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新的选择(2)
众人下车,前面是一群黑盔黑甲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契伯克利认识,这正是自己的表哥,曾经的阿特拉斯继承人,如今的阿塔瓦尔国王。
在他身后担任护卫的,居然是特诺蒂兰军,难道,两国将要合并的消息是真的——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阿塔瓦尔国王满面春风:“我亲爱的兄弟,为什么招呼不打一个就急着走啊?”
契伯克利脸色苍白:“陛下日理万机,我这蝼蚁一般卑微的家伙,就不烦扰陛下了。”
“我不想杀你。可是,谋朝篡位这种事,如果轻轻放过,岂不是鼓励大家都来这么做了?”阿塔瓦尔国王摇头,叹道:“如果你不选择逃跑,或许我会考虑把你送到一个远离所有人视线的地方,平静地过完下半生。”
契伯克利笑了,道:“陛下,我在狱中想了很多,有了一点心得。”
“哦?什么?”
“好厨子不一定是好老板。我就算侥幸成功,也支撑不住。可是当我明白的时候,晚了。”
阿塔瓦尔哈哈大笑:“我的兄弟,不到十天的囚牢生涯,就能悟到这样的道理,真是不错。那么,你可知我一年来的猴子生涯,有什么心得吗?”
“请讲吧,我的表哥。”
“我在暴风雨中奔跑,寻找能躲雨的树洞;我全身涂满泥巴,趴在沼泽臭水里,为了躲避沼泽蜥蜴的追猎;为了记得自己曾经是个人类,我冒险潜入人类的城镇去偷一串烤好的香蕉——就在这样半人半野兽的生活里,我突然理解了那些像猴子一样被我们看不起的家伙们。活下去,是的,活下去。”
阿塔瓦尔沉默了一番,道:“库鲁马能不能治理好阿特拉斯,我不敢断言,但是他的阴谋会彻底毁了阿特拉斯,让大部分人活不下去——就像当年的古特诺蒂兰一样。而你,我的兄弟,你和他不同,当我和援军赶来达拉斯的时候,看到的是,你正命令手下竭力维持混乱的秩序。”
契伯克利苦笑了一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你在最后的时刻放弃了野心,想让那些百姓活下去。所以,朕也想让你活下去,这就是朕的选择,那么,你呢?”
“他在胡扯。”尤利乌斯低声在契伯克利耳边道,“他实力很差,过去跪下,挟持他,我们逃。”
契伯克利眼中精光一闪。
柏丽亚娜双拳握紧,指尖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她颤抖着等待契伯克利的选择。
契伯克利缓缓上前,阿塔瓦尔背后的侍卫同时前逼一步,亮出刀枪。
阿塔瓦尔挥退侍卫:“朕不相信,自己的兄弟现在还会对朕刀剑相向——人是会改变的。”
达尔蒙特低声道:“机会,最后的机会。”
契伯克利双膝跪伏在地:“陛下,我,错了。”说着,他的右手挪到左手的雷电护腕上。
这个距离,侍卫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要手指轻轻一勾,猛烈的电击会将国王击晕,任人宰割;然后挟持国王遁入眼前的丛林,以尤利乌斯他们这些古特诺蒂兰遗民的身手,等于是鱼入大海!
契伯克利解开的腕上的雷电护腕,毕恭毕敬地捧上:“陛下,我身后的人,是古特诺蒂兰的遗民,他们有神奇的技术,希望您能善待他们,让特诺蒂兰早日复兴,重现诺兹克民族的辉煌。”
契伯克利放弃了最后的机会。
柏丽亚娜大叫了一声,双手捂面,泪如泉涌。
契伯克利不知道她为什么叫喊,回头看了她一眼,还微笑了一下。转头对阿塔瓦尔道:“陛下,人的一生,总是充满了轮回:得到、失去、得到、失去,今天,您站到了轮回的起点,而我,却将走向结束——我们都可以从苦难中解脱出来了。一个玩弄阴谋诡计失败的野心家,不应该成为新王朝的威胁,我来帮您选择吧。柏丽亚娜,我的女神,永别了!”
契伯克利话音刚落,左手一抖,将雷电护腕中的锋利撞针抽出来,调转头,猛地刺向自己心窝。
鲜血飞溅!
所有人齐齐发出惊呼。
撞针刺穿了胸部的皮肤,刺入了肌肉,却没能深入到胸腔。阿塔瓦尔的一只手,死死握住了撞针的锋刃,手指被割的皮开肉绽,殷红的鲜血沿着兄弟两人的手腕滴滴流淌。
契伯克利大呼:“陛下!”
阿塔瓦尔的声音无比坚定:“你做出了选择,朕也做出了选择!你不能死,还有人在等你!”
还没等契伯克利回话,背后的柏丽亚娜猛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他。她又哭又笑,笑着流泪,语无伦次:“对了,你选对了,契伯克利,你选对了,选对了!”
在契伯克利的身后,尤利乌斯、达尔蒙特和塔布里希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塔布里希在队聊里问道:“这下子,所有的谎言,都圆过去啦——不过,我们将来肯定要被重用的,比如尤潘基你,万一遇到他,会不会穿帮?”
尤潘基笑道:“当然不会,他会把这当成是宿命的偶然与巧合。一个懵懵懂懂的家伙变成了蹩脚的野心家,这件事,我们确实该负责任的,不过,他能走上正途,能和柏丽亚娜走到一起,也算是我们做了件好事。”
达克也道:“是啊,这两个命运坎坷的家伙能在一块儿,将来的路,会好走一些吧?乔治,乔治,我知道你盯着呢,说话,怎么安排他们俩?”
队聊里传来乔治的笑声:“见识了炼金术奇妙的两个苦命人会被新特诺蒂兰的首席炼金术师拉莫斯收入门墙,怀有感恩与赎罪之心的契伯克利和他的小妻子将在书斋和实验室里度过平静而充满惊喜的一生。”
达克笑道:“你这家伙,不把别人的最后一滴骨髓榨干决不罢休啊。”
乔治笑而不答。
塔布里希饶有兴致地问:“如果刚才契伯克利选了突击陛下,会怎样?”
“心如死灰的柏丽亚娜会留下,他将孤身一人逃上罗伊斯驾驶的海船,然后在逃往多兰德王国的航程中沉入海底——柏丽亚娜知道我们的计划,她刚才一直在等待最后的选择,契伯克利答对了,哦,他朝你们走过来了。”
契伯克利和柏丽亚娜走到达克和尤潘基面前,深深地一鞠躬:“各位,能遇到你们,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你们造就了我,拯救了我,谢谢,谢谢!”
“要不要跟他说实话?”尤潘基在队聊里问。
达克迟疑了一下,道:“还是不要了吧,有时候,懵懂地活着也挺好的。让他活在传奇故事里,比活在悔恨和遗憾中要好多了。至于柏丽亚娜在将来会不会说出一切,就看她自己啦。就这样吧!”
达克拍拍契伯克利的肩膀:“祝贺。珍惜。”
契伯克利和柏丽亚娜一起再次鞠躬下去:“谢谢,谢谢你们!”
乔治道:“好啦,达克,赶快回达拉斯,莱莉他们在等你,我们又要出发啦。”
“哦,下一个目标?”
“现在,雷霆史莱姆给了恶魔强健的心脏,下一个目标,坚不可摧的身躯——钢岩史莱姆!”
“在哪?”
“多兰德王国东北方,同样是异教徒的国度——阿拉孛帝国。”
(《湿地苔城之卷》终)
第七十章 我要吃了你
达克一惊,想抬肘后击,给后边家伙来个脆的,但现在还麻着呢,有心无力。
这只手倒是正常,五个指头,手指又细又软,像女人手,不过指头上裹了些粘液,摸在肩膀上凉飕飕湿哒哒的。
达克的衣服又是磨又是划的,早成了碎布条,又被一群蜘蛛连撕带咬,现在除了腰间还象征性地挂着条腰带,其他地方真是一干二净,被突然这么一摸,顿时鸡皮疙瘩直冒,不由开声道:“喂,谁啊,开什么玩笑?”
那只小手一下子缩回去了,黑暗中传来一个压抑的,惊奇而又充满困惑的声音:“嗯?”
达克一惊:是个女孩?她也是被抓来当食物的?他内心有点兴奋,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最起码有个伴了。他低声问:“你别害怕,我是从上边掉下来的。我现在麻痹了,没法动。你是哪个部落的?”
黑暗中静悄悄的,小手的主人似乎很害怕,一动不动地躲藏起来。
达克暗叫一声粗心,自己刚才用的是多兰德语,她肯定听不懂啊!可是……自己也不会萨奎尔语啊!这怎么交流呢?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女孩似乎朝这边爬过来,声音越来越近,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达克能甚至能听到女孩微微有些浊重的呼吸,两人只有一步之遥,但女孩好像很害怕,不敢靠近,悉悉索索地爬走了,过一会,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又绕到背后去了。
达克肚里暗笑,还真是胆小,不过,被蜘蛛封在茧里,好不容易爬出来,四下一片漆黑,上面又突然掉下个男人,换了谁都会害怕吧?
想到这里,他不管女孩听不听得懂,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叫达克,多兰德人,你呢?”
女孩第二次发出困惑的声音:“嗯?”不过,这次她胆子稍微大了一些,过了没多久,她颤抖着把小手第二次搭在达克的肩膀上。
达克没有呵斥她,任她把手搭在肩上,黑暗中看不见,语言又不通,唯一的方式是肢体交流——自己还不能动,郁闷!只好让她来做动作,自己用语气来表示对或错了。
“我没有恶意,你看,我没大声说话,对不对?”
和缓的语气显然有了效果,女孩回应了:“嗯。”接着,把另一只手也轻轻搭在他肩上。
“你叫什么名字?”
“嗯?”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唉,糊涂了,这么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到底该怎么办呢?”
“嗯,嗯?”
“你只会‘嗯’吗?是哑巴,还是被蜘蛛咬了以后不能说话?”
“嗯嗯……嗯。”
达克一阵无语,这女孩怎么一句话都不会说啊,这怎么交流啊?该想个什么办法呢?
一阵扑鼻的幽香打断了他的思绪,脖子突然一阵奇痒,女孩的发丝搔到了他的后颈。紧接着,两胁传来柔嫩的摩擦感,似乎是女孩的小脚。
达克吃了一惊,这个感觉,这个动作,她跨在我背上?要干什么?他赶紧叫道:“小姑娘,我不是你爸爸,不能玩骑马!快闪开!”
“嗯嗯?嗯!”
不知这丫头片子理解成了什么,两只小脚一前一后笨拙地挪了挪,夹住达克的腰。然后,一屁股坐下去,用骑马的造型,扎扎实实地坐在了他屁股上!两只小手还使劲抓着他肩膀!
达克脑袋轰隆一声。
好软!
软软嫩嫩滑滑的感觉从屁股上一路爬上后脑,他后脑猛地一麻!
达克不是禁欲主义者,不是苦修士,是个正常不过的男人,突然遭遇这种事,他胯下地面处的蜘蛛丝顿时向下凹陷出一个深坑来。
“小姑娘,你别玩火,我发起火来自己都怕啊!”
这种软绵绵的语气明显没有说服力,小女孩兴奋地回答:“嗯嗯!”
“再不下去我就吃了你!我真吃啊!”
小女孩的两只小手从他胳肢窝下探过去,使劲从背后抱住他,柔若无骨的上半身死死贴着他的脊梁,娇嫩的两团软肉在他背上来回磨蹭了两下,找到一个自己舒服的位置,不动了!
达克鼻子一热,两条红色的河流无声的流下来。
现在的小丫头都这么奔放吗?连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小女孩奇怪地抽抽鼻子,似乎在闻什么,小鼻子像寻食的小狗一样,东嗅嗅西嗅嗅,最后一下顶在达克硬硬的后颈上,兴奋而温柔地拱动起来。
“啊啊啊啊!”达克发出野兽似的咆哮!
不能动,不能动,我不能动!
他已经糊涂了,到底是该感谢这不能动,还是应该痛恨这不能动。
一阵幽幽的香气传来,脸颊被小女孩的发丝搔弄得痒痒的,她娇小的身子往上移动了,光滑的手臂搂住达克的脖子,柔软的脸蛋紧紧贴着达克好几天没有刮胡子的大糙脸,也不嫌扎。
然后,她伸出小舌头,贪婪地舔舐了一下达克流下来的鼻血。
达克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吃血?!
她不是人类!
满脑子绮念一下子被丢进了冰窟窿,天哪,这小丫头居然不是人类?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吗?如果是神通广大的吸血鬼,怎么会被抓住封进茧里呢?
他正在思考,突然鼻子一疼,那小女孩居然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
“啊啊啊,疼啊,你个臭丫头!”
小女孩才不听他的,伸出小舌头去舔他鼻尖——鼻血已经不流了,只有被咬的地方还多少有点。
达克一声咆哮:“住嘴!”
这一声吓得小女孩一哆嗦,咚地从他背上摔下来。
“嗯……嗯……嗯……咕噜。”
受了委屈的声音从一片黑暗中传来,还伴随着一口响亮的吞咽唾沫声。
“你不能吃我,知道吗?我不好吃!也没洗过澡!出去给你找吃的!”
小女孩情绪显然十分低落,发出一阵阵消沉的嗯嗯声。
达克叹口气,拉拉小女孩的手,又摸摸她的小脑袋,示意她别难过。
这个动作一下子把小女孩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她嗯的欢叫了一声,扑通一下跳到达克背上,两条胳膊使劲搂住达克的脖子,两条腿死死盘住达克的腰。
“唉,你这丫头,真是——咦咦?我能动了,我能动了?”
达克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蜘蛛毒液的麻痹效果已经解除了!
第一章 乌姆利姆港的来客
1644年7月,达克一行为寻找钢岩史莱姆,离开了广袤的南方丛林,向阿拉孛半岛进发。
这一次,1643佣兵队第一支队的两个分队合并行动,达克、乔治、伊莎贝拉、罗伊斯、莱莉、伊西丝六名骨干乘坐海船,直奔阿拉孛半岛南端的海港乌姆利姆。
临别前,新特诺蒂兰特佐穆克大祭司和尤潘基元帅亲自到港口送行,洒泪而别。
尤潘基作为王子的最坚定支持者,即便在最危急的情况下依然不离不弃,血战到底;参加了所有特诺蒂兰建国的重大战斗,在阿特拉斯和特诺蒂兰军中都有很高的威望,两国合并后,他历尽磨难,终于苦尽甘来,元帅一职非他莫属。
满口荣华富贵的拉莫斯成为新特诺蒂兰的首席炼金术师,得到阿塔瓦尔国王的赏识,主持炼金术的研究开发,他一生都不会为钱发愁了。
契伯克利和柏丽亚娜两人追随拉莫斯,潜心研究炼金术,立志从此不再踏出书斋和研究室一步,据说在巫术、草药学与炼金术结合方面已经有了初步成果。
图兰索瓦部落为掩护王子付出了惨痛代价,族长战死,全族仅剩六十余人,几乎灭族,阿塔瓦尔国王将这些忠心耿耿的护卫编成近卫队,由同样精通变形术的老山魈巴拉克统领。
原特诺蒂兰国王罗森塔尔担任南方总督,管理雷鸣之河河套地区及以南的广袤丛林。其子塔布里希负责主持水上苗圃开发研究与推广,为解决粮食问题而努力。
原特诺蒂兰水军的精英河神卫士安度里统领水军,负责内河防务。“无面者”蒙特雷奇负责治安与检察之职。
最后,黑暗神教女武士恩雅负责黑暗神教特诺蒂兰分部的教务。
达克轻轻叹了口气:“大家都安排好了啊。”
乔治笑道:“听起来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
罗伊斯假意张望一番:“伊莎贝拉和莱莉出去透气了,那就敢说了。”说着,他坏笑道:“达克,我知道你放不下的是谁,提醒一下,那可是蜘蛛女皇啊。”
达克大窘:“罗伊斯!”
乔治正色道:“恩雅最后一次蜕皮最终选择了人类的形体,在生理上,她已经完全是个人类了,还是实力强劲的人类。人类和非人类发生感情什么的,并不罕见。我父母就是如此。”
达克哼哼道:“那还真是感谢你的理解啊——别开玩笑了!乔治,我正好要问问你,她怎么会加入黑暗神教?”
“我对她说,你是黑暗神教的教徒,加入进来,就算不能嫁给你,还是可以并肩战斗。”
“伙计,我可以骂你是混蛋吗?”
“要不然呢?让她带领巨蜘蛛一族和人类继续开战吗?阿塔瓦尔已经初步整合了南方丛林,力量已经非常强大,如果我们没有有效的制衡手段,只能是白忙活一场。”
罗伊斯若有所思:“所以一个随时会翻脸的蜘蛛女皇会让这位新皇帝知道,做事要有分寸?”
“黑暗神教还很弱小,一个过分聪明或过分愚蠢的独裁者会毁了它。所以,在它壮大起来,显露力量之前,必须保持一定的威慑力。恩雅是最好的人选。至于感情,达克,临行前她对我说过,会一直等你的。”
达克手忙脚乱:“这这这……”
“这是可能的,她的寿命比你长得多,衰老速度对你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你随时可以回来找她。她看你的眼神明确地在说,你就是整个世界啊。”
伊莎贝拉好奇地把头伸进船舱:“什么整个世界啊?”
乔治笑道:“没什么,我们失去的只是锁链,我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唔,听起来好像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讨论呢,快出来看哪,乌姆利姆港到了!”
船舱里三个男人走到甲板上,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美丽的湖光山色。
达克诧异道:“阿拉孛半岛不是一片沙漠么?我以为是海边沙连着陆地沙,一片黄澄澄呢。”
乔治道:“这不奇怪,前面有半岛最高的克哈林山脉,积雪融化形成灌溉区,山脉的两侧是半岛水草最丰美的地方。分布着很多城市。不仅如此,融水一直向东北方流淌,在沙漠里形成了一条绿洲连起来的走廊,一直延伸到沙漠深处,据说,如果有勇气一直向东,穿过数千里的瀚海沙漠,可以一直到达吠陀帝国,再往东,就是传说中的黄金国度丝国了。”
达克笑道:“我可没那个兴趣。还是说说史莱姆吧,钢岩史莱姆一定不会出现在好找的地方。”
“很难说。如果说雷霆史莱姆是风系法术大师,钢岩史莱姆就是土系法术的王者。根据史莱姆周期表推算,钢岩史莱姆一定有着极其坚硬的外壳和致密的质地,因为在沙漠环境里水分太容易蒸发,它必须牢牢控制住体内的每一滴水。”
伊莎贝拉道:“这么说来,它有可能藏身在沙暴咆哮的荒漠之下,也有可能躲在某个绿洲的池塘下面泡澡?”
“没错,这次不像雷霆史莱姆了,除了名字和基本属性,我们对它的形态、生活习性几乎一无所知,必须跟当地人打听。各位,阿拉孛这边风俗习惯与多兰德迥异,说话做事千万留神。”
罗伊斯道:“这些阿拉孛人信创世神卡拉,每天要早中晚祷告三次,张口闭口不离神,一句话说不好拔刀相向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我们多兰德人在他们地盘上活动确实要小心。大家心也放宽些,一些小小的不愉快没必要放心上。”
伊西丝跟阿拉孛人血战过,对阿拉伯人没有丝毫好感,瞪着眼睛,凶巴巴道:“拔刀者死!”
达克哈哈笑着摸摸小丫头的脑袋,道:“不过最后一次圣卫战争打完以后,多兰德和阿拉孛关系恢复得还是挺不错的,我看这船上有不少多兰德商人呢。”
乔治道:“不错。阿拉孛内部造血功能不如多兰德,又分成十几个派别,争执不休,现在正处在恢复期。两国都筋疲力尽,需要休养生息。关系缓和那是一定的。以商人的身份进入,当地官员不会为难我们。要小心狂热的极端分子。”
莱莉道:“这个容易,我们集体行动,不要单独外出,多做事,少说话,这该没问题了吧?呃,对了,语言怎么办?我们不会阿拉孛语啊。”
“没问题,我改进了史莱姆耳塞,它可以帮我们自动翻译,保证每个人说的都是纯正的阿拉孛语。”
“好极了!”莱莉雀跃,“我和拉拉姐早就想要一条阿拉孛的大团花织锦围巾了!他们的手艺真棒!”
大家一阵无语。莱莉已经拉着伊莎贝拉,拖着伊西丝叽叽喳喳地盘算起下船后买多少东西来。
达克心头一动。
“乔治,可以用史莱姆代替大脑控制身体?”
乔治笑笑:“库鲁马用来控制库兰蒂诺国王的方法,我们稍加改造,不就可以为自己服务么?”
“会不会跟倒霉的库兰蒂诺一样,脑袋烂掉?”
“放心吧,我们没有喝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好了,各位,收拾东西,下船。”
第二章 朋友和生财之道
达克等六人走下船,双脚踏上了阿拉孛帝国的土地。
“啊,这异教徒的土地,并没有生满荆棘嘛。”
达克开口就是一记地图炮,莱莉使劲捂他嘴巴,没来得及。
这句话立即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一名同样是乘客的阿拉孛人笑道:“您说的很对。如果真有荆棘,那也是先从心里生出来的。”
达克一惊,赶紧道:“抱歉,我失言了,您的多兰德语说得真好。”
对方微笑着张开双手:“您的阿拉孛语也是炉火纯青,如果穿一件白色长袍,我几乎以为遇到了同胞,第一句纯正的乡音居然在外邦人口中响起,这一定是真神卡拉的旨意——久别家乡的易伯拉欣向您问候!”
达克张开手臂拥抱了他:“多兰德罗尔商会护卫达克,认识您很高兴!”
易伯拉欣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皮肤微黑,剑眉星目,鼻直口方,仪表堂堂。他身穿一件阿拉孛传统式样的长袍,背后却是一把多兰德式样的长身弯刃钢刀。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包裹。
罗伊斯上前跟他拥抱:“多兰德罗尔商会会长罗伊斯,很高兴能在万里之外遇到一位热情友善的朋友。”乔治等人也纷纷作了自我介绍。
来之前众人已经做好了分工,罗伊斯当然还是扮演商会会长的角色,达克和莱莉兄妹扮演护卫,乔治是管家,伊莎贝拉是医生,伊西丝年龄太小,只好再一次扮演妹妹角色——跟着哥哥满世界跑的小跟屁虫。
易伯拉欣客气地和众人一一见礼后,道:“我家在前边不远处有处小货栈,经营各种杂货,捎带也做客店买卖,各位如果没有还没安排住处,不妨来我这边小住。货物么,只要各位东西地道,价格不是太高,也可以省下各位去找掮客的力气。”
罗伊斯笑道:“那就要麻烦您了。”
“各位的阿拉孛语如此流利,想来是常跑这条线,我这样贸然邀请,会不会给各位造成困扰?”
乔治在队聊里笑道:“他在套我们话呢,会长大人,看您的了。”
罗伊斯坦然回答:“我们是第一次跑这边,为了这一趟,我们做足了准备,语言只是第一步。”
易伯拉欣的目光闪了闪,似乎对罗伊斯如此直白坦诚感到意外,道:“各位,恕我直言,这片土地对异教徒来说虽然宽容,但决谈不上友善。六个人想开拓一条财富之路,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见利忘义的掮客,呼啸如风的盗匪,刻薄凶狠的税官,还有莫名其妙的、随时随地可能爆发的部落冲突,都会断送了各位的前程乃至性命。作为对各位坦诚友好的回报,我,易伯拉欣,决定了,无论你们的货物如何,只要没有合适的买家,我全部接下来!”
罗伊斯十分感动,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干面包,双手抓住一边,递给易伯拉欣,易伯拉欣同样双手抓住另一边,两人把面包扯开,然后互相交换手中的部分,狼吞虎咽地吃掉。
“他们干嘛呢?”莱莉在队聊里问,“两个大男人,那种眼神好可怕!”
乔治笑道:“阿拉孛人的风俗,两个陌生人只要分享过同一块面包,就是可以坦诚相对的朋友——当然,仪式上是这样。”
“啊呀呀,如果没有后边那句就完美啦。”
“当年就是这样的阿拉孛人,席卷了整个半岛,建立了统一的帝国,把多兰德揍得落花流水,还丢了圣城耶卢撒冷。”
“切,说得跟你不是多兰德人一样。”
“我只是陈述历史。”
两人斗嘴的工夫,罗伊斯和易伯拉欣已经吃完面包。易伯拉欣问:“各位带的是什么货物,能否告知在下?一会对付起税官来,也好有个说辞。”
“干遭可豆,”罗伊斯拍拍达克背后的巨大包裹,“身上背的,手里提的,怀里揣的,加起来大概有三百斤。如果顺利,下一步带的更多。”
易伯拉欣奇道:“遭可?那是什么,食品?”
罗伊斯道:“它是一种坚硬的豆子,曾经是南方丛林各部落的通行货币。有人把它磨碎,做成浓汁,加盐和香料饮用。新特诺蒂兰王国建立以后改用金银做货币,它就成为一种特产。”
“原来是新品种饮料。不过,它会像酒一样使人麻醉、失去意识吗?”
“当然不会,它有很好的充饥和提神功效。口感细腻爽滑。”
“嗯,价格呢?”
“它是论‘粒’算的,每粒8到10镑,约合15迪纳尔。”
易伯拉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每粒……15迪纳尔?难道它是从黄金树的宝石果里结出来的?”
“当然,我们在新特诺蒂兰有关系,可以拿到成本价的现货,随着种植采集工艺的提高,这个价格还可以降低。我敢说,二十年内,没有人能拿到比我更实惠的价格了。”
“各位,这边严禁饮酒。所以咖啡这样醒脑提神、味道醇厚的饮料非常受欢迎。这里又是咖啡产地,喝咖啡成风。如果想在饮料方面打开市场,恐怕不那么容易,况且,这个价格恐怕只有走上层路线,卖给王公贵族、部落头人,或许能收回本钱。不过,上层路线哪有那么容易打开的?”
罗伊斯笑道:“我们不做饮料生意,做小食品。我敢保证,任何人,只要尝过一口,就绝对不会忘记。”
易伯拉欣一惊:“罂粟?”
罗伊斯双手之摇:“我们才不做那种害人的商品,我刚才那样说,是因为我对它的口味有完全的自信。我这里有几块样品,您要不要尝一尝?”
“这,如此昂贵,不好吧?”
“就当是朋友的馈赠吧,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如果觉得味道还可以,麻烦您帮我们宣传一下。”说着,罗伊斯对乔治微微一点头。乔治上前一步,取出一只精致的金丝饰边珐琅盒。
盒子一掀开,易伯拉欣眉头一跳:有氤氲白气!
这么小的一只盒子,能降温制冷?这是何等高超的炼金术?仅仅为了一种小食品如此大费周章?是食品本身惊世骇俗,还是这些人另有动机?
一枚金币捧到他面前。
“易伯拉欣老爷,这小食品的熔点比人的体温低,易化,请。”
“谢谢,不过,这不是金币吗……哦,明白了,外面包了金箔——好!”
小食品做成金币形状,外面还包有金箔,光这份构思,这份手艺,这份卖相,就可以把价格抬起来了。味道实在不行,也可以在盒子上做做文章。这么算起来,也未必亏本。
易伯拉欣小心翼翼展开金箔,将珍馐美味剥出来,他吃惊地发现,金箔居然是两面!外面金箔,内层似乎是锡箔,这手艺!
他不由惊叹:“贵商会的工匠,真是一流的巧手!”说罢,他看看手中的纯黑的金币形小圆饼,小心地嗅嗅,似乎有种甜香气,又带股焦苦味。
难道烘焙工艺不过关,烤焦了?决不可能,如此费时费力的精致点心,若是烤焦,厨子还不给剥皮抽筋?更不可能拿来送人。算了,朋友的一番心意,就算里头包了仙人掌刺,也只一口吞!
易伯拉欣心一横,一口把黑色焦糊味小圆薄片吞进嘴里!
然后,他变成了一座木雕,半晌没动,神色变幻不定,面部肌肉剧烈地抽搐,鼻尖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莱莉担心地问:“他不要紧吧?过敏了?”
乔治道:“我给他选了纯苦口味。没有牛奶果仁那些东西,只有甜与苦,是纯正到极致的味道。看这反应,这位易伯拉欣也是个享受过的人呢。”
易伯拉欣突然大叫了一声:“卡拉在上!”一步跳过来,抓住罗伊斯的手:“朋友,我最亲爱的朋友,告诉我,这种极致的小点心,叫什么名字?”
乔治微笑:“巧克力。”
第三章 用钱打脸的感觉
接下来是排队检查,检疫,交税。有易伯拉欣在前面,真是顺风顺水,两百迪纳尔朝小吏手里一塞,小吏满脸堆笑,大笔一挥,价值连城的三百斤遭可在报关单上变成了大豆,轻松通关。众人不由一阵感叹。
甘苦参半的香醇还在易伯拉欣舌尖萦绕,一出码头,他迫不及待地问:“罗伊斯会长,这么多遭可豆,要制作巧克力,需要不少场地和人手吧?”
罗伊斯笑道:“如果您能提供帮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要是能顺利推广,生产规模扩大,我们也可以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这块大蛋糕立刻把易伯拉欣砸晕了:“那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前途一定无比辉煌,巧克力一定会风靡半岛的!请放心,我一定安排好所有事情。”
“一言为定。”罗伊斯笑嘻嘻地和易伯拉欣击掌。
易伯拉欣雇了两辆马车,前往他的商铺。他和罗伊斯、乔治、达克坐第一辆。女孩子们受了点苦,阿拉孛半岛历来重男轻女,只好入乡随俗坐后一辆——跟货物坐在一起。莱莉大发脾气,伊莎贝拉碎碎念了一路,伊西丝小嘴噘得半天高,无奈老爷们都坐在前面,听不见,看不见。
前车不知后车苦,正在愉快的聊天。易伯拉欣指着窗外的美景道:“这一带绿洲很多,有些大的连成串,一直延伸到朵里哈奇城。所以这条路有个名字叫珍珠之路。”
罗伊斯赞道:“真是好名字,这一座座绿洲可不就是一颗颗珍珠么!”
“是啊,圣主卡拉创造了这些珍珠,我们用双手把它串成线,这串珍珠链,见证了神与人伟大的珍珠链,挂在每个人的心上!”
离乡日久,归来繁华依旧,易伯拉欣忍不住心潮澎湃。去多兰德留学十余年,故乡啊,仍然是你最美丽!
还没等激荡的心情平复,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差点把众人从车厢甩出去。达克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窗户上,把雕花窗栏都撞碎了一块,起了个大包;外面响起马匹被死命拉住的惨嘶和车夫惊魂稍定的怒骂。
易伯拉欣大怒,拍着车厢板叫道:“怎么了?”
车夫无奈道:“老爷,你们没事吧?有人摔倒了,您快来看看吧。”
达克捂着脑袋跳下车,然后乔治下车,去通知后车稍等,接着是易伯拉欣和罗伊斯。
两匹挽马不安地抖动着耳朵,原地踏步。马蹄前倒着一个老妇人,正抱着腿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她身后站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恶汉,双手叉腰,拦住道路。
“撞了人还想跑?我女马的腿断了。”
易伯拉欣冷笑:“你女马受伤,你连看都不看;还能一口咬定腿断了,真是好儿子,好本事!”
恶汉一挺胸膛:“你有钱了不起?除了欺负我们穷人,还会干什么?”
周围人顿时七嘴八舌聒噪起来。
达克揉了半天脑袋,疼痛略减,站直身子,这一站,周围人安静了不少。
接近两米的身高,魁梧雄壮的身材,黑白双色的战锤,无不散发着强大的威慑力。
恶汉悄悄后退了一步,硬着头皮道:“怎么,撞了人还要打人?”
达克没理他,走到老妇人身边,蹲下身子观看,老妇人紧张地把伤腿遮挡起来,一边高一声低一声的叫,一遍警惕地盯着达克。
达克朝老妇人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没做进一步动作,起身,走到罗伊斯身边道:“她装的。”
罗伊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表情让恶汉不爽了,大叫:“告诉你们,腿伤了可不得了,看你们是外地人,我们也不讹你,一千迪纳尔,走人!”
易伯拉欣怒不可遏:“你们这是无耻的讹诈!”
周围的闲汉聒噪声又一次大起来。有个头戴黑色发箍、身披蓝色缎带的家伙钻出来:“怎么回事?堵在这里干嘛?”
恶汉仿佛见到了亲人:“法赫塔老爷,我女马,我女马的腿,被这帮人撞断了!”
罗伊斯问易伯拉欣:“这位是?”
易伯拉欣冷哼道:“治安署的巡查。”
法赫塔看了一眼老妇人,道:“什么撞断了,真要撞断,还能哼出这种动静?伤是受了点,断腿不至于——喂,你们,撞了人,怎么也得有个说法,七八百差不多了。”
易伯拉欣道:“巡查大人,那老太婆裤子上没有泥,衣服上没有土,根本看不到马蹄印,您说哪一点能证明我们撞了人?”
法赫塔有些吃惊:“我帮你们平事,你们不识好歹?”
“您这种平事法,分明是鼓励大家都来讹诈,摔个跟头就有七八百迪纳尔,这钱来得可太容易了。”
法赫塔冷笑:“那你们自己跟受害者谈吧!”
易伯拉欣冷笑声更大:“蝎子和老鼠住在一个洞里,我今天算开眼了!”
恶汉大叫:“老人身子弱,被你们这么一撞,不光是腿,心肺也要不好了!汤药钱、误工钱,一个子都不能少!两千!”
周围闲汉聒噪声更大:“给钱,给钱,给钱!”
易伯拉欣大怒:“你们这些混蛋,阿拉孛人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圣主会惩罚你们的!”他猛地去抓背后长刀。
罗伊斯一把按住他的手:“老兄,别急嘛。做大事的人,哪能为这些鸡毛蒜皮的脏事情分心?达克,问问,他要多少?”
达克双手抱胸,话都懒得说,朝狺狺狂吠的恶汉不屑地一抬下巴。
恶汉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容易就屈服了,兴奋地跳起来:“要两千二……不不不,两千五!”
达克回头道:“两千五!”
罗伊斯微笑:“给他。”
恶汉大叫:“不不不,要去城里大诊所请好大夫诊治,三千——八!”
罗伊斯微笑更浓:“算四千,给!”
“老爷心肠好,可怜可怜我们小户人家,我女马这样子,走路是走不了了,雇辆好车,四千。”
易伯拉欣怒发冲冠:“四千?买个奴隶都够了!好好好,我给五千,要你的小命!”
罗伊斯第二次按住易伯拉欣:“沉住气。我们这次来,多少带了几个,区区几个小钱,何必呢。”
“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你越是给,越助长这股邪气!”
罗伊斯哈哈一笑:“老兄,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沓红通通的纸币,随手丢给达克:“人越来越多,赶快打发掉算了。”
达克接来,手腕一抖,大拇指一抹,刷刷的钞票翻动声脆生生的让人听了舒坦。地上的老妇人不叫了,恶汉也不喊了,直愣愣地盯着那厚厚的一沓钞票。
是大张红票!一百迪纳尔一张的!那么厚一沓,至少有一万五!
达克不屑道:“看你那副穷酸样!这是两万,拿去,滚!”
恶汉几乎欢喜得要跳起来:“谢老爷,谢老爷赏,老爷真是,真是……”
“来拿!”
恶汉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忙不迭地伸手。
“慢着!”达克大叫一声喝住他,“为了你这破事,惊动了巡查老爷,人家是不是得算一份?”
“呃,那……当然!”
“这么多亲朋好友,街坊邻居,一块帮你出头说话,是不是得算一份?”
“啊?”恶汉刚要否定,一看周围众人狼一样的眼神,赶紧改口,“那……是,是。”
“所以说,”达克诡异地一笑,突然使足了力气,大吼一声:“见者有份啦!”
恶汉一愣,一沓钞票挟风雷之声,重重地拍在鼻梁骨上!
鲜血飞溅!
以达克的手劲,这一沓钱砸上,跟一块砖砸上也没什么两样。恶汉被砸得倒翻了个跟头,一头撞在地上,正好把一起作恶的老太婆也砸在下面。鲜红的迪纳尔漫天飞舞。
达克掉头狂奔,一边猛跑一边狂吼:“钱掉啦,别让人抢了!”
围观人群同时发出狂暴的呐喊,无数双手挥舞着争夺,无数只脚争抢着踩踏,秩序大乱。
倒地的恶汉和老太婆还没等站起来,就被淹没在狂暴的人潮中,他们能做的,只剩下哀嚎。眨眼间,哀嚎声消失了。
倒霉的不光是他们两个,连试图多抢几张钞票的巡查老爷也被踩翻在地,没了声息。
达克甩钱打脸的时候就往外冲,所以没有被狂暴的人群困住,推开几个外围挡道的闲汉,一路冲回罗伊斯和易伯拉欣身边,笑道:“易伯拉欣老爷,这回出气了吧?”
看着前面汹涌狂暴的人潮,易伯拉欣擦把冷汗:“这……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满脑子就剩钱的家伙最好对付了。”
“虽然是恶有恶报,但是,那么厚一沓,少说也有两万吧。真是可惜啊。”
达克、罗伊斯、乔治一起大笑,罗伊斯道:“那沓钱只有上下两面是真的,中间是一堆带花纹的红纸!”
易伯拉欣眼珠子一下瞪圆了:“红纸?”
乔治道:“刚才说过,我们做足了准备,当然也包括这种情况——只损失两百迪纳尔而已。从此以后,将不会有人敢对我们动这种歪脑筋。”
易伯拉欣赞叹不已:“果然,圣主总是更多眷顾智者。”
达克笑道:“乔治,这你可说错了。这种人渣,还值两百迪纳尔?喏,在这呢。”说着,他手指一捻,两张鲜红的纸票从袖管里变戏法似的滑出来。
乔治一愣:“这是——”
“这是刚才那两张,我给他看的时候还在,趁他点头哈腰的时候抽出来了。现在他们争的,不过是一把废纸!我可是巡警出身,讹我?”
易伯拉欣大笑。
第四章 易伯拉欣的家务事(1)
轻松搞定了碰瓷的恶人,双方关系更加融洽,聊天也更加轻松随意。
罗伊斯问道:“易伯拉欣,你不是说对炼金术感兴趣,计划在多兰德长期进修吗,怎么回来了?”
“我去是因为多兰德和阿拉孛的炼金术路子不一样,对我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易伯拉欣叹口气,“材料费涨价,我买不起实验材料。”
“你家能在港口开货栈、旅店,区区实验材料应该不困难吧?”
乔治道:“光明神教的缘故,教士们把炼金术脖子上的绞索收紧了。易伯拉欣老爷又是阿拉孛人,信圣主卡拉,肯定不能向光明神教会摇尾乞怜。”
易伯拉欣感激地向乔治一点头:“谢谢您的理解!其实,其实……”
见他有些为难,罗伊斯连忙道:“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无所谓。”
“不!既然是合作伙伴,那就不该有什么隐瞒……我,没钱了。”
“没钱了?”
“对。从半年前开始,家里突然停止了对我的经济支持,只提供最基本的生活费。多兰德的费用,各位一定是知道的。说到打工,我虽然不拒绝,但绝大多数炼金术师不愿意雇佣阿拉孛人,水平太差的我又不愿意去……不怕各位笑话,我现在身上的钱只够付车费,刚才如果不是各位,那些讹人的恶棍,一定会让我颜面扫地的。”
涉及到别人家事,罗伊斯和达克也不好多说什么,笑了一下就不再谈这个话题,把焦点转移到钢岩史莱姆身上:“你听说过钢岩史莱姆么?”
“钢岩史莱姆?那是什么?没听说过。”
众人一愣,易伯拉欣这土生土长的阿拉孛人竟然没听说过?
易伯拉欣道:“听这个名字像是土系史莱姆的一种,不过,这里有软泥史莱姆、沙土史莱姆、飞岩史莱姆,却没听说过钢岩史莱姆。你们找这个干什么?”
乔治道:“实不相瞒,我们除了做买卖,还进行炼金术生命体研究,对钢岩史莱姆很感兴趣。”
“哦,可是,恕鄙人孤陋寡闻,这钢岩史莱姆,从没听说过。”易伯拉欣停了一下,又道,“生命体研究可是相当有难度的科目,鄙人没系统学习过,只知道一点道理,有一条是有什么环境有就什么生命体。”
“不错,正是如此。”
“整个半岛,除了风沙险恶的沙漠深处,都被探索得差不多了,没有这种生命体。”
罗伊斯和达克对视一眼,道:“那么,有没有哪些学者对相关领域有研究的,比如圣真寺的大伯卡们?”
圣真寺是姆斯蓝教徒们布道、祈祷、集会的地方,圣真寺中德高望重的长老和主持被称为伯卡,他们往往学识渊博,见多识广。
“嗯,或许他们会知道吧,不过,如果确实需要,我可以帮各位问问,各位尽量不要直接去,阿拉孛语再好也不要。”
罗伊斯等人一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少伯卡的民族情结很重,又固守传统。多兰德和阿拉孛打完仗时间不长,以多兰德人身份去问离经叛道的问题——活腻了吗?
达克在队聊里道:“看来,还非得靠这家伙不可了,就是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唉。”
乔治道:“这不是问题,他不会看不到巧克力的价值。只要用利益捆绑到一起,再辅以其他手段,背叛不大可能——就像我们在阿特拉斯和特诺蒂兰做的那样。钢岩史莱姆毕竟是土系史莱姆王者,隐藏深是肯定的,不急于一时。”
罗伊斯笑道:“达克,你很急吗?”
“我当然急啦,晒着大太阳,吹着热风,穿着怪模怪样的长袍,难受死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这里和南方丛林正好相反,炎热干燥。穿长袍一来隔热,二来上下通风——这里是沿海地区,气温还算低的,到内陆你试试,至少上去十度。做好思想准备吧伙计!”
罗伊斯正说着,突然间两匹快马从车厢边掠了过去,他反应快,一把抓住扶手,下一刻,前面传来又一次传来车夫的惊叫。
车辆又一次紧急制动,达克再次倒霉,又一次撞上窗户,脑袋上又起来一个包,正好一左一右对称。
这次车夫没有骂,手忙脚乱地控住马,转头问道:“各位,你们没事吧?”
达克揉着脑袋怒道:“怎么可能没事,两次了!第一次是讹诈,这一次是什么!”
队聊里传来莱莉愤怒的声音:“哥,怎么回事啊?刚才那两个骑手抢路,还朝车里吹口哨扔果核,打到伊西丝头了!”
达克咬牙切齿:“放心,我一定要他们好看!”
车夫道:“老爷,这一回恐怕得忍了。过去的是扎哈布老爷家的骑手。”
“扎哈布?那是……谁?”达克盛怒之下,本来想说“是什么东西”,话到嘴边硬忍了回去。
易伯拉欣脸色十分难看:“是港口排行第一的大财主,航运业的老大。”
乔治笑道:“观名可以知人,在阿拉孛语中,‘扎哈布’是‘金子’的意思,看来这位老爷是财大气粗的富贵人,他下面应该还有个叫‘菲达’的弟弟。”
易伯拉欣吃了一惊:“阁下对我们的文化真是了如指掌,佩服!”
“过奖。”
达克问道:“扎哈布是金子,菲达难道是银子?”
乔治微笑点头不语。
易伯拉欣道:“单论财富,扎哈布先生是港口第一,经营航运生意,大大小小船只两百多艘;菲达先生第二,做车马行和飞毯生意。兄弟两人一个海一个陆,就是王公贵戚,也要给三分面子——各位,让你们碰上这种事,真是万分抱歉。”
达克没接这句话,大笑道:“怪不得,一个金子一个银子,两个土财主!”
乔治有些不悦:“达克,我说过,谨言慎行。忘了?这么大家业,有一两个恶仆也是正常,何必太在意呢?”
达克立刻怼回去:“他们骚扰我们女眷,故意惊吓挽马,前者是不检点,后者往大里说是谋害人命!两个财主驭下不严,骂一声土不过分吧?这儿又没有外人!我更难听的还在后边呢!”
乔治叹口气,眼望窗外,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易伯拉欣面露尴尬:“达克,那个扎哈布……是我大伯,菲达是我父亲。”
第五章 易伯拉欣的家务事(2)
易伯拉欣是乌姆利姆港陆运龙头老大菲达的长子,自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过惯了人上人的日子,但他却不想做商人,而是对炼金术感兴趣。他父亲也不勉强他,于是他在阿拉孛最高学府卡斯哈尔大学毕业后,又被送到多兰德皇家学院深造。
易伯拉欣一走就是十年,离乡日久,思乡心切,再加上近期的变故,最终让他踏上归途。
“祖父是乌姆利姆港的大商人,身故之后,父亲和大伯分开过日子。他们都是成功的商人,不过,论起来,海运总归比陆运规模大,效率高。大伯那边金山银海,父亲这边呢,”易伯拉欣苦笑了一下,“自从和多兰德开战,好几条陆上商路都断了,日子挺艰难的。”
罗伊斯长叹一声,摇摇头。易伯拉欣问:“怎么了?”
乔治道:“少爷经历过变故,父母被奸人逼死,商会被人吞并,他失去了所有一切,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重建商会。现在正为商会的复兴而努力。”
罗伊斯曾是多兰德斯内尔港罗尔商会的少爷,父母被德雷克商会陷害,商会被吞并,他也从堂堂大少沦落为汉密尔顿商会的打手。直到遇到达克和乔治,他的人生才走上新的轨道。
新特诺蒂兰建立后,开国元勋之一的罗伊斯在阿塔瓦尔国王支持下重建罗尔商会,所以乔治这么说也没撒谎——除了他的管家身份。
罗伊斯道:“父母最窘迫的时候,卖掉了马车,卖掉了首饰,连家具都卖了,最后,万不得已,停掉了我的学费——还是没能撑住。”
易伯拉欣脸色发白:“罗伊斯老弟,你的意思是——”
罗伊斯脸色凝重:“我希望不是,但是,令尊经营车马行生意,在这里是数一数二的豪商,就算遇到波折,就算和你联系不畅,总不至于,你千里迢迢回来,连一辆接站的马车,一个迎候的仆人都没有。”
易伯拉欣有些焦急,拍拍车厢板:“大叔,能快一点吗?“
“好,”车夫双手一抖缰绳:“驾!”
马车速度渐渐加快,车夫一面盯着路面,一面道:“原来是易伯拉欣少爷,欢迎回来。菲达老爷是个好心人,不过最近生意不顺,很不顺。听说,昨天开始,有债主陆续上门了。”
易伯拉欣和罗伊斯同时大惊:“债主上门?”
商人的信誉比什么都重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要债券到期,就算变卖家产也要想办法还上;而债主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也不会催逼太甚,甚至会宽限些时日——万一把对方逼得彻底破产,自己岂不是血本无归?留他缓几日,说不定还能收回些本钱。
如果债主群起逼迫,那么,这家商会的信誉和实力,就相当成问题了,以后想做下去的机会实在是渺茫。
易伯拉欣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直落:“怪不得,走了这么远,全是别家的车马行,我们家的一家门店也没有!”
罗伊斯一把抓住他肩膀:“老兄,别急!急解决不了问题!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易伯拉欣面有惭色:“罗伊斯先生,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们的契约,恐怕,恐怕……”
罗伊斯道:“没关系,谁都有窘迫的时候。我们是不会抛弃朋友的。另外,‘只要沙丘还在,就一定有遮挡烈日的阴影’,不是吗?”
这是姆斯蓝教创始人马哈马德的一句话,意思是要坚守希望,不要为困境所动摇。
听到熟悉的经典,易伯拉欣苦笑了一下:“感谢各位!无论将来如何,我一定会向圣主为各位祷告的。”
马车到菲达家庄园门口停下,门口已经停了二三十辆车,有些还装潢得十分精美,易伯拉欣认出大伯家的车子也在其中,暗暗叫苦。
走进庄园,人头涌动,摩肩擦踵。大多是港口头面人物带来的护卫,有不少护卫贴墙而立,后门处更是站了二三十人。
大人物都集中在大厅外面的小广场上,地毯一铺,纱幕一遮,吃着仆人递上的瓜果,如果不是他们脸上焦急的神情,还以为他们是来观赏戏剧的。
看到这一切,易伯拉欣心如刀绞,债主环逼,父亲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罗伊斯、乔治和达克冷眼旁观,开始暗暗盘算。
与此同时,易伯拉欣的父亲,庄园的主人菲达,正安静地坐在小书房里,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的文本。
“老爷,这是今天到期的债券,总计二十六万八千迪纳尔,”对面的管家嘴唇在哆嗦,“可是,我们,我们……我们只剩下五千迪纳尔了……”
“啊,还好。那些仆人们,我那些忠心耿耿的仆人们,他们今天的薪水付了没有?一定足额发放。”
管家的眼里蓄满泪水:“老爷,他们都说,不要……不但如此,他们还愿意捐出一个月的薪水,只希望,您能撑下去。”
“胡闹。为了我,一家老小不吃饭了?退回去,我说一不二。”
“……是。”
菲达继续微笑:“我们那些善堂和义学呢?”
管家的眼泪流下来了:“老爷,善堂和义学,昨天,我亲手给他们划去了账上最后一笔款子,十二万三千……有这笔款子,我们可以再撑几天的。”
“没有用。这么多债主同时上门,摆明了有人针对我,这是蓄谋已久。撑不住的。与其把这点钱分给他们,还不如交到那些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和那些念不起书的孩子手里。”
说着,菲达站起身,倒背双手,在书房里慢慢踱起步来:“变卖家产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务必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的争。房子和车马别急着出手,拖一拖,让他们竞标;珠宝首饰给我往高开,狠狠地开,买这些无用之物的家伙都是有钱人,让他们好好出出血;最后三家还能盈利的车马行免费转让给塔哈利圣真寺的纳杰姆丁大伯卡。”
管家吃了一惊:“赠给大伯卡?他和老爷您交往不多……”
“但他是个德高望重,可以信赖的人。十多年啦,第一批善堂和义学走出来的幼童们已经长大,该有个谋生的去处。你告诉大伯卡,不要让那些有前途的年轻人们,和我这个臭名昭著的、丢掉了信用的恶棍扯上关系。”
说着,菲达毫不犹豫的在财产转让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郑重地递给管家:“务必亲手递到大伯卡手里。”
管家无声地点头,泪如雨下。
菲达转身,推开书房的小窗,下面的护卫看到了他,愤怒地指着他叫骂,咒骂这个还不起钱还一再拖延的恶棍,菲达笑了笑,关掉窗户。
“至于我的妻子法蒂玛……”菲达沉默了好久,道,“抽屉里有离婚的文书。”
管家大惊:“老爷!”
菲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充满自信:“这样,她可以带着属于自己的一点财产,带着易伯拉欣活下去。因为离婚,所以,她可以和我这个罪人撇清关系,不必承担那些可怕的债务。至于易伯拉欣,他一直是我的骄傲,学有所成的他,一定可以继承我的志向,把探险大业继续下去,为半岛的福祉而战。至于我……”
菲达缓缓走到桌边,端起一杯清茶:“遥远东方的神秘国度——丝国的特产,这一杯,至少值两百迪纳尔,最后的时刻啦,且让我奢侈一下吧,永别了,我的忠诚的巴哈西斯,感谢你二十五年来的付出!天国再见!”说着,他举起茶杯。
正当他要把毒茶一饮而尽时,门口传来愤怒的叫喊:“父亲!”
菲达愕然地看着朝思暮想的儿子的脸庞,茶杯摔落在地,化作无数碎片。
“你这个混蛋,回来看你父亲的丑态吗?”
第六章 易伯拉欣的家务事(3)
易伯拉欣楞了,他没想到整整十年未曾谋面的父亲一见面居然开口就骂,愣了愣,才道:“父亲,我……我回来了,还认识了几个朋友,和他们谈妥了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因为父亲的脸已经气得发青。
“住嘴,你这个蠢货!你说不愿意学做生意,要学炼金术,好,我送你去卡斯哈尔大学,不够,再送你去多兰德,可你有点长进没有?”
易伯拉欣被骂得一头雾水,但不敢还口,傻愣愣地听着父亲发泄他的怒火。
菲达气愤难平:“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回来时认识的,认识能多久?人品怎么样?才能如何?易伯拉欣,恶魔要诱惑你的时候,它的样子比圣主手下的天使还要纯洁!那些莫名其妙的朋友接近你,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可,可是……”
“没有可是!”菲达愤怒地一挥手,胳膊把书桌上的花瓶打翻,摔得粉碎,但他看也不看,继续道,“如果真是好朋友,那你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他们带到家里来!那些无耻的高利贷者会吸血的蚂蝗一样,死死地咬住你和你的朋友,我用一死为你和你母亲换来的平安,就要烟消云散!到那时,还谈什么探险大业,还谈什么半岛的福祉!”
易伯拉欣从小接受了严格的家庭教育,对父亲言听计从,在外漂泊多年,性格渐渐变得开朗,但父亲在心中的形象依然如巍峨高山,现在父亲的愤怒如山崩一般砸下,他想好的说辞全被堵在喉咙里,嗫嚅道:“不过,不过,父亲,这个……小点心,很好……”
菲达发了一通大火,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压力过大,把情绪发泄到了儿子头上,有些愧疚,但身为父亲的尊严又不允许他开口道歉,疲惫地坐倒在椅子里,轻轻推开儿子的手臂:“我老啦,吃不得甜食。”
“呃,这个……”易伯拉欣暗暗着急,道:“这个是苦的,提神。像是,嗯,固态的咖啡,吃起来很方便。”
菲达苦笑了一下:“我亲爱的易伯拉欣,你上当了。那一定是没有冲泡开的劣质咖啡,加了糖浆粘合成块,胡诌什么固态咖啡。唉,你的经验还是太……咦?盒子给我。”
“这像是丝国人的手艺,相当精致——你的朋友是丝国人?”
“不。多兰德人。”
“奇怪,丝国在更遥远的东方,怎么会跑到西边的多兰德去?嗯,盒子里有冰?不不,降温法阵?这么小?这是何等的技术啊……金箔?工艺相当不错么,卖相不错……”
和易伯拉欣初见时一样,菲达老爷已经进入了自说自话的状态。他完全没注意到,一个黑发黑眼的年轻人悄悄走进书房。
盒子里分成三格,黑色盒底上铺着鲜红的天鹅绒衬垫,一排金币状的小圆饼静静地躺在里面。
菲达从三格里各取了一块,对管家道:“茶。”
管家立刻端来一杯清茶,菲达每块只吃一口,每吃一口都要用茶水漱漱口。然后吃第二轮,把每一块剩余的部分都吃得干干净净。
“不同格子里的,口味和口感不同。”
“您说的很对,您觉得,哪一种会比较受大家欢迎呢?”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新进门的黑发黑眼青年身上。
菲达问道:“你是谁?”
“多兰德罗尔商会会长罗伊斯先生的管家、炼金术师乔治,想跟您谈谈关于巧克力生产和销售的一揽子计划。菲达先生,味道还不错吧?”
“纯白色的口感最细腻,不过太甜,加了很多糖和牛奶,女人和儿童会喜欢;咖啡色的味道更丰富,苦味和甜味的比例恰到好处,香气浓郁;最后一种纯黑色的,只有苦与甜,味道太浓,太冲,恐怕不会有太多人喜欢,但是回味无穷。”
乔治微笑:“看来我们找对人了。菲达先生,这三种巧克力是众多品种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口感细腻的牛奶巧克力,叫做天使;咖啡色的那种,叫地狱行者,黑色的纯味巧克力么……”
易伯拉欣道:“叫恶魔?”
乔治笑道:“那还有谁会去买?它叫真理。”
菲达又取了一块黑巧克力,囫囵放在嘴里,走回椅子坐下,感受着薄薄圆饼的坚硬质地,感受着抚慰着味蕾的苦涩滋味,感受着浓烈苦味中的芬芳气息和丝丝缕缕的甘甜,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真理……艰难曲折、充满苦涩的追求之路,和永不放弃的、心中的甘甜,无论成与败,回味隽永……我喜欢它。”
菲达叹息了一番,坐直身子,道:“感谢你,年轻人,让我在最后的时刻能享受到这种美食。这样,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在正午之前,我还是一个保有信誉的商人,你去找伍兹格德庄园的萨义德先生,他是这里最大的糕点商,他一定会为这种小点心发疯的。让我提前祝贺乌姆利姆港的又一位新贵诞生。”
乔治笑吟吟道:“您就这么不想跟我们合作吗?”
菲达的目光变得锐利:“你到底是谁,接近我,想干什么?我宁可接受坦坦荡荡的死亡,也绝不为了苟活向魔鬼屈膝!异乡人,异教徒,你带着魔鬼的诱惑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想干什么?告诉我!”
乔治一直保持礼貌的微笑:“利益。我为了利益。跟您合作,可以实现商会利益的最大化。”
菲达冷笑:“我是个负债累累的、即将破产的失败者,对你们没有用!”
“但您的信誉还在,您的善心被港口所有人称颂,您曾经把持整个港口的车马行生意——信誉、品行与能力俱佳的合作伙伴,没有人拒绝。您急需资金,我们急需打开阿拉孛市场,找一个代理人,就这么简单。”
“即使我负债累累?”
菲达的意思很明白,我现在身无长物,跟我合作得先把债务的大窟窿填上——拿着本金给合作伙伴填亏空,哪个傻瓜会做这种傻事?
“我们不会为您的债务花一分钱,那是您自己的事情。不过,我们可以跟您的债主谈谈,让他们放宽还款限制,或是——追加投资。”
菲达哈哈大笑:“年轻人,你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他们不可能……”
菲达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浑身上下都挂满了叮当作响的珠玉宝石,看起来像一颗矮墩墩的、尖刺上挂着瓷片的仙人掌。
仙人掌一步三摇冲过来,一把拉住菲达的手:“菲达老兄,别忘了我啊!”
菲达热情地拥抱了仙人掌:“拉奇兹老弟,我怎么会忘了你,怎么了,这么着急跑上来?还没到还款的最后期限呢。”
“门房领我上来的,你别怪他们,他们现在正抱在一块又哭又笑呢。老兄,我说真的,这个巧克力是大买卖,这样,你把代理权给我,你的债,一笔勾销,我再额外给你一笔厚厚的代理权转让费,如何?”
菲达眼中精光一闪:“代理权转让不可能,可以给你算加盟。”
“老兄,说实在的,你现在背了这么多债,谁敢融资给你?我来帮你填亏空,你来帮我打理生意,咱俩合作那么多年了,这点默契还能没有?来来来,合同在这儿呢,兄弟我都预备好了……”
突然门口又有人大喊:“菲达老兄,蒙梭拉尔商会的债务一笔勾销,五十万迪纳尔作干股入你的商会,做巧克力生意,怎么样?”
仙人掌拉奇兹大怒:“蒙梭拉尔的法希尔,你怎么上来了?”
法希尔冷笑:“许你认识门房,不许我认识——哦对了,门房肯定跟你更熟,你为了逼债一天来三趟,能不熟吗?区区十二万的债让你急成这样,哼!”
菲达哈哈大笑:“两位,两位,别急,书房地方太小,不是说话地方,我们去会客室坐坐?请。”
两人一出门,菲达立刻对乔治道:“年轻人,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我去招呼一下客人,你千万别走,今天晚上,在我这吃顿便饭,就么定了。易伯拉欣,好好陪陪客人!”说着又对管家道:“把我今天所有写字的纸统统烧了——包括抽屉里那张破纸!”
易伯拉欣吃惊地看着父亲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出了们,惊讶地问乔治:“这是怎么回事?”
乔治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道:“债主们每人都得到了一块巧克力。看看他们的表情吧——看来,只要货色好,机会好,打开上层路线,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不对?”
易伯拉欣猛地抓住乔治的手,用力地摇动,叫道:“朋友,谢谢你,谢谢!”
乔治轻轻拍拍他的手腕,把手抽出来:“易伯拉欣老爷,嗯,现在应该叫少爷了,你真的以为,区区一块巧克力,就能改变令尊的处境?”
易伯拉欣轻轻叹口气:“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啊,可是,”他看看地上碎裂的茶杯,“父亲连毒药都准备好了,我还能怎么办呢?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们的背后,是一个国家。我们的利益,和它密切相关。阿拉孛半岛和它有很强的经济互补性。易伯拉欣少爷,或许,我们的合作可以实现双赢——您想不想做马哈马德之后最伟大的贤者?”
乔治微笑着,向易伯拉欣伸出手,易伯拉欣毫不犹豫,再次用力地握住那只希望之手。
第七章 财主的女儿和儿子(1)
菲达老爷是个善人,但是,他已经是条躺在沙滩上的咸鱼,就看是煎还是煮了。
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想法,沉迷于探险的他组建了一支又一支的探险队,开赴沙漠深处,去需找足以让人一夜暴富的传说中的财宝。可等待他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惨败和一笔又一笔的高额抚恤金。他依然乐此不疲,即便借高利贷,也要把探险大业继续下去,谁劝都不听。
他将成为第一个倒在探险上的富商。然而,一块美味的小点心拯救了他。
巧克力的美味从菲达庄园里散发出来,散发到街头巷尾,散发到宫殿寺庙,几乎一夜之间。人人都在传诵,人人都在渴望和期待——那些聚集在菲达庄园逼债的债主们成了第一批巧克力迷和义务宣传员。当初的债主,要反过来求他分润美食的代理权。
菲达老爷,这条躺在沙滩上的咸鱼,一跃成了遨游深海的巨鲨。
三天之内,他赎回了所有变卖的土地和家产,重新取回了属于自己的荣光。
“什么样的点心能值十二万迪纳尔!”小阁楼里,十七岁的妮芭丽愤怒地质问父亲,“不,算上后来追加的投资,是三十万!一块点心值三十万?卡拉在上,是什么让您做出了这样荒唐的决定啊?”
她的父亲,大腹便便的拉奇兹道:“我的小妮芭丽,一块点心当然不值这个价,但是,这张纸,值。”说着,他抚摸了一下水晶球,投出一幅魔法影像。
影像中,一名英俊的多兰德年轻男子正手持一张纸卷,向认真倾听的众人介绍什么。
妮芭丽好奇地问:“一张纸?是什么?”
“特许状。新特诺蒂兰国王阿塔瓦尔陛下亲笔签发的特许状。”
妮芭丽惊讶地瞪大眼睛:“特许状?”
特许状是国王签发的正式授权文书,将某项特定权力赋予某个人或商会,每一张特许状的签发,都意味着一支获得国家扶持的新势力诞生。
“首先,这年轻人不是骗子,他叫罗伊斯,罗尔商会会长。商会注册地在多兰德,但是在新特诺蒂兰权势滔天,阿塔瓦尔国王和特佐穆克大祭司是他商会的常客。他和王室保持着极其亲密的关系。”
“他怎么做到的?”
“他和他的护卫拯救了落难的王子,把一支强大的军队作为礼物献给他。王子在他的帮助下击败造反作乱的权臣,报了父母的仇,登上王位;又在他的帮助下征服了所有部落,统一了南方丛林,组建了新的国家——小妮芭丽,你说,要什么样的回报,才能报答这样的忠诚、勇气和智慧?”
“真是个了不起的赌棍。”
拉奇兹给噎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所以,那张特许状是空白的。只有行文的抬头和国王的印章。”
“空白?什么意思?”
“他在代表新特诺蒂兰王国跟我们打交道,他的经营范围,他的贸易路线,他的管理职能,他的权力——无限大,是的,他是全权代表,无限大,垄断!你菲达叔叔生了个好儿子,打动了他,所以,总代理权是不要想了;我们的财力,在所有商会中又不是最雄厚的,三十万,不多,只是敲门砖而已,不是为你菲达叔叔,只为让罗伊斯先生知道,我拉奇兹,也是有眼光、敢下注的人!”
说到这里,拉奇兹看看女儿紧蹙的眉头,微微一笑:“我绝不相信,他只做小点心生意。女儿啊,重头戏,在后面呢。”
妮芭丽根本没听进去,撇撇嘴:“一个撞了大运的暴发户,来我们这招摇显摆,哼!有什么了不起!”
这一次拉奇兹却点点头:“如果,帝国还在的话,他这点财力,不算什么。可是,自从跟多兰德打完圣城之战,我们的帝国,已经名存实亡啦,部落长老们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帝国政令不出首都帕格达!唉,我觉得悲哀,如果人家以新特诺蒂兰使节的身份来谈通商事宜,我都不知道,帝国能不能找出一个公推的商务代表来!靠我们这些土财主一个一个跟人家打交道,永远都是输!”
妮芭丽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父亲!我一定以复兴阿拉孛为己任,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女孩子家,说什么战斗不止,家里的男人还没有死绝!好啦,快去休息吧,我明天还要去拜见罗伊斯老爷呢,多少人挤破了头抢着去,我得珍惜这次机会!”
妮芭丽在父亲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父亲,晚安。”她走了几步,回头道:“父亲,你会把帝国的利益出卖给多兰德人吗?”
拉奇兹一愣,大笑:“你想到哪儿去了!想出卖国家利益,我也得够格啊——女儿啊,爸爸是商人,但首先是阿拉孛的商人。放心吧。倒是你这个脾气,太容易被人利用,要当心,当心啊!对了,易伯拉欣回来了。”
“易伯拉欣?哪个易伯拉欣?”
“还能有哪个?你菲达叔叔的儿子!女儿啊,前段时间悔婚,是爸爸看走了眼……”
妮芭丽脸一下子气红了:“您在开玩笑吗?还是说,我的幸福只是筹码?为了生意,我要嫁给一个大我十多岁的,从来没见过的家伙,好,为了您和妈妈,我同意了;后来,您又要悔婚,我哭了整整一天,您都不理我,说您说了算;现在,我已经成了笑柄,您又要让我轰动一次是吗?我告诉你,明白无误地告诉您,阿拉孛一天不复兴,我一天不嫁!“说着,她用力摔门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背后,父亲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女孩子回到房间,把门紧紧关起来,躺在床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出神。
夜已经深了,除了唧唧的虫鸣,再无它响。
她悄悄挑开窗帘,除了偶尔走过的庄园护卫手中的火把,整个拉奇兹庄园黑洞洞的。
万物都已经沉睡在夜之天使的怀抱里。
她蹑手蹑脚地起床,把所有门窗紧紧关起来,然后打开床头的梳妆匣,取出胭脂盒,揭开里面的血色粉饼,取出四块透明的薄软垫,贴在屋子四角——一个静音法阵布设好了。
她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按下抽屉暗格里的按钮。
光滑平整的镜面突然扭曲起来,幻化成半张脸,只有鼻子和嘴巴的半张干瘪的脸。
她恭恭敬敬地在镜子前跪下,上身匍匐于地,用极低的声音道:“阿萨辛教派的兄弟姐妹们,财主菲达堕落了,和丑恶的异教徒多兰德人走在一起,要出卖帝国的利益,要用异教徒的毒涎玷污圣主赐予阿拉孛人的乐土,请求刺杀菲达、异教徒罗伊斯和异教徒的护卫们。”
干瘪的脸沉默了许久,半小时,或者四十分钟,这么长的时间里,女孩一直保持跪拜匍匐的姿势,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像,动也不动。
过了将近一小时,干瘪的脸开始说话了:“不许可。异教徒阴谋很大,你要继续隐藏身份,接近他们,搜集情报。他们一定会去珍珠之路的终点朵里哈奇城,在那里,兄弟姐妹们会帮助你除掉他们!”
“遵命!”
第八章 财主的女儿和儿子(2)
达克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只手把葡萄一颗颗朝嘴里抛,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正在发出巨大轰鸣的通灵塔。
这座通灵塔为即将建立的生产线提供魔能,在它周围,一圈巨大、厚重的围墙已经初具规模,泥瓦匠和小工们忙忙碌碌,好像一群勤劳的蚂蚁。
达克他们来到乌姆利姆港已经五天,在咸鱼翻身的菲达老爷的全力奔走下,阿拉孛半岛的第一座巧克力工厂终于破土动工,厂址定在乌姆利姆港外的西北方库哈拉玛镇郊。
库哈拉玛是个千余人的小镇,这里土壤沙化很厉害,粮食不足,镇上一大半人都靠在码头做工过活。
第一座巧克力工厂选在这个位置,让菲达大惑不解。库哈拉玛镇居民长年做工,人力成本并不低;这里也没有什么矿产,除了一片平坦的沙地,什么都没有,交通运输也只有一条普通的石板路,怎么看都没有优势可言。还不如在菲达庄园划出一片地呢。但大金主罗伊斯一口咬定非这里不可,他只好照办。
莱莉走到达克身边,问道:“哥,我忙得要死,你好闲啊!”
达克哼哼道:“我爱莫能助啊,别人都是想法提高生产效率,提高技术水平,乔治那个家伙,怎么让你拿出一个弱化版的通灵塔来?光这噪音,要不是戴着耳塞,我早给震聋了,真难为那些工人还一脸兴高采烈。”
“一天二十迪纳尔,顶上原来的一天半,当然高兴啦。关于技术,我支持乔治的观点。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
达克无奈道:“占地面积大,魔能转换效率低,噪音又大,需要更多的操作人员,还有那每天要人工除尘两次的防尘罩,这还不如我们在斯内尔港下水道用的那个版本呢!折腾三天,结果是把生产效率降下来,乔治到底怎么想的!”
“我似乎摸到一点他的想法,你看,因为这座弱化版的通灵塔,有五十多个工人找到了饭碗,这就意味着五十个家庭免除了饥寒之苦啊。”
“乔治那家伙还会做慈善?”
“只要计划顺利,巧克力一定会成为暴利行业,我们当然可以把最好的技术拿出来,把所有的钱全抓在手里,但我们会得罪所有人——圣真寺的伯卡们会说我们是信仰恶魔的异端,商人们会联合起来排挤我们,普通的民众会对我们吃干抹净的做事方式感到厌恶,最后,我们只好灰溜溜卷铺盖走人。”
不远处的乔治走过来,正好听到莱莉后面的话,他补充道:“我们当然要拿大头,剩下的,也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好处都是你的,黑锅让别人来背,哪有这种好事?”
“唔,明白了,所以你拿了一个弱化版的出来。不过,我们手上只有三百斤遭可豆,一旦投入生产能撑多久?半小时?四十分钟?”
“说得好。下一步我们的任务是停产。”
达克给噎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工厂刚建起来就停产?”
“对,工人薪水照发。”
“你疯了?”
“三百斤遭可留下五十斤,你来做手工巧克力,要精品——黑暗地狱龙舌兰酒都配得出来,区区巧克力不在话下。”
“精品?干什么?”
“分成三份,一份送给塔哈利圣真寺的纳杰姆丁大伯卡,他是这里最有权势的人,只要打动他,今后我们在乌姆利姆港就没有后顾之忧;另一份送给菲达,他是本地人,路子广,让他去打点场面上的事再好不过;另一份给罗伊斯,他要去做风靡乌姆利姆港万千阔太太贵小姐的风流浪子了。”
莱莉嘻嘻笑道:“一个异教徒,能风靡得起来?”
乔治哈哈一笑:“或许有人会喜欢这种口味呢——这不是我们要操心的问题。关于原材料,你们放心,安度里的新特诺蒂兰海军第一舰队,下个月访问乌姆利姆港。三千吨遭可豆蓄势待发。”
达克眉毛猛地一挑:“到那时,被吊足了胃口的乌姆利姆港会迎来一场巧克力的狂欢?”
“到那时,就没有人在意我们这些无关轻重的异教徒了。别忘了,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发财,是为了钢岩史莱姆。”
“有线索吗?”
“没有,不过,有两个人一定有帮助,一个是菲达,另一个是纳杰姆丁。”
“纳杰姆丁作为大伯卡,不可能随随便便接见我们这些异教徒吧?”
“所以要让菲达开路。菲达有事瞒着我们。这几天我调查过,菲达家道中落,跟他热衷探险有关——你信吗?”
达克摇头:“能垄断整个乌姆利姆港的车马生意,一定不是傻子。他寻找的一定不是什么所谓的财宝,是拼上家破人亡,也要抓在手里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现在线索太少,只有猜想。只要我们找到了这样东西,就能撬开菲达的嘴巴,就能真正让他为我们服务。对了,有条很有意思的消息,关于菲达的儿子易伯拉欣的。”
“什么?”
“易伯拉欣的母亲法蒂玛早年给他找了个未曾谋面的老婆——女朋友,是乌姆利姆港财主拉奇兹的女儿,双方一拍即合。后来,菲达几乎破产,拉奇兹果断悔婚……”
达克哦了一声:“现在菲达咸鱼翻身,女朋友又贴过来了?就没人把那女孩子的声誉当回事吗?”
“所以我要帮易伯拉欣一把……你干什么?”
达克愤怒地戳着乔治的胸口:“乔治,我不喜欢你这样,一点也不!我知道你有能力,有想法,但你不能把任何事都跟利益挂起来,用阴谋诡计浸泡起来!”
“在追逐利益和实现阴谋的过程中,你学会了炼金术,你懂得了自由的可贵,你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乔治语气平静而坚定,“你觉得,我是恶魔,还是为了理想殒身不恤的圣徒?”
“嗨,嗨,怎么啦?吵架啦?”远处传来易伯拉欣的声音,他和罗伊斯联袂而来。
达克赶紧收起架势:“没有,关于薪水。”
易伯拉欣大笑:“原来如此。我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什么事?”
“嗯,回来有几天了,每天都有一群惹人厌的家伙围着门口嗡嗡转,一个个称兄道弟拉关系,他们眼里只有钱,钱,钱!我考虑再三,觉得只有你们能帮我这个忙。”
“有话直说,能帮的决不推辞。”
“嗯,是这样,”易伯拉欣吞吞吐吐道,“母亲曾经给我说过一门还算门当户对的亲事,但当时我在多兰德进修,等我回来,那家人嫌弃我们家道中落,悔婚了。现在又贴过来。”
达克毫不犹豫:“别理他们。怎么,觉得不好回绝?”
易伯拉欣愤愤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我易伯拉欣找不到老婆么?可恶!不过,我母亲都快跪下来求我了,说那女孩子温柔善良贤惠,嗯……”
罗伊斯道:“我明白了,你是打心眼里不想成这桩婚事,又怕母亲伤心?”
“其实,也不是不想成,如果那女孩确实不错的话。再说,她也没得选啊,唉,说不清楚,不说了。”
乔治笑道:“这有什么说不清楚,面子问题。你不妨见她一面,说不定一眼看中呢。如果你不喜欢,推掉就是。”
“她是拉奇兹叔叔的独生女,听说从小娇纵惯了的。我担心见面容易脱身难——伙计们,帮个忙吧?帮我脱身。”
达克道:“你尽管去见她,我们化装成地痞恶棍埋伏好,你如果喜欢,发个暗号,我们就一拥而上,然后被英雄易伯拉欣打跑。”
罗伊斯笑道:“那要是易伯拉欣不喜欢呢?”
“一拥而上,把她打跑。”
罗伊斯大笑:“我们这边都是光棍呢,万一大伙要是看中了?”
达克狂笑:“那就一拥而上,把易伯拉欣打跑!”
第十章 火热的追逐(1)
“进去了进去了!”
小旅店二楼的一个小包间里,莱莉举着单筒望远镜,兴奋地在队聊里通报易伯拉欣和妮芭丽的行踪。
从镜筒里望出去,两人正有说有笑的步入咖啡馆。
“好像很开心,女孩子一直笑呢,她的眼睛真好看。易伯拉欣好像很满意,罗伊斯,放弃吧。”
“别闹了,”罗伊斯在队聊里正色道,“我们正和菲达先生谈事情,准备去拜见圣真寺大佬纳杰姆丁——那可是这里真正的实权人物!政务教权一把抓!这直接决定巧克力能不能在这里站住脚。没什么事先不要联系我。”说罢,他关掉了队聊。
乔治笑道:“各位,罗伊斯先生以后要全权负责拓展贸易业务,很忙,我们很可能多一位理财的行家里手,少一位精锐刺客。”
达克叹道:“人家原本就是商会的大少啊,回归本行,这是人尽其才嘛。”
莱莉严肃地咳嗽一声:“别说了。现在要开始工作,这是个了解乌姆利姆港各方势力的好机会。1643小队第一分队,各就各位!”
这次行动没有什么难度,达克扮成一个阿拉孛恶棍,随时看易伯拉欣手势,只要他手指在背后轻轻摇动,达克就上去搅局。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乔治亲自给达克进行了装扮,穿了一身阿拉孛传统式样的黑袍,腰间横别一把怪模怪样的弯刀,脸上扣着改良过的鬼火面具,现在可以叫史莱姆面月莫了。它不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还可以把面部肌肉的细微变化充分体现出来,完全可以看做换了一张脸。
达克早早来到咖啡馆准备。坐在咖啡馆里有二十多分钟了,除了领班硬着头皮给他端了一杯咖啡,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圣主在上,这个大个子黑皮凶汉是哪个部落的啊?
将近两米的身高,朝那里一坐,好像一座巨大的黑色沙丘;浓密的长黑卷发从两颊披散下来,遮住坑坑洼洼的脸颊,和同样浓密的络腮胡子连成一片;眼仁细而小,杀气腾腾。
几个同样身背弯刀来碰运气揽生意的阿拉孛刀客带着随从进门,扫了一眼达克腰间的刀,转身就走:“亚泰干刀,离远点。”
身后随从问:“老爷,亚泰干刀是什么刀?”
“不管是希利刀、帕拉刀还是沙穆希尔刀,刀刃都是朝外弯的曲刀,亚泰干却是刀刃朝内弯的反曲刀。它的分量都集中在前半段,一刀能劈断骆驼的腿骨。”
“哦!”随从惊叹。
另一名刀客道:“而且它没有护手,分量比普通刀还要轻,好携带,出刀容易。真正玩这刀的高手,出鞘一道光,对手就倒了。”
随从追问:“那咱们为什么不用呢?”
“太难使唤。它的重心太靠前,力气小的驾驭不了,力气大的握着发飘,准头不好。没有几十年苦功,带着这东西出来是找虐。乌姆利姆港人烟辐辏,敢大摇大摆带着这种刀招摇过市,不是十足的高手就是十足的亡命徒,咱们来发财,不玩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
达克不知道别人已经给他贴了亡命徒的标签,只觉得周围没有嗡嗡嘤嘤的聒噪声真是太清净了,正合他意。
这时候,随着莱莉欣喜的叫喊,易伯拉欣和妮芭丽进门了。易伯拉欣知道这个黑衣恶汉是达克,扫一眼没说话,妮芭丽却惊疑地盯了达克腰间的刀好久,虽然戴着面纱看不清下半截脸,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着实让达克晃了一下神,还好,现在他眼睛小,晃神也看不出来。
两人坐下,简单几句客套话一说,气氛渐渐热烈起来,易伯拉欣单肘撑桌面,上身微微前倾,发出爽朗的笑声;妮芭丽微微低头,手背掩口,大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笑意,明明一副羞涩的样子,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去看易伯拉欣。
达克微不可察地撇撇嘴。
易伯拉欣这小子,明明很满意嘛,这趟白跑了。
正在这时,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家伙凑过来:“老爷,您坐飞毯么?”
达克一愣,飞毯在这边是常用短程交通工具,方便快捷,价钱也不太贵。咖啡馆楼前楼后经常一停一片,车夫拉着客人招徕生意。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么多人都不敢过来,你一个小小车夫竟敢来撩老子?够胆。
达克皱眉道:“不坐。”
小胡子腆着脸往前凑了凑:“老爷,我价钱最公道的,我的技术——”
这小子正好把易伯拉欣那一桌挡住,达克不悦,抬手把他划拉到一边:“一边去。”
小胡子朝身后瞥一眼,露出神秘的微笑,居然一拉椅子,在达克侧面坐下了,身子前倾,低声道:“老爷,认得那男人是谁么?”
达克暗道这厮是哪里钻出来的,多管闲事!但是又不好发作,哼哼两声,不作声。
小胡子的笑容越发神秘:“他就是车马行老大菲达老爷的独生子易伯拉欣!这乌姆利姆港,凡是带轱辘的、能漂起来的、四条腿的,哪一样不归他家?那可是‘大’财主啊!有钱人!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只能仰望啊!”
达克瞪他一眼:“老板,我不坐飞毯,还有事,请。”
小胡子不但不走,整张脸都贴过来了:“老爷,我实话实说吧,从进门起,您的眼神就没离开那姑娘。那姑娘挺漂亮啊。”
“戴着面纱,你还能知道漂亮?”
小胡子一挺胸:“那当然!我马泰迪好歹开了十五年飞毯,美女丑女见得多啦,阅遍天下娇娃,心中自然无纱——那姑娘,您认识,还是熟人,说吧,是妹妹还是女儿。”
达克哭笑不得:“你到底想干什么?”
马泰迪无奈地摇头:“您要真不在乎,还盯她干什么?菲达老爷是个善人,可这位易伯拉欣少爷,哼,听说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败家子,后来卷了老爹一笔钱,溜到外国去花天酒地,欠了一屁股债,把老爹的家产败了一个一干二净,灰溜溜回来。这不,菲达老爷的生意刚有起色,他又跑出来撩妹泡妞——真不是东西!”
达克真想一脚把这拎不清状况的家伙踹出去,这都哪跟哪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叹还好,这一叹马泰迪更来劲了:“老爷,您别怪我胡说八道,我跟您说,要真是男男女女你情我愿,那我就不管这闲事了。可是,您看,双方父母都不在场,两个年轻人单独跑出来,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不是给迷了心窍,哪家姑娘会做啊?”
“既然易伯拉欣少爷在外国多年,学了外边的习气,也不奇怪——”达克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心头一动。
没有父母在场,未婚青年男女不能单独坐在一起,这是阿拉孛的风俗。如果说在多兰德留学十多年的易伯拉欣比较开放,不在乎这个,那一直在阿拉孛生活的妮芭丽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突然发现,易伯拉欣的右手不经意地背到椅背后面,食指正微微摇动。
怎么,不是聊得挺开心吗?这就要我出场了?
第十一章 火热的追逐(2)
达克正要举步上前,莱莉在队聊里道:“哥,这俩人成不了,定了。”
“嗯?刚才不是聊得挺开心吗?”
“但他们两个的眼神都在发飘,明明心思都不在对方身上,还要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达克笑道:“这话早点说还好,人家发暗号了你再说,这就是后知后觉,好,恶棍哈桑要登场了!”
达克跟莱莉一交流,脚步自然停下,这动作落在马泰迪眼里自然变了味道。
马泰迪一把抓住达克的手:“老爷,不行啊!易伯拉欣家势力大啊!”
达克真想把这个偏执狂加妄想狂狠揍一顿,他尽量压抑怒火:“我有分寸!”
“那好,”马泰迪放开手,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老爷,我的飞毯就在楼后停着,一旦有什么……”
达克实在忍不住了,怒吼一声:“滚!”
这一声吼不要紧,整个咖啡馆的人目光全投过来。易伯拉欣吃惊地转过身,手指都忘了摇。妮芭丽惊得站了起来,傻傻地看着一脸凶相噔噔噔大踏步撞过来的达克。
达克两步跨到桌前,啪地把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上,直勾勾瞪着妮芭丽:“你们聊得挺开心嘛,我哈桑……”
按照原本的计划,达克过来耍横发飙,易伯拉欣和他争执,把事情闹大,女孩子面皮薄,肯定坐不住,然后易伯拉欣给她说两句客气话,把她送走就算大功告成。
没想到,易伯拉欣还没说什么,妮芭丽居然先大叫起来:“哈桑!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把达克和易伯拉欣都吓了一跳,怎么,乔治给装扮的这张面相居然是她的熟人?
两人一愣神,后面的台词没接上,妮芭丽一步跳过来,死死拽住达克的胳膊,饱满的胸脯一下子压到达克粗壮的胳膊上:“我们只是说说话,说说话!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易伯拉欣,这是我丈夫,你快走,快走!”
达克大窘,怎么着,一句话把我变成你丈夫了?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老婆红杏出墙被捉现行?这事到底认不认啊?
认了,易伯拉欣和她之间肯定拉倒,任务完成,完美——但易伯拉欣的名声可就臭啦!
要是不认呢?说你这女人撒谎竟然脚踩两条船然后一个大耳光扇过去?怎么想怎么别扭啊!
而且,事情不对,乔治再三保证这张脸绝对原创,乌姆利姆港也根本没有一个叫哈桑的无赖,这女孩肯定在撒谎,那么,撒这种谎意义何在?
周围的客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一旁的马泰迪激动得鼻孔都大了一圈:这单生意成了!反正两帮人肯定得跑一帮,要么易伯拉欣被打跑,要么可怜的哈桑被狗腿子群殴打跑,这生意成了。想着,他悄悄朝后门溜去。
达克忍不住看了易伯拉欣一眼,心说你是雇主,这意外展开你得拿主意啊;易伯拉欣也用相同的目光瞅了他一眼,意思是我哪知道这女人会来这手啊?
但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傻子也看出有猫腻了,得说点什么,于是易伯拉欣咳嗽一声,站起身,正色道:“你就是哈桑啊?”
“嗯,你是易伯拉欣?”
“嗯。”
然后……没词了,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影后妮芭丽依然尽职尽责,一双大眼睛紧张地注视着达克,死死拽着他胳膊,害怕他真的动手一样。
达克无奈,一只手缓缓摸向亚泰干刀的刀柄,心道易伯拉欣少爷,对不住了,只能按我是她老公的剧本走了。我对这刀没数,你可得撑住啊!
易伯拉欣看着达克摸向刀柄的手,喉头咕噜了一下,汗珠在额头上冒出晶亮的一层。他也慢慢把手伸向背后的刀柄。
咖啡馆里死一般寂静,周围观众的窃窃私语停止了,有人开始悄悄起身溜走。
突然,咣的一声,咖啡馆大门被踹开,一名全身披黑色铠甲的阿拉孛人冲进来,大吼:“阿萨辛的女表子!别跑!”
所有人惊呆了!
黑甲战士一眼看到了震惊的妮芭丽,抬手甩出一把锋利的飞斧!
飞斧高速旋转,呼啸而来!
达克眼神一凝:来真的?
易伯拉欣出手,多兰德式长刀挑中飞斧,铮的一声响,长刀脱手!
易伯拉欣大惊,只能眼睁睁看着飞斧朝妮芭丽脑袋劈去!
一声悠长的龙吟,空中划过一道红色裂痕!
达克的亚泰干刀出鞘!
飞斧一分为二,一半当啷坠地,另一半剁进墙里。
斧头被劈开的部分被火焰之力烧融成铁汁,淌在木地板上,腾起一朵火苗。
黑甲战士心头一紧:“阿萨辛的同党?火属性附魔武器?”
附魔武器价格昂贵,阿萨辛教派没有几个人能装备得起,这家伙居然有一把,还是亚泰干刀!
事情棘手了,后面这二三十个弟兄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达克缓缓坐下,缓缓端起桌上的咖啡壶,缓缓把火苗浇灭,然后,缓缓端起壶,咕嘟咕嘟灌了一气,随手把壶一撂,架起二郎腿,冷冷对妮芭丽道:“坐。”
史莱姆面月莫赋予了他出色的动态视觉和轨迹追踪、预判能力。黑甲战士进门时的浓烈杀意,在第一时间转化为鲜红色危险信号,标记在达克视网月莫上。而他疾如风雷的动作,在达克眼中,如同蜗牛。
这次任务是1643佣兵队在阿拉孛半岛的第一次亮相,乔治煞有介事地推出了他所谓的“单兵作战系统”,包括容电史莱姆魔能核心、改良史莱姆面膜加喉部变声贴、便携式史莱姆工具球等等一系列装备,有不少是达克第一次用。看来,这套装备的效果还不错。
有人在黑甲武士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黑甲武士点点头,朗声道:“易伯拉欣少爷,我们是姆斯蓝护教圣军,接到可靠线报,有阿萨辛教派杀手潜伏——就是您身后那女表子,您最好过来,免得误伤。”
易伯拉欣活动着扭伤的手腕,冷冷道:“我泡个妞,连护教圣军都惊动了?这是受了谁的挑唆,来跟我过不去啊?”
黑甲武士客气地笑笑:“少爷莫怪,阿萨辛杀人不眨眼,您一定知道。弟兄们例行公事,这妞要是良家女,审一审立马放人,今天晚上送到您府上,她掉根头发,兄弟割脑袋赔给您!”
易伯拉欣冷哼一声:“你好歹认识我!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是……”
达克用力一拍桌子:“她是我老婆!”
第十二章 火热的追逐(3)
易伯拉欣暗道一声好险。
阿拉孛半岛居民信奉姆斯蓝教,姆斯蓝教分为大大小小十几个分支,其中唯有阿萨辛教派以刺杀著称,无论哪一派掌权,无论这个区域是哪一派实际控制,对阿萨辛的态度永远只有一个。
杀。
任何人,敢向阿萨辛提供帮助和支持的,杀。
如果妮芭丽被咬死了阿萨辛身份,事情就闹大了,自己根本救不了她,她父亲阿奇兹也兜不住,说不定还要受牵连。
而达克仗义出手,一切都解决了。因为根本不存在哈桑这个人,只要能带她成功逃离护教圣军的追杀,倒霉的就只有拉奇兹叔叔一个人而已。
想到这里,易伯拉欣激荡的心情迅速平复下来,然后心里又升起一阵愧疚,抱歉了达克,我也帮不了你,赶紧逃啊!
这时候,达克正在争分夺秒跟莱莉联系:“莱莉,这个阿萨辛和护教圣军是怎么回事啊?”
“根据乔治给的资料来看,阿萨辛是名声很坏的刺客组织,不过在老百姓当中口碑还不错。护教圣军组成比较复杂,各部落的人都有一些,类似于多兰德宗教裁判所的异端审判团。他们和阿萨辛是死敌。哥,赶紧撤出来啊,别瞎搅和!”
乔治道:“我看未必是坏事,达克,这是个接近阿萨辛教派的好机会!说不定,阿萨辛教派会有钢岩史莱姆的消息!”
达克十分郁闷:“就没人把我的安危放在心上吗?”
“我对我的发明有十足信心。”
“……你怎么不说对我的实力有十足信心,算了,你的意思就是说,我跟定这女孩了?”
“对。放心的去吧,伊莎贝拉那边,我给你解释。随时联系。后门外有载客飞毯,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尽快带着那女孩从后门逃脱。另外,坏消息,大约有一百二十名全副武装的骆驼骑兵正往你那边去。”
“该死,易伯拉欣呢?”
“他已经摆明姿态置身事外了,他不是阿萨辛教派的人,护教圣军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跑。”
“明白。”说完,达克关掉队聊,慢悠悠起身,冷冷地注视着领头的黑甲武士,“我老婆是阿萨辛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门外腾起大片沙尘,来支援护教圣军的骆驼骑兵到了。
黑甲武士朝后瞥了一眼,得意地笑道:“看来你也被骗了,既然是你老婆,那你看看,她左手的无名指还在吗?”
妮芭丽一下子把左手藏到身后。
达克一愣,赶紧在队聊里问:“左手无名指是什么情况?”
乔治简短地回答:“刺客左手藏着袖剑,左小指弯曲控制出剑,左手无名指会挡住剑道,所以都切了。不过……”
达克心里冰凉冰凉的,完了,看她这表现,肯定是那个什么阿萨辛的人。
妮芭丽上前一步:“这位老爷,您说阿萨辛的人都没有左无名指对不对?”
“哼,想藏也藏不住,你们这些烂得发臭的阴影里的老鼠!”
妮芭丽平静地举起了左手,纤纤五指俱全。
黑甲武士的冷笑一下子噎在嗓子里。
冷笑的换成了妮芭丽:“真是可笑!凭有没有手指来判断刺客吗?那是十二世纪,袖剑设计和生产工艺不过关。现在我们已经不用断指了!”
黑甲武士大笑:“原来如此!我又长见识了——‘我们’?给我抓起来!”
达克真想一巴掌把这傻妞扇出去,刚才挺精明啊,怎么突然犯傻?脑袋被骆驼踢了?
达克一把拖过易伯拉欣,锋利的亚泰干刀紧紧压住他脖子:“都别动!动一动叫他人头落地!”
易伯拉欣悄悄从背后向达克翘起大拇指,朝后门方向弯一弯,示意从后门逃。
黑甲武士冷哼一声:“你以为挟持人质能逃得出去?看来你被骗了,这样,你把那个阿萨辛女表子拿下,护教圣军里什么样的美女没有?”
达克不理他,挟持易伯拉欣,一步步向后门退,妮芭丽先跑到后门,打开门,焦急地等着达克。
后门果然没有伏兵,一出门,达克就看到马泰迪朝这边疯了似地招手,飞毯已经浮空,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达克大喜,一脚踹在易伯拉欣屁股上,把他踹进门里。
后门过道狭窄,易伯拉欣身形长大,在过道里挤成一团,好像还闪了腰,痛苦地哼哼起来,把黑甲武士和他的手下堵了个严严实实。等七手八脚把他拽起来,达克他们早不见了踪影。
黑甲武士冷笑:“还有接应?区区飞毯就想逃出乌姆利姆港?”说着回头对手下们道,“弟兄们,抓人的活交给港口巡防队吧,他们也该到了。咱们去拉奇兹庄园乐一乐!”
一众手下轰然响应。
马泰迪扣着防风镜,双手紧抓飞毯的控制绳,在狭窄的小巷里呼啸穿行,不时灵巧地左右移动,闪过两侧偶尔打开的窗户。
过堂风的呼啸如战马的长嘶,被狗腿子追赶的焦急与兴奋刺激着肾上腺素大量分泌,马泰迪觉得仿佛回到了在秋名沙丘飞毯竞速大赛的时候。
你们这群渣渣,在爷爷后边吃土吧!
他飞得几乎嗨起来,后边两个可怜虫快吐了。
连续不断的短促变向和激烈摇摆把达克和妮芭丽骨架都快抖散了,要不是爬上飞毯前按马泰迪的要求扎死了安全绳,早被甩飞出去。
身后,是一群同样驾驶飞毯紧追不舍的港口巡防队。
马泰迪还不知道他出去以后发生的事,得意洋洋地回头大叫:“怎么样?放心吧,就算易伯拉欣家势力大,把巡防队都调来,也休想抓住爷爷!放心吧,爷爷早把飞毯号牌遮啦!”
达克没理会偏执妄想狂,艰难地问妮芭丽:“你,为什么……”
妮芭丽同样艰难地回答:“有叛徒,我,牺牲,也要找出来——你是谁?”
“哈桑。”
“撒谎。我不认识你。”
前边的马泰迪听傻了,猛回头:“你们不是夫妻?”
两人一起点头。
马泰迪大喊:“巡防队为什么追你们?”
达克指妮芭丽,妮芭丽指自己:“阿萨辛!”
马泰迪差点崩溃,哭叫道:“圣主啊,圣主啊,我可是奉公守法好公民,偶尔偷偷飚个飞毯竞速,也不至于和阿萨辛扯上——”
话音未落,一根挂着铁索的锚尖钩枪从后面激射而来,马泰迪来不及召唤圣主援助,右脚发力猛一踩,左手狠命一拽,飞毯猛地向右侧了六十度,锚尖钩枪从闪出来的左侧空隙飞了过去。
后面传来扩音法阵的嘶叫:“前面的飞毯听着,马上停下,束手就擒,可以给你们体面的死法!”
达克问:“体面的死法是什么?”
“车斤首,然后绑在沙丘上晒干!”
达克打了个哆嗦。
马泰迪转过脸,怒瞪虎目,紧咬钢牙,从牙齿缝里道:“你们这两个混……”
一个“蛋”字还没出口,达克和妮芭丽同时指着他身后大叫:“晾衣杆!”
马泰迪猛回头,他看见,前面有处私搭乱建的晒台,一根晾衣杆旁逸斜出,正好横在飞毯行进路线上!
三人同时大吼:“啊啊啊!”
第十三章 火热的追逐(4)
危急时刻,马泰迪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把控制绳朝上一带,飞毯像发怒的眼镜蛇一样,猛地立起,底部扫着晾衣杆蹿了过去。
后面紧追不舍的巡防队显然没有这么娴熟的驾驶技术,嗷的一声惨叫,追在最前面的、立功心切的家伙被一杆子拦下去,和他坐同一条飞毯的两个巡查也跟着摔下。
为了保证通风散热,阿拉孛平民建筑分布密集,外墙厚,巷道长而窄,最前头的人一倒下,后边的飞毯只好拉升高度,速度明显减缓。
马泰迪的飞毯风驰电掣,接连转过几个急弯,不见了。
妮芭丽惊魂稍定:“大叔,您的技术真不错。”
被美女夸奖,马泰迪心情不错:“那当然,想当年我在秋名沙丘……哼!”他刚要回忆光辉历史,突然想起这姑娘是连累自己被官差追捕的罪魁祸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达克道:“这位兄弟,把你卷进来,真是对不住。我是个佣兵,雇主让我给这女孩和易伯拉欣少爷捣乱,至于她的身份,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马泰迪恨恨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护教圣军都出动了!你们俩什么时候下去?”
妮芭丽央求道:“大叔,麻烦你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哼,前面有个十字路口,除了我们这条路,其他三条都通向贫民窟,你们进去就安全了。唉,我可怎么办啊。”
达克道:“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先找个地方躲几天,等过过这阵风再出来——你的号牌不是都遮了吗?”
马泰迪悻悻道:“也只好如此了。不过,这车钱你们可得——咦?”
哗哗两声大响,从两侧巷道里一左一右抛来两条带倒钩的铁索,正钩住飞毯两个前角
从左右巷道口掠过的一瞬,马泰迪看清了,两边密密麻麻全是巡防队的伏兵!
铁索瞬间绷直,眼看飞毯要被撕成两片!
马泰迪发出一声惨叫。
在铁索抛来的前一秒,达克视网膜上已经有了强烈的攻击敌意预警,他来不及提醒马泰迪,只好做好了出刀准备,待到铁索落下,他挥起一刀,将坚硬的铁索劈断。
妮芭丽反应也不慢,铮地弹出寒光闪闪袖剑,要斩断另一条铁索。
马泰迪大叫:“等等!”
现在钩住飞毯的铁索剩下一条,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飞毯被拴在上面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眼看将撞在墙上,马泰迪大吼:“砍!”
妮芭丽手起剑落,一剑劈断铁索。
巨大的离心力为变向的飞毯提供了足够的速度加成,减速的飞毯像一只被旋起来的链球,划了一个躺倒的“U”形弧,甩进和右边巷道平行的一条小巷。
这神奇的变向加速技术把一群围追堵截的巡防队员看傻了。愣了半晌,才如梦初醒,纷纷发动飞毯追过去,然而,哪里还有三个阿萨辛党徒的踪影?
“他们逃不远,搜!”
于是,巡防队员们分散开去,大海捞针一样在蜘蛛网一般密集的巷道里四下搜索,足足搜了一个小时,一无所获,只好收队走人。
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座高高的晒台,晒台上摆满了新鲜的蜜椰枣。晒台下方,铺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毯子,是防止风把晒干的蜜椰枣吹落在地的。
但是,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那块毯子凹凸不平,还在微微蠕动。
呼的一声,毯子掀起,达克三人从下面钻出来,三人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大气。
马泰迪惊魂稍定:“还好你们反应快,想出这招,要不然就被抓了——连空中都有巡查,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达克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怎么都跟疯了一样要追我们?女贼,你说呢?”
妮芭丽怒道:“你才是贼!我是刺客!”
马泰迪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说着,他三下五除二卷起飞毯,扛着就跑。
三人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咖啡馆,里面人声鼎沸,酒气醺然。
达克有点意外:“这里不是禁酒吗?”
马泰迪白他一眼:“在碰到你们之前,我本来不用来这种堕落的地方!”
达克哈哈一笑,打开队聊:“莱莉,乔治,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半个港口的人都在找我们?”
“就在刚才,有人刺杀纳杰姆丁大伯卡。据说是阿萨辛教派所为。”
达克傻眼了:“什么?”
“罗伊斯在场,刺客没得逞,服毒自尽,但是大伯卡生命垂危,现在重度昏迷。伊莎贝拉已经赶过去。达克,小心。你们很可能成了阴谋的一环。”
“怎么说?”
“阿奇兹庄园被洗劫了,动手的是护教圣军那帮土匪,阿奇兹被杀。理由是他女儿跟阿萨辛有勾结——是这样吗?”
“他不一定知道女儿加入了阿萨辛教派。”
“是,但这没意义,他的人头已经挑在高杆上示众了,现在乌姆利姆港说了算的是护教圣军。护教圣军是怎么知道妮芭丽身份的?而且,对付区区一个阿萨辛成员,如此大张旗鼓,把几乎所有卫队都撒出去,紧接着就发生了刺杀案件,这未免太巧合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逃。形势比你我想象的复杂,先保住命。乌姆利姆港即将封锁,两小时之内离开。我们在珍珠之路的朵里哈奇城会合。小队能给你提供的只有信息支持,随时建好简易通讯塔,保持联系。”
“还真是倒霉,算了。你们也小心。”
切断通讯,达克苦笑道:“刚才发生了针对纳杰姆丁大伯卡的刺杀案。据说是阿萨辛教派干的。”
那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叫道:“怎么会?”
妮芭丽难以置信:“大伯卡德高望重,我们教中的长老也有好几位很佩服他,怎么会刺杀他?”
达克无奈地摇摇头:“或许是给你们栽赃,不过,现在我们有大麻烦。这里马上封港,两小时内逃不出去,等着被做风干肉吧!”
马泰迪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扩音法阵突然传来洪亮的声音:“……刺杀纳杰姆丁大伯卡的凶手是两男一女,现在正在逃脱中,请所有市民保持高度警惕,一旦发现请立即上报,赏金十万迪纳尔。”
无数道灼热和愤恨的目光同时落在三人身上。
达克跳起来,一脚踢翻桌子,把拔刀扑上来的邻桌恶汉砸翻,大吼一声:“跑!”
第十四章 死亡竞速(1)
“达克,你在干什么!两个多小时了,你还在港口打转?现在所有出口全部封锁!你早晚会被翻出来的!”
从午后到黄昏,队聊里,乔治一遍遍焦急地呼唤达克,但达克一直没有回应。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乔治恨恨地道,“除了技术,我们在这里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一旦他落到护教圣军手里,只有死路一条,难道要我们突击护教圣军老巢去救人吗?”
对达克的事,菲达感到十分愧疚,因为合作伙伴的手下意外卷入了自己儿子惹出来的是非。他已经对易伯拉欣下了禁足令——当然也是为了保护他。
菲达命令手下四处打探达克的消息,一无所获,听了乔治的话,他劝道:“虽然没有那位忠心护卫的消息,但护教圣军同样没有抓住他。他一定很巧妙地躲了起来。”
莱莉道:“难道现在没有逃出港去的方法了吗?”
菲达道:“港口已经封闭,海船只许进不许出,海路肯定不行;陆路的话……”
乔治道:“陆路运输,菲达先生首屈一指,所有的驼行、驿车、马匹、飞毯都有他的手下经营,如果他没有消息,别人更不可能有消息了。”
菲达突然一怔:“所有的?不不,有一样,我控制不了,谁都控制不了。”
“哦?什么?”
“跟飞毯有关,死亡竞速!”
这时,达克和妮芭丽正跟着马泰迪走进一条幽暗深邃的小巷,小巷深处,有一家装修寒酸却门庭若市的小咖啡馆。
“马泰迪,今天怎么有空来玩竞速啊?还带着朋友来。欢迎欢迎。”吧台里,一名侍者笑着跟马泰迪打招呼。
马泰迪一脸悻悻:“别提了!手风不顺,连开三把,裤子都快输掉了!”
侍者大笑:“好好的毯子不玩,去玩骰子!没关系,手风不顺跑风顺,这回肯定发达,来来来,是下注还是下场?”
这里是黑市飞毯死亡竞速比赛的一处报名点,在来的路上,马泰迪跟达克说出了他的逃脱计划。
护教圣军的动作非常快,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无论走陆路还是海路逃离都很危险。不过,有一条路可以碰碰运气,那就是黑市飞毯死亡竞速大赛。
飞毯竞速是阿拉孛官方指定的合法竞技项目,但是,很多人希望能进行一种无拘无束的、狂暴不羁的竞速,于是,黑市竞速诞生了。
没有规则,没有安全保护措施,没有人被追究责任!
最高端的飞毯,最犀利的驾驶技术,最凶残的竞争,最火辣的美女——不戴面纱的、露肉的美女!
富商、黑帮、佣兵乃至一些官员纷纷加入,每隔两到三天,午夜时分,飞毯破空的尖利呼啸就会响彻乌姆利姆港上空,宣告一场速度盛宴的开启。
无论是巡防队还是护教圣军,都拿这些胆大妄为的家伙无可奈何。不少参赛选手都有或明或暗的强大背景,碰不得动不得;巡防队的高级头目和护教圣军的各位大佬每月都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孝敬;呼啸来去的飞毯全是经过改装的,军方用的突击飞毯最多装三个魔能核心,而这些亡命徒改装过的飞毯居然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六个,怎么追?
让这帮混蛋都在沙丘上撞死算了。
无数人这样诅咒,但黑市飞毯竞速从来没有停止过,即使每次竞速都会有伤亡。
“你们听好了,”在来之前,马泰迪郑重地对两个灾星道,“死亡竞速有一条叫蝎尾的赛道,指向港口西北方的雷魔沙丘,人迹罕至,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出城。”
达克插嘴道:“在天上飞的还有赛道?”
“飞毯当然要按路线飞,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从军营上方过……”
“明白了。参加这种黑市比赛的肯定都是些匿名的家伙,咱们假装参赛,半路开溜?”
“没错。不过风险很大。死亡竞速没有规则,别让人乱刀砍死。”
“还有刀砍?”
“把对手都宰了也是种取胜方法啊!”
“你们还真会玩。”
于是,马泰迪领着两只飞毯菜鸟来到了“快乐地狱”咖啡馆,在吧台上拍响了“参赛”的小铃。
侍者一看马泰迪推过来的表格,眼睛一下子亮了:“蝎尾赛道?马泰迪,你可是老主顾了,没跟我开玩笑吧?”
“没,老子输红眼了,搏一把大的!就今晚上,软毯一张,人命三条,参赛!”
侍者一挑大拇指:“够狠!不过,我可提醒你,今晚上已经有十八组人报名这条赛道,都不是善茬,两百迪纳尔,资料拿去。”
马泰迪乜斜眼睛:“跟我来这手?八十!”
“有命挣还得有命花,对吧?一百六,不能再少了。”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一百一十二迪纳尔的价格成交。侍者丢给马泰迪一块标着“19”的号牌,马泰迪抓了号牌,领着两个菜鸟向整备室走去。一边给他们介绍装备情况。
飞毯是阿拉孛人最常用的代步工具,按材质可分为软毯和硬毯两种,软毯轻便,操作灵活,速度快;硬毯厚重,载重大,防护好。马泰迪用的飞毯就是软毯。
如果按乘员数量划分,参加死亡竞速的飞毯规格有三人、八人和十二人三种。这里面速度最快,战斗最激烈的就是三人组。
马泰迪介绍道:“常见搭配是一名飞毯御者加两名战士。飞毯御者负责驾驶和维护飞毯的魔能核心,战士对付敌人。”
妮芭丽道:“用远程兵器破坏对手的魔能核心,它不就飞不起来了吗?”
“别人也是这么想的,也会用远程还击。魔能核心有专门的设备保护,再说,高速运动下,能有那么准确吗?”
“两把速射手弩压制就没问题了吧?”
“一共三个人,两个远程,你压制对方的时候,别的小组跳过一个战士来,全完了。”
“嗯……这个……换成法师怎么样?”
“法师体质不行,那么高的速度,很难顺利完成咏唱,再说要价也高,有那个钱还不如强化一下飞毯。”
达克道:“我们现在的搭配很完美。参加比赛也不是为了抢名次,能自保就不错了。”
马泰迪道:“说起飞毯驾驶,我当然没问题,不过,它的魔能可能会不够,毕竟是个短程载客飞毯,不是专业竞速用的。我们得应付对手,还得留下一部分跑路用,挺紧张的。”
“怎么补充魔能?”
“有专门的魔能补给站,拉出充能线,接上插口,大约六个小时充满。或者直接更换魔能核心,那玩意一个少说要一万多。”
“现在的魔能能用多久?”
“正常行驶大概十二小时,如果反复变向、提速减速,估计两个小时就是极限。尽量减少战斗。来吧,整备室到了,我们安排一下战术。”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乌姆利姆港进入了梦乡。
突然,尖利的飞毯破空声划破了夜幕的宁静,十余块飞毯流星一般划过夜空,死亡竞速,开始了!
夜行的巡查刚抬起头来,尖利的呼啸声和狂暴的气流就从头顶掠过,吹飞了他的头巾,他一边挥舞警棍破口大骂,一边悻悻地去捡头巾,等捡起来,惊讶地发现,上面已经粘了不知谁的血,褶皱里还夹着半块耳朵,他顿时跳脚大骂起来。
达克紧紧地抓住安全绳,一只手紧握亚泰干刀,深深吸气又吐出,采用半跪姿势,紧盯旁边的飞毯,最右边的妮芭丽也一样,中间,飞毯御者马泰迪目视前方,不断调整着前进的方向。
“我们绝对不能落后,当然也不能飞第一,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保持在队伍后半段,坚持到港外,开溜!战士小心两翼的敌人!”
在他们之后,又有三组人参赛,于是一共有二十二个组。二十二个组,一起飞,就有三个组全灭。
马泰迪没有着急起飞,起飞阶段是最危险最容易出问题的时候。
果然,有三组新加入的仗着飞毯新技术高胆子大,一提操作绳冲出去。没等妮芭丽开口问,旁边一块同样没有起飞的飞毯御者一声令下,左右两名护卫同时狞笑着取出一门便携肩扛式魔导火炮来,轰轰两声,三组,九条人命报销。
一段肠子吧唧糊在妮芭丽不远处,害得她一阵气血上涌,差点呕出来。
“这就是死亡竞速,这就是该死的死亡竞速!”
飞毯御者一声唿哨,两名护卫随手扔掉价值数千金的便携火炮,抓紧操作绳,腾空而起,呼啸而去。临走一口老浓痰吐过来,要不是马泰迪闪得快,这一口一定啐在脸上。
马泰迪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人傻技术糙,也敢惹老子?伙计们,抓紧了!”
载客飞毯腾空而起,紧追过去。他们后边还有两组,直到他们开始加速才慢吞吞浮空,打定主意要做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了。
达克急道:“你这飞毯行吗?我看他们的毯子都是又细又长,你这个又宽又扁!”
“他们是竞速专用,自己还改过;我这是载客的。”
达克一阵无语:“你这有什么好处?”
“坐着、趴着都舒服!”
“啊?”
“关键不在毯子,在人!今天晚上,我让你们开开眼!”