把警服抛给奥莉薇娅的达克,沉声道:“是条汉子。脑子也灵活。叫我说,不如往下边几层放放,配合阵法和机关拿下。”

    “怎么,你也没有必胜把握?”

    拜尔金哈的一笑:“俗话说老鼠急了咬猫,他单枪匹马冲进来,肯定有死战的觉悟——跟这样的对手交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什么意义?”

    “这种人心高气傲,用阵法和机关逼他就范,不会真正心服。另外,五级剑师,还怕一个无名小卒?”

    “级别这种东西向来靠不住,比如汉密尔顿商会的花帽罗伊斯,也就是个二级的剑士实力,还不是一天砍一个三级?”

    “够了!”伯纳多狠狠一拍桌子,“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去,还是不去?”

    “你说了算。”拜尔金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去整理装备,重甲剑士披甲麻烦,你懂的。二十分钟以后,告诉我那小子在哪。回见。”

    一离开监控室,拜尔金满脸的慵懒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灼灼的目光和微微翕动的鼻翼。

    “有意思!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如果是后者,那后手在哪呢?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亮出来了吧?这么勇猛的年轻人,变成弃子,实在可惜,还是说,背后之人想白白牺牲掉他?像是下棋,小兵拱到底,摇身一变就成了王后。你能走到哪一步呢?”

    一名侍从急匆匆跑来:“拜尔金先生,要出击吗?请问备战等级?”

    “最高。”

    “全……全副武装?对付一个——”

    拜尔金一摆手:“真正的战斗,就快来了。那小子天生神力,我热热身也好。”

    “遵命!呃……您说真正的战斗是——”

    “如果连应付一场由无名小卒发动的突然袭击都手忙脚乱,这么低的决策效率和行动力,如何震慑对手,又如何让盟友安心呢?”

    “呃……德雷克是不败的!”

    “哈,希望如此吧。走吧,动作快点,争取在负二层拦住那小子。”

    拜尔金一出门,伯纳多又一次狠狠拍响了桌子。

    老子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跟老子作对!

    往上走的路,为什么这么难!

    钢手胡亚科战死,魔能犬杜邦战死,好不容易搞到一个尼格鲁炮灰,还指望着培养成嫡系,连屁都没放出来一个就被干掉了!

    你们笑吧,尽情的笑吧,但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老子!

    那个鸟胡里安,不就比老子高半级么?授权授权,授你女马权!老子就调用五级人员了,就先斩后奏了,怎么地吧!只要赢,谁还能说三道四!

    就在伯纳多呼吸节奏渐渐趋于平稳之时,他突然发现,从魔法影像里,达克噔噔噔又走回来了,居高临下的注视他!

    伯纳多一惊!这小子能看见我?!

    影像中,达克笑得十分狰狞:“德雷克商会的人渣,真视结界放在屋角,以为我不知道么?”

    伯纳多惊得站起身来。

    “像老鼠一样钻在洞里,像蛆虫一样在粪堆里打滚吧!你们这些人渣!或许我将死去,但终有一天,一切罪恶都将被清算,我在地狱里,等着你们!”

    一只巨大的靴底在影像中无限放大!

    伯纳多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一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心神,看着已经变成一片灰暗的影像,他再也忍不住,发出尖利而高亢的嚎叫:“宰了他,给我宰了他!”

第二十二章 捕鼠记(5)

    负二层是一条又长又直的甬道,用力望去,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负三层入口。

    整条长廊十分幽暗,墙壁内置的长明灯居然是不祥的暗红色。

    似乎是故意为之,墙壁坑洼不平,在跳荡的幽暗红光下显得分外诡异,纯黑与暗红交织成浓重的血色,在身体四周弥散开去。

    达克提着狱眼晨星,小心翼翼地走在一片黑红色的血中。

    好运气估计到此为止了吧?德雷克商会的好手多得像沙滩上的贝壳,随随便便找个人,就不是自己能对付的。话说回来,刚才还真是有意思呢,居然找了一个啥本事都不会的偷窥狂来对付老子?这种杂鱼,有什么用啊?最起码,来个带级别的对手也行啊。

    现在正被人盯着吧,一个人也没有,难道会有什么杀人的机关启动?比如墙壁里的暗箭,通道尽头的滚石,突然出现在脚下的带地刃的陷阱?

    达克的步伐越发缓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探出,试过,拿住劲儿,才把这一步踏实。

    前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达克使劲眯缝起眼睛朝前看,灯火太晃了,又太昏暗,似乎是个不太规则的长方体,啥玩意儿啊,衣橱?

    衣橱上突然亮起一个亮蓝色的白点!

    达克本能的感觉到危险,身子一矮,嗖的一声,一杆锋利的长矛宛如一道银色的彗星,贴着他的右肩飞了过去!

    如此迅捷!以至于在视网膜上留下的不是一杆长矛,而是一根长长的银色彗尾。彗星的头部,一头扎进了甬道入口处右上角的长明灯下方,砖石四溅。

    下一步,巨大的嘶吼声从达克头顶的内置通话法阵里响起,在通道里嗡嗡回荡。

    “拜尔金,你为什么把真视法阵破坏了!”

    大衣橱缓缓地朝前挪动了一步,达克这才惊讶的发现,这大块头是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巨大的板甲甲块把他整个身体完完全全包裹起来!

    大衣橱缓缓地开口了:“伯纳多,这是我的战争,闭嘴,要不然,我把通话法阵也废了。”

    达克可以听到通话法阵里传来的浊重呼吸声,奇怪,里面那个叫伯纳多的,怎么听起来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

    “小老鼠做的不错,宰了那个尼格鲁人渣,我很喜欢。”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衣橱先生。”达克指指头顶,“这样说不会给你惹麻烦?”

    “哎呀呀,失言了啊。所以要收拾掉你将功赎罪。我叫拜尔金,五级重甲剑师,着装完全。”

    “达克,斯内尔港警署实习期巡警,级别……不知道,着装……没有。”

    拜尔金道:“你的战斗我看了,天生神力啊,单纯论力量,大概两级半。”

    达克嘿嘿笑道:“不过两级半的差距。”

    “确实不多,大体上就是刚长出毛的小老鼠和成年男子的差距吧。”

    “再加上打架经验,差不多算少年吧?”

    拜尔金哑然失笑:“故作镇静加佯装自大,想让我放松警惕?冲你这点小心思,给你升一级,成年老鼠吧。站好,别动,一下解决。”

    达克凝神屏息,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级别差距太大太大,唯一的胜机,在于对方犯下错误,而且,在这之前,要想方设法从对方攻击下活下来!

    但是,对方的战意似乎并不坚决?还是说,像猫捉老鼠,先尽情戏弄个够,然后一爪拍死?

    覆面头盔加全身板甲,看那个厚度,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法术回路,搁战场上都不一定挂掉!左手那面巨大的塔盾快赶上门板了!右手骑士长枪足有两米多长!腰间既有短柄战斧,也有短剑,背后斜背一张长弓,另外还有五根投枪,每根的枪杆都有鸡蛋粗细——刚才扎爆真视法阵的就是这么一根家伙。

    武装到牙齿啊,这分明是重装长枪手冲阵的节奏么?站在那不动让老子敲都不一定能敲得动!谁给老子推辆弩车来?

    骑士枪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一道银光划过,拜尔金的骑士长枪变成了长长一条银白色长龙,一头握在手中,另一头突然伸长,朝达克直刺过来!

    骑士枪还会延长?

    达克给吓了一跳,还好脑子没傻,身子往后一仰,长长的银龙擦着他身体掠过,一头扎进甬道远端门边的石墙里,顿时碎石四溅,由于离得远,石头被捅碎的哗啦声都有些模糊了。

    卧槽,攻击距离这么长?你还背着投枪干什么!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大喊:出手的长枪没有攻击力,看敌人,看敌人!

    两只眼珠只来得及转过来一只,一个巨大的银白色身影如同飞驰而来的破碎锤攻城车,轰隆隆撞来!

    达克使尽力气拼命往旁边一躲!

    长长的骑士枪像一根被抻长的橡皮筋,把巨大的银白色身影扯向甬道另一端!

    坚硬的花岗岩地面被踩的碎石四溅!巨大的身形掠过产生的风压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达克暗自庆幸刚才精力比较集中,没有傻乎乎地盯着那根枪看,要不然,两米高半米宽半米长一个大铁疙瘩,这么快的速度撞上,还不砸成一张肉饼?

    密闭通道里,四下飞舞的烟尘久久难以散去,遮挡了达克的视线,也不知道那家伙去了哪。

    达克没敢乱动,他在紧张的思索对策。

    看体型,这家伙的力量未必输给自己;论装备,自己相当于裸奔;拼速度,重甲剑士速度远远不及自己,但是看刚才这一家伙,分明是有变相提高速度的技能!至于法术……反正我是不会,不考虑。

    “最后一块短板也补齐了吗?死路一条吗?又要拼死一搏吗?”

    达克握紧狱眼晨星,头盔的护甲一般不会太厚,基本是用来防备箭矢的。如果用钝器击中对方头部,就算无法破防,也足以引起脑震荡了。

    “五级剑士,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击中头部?必须出其不意,除非——”

    混沌烟尘中,银白色亮点再次闪耀!

    “又来?第一次没打中,第二次就能打中么?”

第二十三章 捕鼠记(6)

    事实上,当达克第一次闪过拜尔金的“龙咬”之后,拜尔金已经很惊讶了。

    无论是战技还是法术,释放过程都差不多,发动前要准备——被称为“蓄力”或“咏唱”,发动后要调整姿态——被称为“硬直”。无数高手为此伤透了脑筋。技能级别越高这两个阶段用时越长,蓄力过程被打断或硬直状态下被攻击都是十分可怕的,法师弓手这类体质弱的也许直接就被法力反噬干掉,战士则很可能被别人的节奏拖着走——离挂掉也就不远了。

    也有些技能可以发动时不蓄力,发动后无硬直比如低级的物理攻击类;或者高级别人物使用低级别技能,可以大大缩短这两个危险的阶段,还有一种情况,同一系技能连续使用,用前面的技能来缩短后面技能的蓄力和硬直时间——这需要至少二级以上的水平才能做得到。

    “龙咬”是个四级技能,拜尔金是五级剑师,有两秒钟蓄力和三秒钟硬直,这就已经把时间缩短一半了,碰上懂行的,绝对要惊呼出声。技能分两段,第一段突刺,第二段高速拉扯——虽然运动方式简单了点,但胜在速度快,力量足,哪个不长眼的敢正面硬刚着装完全的重甲剑师?压也压个半死。

    但没想到的是,小伙子居然闪过去了。这是何等敏捷的身手?说好的大个子速度慢呢?

    好吧,自己得承认,是有那么点儿爱才之心,是多多少少放了点儿水,攻速没那么快,但也不是普通人能躲开的!按照构想,应该是小伙子被撞飞受伤,然后自己收拾残局,再然后把他收到麾下……这和剧本不一样!

    瞎猫碰上死耗子?唔,有可能,速度一降低,技能的整体效力被破坏了不是一点半点,一定如此,既然是偶然性事件,那就……再来一次!

    “龙咬”第二次发动,这一次,拜尔金稍稍提高了速度。

    长枪锋芒一闪即逝!拜尔金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另一端。

    着装完全的重甲剑师好像一架重型耕犁,轰隆隆来回碾了两遍,这一层的漂亮花岗岩地面算是彻底完蛋了。碎石飞舞,烟尘斗乱,四下弥漫着呛人的粉尘,整条通道笼罩在一片混沌当中。

    拜尔金心一沉,又被闪过去了!突刺的时候枪头没有任何触感!

    但是,明明速度提高了,为什么硬直时间比刚才还要长?而且,这不平衡感是……尼玛有人在我背上!

    大惊失色的拜尔金猛回头,看到一柄黑色的战锤正对准自己的面门,呼啸而来!

    弥漫的烟尘遮挡了视线,但隆隆的声音却一清二楚,重甲从身边掠过前、错身而过的一刹那和掠过后的声音,达克完全烙在脑子里。当隆隆声第二次传来时,他毫不犹豫地探出手去。

    作为警察,伸手拧胳膊抓肩膀的动作那是标准得不能再标准,迅速得不能再迅速了!

    斯内尔港的扒手可是见多识广,能溜就溜,能赖就赖。警察出手要是不能一击中的人赃并获,说不定还要反过来给投诉一轮。

    为了不让自己蒙羞,这小半个月,他床板都拧碎了三块,配合强悍的力量,骑马逆行飞马抢夺的那帮马上飞,见了他得绕道走!

    为了全面防御刀枪的砍劈和穿刺,拜尔金巨大的板甲上遍布沟壑起伏的锻纹,简直是天然的抓手。

    重甲剑士与自己错身而过的一刹那,达克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牢牢攀住那高高耸起的肩甲,巨大的甲胄好像一辆庞大的马车,载着达克直驶向走廊尽头,在将停未停的之际,达克使出全身力气,死死扣住十指,抵御即将到来的因停步而产生的巨大惯性。

    要是给甩到墙上撞晕了,那才叫衰呢!

    巨力排山倒海而来!

    达克有力的双臂仿佛两根铁杆,牢牢焊在甲胄上,巨力将他身体猛地向前掀起,没有掀动,紧接着向后复位!

    达克身子一震,他能感受到冲击力正在迅速散去,拜尔金的脑袋,在他眼中,这一瞬间如同山般大小!

    高高举起的狱眼晨星呼啸落下!

    拜尔金是久经战阵的老将,突如其来的攻击虽然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但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当下猛地一甩头,就听当的一声脆响,坚固的头盔被蛮横的力道硬生生撕掉了一个角,扯掉的金属片被直接砸扁在厚重的肩甲上!

    不对,这个力道绝对不是全力一击!是个回旋劲,这小子在借反震力道蓄力!

    拜尔金想都没想,右手抛下长枪,抓住腰间的精钢短剑,猛地向上一撩!

    一道雪亮的银弧只闪了一半便骤然熄灭。

    又是当的一声,达克蓄力并未蓄满,打击目标也不是拜尔金的脑袋,而是他抽出来的短剑!

    锋利的剑锋与坚硬的锤头相遇,陨星铁九次精锻打造的剑锋,居然削不断那把锤头!

    当的一声悲鸣,剑身偏折九十度!

    锤头借势荡开,蓄力!

    拜尔金抛下无用的短剑去摸腰间短斧,达克蓄足了力气,一声大吼,吐气开声,右臂高举,狱眼晨星六角棱间散发出来的银色寒光如同暗影中恶魔睁开的眼眸!

    胜机!

    “咚!”

    “当!”

    一声闷响,一声脆响,几乎同时传来!

    拜尔金来不及调整短斧的发力位置,把横劈改成了横扫,没能使上力气的斧柄把达克拍飞出去。

    达克先被击中,被斧柄扫中了腰。短斧比战锤还是要快上那么一点点。虽然只是零点零一秒的先后差距,却使他的致命一击没有打正,重重地打在拜尔金胸口,那是全身甲胄最厚的地方。

    胸甲被锤头击中的地方完全扁了,被巨大的冲力锻成了薄薄一层!狂暴的力量在压扁外层甲胄后,继续向内挤压,把盔甲内侧柔软的内衬变成了一块坚硬的岩石,狠狠撞在拜尔金胸口上!

    拜尔金感觉像在全无防备的睡梦中突然被大象踩了一脚,再也忍不住,从喉咙挤出一声低沉的吼叫,身子摇了一摇,咚的后退了一步!

    老子退了一步?老子竟然退了一步?

    拜尔金的脑子一片空白。

    即便在圣卫战争中面对海一样的阿拉孛人骑兵,面对无数把劈来的弯刀和如雨直落的重箭,老子也没退过半步!

    这小混蛋,怎么会,怎么会?

    达克咬牙切齿地站起来,腰间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又青又紫,他缓缓扭动几下,惊喜地发现居然没有伤筋动骨。

    紧接着是巨大的遗憾,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第二十四章 捕鼠记(7)

    德雷克商会很奇怪,按理说砸场子到了这个地步,早该人员部署到位,一拥而上把自己拿下了,怎么到现在还是只有眼前这家伙?

    达克挣扎着从碎石坑里爬起来,现在整条走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嶙峋的碎石和弥散的烟尘。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只能是先收拾了对面敌人再说。

    等达克站稳身形,发现拜尔金已经严阵以待,左盾右枪,长弓战斧都已经齐备。

    拜尔金的头盔已经摘掉,长长的金色卷发一直披散到肩上,坚硬刚强的面部线条,左前额上一条斜斜的刀疤从额角一直延伸到鼻梁,达克感觉面对的是一头如巨岩般巍然屹立的雄狮。雄狮的眼中,除了惊异,还有一丝尊重。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真正的挑战到来了。

    骑士长枪猛击地面,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地面崩起一条碎石的尖柱,将天花板刺出一个深深的大洞,宛如一根溶洞中立起的尖利石笋,然后爆碎成无数飞溅的利刃四下飞舞,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好似地上突然暴起的尖刺藤蔓,步步逼近!

    对于无甲的达克来说,不要说被石柱直接命中,就是被飞舞的碎石刮擦一下,都要被削掉一块肉!

    通道狭窄,无处藏身,达克轰轰两锤把地板开了一个深坑出来,然后一猛子扎了进去。

    威猛凌厉的龙牙状石柱由上而下由远而近连续发出六次刺击!

    第五击擦着达克的头发,第六击贴着他的脚尖掠过。

    漂亮的闪躲!拜尔金不由暗自赞叹,趴在坑里,只要能躲开自下而上的石柱刺击,剩下的就只有碎石溅射的伤害了,在第二击发出的时候就算准了石柱的攻击距离间隔,毫不迟疑地做出应对,真是出色的战场直觉,当一条黑皮子狗,屈才了。

    达克的脊背被碎石划的血肉模糊——所幸伤口都不深,只是血呼沥拉地看着挺瘆人。

    警服刚才脱给了奥莉薇娅,现在上身穿一件衬衫,这一顿碎石飞舞,衬衫也变成了破布条。

    他腾地跳起来,把衬衣哧啦一撕,朝地上狠狠一摔,光着膀子,炸雷似的吼了一声:“再来!”

    拜尔金猛地一震手中巨大的塔盾:“有种!”

    骑士枪再次端平,却迟迟没有发招。

    “小子,我要认真了,只会防守是赢不了的!”

    达克冷笑一声:“我早已经发现了你的破绽,现在正在寻找一击致胜的机会!”

    “哦哦,还真是了不起的发言呢。来吧!”

    骑士枪猛地一顿,这次动作幅度是如此之小又如此之快,似乎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但是,一道青色的震波随着枪尖激射而出!这道震波的前进方向几乎是笔直的!刚刚离开枪尖,通道里就回荡起令人眩晕的嗡嗡声。凡是震波所到之处,被刚才激烈战斗打碎的大大小小的碎石,全变成了粉末!

    达克太阳穴开始突突的跳,口唇发干,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四肢开始麻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防不住,这招防不住!

    波动式伤害跟“粉碎”的特点极其相似,像是涌动的水波,会沿着盔甲的缝隙渗透进来,从毛孔里钻进来,把五脏六腑像打蛋一样搅成浆糊!

    震波无处不在,狭窄的走廊又限制了移动范围,怎么办,该怎么办?

    老妹,对不起了,你的学费,只能让那个花帽给你送去了。

    对了,老妹说过,对付波动,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来着?

    时间似乎突然静止,在达克的眼前,展开一副假山水池的画面来。画面中,粗壮的少年与纤细的小女孩正拿着薄薄的石片打水漂。

    “哥,你知道怎么让涟漪快速停下来吗?”

    “怎么可能?只能等吧。”

    “错,答案是再扔一块石头。涟漪互相影响,很快就会停下来!”

    “吹吧你。”

    “不信你试试啊。”

    “切,幼稚。”

    互相……影响吗?

    那就……再来一块石头!

    狱眼晨星再一次高高举起!

    拜尔金吃惊地看着,年轻人憋足了劲,一锤砸向地面。

    碎石飞溅!咆哮的震波以锤头落点为中心,向四周弥散开来!

    傻瓜,烈波击不是这么用的!要约束波动方向,指向敌人,这种漫无目的的散射,连自己也一起打吗?

    果然是个新手,果然是个新手啊!连级别都没有的新手,居然能和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五级纠缠这么久!

    不,不对,这不是烈波击,这是普通的粉碎打击产生的震波!普通攻击就有类似技能的效果?老天,捡到宝了!

    这个应对方法是怎么回事?破坏周围环境来影响烈波击的效果吗?除非你能张开元素护盾或高速挥击武器把空气抽空——这都不是你现在能做到的,要不然只能硬扛!现在这么干,绝望中的无意识动作吗?

    青色震波与看不见的震波迎头相撞,好像有人在耳边拍炸一个气球,嘭的一声闷响!

    无数波峰与波谷相互重叠冲突,在挤压和撞击中化作紊乱的能量流,气浪席卷着地上的碎石和石粉,抖起一场小型的灰色风暴。而更多的波峰意外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波谷,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化作一只只无形的平静之手,抚慰着暴怒的同伴,让它们尽快安静下来。

    风暴止息,走廊面目全非,两个人之间的地面足足凹陷下去半米。

    拜尔金目瞪口呆地看着青色的震波被化解于无形,半天,才喃喃道:“还可以这么玩?”

    达克压下心头狂喜,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你以为呢?小心点,老子要过去了!”

    “呵,来啊。我站在这里让你打,你都未必打得动!”

    “这可是你说的!别动!”

    拜尔金哭笑不得,朝达克掀掀下巴,意思是:来吧!

    达克一声咆哮,举起狱眼晨星直扑过来。

    臭小子,你还真实在啊?直线过来?一枪就把你变成肉串!我说让你打,可没说不防守!

    轰隆一声,巨大的塔盾重重楔入坚硬的花岗岩地面!拜尔金做好了固守的准备,“固若金汤”发动!

    盾牌防御力上升!静止状态防御加成!装备重量转化为力量!近战伤害反射!

    正面突脸?小子,除非你有着装完全的五级重甲铁骑力量,否则,靠你那把破锤子?等着头破血流吧!我倒要看一看,你怎么破除我的防御!

    达克逼近!

    黑白两色斑驳的战锤在拜尔金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来了!

    拜尔金左臂稳稳撑住巨盾,右臂微微向后一撤,骑士长枪蓄力!

    只要你一击打不倒我,就让我用一次最无花哨的普通攻击来结束战斗吧,让你知道,什么叫不可逾越!

    五米!

    长枪击刺的距离!

    防守反击,沉住气!盾牌崩掉他的锤击,长枪不用“刺”而用“扫”!这种狭窄地形,这么近的距离,近战无解!

    三米!

    拜尔金深吸气,双腿微微下蹲,做好了承受攻击的准备!

    两人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战锤呼啸而来!

    拜尔金眼睁睁地看着,战锤在离盾牌表面两米的位置开始下落,然后完全无害的划过,径直落下。

    失误了?机会!但是,处于完全防守状态的拜尔金,无法立即做出反应,他现在不能移动,只能固守!

    年轻人的目光沉着而坚定,坚定中带有一往无前的决绝。目光的落点和战锤落点完全一致,那是他舍弃全部防守也一定要发出痛快淋漓一击的最终目的所在!

    拜尔金的目光跟着一起下移,战锤的落点是——

    他脚下的地面!

    被两名力量超凡战士反复蹂躏的花岗岩地板,再也承受不住这决死的爆发,轰隆一声巨响,石破天惊!

    轰然裂开的罅隙如鲨鱼的血盆大口,拜尔金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被鲨口一口吞没!

    达克的最后一击,也是唯一一击,直接把拜尔金从负二层打到了负三层!紧跟着,他也跳了下去。

    战场上,重甲步兵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山岳,但是……如果山倒了呢?

    重甲步兵全身的甲胄加起来足有近百斤,力量特别强悍的,甚至可以披二三百斤的重型铠甲。披甲工作都需要数名辅兵协助完成,至于摔倒……没有十几个人帮忙,很难站立起来!

    这不光是力量的问题,长而重的铠甲相当笨重,即便手和脚能碰到地面,也会使不上劲儿,给人的感觉是脊背朝地肚朝天的乌龟。

    现在最要命的是,盾牌和长枪都被卡住,背后的弓箭投枪都被压在下面,拜尔金惊讶地发现,仓促间他竟无法组织起任何有效的防守动作!

    “受死吧!”狱眼晨星被达克双手高举过头,现在他眼中,只有拜尔金的脑袋!

    嘭的一声!

    达克身子被破空而来的双手巨剑横拍出去,一口鲜血飞溅到墙壁上,人事不省。

    负三层,满满的全是人。粗略数一数,光是四级就有二三十个,更不要说一堆一堆打酱油看热闹的三级——负三层是德雷克商会的护卫休息室。

    拍飞达克的瘦削汉子笑嘻嘻地朝仰卧的拜尔金伸出手,拜尔金微微一笑,抓住他的手。瘦削汉子轻轻一拉,连人带甲足足有五百斤分量的重甲剑师,就被这样轻轻巧巧地拉起来。

    “拜尔金,差点儿阴沟里翻船啊。”

    看看昏过去的达克,拜尔金咧嘴一乐:“值。”

    瘦削汉子摇头:“我看哪,不好办,这小老鼠眼神决绝得很,肯定是个砍头不撒口的王八脾气。看你怎么伺候啦——伯纳多发火了,非要他人头不可。你可想好了?”

    “去球吧!他就是个闷屁——给小老鼠治伤,顺便问问清楚,怎么就跑上门来打这不明不白的一场!”

第二十五章 沙龙(1)

    当达克被抬到医务室治伤的时候,数条街之外的多兰德皇家学院一间咖啡室里,达克的妹妹莱莉正在参加一场小小的沙龙。

    主持这场沙龙的,是莱莉的老师,学院炼金术系的元老维斯特。这位今年七十二岁的大炼金术师水平已经达到七级,可以穿紫袍,是学院炼金术专业的镇山之宝,平时不担任教学职务,只有在非常重要的场合比如开学典礼时才露一下面,如果那天兴起办场讲座,那绝对是万人空巷。

    然而今天,这位大炼金术师坐在下首,还是第三把椅子,主位上分别坐着一老一少。老者年纪与维斯特相仿,须发皆白,六七十岁的样子,与维斯特不同,这老者不修边幅,披头散发,衣服倒是齐整,可惜上下不配套,上边一领蓝色法袍,下边居然穿了条红色灯笼裤,再配一双尖头五彩纹法师鞋,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小丑。

    他身边的年轻人二十岁出头,一身笔挺的黑色紧身窄袖猎装,全身上下一色黑,连头发眼睛都染成黑色,莱莉还是第一次见到对黑色如此偏执的家伙。

    老者是有九头怪蛇之称的传奇炼金术师尼古拉斯,年轻人是他儿子乔治。尼古拉斯是维斯特老师的老朋友,平时深居简出,这次是受老师所邀请来学院指导炼金术实验的。按照他的要求,学院可以选择四名学生辅助,这可是天赐良机。

    学院为了四个人的名额伤透了脑筋,最后决定,按照出身和能力两方面均衡考虑,于是决定了最终名单,他们是:

    三年级生,神学世家,其父为斯内尔圣堂主祭的学生会副会长克里斯蒂安。

    二年级生,斯内尔港总税务司司长之子、学生会副秘书长塔克斯。

    四年级生,汉密尔顿商会会长次子理查德麦农。

    三年级生,平民出身的女学霸莱莉。

    四人作为助手参与部分实验,经过三天的观摩与实践,受益匪浅,对两位炼金术大师的精湛技艺赞不绝口,最后一天安排的是座谈。

    能近距离接触高级别炼金术大师,是难得的学习机会,但令人意外的是,作为学生会副会长的克里斯蒂安居然有事请假,一时有没有其他更优秀的人选填补空白,只好白白浪费掉一个名额,所以本来参加座谈的七人变成了六人。

    对于自己的老师和传奇炼金术师尼古拉斯,莱莉当然是心悦诚服,但对尼古拉斯的儿子乔治就没有多少好感了。因为这家伙实在是目中无人,三天来基本是一言不发,对谁都是一副倨傲的模样。

    本来哥哥和他之间还有一段奇遇,她想主动打个招呼,但对方从头到尾都是板着一张硬邦邦的扑克牌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她有点不高兴了。

    一般来说,高级炼金术师的子弟由于家学渊源深厚,关系硬朗,多少都有点颐指气使目中无人——直到遇到比他更目中无人的,但这个乔治,也太拽了吧?连老师跟他打招呼,都一副待搭不理的模样。

    现在又是这样,从进门开始,就盯着自己的咖啡杯发愣,一言不发,那里面长了朵花出来?

    少拽了,你不就是一个靠着父亲威名和关系混到八级的二世祖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位老炼金术师并不知道莱莉的腹诽,相谈甚欢,可苦了下边一脸毕恭毕敬的四个学生,这些天之骄子平时眼高于顶,总觉得自己的学识虽然不是冠绝古今,最起码也是人中龙凤,结果一听才发现,两个老头聊的东西,有一大半听不懂!

    每句话都能听清楚,词儿的含义也都明白,连起来,不懂了!塔克斯和理查德麦农的脸面有点挂不住,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

    或许是发现了学生的微妙情绪,维斯特对尼古拉斯道:“老弟,旁边有个休息室,咱们去那边坐坐,有几句话我想跟你聊聊,这边么,叫年轻人一起聊,怎么样?”

    尼古拉斯把手一拍,笑道:“好极了,我正好也想跟你谈点事情,就这么着吧。乔治,我和你维斯特叔叔出去一下,你和这几位同学交流交流,怎么样?”

    乔治平静地嗯了一声,朝维斯特点点头,继续看那杯咖啡。两位大炼金术师出门,他别说起身,连欠欠屁股都没有。

    莱莉在心里又给他贴了张没教养的标签。

    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想杀杀这家伙的锐气,塔克斯先开口:“乔治……先生,请问您——”

    乔治头也没抬,一摆手打断了他:“闭嘴,来,看。”

    塔克斯脸上顿时挂了一层霜,堂堂税务司总长之子,谁人不晓?谁人敢如此呼来喝去?暗下决心等这厮出门一定要他好看,但好奇心也同时涌起:这厮杯子里到底有什么?

    三个人一起凑过去,只扫了一眼,齐齐惊呼出声!

    平静的咖啡表面是擂台,两个米粒大小的咖啡傀儡,正在里头激斗!

    左边那个,颜色浓些,右边那个颜色淡些,一浓一淡两个小人在里面打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这边一个咖啡球扔来,那边一个咖啡护盾套上,紧接着击地咖啡烈波击还手。

    三声艰难地口水吞咽声响起。

    乔治淡淡的一笑,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擂台、斗者、激战,全部消失在他的嘴巴里,完了朝三人的座位点点手指:“坐。”

    等三人坐下,乔治道:“人和人不一样,我觉得,有那个时间迎来送往,还不如做些研究。”

    三人对视一眼,理查德麦农开口道:“能否冒昧地问一下,您现在从事的是哪方面研究?”

    “史莱姆。”

    理查德麦农和塔克斯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想笑,没敢。

    乔治当然看到两人在笑,他继续道:“罗德里格斯也做过类似的研究,没等出成果,上火刑柱了。”

    塔克斯笑道:“您怎么有心去研究那个邪术炼金术师?”

    “倒不如说他是异端炼金术师,他想找一条捷径,但,不被教会接受。”

    “您的意思是他被教会冤枉了?”

    听了塔克斯的话,莱莉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在试探乔治的态度!

    乔治又是淡淡一笑,道:“罗德里格斯年轻时博览群书,会十二种语言,包括南方萨奎尔语、远东吠陀语等等,三十四岁那一年,他被任命为多兰德驻吠陀帝国的大使,一做就是十五年。卸任以后,他回到多兰德,翻译了不少吠陀人的经典。”

    理查德麦农忍不住问道:“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事实,但是,跟史莱姆有什么关系呢?”

    “远东的吠陀人有一部神话史诗《吠陀经》,里面讲到的天神创世,非常有趣。天神分割混沌神博鲁沙,创造了日月星辰和世间万物。”

    理查德麦农和塔克斯一起摇头,远东太遥远了,跟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至于不靠谱的神话传说,更不在考察范围内。

    莱莉大声道:“我知道那个故事。”

    乔治微笑了一下:“这样冷僻的故事也知道,莱莉小姐真是渊博。”

    莱莉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看过内容简介啦……”

    “里面有一小节说道,天神从博鲁沙身上分割出蚊蚋之后,疲劳了,于是休了工。日月星辰,蚊蚋蛇虫,各依其形,不再变。”

    莱莉从来没有听过这一节,她聚精会神地听着。

    “让神感到疲劳的,必然是十分繁琐、困难之事,日月星辰可比蚊蚋要麻烦多了,所以我认为,让天神兴致勃勃去做而又因疲劳不得不放弃的事,只有一件。”

    “是什么?”

    “对博鲁沙进行无限分割,直到无法再分。最终,天神得到的,就是‘以太’——一切物质的原初因子。以太无法分割,所以,即便是天神,也不得不放弃。那么,哪种生物多次分割后还能保持原有特征?”

    三个人面面相觑:“史莱姆?”

    “正确。我们不该歧视史莱姆,我给它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博鲁沙碎片。或者,叫以太元合体也可以。研究它,就是研究万物的源头,就是研究万物的发展之路。”

第二十六章 沙龙(2)

    莱莉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居然如此无视教会权威,明目张胆的说出如此对神大不敬的话语,这个叫乔治的,真是狂的没边儿了!

    要知道,教会早就给万物起源下了结论:光明神创世,万物不变。而乔治这番话,却暗示一切物种都是同源的,人类也可能是由史莱姆演化而来。

    危险,要这么说,人类比史莱姆高贵不了多少,教士比异教徒高贵不了多少,贵族比平民高贵不了多少——你要同时否定神权和王权吗?

    八级炼金术师虽然是凤毛麟角,但绝非不可替代,同时向神权和王权发起挑战,疯了?你会把现在的一切秩序都砸烂的!会把无数无辜者一起拖入地狱的!会葬送炼金术崛起之路的!会把你自己变成邪术掌控者和异端思想传播者,送上火刑柱的!

    莱莉的眼中,不知不觉间多了鄙夷和怜悯,为他的不自量力和狂妄。

    理查德麦农和塔克斯悄悄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乔治似乎完全不在意两人的小动作,继续侃侃而谈:“当今炼金术最大的问题,不在于研究方向和技术手段,而在于思维方法,即哲学的世界观与方法论,如果炼金术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证明光明神的伟大和正确,那也就没有研究的必要了。”

    听着乔治越来越离经叛道的话,塔克斯嘴角露出一抹阴森森的微笑:“如果不是,那又是为什么呢?”

    乔治毫不客气的答道:“你不适合做炼金术研究,适合去做宗教裁判所的判官。人类除了自己的热血、勇气和汗水,还有什么能献给神的?譬如父母,最欣赏的是孩子有朝一日能独自追寻幸福,而非躺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

    莱莉默默点头。理查德麦农也若有所思的样子。

    乔治继续道:“所以说,炼金术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不在思维方法上改进,恐怕再难有成就了。其实深究起来,光明神教最初的教义“十诫”中,也没有故步自封,拒绝改变的条款。再说,三位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会真的以为,几个教士大放厥词,就能代表整个教会,甚至光明神教?”

    三个年轻人都笑起来。理查德麦农笑道:“如果您做了炼金术协会总长,想必大家的日子会更好。”

    乔治笑着摆摆手:“没兴趣做行政官僚。日子好不好,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我这次来想招个助手,哪位愿意?”

    理查德麦农和塔克斯对视一眼,都微微摇头。

    虽然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八级,但研究也太偏门了,将来万一不成,不是要耽误一辈子?我们俩家世显赫,就算不走炼金术这条路子照样前途光明,跟着你钻一辈子书斋和实验室?想得美!

    莱莉霍然立起:“我愿意,只要价钱合适。”

    那两个人眼中有了笑容,不约而同地想:穷鬼就是穷鬼。

    乔治却不在意:“按照初级炼金术学徒助工待遇,每月四十五镑,食宿自理。”

    “没问题。”

    “明天上午八点,来铁牙庄拿合同文本,签字。”

    “没问题。”

    乔治站起身:“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他一句话没说完,突然窗外远处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爆炸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站在这里,都能觉出地面微微颤抖!

    所有人都惊愕地站起身,朝爆炸的方向望去,那里已经腾起了巨大的黑色烟柱。

    塔克斯惊道:“那个位置,是德雷克商会。怎么回事?”

    理查德麦农双眉紧缩:“看这威力,至少是四级法术,或者超过一吨的火药……恐怕要出大乱子。”

    咚的一声,门被一脚踢开,尼古拉斯两眼放光的冲进来:“乔!强法力波动!去看看?”

    乔治眼中划过一道闪电:“走!”

    时间退回一小时前。

    达克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内,正躺在一个淡绿色的六芒星法阵里,无数道绿色光芒在全身游走,暖洋洋的,所有的疲劳和伤痛都已消失。

    “治疗法阵?这里是……哦,德雷克商会,我被抓了?罗伊斯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杀我还给我治伤?”

    一脑袋浆糊的达克爬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得体的紧身窄袖细亚麻布劲装。他推开门走出去。

    一出门,耳边响起长长的一声口哨,紧接着就是一阵大笑:“怎么样,半个小时回复,不光战场直觉,恢复速度也很恐怖,老子赢了,钱来钱来!”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的小侏儒放肆地大笑着,上窜下跳地从一群面色尴尬的佣兵手里挨个儿收钱,这帮佣兵看向达克的目光那叫一个痛恨啊。

    但是,为什么痛恨中还有些……崇敬?

    “你们——”

    达克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一只有力的大手拍在他肩上:“好样儿的小子!对上拜尔金老大都不怂,是条汉子!”

    一个眼上蒙了黑布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道:“连个级别都没有,能将五级重甲剑师逼退,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小子,想不想留下啊?”

    “我要说不想,是不是小命不保了?”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人道:“不愿意,不勉强。虽说你小子算个人才,可也不差你一个。走吧。”

    达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就这么放我走?”

    “要不怎么着?这儿可不管饭!”

    “我可是杀了那个……”

    “那个尼格鲁砸种?那种人渣,早该死了!”

    “我可是打上门来……”

    周围人又是一阵大笑:“你这也算打上门来?拜尔金老大说了,糊涂账糊涂了,走吧走吧!”

    达克浑浑噩噩地被众人拥着朝外走,走到负三层门口才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罗伊斯呢?”

    “那小子?”拜尔金分开人群走进来,“你找他?来这儿?”

    达克的目光变得锐利:“对,他人呢?”

    “你信得过我么?”

    “信得过。”达克心里暗道他女马的现在老子是砧板上的肉信不过也没鸟毛办法。

    拜尔金郑重道:“我以人格担保,这儿从里就没来过什么罗伊斯。对了,要是你跟他挺熟,拜托转告一句。”

    “什么?”

    “尾巴夹紧些,别整天上蹿下跳的。小心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达克默默点头。既然人家一口咬定说没有,总不好下去硬搜,另外,难道罗伊斯真的没来?要是那样,可把老子坑苦了!

    心里想着,嘴上道:“我闯进来,把你们老窝……呃,老家搅的一塌糊涂,就这么放过我?”

    拜尔金眼睛一眯:“有人要你的小命,不过,你已经死了。”

    “啥意思?”

    “意思就是……”

    呼的一声,达克眼前一黑,脑袋上给套了一条布袋!

    达克大惊,这他女马是啥名堂?还没等挣扎,就被人一下子扛了起来。

    拜尔金中气十足的呼喊传来:“弟兄们,送客!”

    一群佣兵、海盗齐声高喝:“送客!”

第二十七章 蚯蚓在玩命

    达克心里一阵感激,他知道拜尔金又放过他一次。

    德雷克商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凶神恶煞嘛,不过看这行事手段,花帽的矿石想抢回来可能性不大。

    答应了别人的事儿没做到,这比一刀杀了他还难受,但是,自己受人家两次活命之恩,再回去就出尔反尔了,老子啥时候把吐出去的唾沫舔回来过?况且,就自己单枪匹马,能做成什么事?

    唉,花帽,我是没脸见你了。

    达克这样想着,老老实实的被两个人架着朝外走。

    走着走着,他左胳膊突然一沉,听到噗的一声,紧接着双臂被人松开,然后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他急忙把蒙头的布袋扯掉一看,两名架着他走的佣兵已经倒了一个,躺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另一名佣兵手中握着一对锻钢破甲锥,笑吟吟地望着他。

    达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算什么?窝里反?

    佣兵开口道:“怎么,一张面具,一个遮喉变声贴,就不认得我了?黑石巷,三千镑,忘了?”

    达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罗伊斯,是你?”

    罗伊斯笑嘻嘻地点头:“如假包换,我来的时候化装费了点功夫,正好看到你进门,再绕到后边来不及,就将计就计了。”

    “德雷克商会守卫森严,你怎么可能混进来?”

    “我以为这次是拼死一搏,没想到,让商会知道了,商会给咱们提供了支援,动用了内线,要不然,我能这么容易混进来?哥们儿,这次,咱要把事儿闹大,说不定,叫这德雷克商会天翻地覆!”

    达克默然,缓缓抬头道:“伙计,我……恐怕不行。”

    罗伊斯一怔,佯怒道:“艹,男人哪能说不行?”

    达克摇头:“我被人抓,人家没杀我,还客客气气把我放了,我转过身去下黑手,这也太不要脸了。”

    罗伊斯急道:“你忘了德雷克商会是怎么下死手整咱们的?两天差点害死咱们两回!打虎不死必受其害!再说了,这么一个行事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海盗商会,多存在一天都是对正义的亵渎!就因为少数几个好人偶尔发发善心,你就把该做的正事给忘了?别忘了你身上的警服!”

    达克一咬牙:“行!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找矿石,这是我先答应你的,不要脸就不要脸!但是,要还有别的什么,老子不奉陪!”

    “成,干了!这是负三层,矿石在最下层——负五层。有什么情报吗?”

    “德雷克商会高层好像有点掰扯不清,有个叫伯纳多的挺不受人待见,说来也巧,咱们宰掉的那个钢手胡亚科和魔能犬杜邦都是他的手下,还有我进来时拍死一个尼格鲁逃犯,教堂纵火案的主犯,也是他手下。”

    罗伊斯嘿嘿一笑:“你还别说,咋就都让他赶上了呢,这样也好,敌人越是摸不清真咱们的意图,越是扯皮,对咱们就越有利。”

    “另外,好像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个负五层。”

    “不错,听说只有少数几个高层知道。”

    “那你知道路线?”

    罗伊斯拍拍腰间:“路线图和守卫分布都有,内线水平不错。”

    达克赞叹道:“看来内线的职位不低啊,你们商会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这么机密的事早早就搞得一清二楚。”

    罗伊斯嘿嘿一笑,但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刚才你说什么?”

    “夸你们牛掰啊。”

    “不对,前面一句!”

    “内线职位不低——怎么了?”

    “那个内线,大概是个四级的法……家伙,副队长职务。”

    达克眉头一皱:“这怎么也算不上高层啊?那他是怎么搞到准确情报的?”

    罗伊斯脸色一下变得煞白:“难道是陷阱?我说怎么这么巧,正好赶上把路线图传出来!糟了!”

    达克一愣,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汉密尔顿商会历来以行动干脆果断著称,有机会就一定会抓住。如果德雷克商会借此机会设下陷阱,就能将来进攻的敌人精英一网打尽。

    时机太好了,会长不在,主力被抽调去港口伺候皇都来的圣使,老巢空虚——简直是天赐良机!

    但如果反过来,德雷克的主力都潜伏起来了呢?

    达克也觉得不妙,大声问道:“你们的计划呢?”

    罗伊斯汗珠涔涔而下:“以夺回矿石为名正面进攻。”

    “没了?”

    “小分队潜入,制造混乱。”

    “那你?”

    “诱饵。”

    “卧槽!”

    达克狠狠的一拳擂在墙上:“我说你这么容易混进来,人家早把你们那点花花肠子看透了!要被你害死了!”

    罗伊斯顿时心乱如麻。

    要说战阵搏杀,他从来不怵,但是,他最多就是个水手冲锋队长,大局观和掌控能力都不突出,遇到这种状况顿时慌了手脚。

    达克一把按住他肩膀:“说不定上边已经打开了锅,往上走就是个死!既然是诱饵,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往下走!”

    “那不是死得更快?”

    “两艘战舰对轰,谁他女马在乎中间的小舢板!现在咱就是挂在钩子上的蚯蚓,要想不被鱼吃,只能玩命了!”

    “听你的,走!”

    “负四层是啥?”

    “动力室,魔能反应堆!装备研发制造!有重兵把守!”

    “要是给一锅端了?”

    “整幢楼,照明、供暖、永固法阵全部玩儿完——别做梦了,守这种地方的,全是商会中坚和信得过的硬手!就凭咱俩?”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

    罗伊斯一把拖住他:“疯了你?楼梯间有真视结界,一露头就会被发现!”

    达克眼珠转了转:“咱们这么搞,来!”

    少顷,愣头愣脑的达克从楼梯上噔噔噔走下来,雄赳赳气昂昂,一脚踹开负四层大门,大吼:“这他女马是哪儿呢?不是说好把老子送出去么?”

    坐在魔法透镜前监控全局的伯纳多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哪,这货没死?怎么跑到负四层去了?

    更让他愤怒地还在后面,达克看看四周没人搭理他,索性解开裤带,掏出那话儿,对准真视之眼就是哗哗哗一大泡。

    透镜映出的影像全是一片白亮亮的水渍,水渍中,伯纳多泪流满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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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莱姆研究者介绍:
这是一个漫漫黑夜即将过去,而启明星尚未升起的时代。
这是一个神灵威光开始黯淡,而人类自身价值尚未被充分认知的时代。
这是一个法师已走下神坛,而科技依然被称为炼金术的时代。
刚刚入职的年轻警员,用饱含深情的稚嫩目光打量在王权与神权重压下挣扎的芸芸众生,而命运女神的目光,同样落在他的身上。
神秘的炼金术,诡异的未知生物,光怪陆离的城市……面对这一切,试图扭转命运之轮轨迹的年轻人,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坦途吗?史莱姆研究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史莱姆研究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史莱姆研究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